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南郑州，讲讲与湖北武汉妹妹的故事‖老家许昌
文‖Z老师
2020年的春节，我的心情一直是焦虑压抑。往大里说，我们的国家正在进行一场严峻的抗击新冠病毒防“疫”战；往小里说，我们的亲人慧慧一家，和几百万武汉人一起，留在了武汉城内。
1月22日，我发微信对慧慧说，今后每天上午一定按时发微信向我报平安啊。于是，慧慧每天上午都会及时发来报平安的图片或者文字，并天天提醒我和家人，郑州疫情也比较严重，要少出门，注意安全。
慧慧是我丈夫的大妹妹。公公婆婆在世时总是操着武汉话呼唤她“慧慧”，慈爱亲切，富有音乐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知青上山下乡的大潮中，慧慧回到父母的原籍湖北武汉市，在东山农场落户做了一名返乡知青。
她在农场吃苦耐劳，样样农活都做得，又为人热情厚道，深受农场干部群众的喜爱。回城几十年了，农场的职工还在逢年过节时带着自己做的豆丝、年糕、糍粑进城去看望她。
七十年代末，全国知青大返城，慧慧回到武汉落了户。她觅得一个大她两岁的同为返城知青的好夫君。两人白手起家，从租门面房摆小摊儿干起，辗转奔波、辛苦劳累，赚钱、赔钱、改行、折腾，就这么一路打拼，拼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餐馆。
做了老板的妹夫，做了老板娘的慧慧，依旧亲力亲为，妹夫大厨兼采购，慧慧会计兼跑堂。妹夫厨艺好，做出的湖北菜色香味俱全；慧慧心肠好，为人仗义豪爽；饭店又打理的整洁干净，所以饭店生意红红火火。
餐馆在东湖一带很有名气，很多人都喜欢到那里转，看看老板今天有没有新品菜肴上桌，有没有时间坐在那里摆龙门，老板娘今天有没有做一坛子乡下的家常小菜让大家尝尝鲜。由于口碑好，餐馆越办越兴隆。
人们都说夫妻俩的性情性格不能太相似，太相似就过不好。可是妹妹和妹夫的性情性格极为相似，几十年恩爱如初。
两人都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极富同情心。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店里的员工，儿子的同学朋友，谁有了困难，两口一定伸手相助，出力出人出钱，心甘情愿。
妹夫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夫妻双亡，撇下一个读书的女儿，在妹夫父亲的提议下，慧慧两口收留了这个女孩，供她读书，为她找工作，找婆家。女孩要出嫁了，慧慧又为她张罗嫁妆，像嫁女儿一样风风光光地把女孩嫁了出去。
儿子的同学朋友生活上遇到了困难，慧慧会把孩子们接到家里，为他们洗衣做饭，视为亲生，直到孩子们走出困境。
嫂子我多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慧慧两口说：“你们二人是转世的菩萨，江湖的义士，匿名的慈善家。”两口子摇摇头摆摆手笑道：“我们年轻时蛮造业（吃苦受罪），现在见不得别人造业唦，不是么斯（什么）菩萨，嫂子莫见笑唦。”
慧慧两口的性情也有极对立的一面，慧慧“快”，妹夫“慢”。慧慧快人快语，麻利干练，典型的武汉女人做派，干起事情总是一路小跑，天天忙得像火上房。妹夫呢？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说话做事慢条斯理，真不知道他怎么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厨。
外出办事儿，妹妹一路小跑，妹夫则右手执书，左手背在腰间，一步一踱，像极了私塾先生在上课。
慧慧挎着他的胳膊：“老公，快些唦！”妹夫道：“慌么斯，到了那里还不是等唦。”于是，妹夫左手搭在慧慧肩膀上，俩人迈着八方步晃悠着前行。那样子，叫路人是羡慕嫉妒恨啊。
公婆在世时，逢到春节，早早地就腌好风干了腊肉腊鸡腊鱼，磨好了汤圆粉子，备好了莲藕排骨汤的食材，专等儿女们回家过年。我们一家从郑州出发，慧慧一家从武汉出发，全部回到公婆居住的城市。
