真实夫妻被害案(妇女报案说被跟踪)(1)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白芽

1

周一一大早,嫂子冯安露来警局找金辰,两人寒暄几句后,冯安露便把一个女人拉到金辰面前。

女人名叫薛宝惜,四十多岁,体形纤瘦,神情羞怯,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稍许痕迹,可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

浓密油亮的秀发,笼烟眉,瓜子脸,一双眼睛眸含秋水,弱柳扶风,含怨带愁,一颦一笑如同捧心西子,尤其特别的是,她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凄然惨淡却又柔情百转,给这“病西施”的气质更增添了几分神韵。

未等薛宝惜开口,嫂子冯安露就噼里啪啦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两人登门是有事相求。

薛宝惜四十出头风韵犹存,虽为人妇,平日也循规蹈矩,可身边总有浪荡子的招惹,她胆小怕事忍气吞声,没想到最近一段时间,这种骚扰却愈演愈烈起来。

手机经常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里面尽是一些令人难堪的污言秽语;走在路上总觉得有黑影跟踪,可是一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门缝不定时会塞进一些照片,照片上都是她的袅袅倩影;最为恐怖的是,首饰盒里的金项链不见了,晾在家里的衣服也不翼而飞了……

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让薛宝惜担惊受怕,她因压力过大而失眠,精神也恍恍惚惚,想要报警却又心存顾虑,唯恐招来闲言碎语,她与丈夫感情甚笃,不想他为此事忧心,所以希望能在不张扬的情况下把事情解决。

“没问题,金辰很能干的,一定能帮到你。”冯安露信心十足地跟薛宝惜打包票,金辰表情无奈,刚想点头应承,只听耳边一声哽咽,“金队长,一切就拜托你了。”

薛宝惜声音柔软温和,长长的睫毛滚动着点点泪珠,她轻轻抽泣着,眼神忧郁,无助,就如一朵泪水化作的娇嫩花朵,让人无限怜惜。冯安露见状忙从口袋中掏出纸巾,一边给她拭泪,一边悉心安抚,不劝倒还好,这一劝,大颗大颗的眼泪更是扑簌簌的落下来。

下班后,金辰依约到哥哥金辉家吃饭。

苏杭醉蟹,金汤对虾,什锦蔬菜卷,砂锅小排骨,满目飘香,好看至极。金辰看着眼花,举箸良久,脑海中飘出三个大字——鸿门宴。

席间,冯安露不停往金辰碗里夹菜,一会儿功夫,菜都冒了尖。金辰刚啃完排骨,冯安露又把一只大闸蟹砸进他的碗里,目光温柔慈爱,这浓浓的热情要把人烧化。

金辰被她咋咋呼呼摔打惯了,不习惯如今这般殷切周到,他如坐针毡,使眼色向旁边的哥哥求救,金辉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冯安露一直劝菜,热情难挡,金辰婉拒未果,差点撑死。

终于,金辰缴械投降,主动问起薛宝惜的事情,冯安露放下筷子,酝酿了一晚上终于进入正题。

2

冯安露开朗大方,天生一副热心肠,一年前被推举为小区楼长。自从当上了“官”,冯安露责任感爆棚,每天风风火火,充满了对工作的积极和热情。

不久前,社区举办了第一届烹饪大赛,奖品丰厚,吸引了众多家庭主妇参赛,大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领,竞争一度进入了白热化,在激烈的角逐中,生面孔薛宝惜技压群雄,获得评委会一致好评,最终摘得桂冠。

冯安露牵线办了一个烹饪班,她想薛宝惜手艺如此高超,不来当老师实在可惜,可薛宝惜刚搬来不久,没有交情,怕人不肯,没成想薛宝惜却一口答应了,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薛宝惜文质彬彬,说话柔声细语,像是在学校里教书的,冯安露原本猜想她一定是生活优渥,家庭幸福,后来真正接触,才知道她真是命苦。

薛宝惜几年前丈夫病故,为了离开伤心地,这才搬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江海市,她先打零工赚钱,后来因为面容姣好,找到了一份卖化妆品的工作,还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孔浩。

孔浩比她大五六岁,以前是商场的保安,年轻的时候游手好闲,身无长物,吃喝嫖赌却一样不落,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一副好皮囊,小白脸时期还可以靠女人吃饭,现在膀大腰肥,钓不着富婆,只能油嘴滑舌骗两顿酒钱。

