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飘雪,冷风扑面,看雪花满空曼舞,而不知岁寒将尽。
雪中与太太一起穿过公园,忽见枝头发芽了。有些是一蓬一蓬的,有些是独立摇曳的,有些是羞涩的,有些是坦然的。高的大树,矮的灌木,错落有致。
我们现在住的城市3月份还没到开花时节,一日晴一日雪,脾气挺怪的。若是在江南,这时已是群芳次第绽放。
玉兰性子最急,树芽都还没萌发,花蕾就冒出枝头;不消几天,硕大花朵就摇曳在寒风中。早春二月,春节刚过,人们还裹得严严实实的,哪天一早起来,冷不防它就开了。
玉兰还分白玉兰与广玉兰,这是我到了上海才懂的。白玉兰像心直口快的小女生,痛快地绽放过再长叶子;广玉兰是成熟女子,要在绿叶烘托下才袅娜登场。在上海的公园里、校园里,玉兰开得真是太热烈了,而且还特别的迅速,来得快去得也快。接着,就该是海棠时光了。
说到海棠,我就想起在上海家旁淀浦河边的绿地。我们一家在那附近住了很久,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除了傲霜凌雪的跨季梅花,春天里海棠大概最早开花。这些海棠品种各异,形态多姿,色彩斑斓,红的、白的、粉的。
家中小朋友还没上学,跟着全家到处走,到处玩,真是悠闲的春天。就在那年春天,我们看完海棠,在乐园里遇到了一个小女孩,爷爷奶奶十分热情,是西安来的,两个小朋友同岁。后来她们还进了同一所小学,有时候我们两家约着一起玩。升初中后,孩子长大,父母们也各自忙碌,就彼此淡出了。但真的也还想起那天遇见的时刻,似乎是一次海棠之约,缘分来了,又去了。
在上海,春天除了赏花,欣赏法国梧桐树也是好时节。
法国梧桐树又叫悬铃木,本地时尚女作家简称“法桐”。不知为何,一旦简称为“法桐”,就觉得洋派了很多,必须找一个法租界咖啡馆,靠窗抚书出神,才能匹配那种“诗与远方”。
法国梧桐树似乎南京最盛,中山陵山上山下,简直是法国梧桐树的世界。此外,上海、杭州等地也多。上海法租界旧地,衡山路、复兴路、武康路、湖南路等都有高大的“法桐”。我的母校华东师范大学,中山北路3663号,一进大门,触眼就是一条长长的绿荫大道,两旁“法桐”枝丫纵横,夏日炎炎,遮天蔽日,站在树荫里会蓦然凉爽下来。
“法桐”性子是不甘寂寞的,一年四季看着都很热闹。大画家丰子恺先生写过一篇著名的散文《梧桐树》。
从上海地铁一号线陕西北路站出来,向北行,就会经过陕西北路长乐村的丰子恺故居。故居隔着黑漆铁栅栏,长着一排梧桐树。从二楼书房窗口往外,能看到“法桐”春天嫩黄,夏天深绿,秋天深黄,冬天落叶,不 同季节各呈其妙。一年四季,这些梧桐树都抢着风头,或婀娜多姿,或枯败壮烈,没个消停时。在这窗口遐思,写作,画画,自然是惬意的,也是多情的。
20世纪50年代,丰子恺先生常与老友聚会。在他的故居里看到一些照片,很多文艺界前辈,五六十岁鼎盛之年,他们都是眼神明亮、精神抖擞的,对未来似有无限的畅想。
上到二楼看窗外,我也看见了丰子恺先生看见的梧桐树。梧桐树还是那么热闹,一年四季忙个不停。
本文刊载于《金融博览》202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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