慧慧两口的能干，一般人比不了。他们年年能把四五六个超大行李包从武汉拖拉拽地带到婆婆家。打开行李包，送给家人的礼物总是摆满一个房间。其中，年年都有婆婆和大嫂我最爱吃的武汉特产：年糕、糍粑、酥糖、麻糖、豆丝、阴米……最搞笑也最让人感动的是，寒冬腊月，千里迢迢，他们居然能把洪山的红菜苔带到河南来！打开包装，菜苔还是紫红紫红的汁液欲滴呢。
公公婆婆相继去世，慧慧没了娘家。办理婆婆丧事的那几天，慧慧躲着我们，哭得天昏地暗：“我没得老娘了，我没得娘家了！”
我把她揽在怀里，伏在她的耳边，告诉她：“慧慧，哥哥嫂嫂的家，永远是你的娘家。”
现在，新冠病毒肆虐，慧慧一家被隔在了湖北武汉城内，但是，慧慧，你们不孤独，你远在河南几个城市的哥哥嫂嫂、弟弟妹妹、侄子外甥女，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们，关注着武汉疫情的新动向。你们若安好，我们便无恙啊！
2月9日，盯着武汉新增确诊病例的数据，我又是一个长长的失眠之夜。
我和慧慧两口四十五年的交往，像一本大书，在我脑中正着翻过一页一页，倒着翻过一页一页。他们两口一生敬我“好嫂子”，岂不知，是他们夫妻有“好”在先，教我学着去做一个“好嫂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慧慧的儿子亮亮要做十岁生日。在湖北，给孩子做十岁生日是一件非常重大隆重的事情。在那一天，亲朋好友，不论多忙，不论多远，都要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赶来。
作为亮亮的家家和舅妈，婆婆和我，带着我儿子，不远千里，从郑州赶到武汉。
慧慧那叫一个喜啊！喜得不得了！拉着我和婆婆的手，顺着他们做生意的巷子，不停地对沿街商户介绍：“我的妈，我的嫂子，从河南郑州来的。”店铺里的男女老少，都对我们送出友好的微笑。
摆生日宴的头一天下午，我提出要上街给亮亮买一套衣服，作为生日礼物。慧慧正忙着指挥家人、帮工忙活食材，听了我的话，二话没说，解下围裙，拉起我就走。
当时我囊中羞涩啊！计划给孩子买衣服的钱只有25元。我跟着慧慧在汉正街上一家一家地转，一件一件地挑，十几块钱一身儿的我嫌布料做工不好，三四十块钱一身儿的我又买不起。
慧慧不厌其烦地帮我挑选、搞价。但是我实在说不出口：我身上只有25块钱。我们从下午一点半转到五点半，终于选中了一套带图案的白色的确良童装。
回到家，慧慧一家人都拍手称好看。第二天生日宴，从满座的宾客中我得知，生日宴摆了三桌，一桌一千。在慧慧卧室的床上，我看到了一床的新童装！而亮亮十岁生日这一天，穿的是舅妈在汉正街二十块钱买的夏季童装。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我咀嚼了几十年。以慧慧的精明，她不可能看不出我囊中羞涩，但是她不说透；满床的新衣服，但是她却让儿子穿上舅妈买的衣服过生日，还照了好多的纪念照。这是对嫂嫂的尊重，对嫂嫂的体贴。这是真正的大精明，这就是武汉的女人，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几十年间，每当我，我们家遭遇困境，妹妹，妹夫都会立刻从武汉赶往河南，想方设法拉我们走出困境，仿佛他们是我们的大姐，大姐夫。有这样的妹妹妹夫，我能不学着努力去做一个“好嫂子”？
看到这里，读者一定会问，你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生活琐事是什么意思？意思很清楚：慧慧，一个典型的武汉女子，她身上集中体现了武汉女子的所有特性。
因为公公婆婆是武汉人的缘故，又因为公公婆婆的工厂以武汉人居多，我认识了不少武汉不同年龄段的女性。我觉得武汉女子的特点，介于北方女子和江南女子之间。她们既有北方女子的坚韧勤劳，又比北方女子精明能干；她们既有江南女子的清婉细致，又比江南女子干脆爽快。她们是一方敢爱敢恨、敢于担当、侠骨柔肠、为人坦荡的女子。
我们惟愿在武汉城内的千千万万的“慧慧”，用你们的大智大勇，战胜疫情。
慧慧们，你们若安好，我们便无恙。
【作者简介】z老师，许昌学院毕业，现居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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