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个人认识了,孔浩狂追薛宝惜,尽管身边所有人都说这个男人不靠谱,可薛宝惜还是义无反顾陷了进去,两个人很快结了婚。

结婚后,两人也过了几天好日子,可不久,孔浩就原形毕露了。他听别人说有一个很赚钱的买卖,投资回报率特别高,便向薛宝惜借钱做生意,所有人都说此事不靠谱,小心人财两空,可薛宝惜就像一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傻女人,真的把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投资人携款跑了,孔浩赔的底朝天。生意失败的孔浩整日怨天尤人,借酒浇愁,喝醉了酒就开始打骂薛宝惜,薛宝惜身上经常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孔浩的所作所为在小区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脆弱无助的薛宝惜也着实可怜,冯安露来家里调节了好几次,都被脾气暴躁的孔浩给骂了出去。薛宝惜神色憔悴,人瘦了一大圈,眼角常常挂着泪痕,冯安露曾劝说她报警处理,但都被薛宝惜阻止了。

不久之后,孔浩发现下肢无力,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长期酗酒导致的神经损伤,他的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孔浩忽然瘫痪,大家都说这是老天的报应,可这可苦了薛宝惜,尽管医生说这种损伤不可逆,可薛宝惜还是每周都推他做复健,风雨无阻。

自生病后,孔浩的脾气越发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骂人,可不管他怎么无理取闹,薛宝惜都悉心照料,温柔相待,旁人看了不仅感叹,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这混蛋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娶了这么好的老婆。

薛宝惜以德报怨的事迹一经宣传,马上引起了强烈反响。

冯安露待她比亲妹妹还亲,还号召大家一起照应她,薛宝惜人品过硬又身世坎坷,成了小区里的“名人”,街坊四邻既同情她,又被她坚毅执著的品质所打动,提起她赞不绝口,统统竖起大拇指。在众人的呵护下,薛宝惜慢慢走出阴霾,渐渐开朗起来。

冯安露说着说着,眼泪快要落下来,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我见过的人不少,可宝惜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太可怜了,你一定要帮帮她。”

3

金辰通过调取附近的监控录像,很快锁定了一名嫌疑人。通过对嫌疑人房间的搜查,在抽屉里发现了薛宝惜的众多照片,通过审讯,他对跟踪骚扰薛宝惜的事情供认不讳。

孙硕,四十三岁,摄影工作,一直打光棍。几个月前,他在一次社区活动上看见了薛宝惜,被她独特的风姿所吸引,一见倾心。

可薛宝惜是有夫之妇,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想到用偷拍的方式表达爱意,一次偶然间他捡到了薛宝惜家的钥匙,便偷偷配了一把,从此只要家中无人,孙硕便偷溜进去逛一圈。

姚心悦将一个透明证物袋放在孙硕面前,透明袋里是一条金项链。

“在你家找到了薛宝惜的项链,你怎么解释?”

孙硕挺直腰板,捋了捋他蓬松的鸡窝头,“这是一次大胆的行为艺术,我目前正在研究‘失控环境下的人类行为消解’,这只是一次创作体验。”

姚心悦又将一件粉色衣服拿起来,表情郑重严肃,“所以偷衣服也是行为艺术了?”

孙硕瞅了她一眼,表情更是嚣张轻蔑,“惜惜是我灵感的缪斯,是我创作的源泉,我这么做只为了找寻她的气息,这种高深的艺术你们普通人是不会懂得。”

姚心悦低头记笔录,表面虽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翻起了大白眼,“第一次听人把入室盗窃说的这样清新脱俗,还创作体验呢,你去监狱里找灵感吧,死变态!”

孙硕以入室盗窃罪被捕入狱,为了表示感谢,薛宝惜特意做了几道淮扬菜带到警局,金辰一再婉拒,可是盛情难却,只好勉强收下。午休时间,警局的同事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放了七八个饭盒,大家欢声笑语,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莫飞夹起一只晶莹透亮的虾饺,啧啧称奇,他挑挑眉对姚心悦,“瞧瞧,这才叫贤妻良母呢,姚心悦,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须抓住男人的胃,你到现在还没嫁出去,就是因为只会吃,不会做。”

莫飞为人仗义,可唯独一点让人受不了——嘴贫话贱,他跟谁亲,就喜欢去戳谁,姚心悦平日跟他关系好,没少被他戳肺管子,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可今天姚心悦状态不佳,不愿开战,只狠狠瞪了他一眼,算是警告。

莫飞嘿嘿一乐,却来了兴致,得意洋洋大谈三从四德,什么样的女人得男人宠爱,自己新交的女朋友如何如何体贴温柔,每天做好了饭等他回家。

旁边的苗童忍不住呛他,“把女人跟做饭对等,本身就是封建残余,还将女人做饭跟取悦男人相联系,更是傲慢的可笑,同样都是赚钱养家,男人有手有脚为什么非要女人做饭?”

莫飞把虾饺塞进嘴里,立马缩着脖子噤声,苗童的辣椒脾气他可惹不起,说不过,打不过,只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闹哄哄的饭桌终于安静了。姚心悦嘴里嚼着蟹粉狮子头,沉默不语,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巨石。

与苗童的强烈抨击不同,姚心悦非常愿意做饭。以前跟时俊彦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来做,时俊彦最喜欢吃蟹粉狮子头,她当时严格按照食谱操作,可最后出来的却总是黑黑一团,惹得时俊彦发笑。

只是她认为感情之事讲究水到渠成,如果两个人的感情需要用“饭”来维系,那么这种刻意的感情不要也罢。虽不赞成莫飞的话,可转念又想,如果学会了做饭,自己的生活品质也会大大提高,姚心悦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想拜薛宝惜为师,学习烹饪。

薛宝惜在社区本来就有烹饪班,知道时间地点之后,姚心悦利用空余时间跑去学,她学的认真,薛宝惜也对她格外热情,只去了三四次,姚心悦做饭就有模有样起来。两个人还互加了微信,姚心悦每天“老师,老师”叫个不停,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熟络起来。

真实夫妻被害案(妇女报案说被跟踪)(2)

4

自从结识了薛宝惜,姚心悦对“红颜薄命”这四个字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薛宝惜真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就算用最挑剔的目光去审视,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模样漂亮,性情温和,心灵手巧,会编织,会刺绣,就连剪纸都栩栩如生,为人质朴真诚,真诚的近乎死心眼。

一次烹饪课上,一个相熟的人只随口提了一句,“你镯子真好看。”她便立刻把手腕上的镯子撸了下来,非要送给人家,玉镯看起来价值不菲,人家哪好意思收,连忙摆手谢绝,谁知薛宝惜竟直接变了脸色,说别人拿她当外人,这镯子不要也罢,竟要当场摔了。

众人忙七嘴八舌劝阻,那人见她动了真气,犹犹豫豫接过玉镯戴上,薛宝惜这才稍稍缓和,勉强露出笑容。

跟她不相熟的人,肯定以为这是作秀,可姚心悦知道,薛宝惜就是这样的人。

一周之前,姚心悦在家中做蛋糕,糟糕的是,明明各个步骤都严格按照配方进行,可蛋糕还是一出炉就塌了下去。姚心悦向薛宝惜请教,消息发出后,半天没有回信,她以为时间已晚,人家肯定睡了,也没有在意。

谁知半个小时之后,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竟然是薛宝惜站在外面。薛宝惜说,这款蛋糕比较难,她怕在微信上说不清楚,就直接跑来了。姚心悦大为感动,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在外人眼中,姚心悦就是一个没心眼的傻姑娘,脏活累活抢着干,被人抢了功劳,也嘻嘻哈哈不去计较,可即便如此,她反躬自省,对别人还是有所保留的。薛宝惜却一意孤勇,不论得失,对任何人都会百分百掏心掏肺,越是了解,越是亲近,两个人相互走动也频繁了。

姚心悦早就想答谢她,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恰巧听说薛宝惜病了,便提着水果前去探望。按了半天门铃,终于,门开了。眼前的薛宝惜跟前几日大不相同,脸色苍白,眼中还有血丝,话没说几句话就咳起来,知道来意后,她很热情的将姚心悦迎进屋里。

房子不大,但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家具看起来有些陈旧,有些地方年久失修翘起来,还细心的用透明胶带糊上。墙上挂着一副花开富贵的十字绣,沙发上摆了一排毛线编织的小动物,一只只活灵活现,给这光线昏暗的屋子带来几抹亮色。

薛宝惜倒了一杯热水给她,两个人坐下没聊几句,里屋传来一个男人含糊不清的呻吟声,薛宝惜像是听到什么指令,蹭的一下站起来,快步冲向里屋,没过多久,她拿着一只玻璃杯出来,接满水又拿进去。等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只听里面“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她慌忙跑进去,半晌没有出来。

姚心悦起身走到门边,地上一大滩水渍,薛宝惜跪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块湿抹布,东抹一把,西抹一把,仔细的把玻璃碴子归拢到一起。靠窗的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头发花白,形若骷髅,皮肤好似直接附在骨头上。

他死死盯着姚心悦,慢慢抬起枯枝般的手指,颤颤巍巍指向薛宝惜,努力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惜有心无力,在呜咽的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后,只能颓力的把手垂下。

薛宝惜站起身,把孔浩的手塞进被子里,又贴心的掖了掖被角,轻轻抚摸着他蓬乱的头发,温柔安抚说,“水烫了,也不用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才吃了药,一生气再把药吐出来,可怎么好?”孔浩眼神空洞的望向天花板,慢慢闭上眼睛。

见此情景,姚心悦也不好意思多待,借口还有事,便告辞了。

对于孔浩其人,姚心悦早就有所耳闻。

不学无术,劣迹斑斑,更可恶的是,薛宝惜这样好的女人,他竟能忍心打她,简直禽兽不如!今日看他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往日怒气不由烟消云散,心中只剩无尽的悲哀。难得薛宝惜以德报怨,仍能不计前嫌照顾他,不过看他行将就木的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太久了。

深秋,有消息传出来,孔浩咽气了。

第一任丈夫因病去世,薛宝惜未免睹物思人,这才来到江海市,好容易在这里成了家,没想到第二任丈夫又去世了,命运似乎一次又一次的捉弄这个可怜的女人。孔浩的葬礼上,薛宝惜哭的很伤心,她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想竭力停止哭泣,可眼泪还是如泄了洪的闸口,源源不断的落下来。

众人可怜她的遭遇,一齐到家里探望她。

孔浩活着,家里还有个家样,现在孔浩一走,家里冷冷清清,日子越发难熬了。这几年家里为付医药费,也没留下什么钱,大家伙儿凑了些钱给她留下,薛宝惜模样憔悴,话没说几句,眼泪就先落下来。旁人一个个眼泪汪汪,不住地摇头哀叹,唉,红颜薄命,红颜薄命。

5

自从孔浩死后,薛宝惜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做什么都没精神,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愿意出来。冯安露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组织了几个小姐妹每天轮班去家里陪她说话,还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这一番下来,薛宝惜虽还是郁郁寡欢,身体好歹没有出什么毛病。

周末,姚心悦以买烤箱为借口,把薛宝惜从家里拖了出来,两个人在商场逛了一大圈,姚心悦使出浑身解数,薛宝惜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路过厕所,姚心悦进去解手,从厕所里出来,却发现薛宝惜正和一个女人打在一起。

年轻女人面目狰狞,全力撕扯薛宝惜的头发,薛宝惜被她死死拽住,模样狼狈,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去掐女人的脖子,女人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呲牙咧嘴的拿脚乱踹。

姚心悦赶忙上前把两人分开,待看清年轻女人的脸,先是一怔,“……兰奚?”

年轻女人看到姚心悦也是一愣,“是你?”又斜眼看看她身后的薛宝惜,眼神一凛,“你们认识?”

姚心悦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

薛宝惜神色木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一上来就打我。”

兰奚轻蔑一笑,凶狠瞪了她一眼,“别演戏了,哥哥就是你害死的,少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薛宝惜,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等我找到了证据,就把你送到监狱里去。”

她的眼神中是遏制不住的怒火,像要把眼前之人撕碎,可目前情形终究还是没法,最后只能愤愤转身离开。

姚心悦瞧着兰奚的背影,脑中一团乱麻,“她刚才说哥哥,你认识……兰阳吗?”

薛宝惜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兰阳是我第一任丈夫。”

姚心悦听人说过,在孔浩之前,薛宝惜结过一次婚,可惜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因病去世了,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就是兰奚的哥哥兰阳。

这世界真小。

四年级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姚心悦全家搬到了青莲市,生活环境的变动让她很不适应。长得瘦,个子矮,姚心悦常常受到班里同学的欺负,在这些人中,以兰奚最为恶劣。

兰奚经常把姚心悦的书包扔到楼下,还往她的桌洞里放耗子,联合班级同学孤立她,因为她是外省人,说话带着口音,兰奚就怪模怪样学她说话,导致姚心悦在班中不好意思开口,性格也越发内向。

一天,姚心悦的白衬衣被兰奚泼了墨汁,妈妈问明原因后,带着姚心悦去兰奚家讨公道,兰奚的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经常不在家,家中只有兰奚和她的哥哥兰阳。

兰阳二十几岁,皮肤黝黑,长相憨厚,大学毕业后自己租了店面做生意。他知道妹妹在学校里欺负同学,非常不好意思,当面把兰奚狠狠训了一顿,不停赔礼道歉,临走时还塞了一把糖果在姚心悦手里。

此后兰奚虽然还会使坏,可明显收敛了很多。有一次姚心悦在路上碰到兰阳,兰阳主动问起她在学校的情况,还说如果兰奚再在学校欺负同学,就告诉他,他一定好好教训她。

两年后,父亲的工作再次调动,姚心悦搬离了青莲市,从此再没有见过兰奚和兰阳。没想到,过了十几年,两个人再次见面,竟然以这种方式。

兰奚刚才的话,姚心悦想要问问清楚,可斟酌再三,也没有问出口。薛宝惜的精神才有所好转,旧事重提,怕是要揭开她的伤心事。再说自己是警察,冒然去问,人家难免不会胡思乱想。

姚心悦闭口不提,不料薛宝惜竟主动说了出来。

六年前,薛宝惜和兰阳经人介绍认识,两个人很快谈婚论嫁。婚后,二人相敬如宾,恩爱非常,谁料好景不长,兰阳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身体乏力,上吐下泻,路也走不了了,各大医院都跑遍了,竟也检查不出来,痛苦卧床一年后,兰阳撒手人寰。

兰阳去世前立有遗嘱,把房子和名下存款全部留给妻子薛宝惜,这样的结果令兰家人非常不满,兰奚更是气愤,处处冷嘲热讽,争锋相对,还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她的身上,薛宝惜刚经历丧夫之痛,没有心情与他们理论,这才决定离开青莲市。

“为什么她说是你害死了兰阳?”话已出口,姚心悦觉得有些不妥,警察的职业病犯了,嘴比心快。

好在薛宝惜也没有放在心上,她深吸一口气说,“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们家就不同意,觉得我是外地人,家里没什么背景,配不上他家。结婚之后,兰奚隔三差五找兰阳借钱,钱却从来不还,家里不宽裕,后来我们就不借了,兰奚怀恨在心,经常上家闹。”

“兰阳死后,她说房子是她父母出的钱,我没有权利要,可房子明明是我和兰阳出钱买的,自从兰阳上大学后,就不花家里的钱了……唉,她从小被家里宠,无理取闹惯了,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也许旧事重提又让她想起了死去的前夫,薛宝惜泛红的眼眶噙着泪花,她轻咬嘴唇,抬眼望向远处,眸中满是哀怨和苦涩。

要说亲疏远近,姚心悦跟薛宝惜的关系肯定大于兰奚。兰奚是什么人,姚心悦再清楚不过,嚣张跋扈,咄咄逼人,小时候欺负同学,长大了又欺负嫂子,要说相信谁,她铁定是站在薛宝惜这边的。

况且以薛宝惜的人品,说她杀人,姚心悦是不信的。兰奚这人最喜欢信口雌黄,以前还造谣她偷东西被学校开除,这才转了新校,说的有鼻子有眼,姚心悦走在校园中被人指指点点,只能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小的时候自己只能忍,现在她可不能让自己的朋友受委屈。

姚心悦说,“以后兰奚再来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来对付她。”

真实夫妻被害案(妇女报案说被跟踪)(3)

6

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紫金苑小区发生命案,重案组立马到达现场。

据报警人王小姐描述,当晚九点半左右,她下班回家,走到单元楼时,突然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她以为有人高空抛物就跑去看,没想到竟在草坪中发现了一个人。

死者从17楼402户阳台坠下,脏器破裂,当场死亡。警方去402户调查时更有惊人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趴在靠近门的位置,背部中刀,不省人事。警方将她紧急送往医院,可是因为伤势严重,经过抢救,伤者仍然昏迷不醒。

经调查确认,重伤昏迷者为402户主薛宝惜,坠楼身亡的人是她的前小姑子兰奚。

金辰沉思片刻,将案卷一合,抬头问旁边的姚心悦,“你怎么看?”

姚心悦说,“兰奚和薛宝惜早有过节,两个人因为遗产的事情多次发生争执,11号晚上九点半左右,兰奚又上门找薛宝惜的麻烦,两个人一言不合再次发生争吵,兰奚在冲动之下捅了薛宝惜一刀,她以为自己杀了人,惊惧交加,一时想不开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薛宝惜身受重伤,想爬出门口求救,可惜失血过多,陷入昏迷,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在靠近门的位置。”

金辰耐心听完分析,抬眼看着她,“看来你已经认定是兰奚杀了薛宝惜,你不觉得自己有些感情用事吗?”

姚心悦看着他捉摸不透的神情,有些气急败坏,“薛宝惜背部中刀,而且是直插刀伤,刀口深度长达20公分,伤及肺部与骨头,导致左胸内部出血,这么严重的刀伤只能是尖锐利器造成,而且是从背后捅入,在现场找到的凶器上有兰奚的指纹,这样有力的证据,你说我感情用事?难道不是你对我心有偏见。”

自薛宝惜出事后,姚心悦一直处于自责内疚当中,她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明明知道兰奚对薛宝惜抱有敌意,为什么不提早防范?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化解?明明应该对这件事情有所警觉才是,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焦灼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姚心悦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一阵沁凉的冷风吹进来,窗帘鼓起一个大包,把姚心悦与世隔绝的裹了起来,她宁愿就这么鸵鸟的藏在里面,也好过面对金辰的嘲讽脸。

可惜事不从人愿,她很快又听见了金辰的声音,“你既然认为是兰奚杀了薛宝惜,那么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姚心悦躲在帘子里闷声回答,“为了钱呗,我调查出兰奚借了高利贷,现在利滚利还不上,所以她紧咬薛宝惜不放,谁知薛宝惜不从,两个人就纠缠起来,在打斗中,就……”

金辰打断她说,“据我所知,兰奚之所以一直找薛宝惜的麻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认为哥哥的死跟薛宝惜有关。”

姚心悦说,“那是她造谣,瞎掰的。”

“哦,你怎么知道?”金辰看着帘子里鼓鼓的一团。

姚心悦飞快扒开帘子,从里面钻出来,咬牙跺脚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以前就给我造过谣,还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的连我都信了,呸,她可最会编故事了。”

金辰看着姚心悦满脸的愤愤不平,忍不住笑出来,“你还说没有感情用事,你明明已经认定兰奚是凶手,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依循你的想法,更进一步加深揣测罢了。”

姚心悦哑口无言。

金辰说,“先入为主会影响你的判断,我们警察的任务是寻找案件的真相,也许这个真相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可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我们没有权利依据自己的好恶涂抹案件的本来颜色。”

姚心悦着急解释说,“我没有随意涂抹,我只是……”

“只是难以忘怀小时候的事。”金辰接过她的话说,“小时候的创伤可能会跟随一辈子,成长就是不断跟过去和解的过程,和解了就会成长,和解不了就会产生心灵囊肿。”

姚心悦小声嘀咕,“我才没有……”

金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心灵囊肿如果不重视,就会变成心灵肿瘤,最终慢慢恶化,无药可救。”

姚心悦见他竟如此毒舌,恼羞成怒,气得撕下一张纸揉成团,狠狠朝金辰脑袋砸过去,金辰不闪不避,扬手一抓,稳稳接住,嗖的一声,纸团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金辰无视她的张牙舞爪,继续说,“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寻过去,寻到了根,就会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些事情看起来不可思议,其实都是有迹可循。”

姚心悦越听越是一头雾水,瞪着眼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金辰不答,只是指着案卷上的一行小字,让她过来瞧。

姚心悦早就把拿纸团砸他的事情抛之脑后,金辰一招呼,立马颠颠跑过去看,只见案卷上写着一个地名。

风栾县。

7

风栾县,地形复杂,山峰重叠,因为交通不便,经济发展严重滞后,过去县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跑,只留一些老弱在家里,近几年高速路通车,盖了厂房,这才摘了贫困县的帽子。

金辰和姚心悦下了火车,又坐汽车跑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位于风栾县的薛宝惜家老宅。

二层小楼里住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走路颤巍巍的,姚心悦向她打听薛宝惜,老太太嘴角微微下垂,警惕的目光不住的打量二人。

姚心悦忙满脸陪笑,上前解释说,“奶奶,我是薛宝惜的朋友,她突然得了重病,我们又联系不上她的家人,这才大老远跑过来,请问你认识她的家人吗?”

老太太双眼沉滞,像两口多年荒废的枯井,冷冷盯着姚心悦看,这阴森可怕的目光,竟让姚心悦平白生出一些寒意来,“……不认识!”砰的一声,门又紧紧关上了。

后来两人才知道,那个老太太就是薛宝惜的奶奶。

听村里人说,薛宝惜小时候,父亲外出打工,头几年还好,后来找了女人就不回家了,薛宝惜的妈妈一气之下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讯,薛宝惜由奶奶抚养长大。

奶奶身体不好,再加上性格孤僻,也不太管她,薛宝惜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在县里的染料厂找了一份工作,她聪明好学,又会来事儿,不仅得到领导的表扬,还得到了一个男孩子的钦慕,一对年轻男女很快结了婚。

丈夫朱庆云对她非常好,几年之后,两个人还有了女儿珠珠,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次意外中,珠珠溺水身亡,薛宝惜遭受不住打击,整日以泪洗面,吵架成了家常便饭,朱庆云受不了压抑的生活,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没过多久,朱庆云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整日卧床不起,薛宝惜不计前嫌去照顾,两个人又重归于好,可惜她的痴心没有留住丈夫的生命,三年之后,朱庆云去世了。自朱庆云死后,薛宝惜不告而别,县里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姚心悦万分震惊,在兰阳之前,薛宝惜竟然还结过一次婚,还曾经有过女儿,而这些事情,薛宝惜从来都没有说过。

姚心悦又问,“你刚才说朱庆云得了一种怪病,什么怪病啊?”

那人想了想说,“先是上吐下泻,后来就不会走路了,有的医院说是肠胃炎,也有的说是肾病,五花八门的药吃了不少,可一个管用的都没有。”

姚心悦呼吸一滞,脑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朱庆云,兰阳,孔浩都是病死的,最初上吐下泻,接着不良于行,最后全部瘫痪在床,一次两次是巧合,可是三个丈夫都遭此厄运,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薛宝惜,绝不像她表现的那样简单。

黛丝染料厂,原来的红旗染料厂,十年前股份制改革,引进外资,现在已经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染料生产商。

金辰和姚心悦出示证件,说明来意,厂领导也挺配合,允许两人在厂区内随意走动。漫步在偌大的园区内,道路笔直宽广,房屋鳞次栉比,染料厂现在全部按照国际化标准进行,这里已经找不到以前一丝一毫的痕迹。

“头儿,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烈日炎炎,姚心悦顶着大太阳跟着金辰转了好几圈,感觉自己像一只无头苍蝇。

“找证据。”金辰头也不回地说,“薛宝惜的犯罪证据。”

“可是……”姚心悦快走两步截住他,“这个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染料厂了,怎么会有证据?”

“不知道,碰碰运气吧。”金辰说。

姚心悦擦擦额头上的汗,“啊?碰运气啊,可是我运气一向不好,中过最大的奖才是一个铅笔盒。”

“凡事皆有可能,也许老天爷想给你一个惊喜呢?”金辰突然定住脚步,指向她的身后,“看,惊喜来了。”

姚心悦回头,看到厂房宣传栏贴着几张宣传海报,海报内容是提醒大家严格按照流程生产,并且举了几个违规生产的严重后果,其中一张海报上写着三个醒目的大字。

砷中毒。

砷主要用于合金冶炼、农药医药、颜料等工业,中毒临床表现为呕吐,肢体瘫痪,急性肝肾衰竭,急性肠胃炎等。

印染过程需要大量的砷化物,以前工厂制度不规范,操作人员很容易接触到这种物体。白色粉末溶在水中,人若不小心误服,人体脏器就会受到损害。病人上吐下泻,看起来像肠胃炎,其实是砷中毒,因为症状具有欺骗性,所以很容易造成误诊。

“可是,我不太明白……如果真是薛宝惜下毒,那么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姚心悦抓抓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朱庆云出轨,孔浩家暴,可是兰阳完全就是一个三好丈夫,她为什么要害他?因为钱?朱庆云和兰阳死后是留下了钱,可是薛宝惜又把全部积蓄都给了孔浩,完全就是不在意钱的样子。而且丈夫瘫痪之后,都是她在没日没夜的照料,还把自己累病了,她到底图什么?太奇怪了!”

金辰回答说,“犯罪心理学中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案例,有些人的想法是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揣测的,比如美国有一名护士,在14年间将9名子女扼杀于摇篮中,是婚姻不幸吗?是生活窘迫吗?都不是,是因为她对别人的关注和同情有一种近乎变态的痴迷。”

“因为在每一次葬礼期间,身为母亲的她是众人关怀和安慰的焦点,在短暂的同情呵护中,她享受到了被关注的感觉,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所以才会一次次对子女下毒手,以满足一时的情感需要。”

姚心悦目瞪口呆,“你是说薛宝惜一次次对丈夫下手,是因为……她想得到别人的呵护和同情?”

金辰谨慎地说,“这只是一种可能的推论,具体是不是这样,还要问过她本人才会知道。”

姚心悦叹气,“可是这些都是猜测,现在我们没有证据去指控她。”

“我们有。”金辰肯定地说。

“啊?”姚心悦抬头望着他,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金辰问她,“还记得孙硕吗?”

姚心悦点点头,“当然记得,偷拍薛宝惜的变态。”

金辰微微一笑,“这件事情还多亏了他,自从孙硕从监狱出来后,就在薛宝惜的家对面租了一间公寓,专门去偷拍她。而11号晚上发生的事情,无意间被他的相机记录了下来,照片清楚的显示,是薛宝惜把兰奚推下了楼。”

这样重要的证据得来全不费工夫,姚心悦简直要拍手叫好,“你怎么想到孙硕会拍下照片。”

金辰说,“像孙硕那样有特殊癖好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偷拍只要有第一次,就不会有最后一次。”

姚心悦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薛宝惜背后的刀伤是怎么回事呢?”

金辰说,“自我们那天取证后,我总觉得落下了什么,所以又去了一趟现场,就是那一次,我发现了一样重要证物。”

姚心悦焦急问,“什么?是什么?”

金辰说,“我在薛宝惜的书柜和衣柜的夹缝中发现了一缕棉毛纤维,而凶器匕首上,也同样有这种纤维,经化验证实,这种棉毛纤维来自薛宝惜家的毛巾,我终于想通了,薛宝惜为什么会伤在背后。她是先用毛巾包裹匕首,然后将匕首塞进书柜和衣柜中间固定,自己再用力倒在匕首上,这才造成了她后背被兰奚捅伤的假象。”

听了金辰的分析,姚心悦不由唏嘘,“没想到她心机这样深。”

金辰沉声说,“天理昭昭,再狡猾的凶手也逃不过法网的制裁,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让凶手到她该到的地方去。”

8

薛宝惜慢慢睁开双眼,微笑地盯着天花板,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只要稍一活动,伤口就如钝刀割肉般,可是她觉得值得!

这招虽险,胜算却大,除掉兰奚这块绊脚石,自己又会是众人喜爱的薛宝惜,这几天不断有人来探望自己,悉心问候,嘘寒问暖,一种巨大的幸福将她紧紧包围,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平静,愉悦,令人沉醉。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身穿警服的姚心悦走进来,薛宝惜看着姚心悦,嘴角弯了一下,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姚心悦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察。

“心悦,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薛宝惜抓着被子,下垂的眼角透出无辜,仿若孩童般的不谙世事。

姚心悦大步走到薛宝惜的病床前,立正站定,面容冷峻,眼神复杂。

“薛宝惜女士,我们现在以故意杀人罪将你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陈堂证供。”(小说名:《红颜》,作者:白芽。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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