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偶遇分手三年的前男友(故事分手半年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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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时醒表白的第二天,谢承川就后悔了。

他想来想去,决定装失忆,不见她,也不联系她,对那晚的表白和拥抱,更是只字不提。

每次手机一响,他就跟着心一紧,生怕是时醒来找他要下文了,可每每发现不是她,心底又漫过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落感。

半个月后,他还是见到了她,依然是在朋友组的饭局上。她穿了一条法式复古白色小香风连衣裙,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气质却碾压在座任何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

他和她分别坐在长桌两端对角线的位子,隔着人群、鲜花、烛光,也隔着手里半举着的红酒杯,他一晚上都在偷偷看她。

她侧身和白桃讨论着什么,时不时点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偶尔伸手将额前一缕垂下来的散发别至耳后,有人给她敬酒,她总是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然后端起面前的高脚杯,轻轻抿上一口。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看过他一眼,谢承川有些坐不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那一晚的表白,是不是他喝多了做得一场梦?

还是他装失忆,而她,是真的失忆了?

临近尾声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气血不知怎的就冲上了脑门,谢承川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高脚杯重重地落在灰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引来了一桌人惊异的目光。

他顿了两三秒,伸手从长桌中央的花瓶里,抽出几支香槟玫瑰,摇摇晃晃地走向长桌的那一头,路过拐角的花架,他又顺手折了几根尤加利叶掺进花束里,一起塞给了时醒。

一桌人都愣愣地看着他,没人起哄,也没人尖叫,好半天,白桃才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夺过时醒手里的花,气呼呼地扔还给他:“老谢,你什么意思?”

“哎哎哎,没事没事。”江一龙站了出来,将谢承川拉到身后,笑着打圆场:“老谢一看就是喝多了,你跟他较什么真?”

“我没喝多,我喜欢她,我想跟她在一起。”说着,谢承川又将怀里的花束塞进时醒手心里:“这话我说过了,对吧?”

时醒“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冲他点了点头,这一笑,让谢承川更懵了。

白桃见状推了谢承川一把,挡在他和时醒中间,满脸的怒意挡都挡不住:“老谢,你的私生活我管不着,可时醒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霍霍她就是不行。”

“我没有。”

“你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谁有女朋友了?”谢承川想了想,一拍脑门:“那女的就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我这就把她删了。”

说着,他真的掏出了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删了那个连名字都记不清了的相亲对象,胀得鼓鼓的心口好似划开了一道口子,“呼啦啦”地直往外排气,整个人也跟着莫名轻松了不少。

“那又怎么样?”白桃依然不依不挠:“你能娶时醒吗?”

谢承川顿时无言,只觉得心口的那股气,似乎放得有些过了,整个人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一下子瘪掉了。

娶时醒,他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因为他知道,大概率他是不会娶她的。

从他第一次谈恋爱,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可他的择偶圈子很小,他可以和圈外的任何一个姑娘谈恋爱,可只能和圈子里的女孩结婚。

这个圈子里有那个记不清名字的相亲对象,也有白桃,可就是没有时醒。

时醒自身条件非常优秀,长得好,性格好,学习也好,年仅27岁,就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

半年前跟着团队一起来京都研究所,致力于纳米制造、光电集成等领域的研究,已发表数篇SCI论文,是科研界泰斗李教授最得意的学生。

或许,凭她的聪明才智,经年之后,她也能跻身于这个圈子,可当下,她能被白桃拉进来,却并不能真正融入到里面来。

就连视她为知己的白桃也深知,这个圈子里的男人,不会跟她来真的。

谢承川无力反驳,心底又打起了退堂鼓。

他想,或许他今天又做错了,然而,时醒轻轻浅浅中透着一抹笃定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份难堪的尴尬。

“那就先好好谈恋爱吧。”她冲他又笑了笑:“我也喜欢你,这话我也说过了。”

2

谢承川第一次见到时醒,是在白桃的生日会上,快切蛋糕的时候,她才匆匆赶来,带着一身的风雪,白皙的脸蛋冻出两片绯红,更添了一抹娇憨。

谢承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姑娘,从脸蛋到身段,从气质到一颦一笑,统统都长在他的审美上。

他献了一晚上的殷勤,到人群散尽,白桃才将他拉到一旁,瞪着眼睛警告他:“少招惹时醒,她跟我们不是一类人,她挺不容易的。”

后来,谢承川才断断续续打听到,时醒来自北方一偏远的小县城,那里连高铁站都没通,时醒每次回家要先坐十一个小时的火车,再坐三个小时的汽车,最后还要搭半个多小时的电动三轮车,才能到村口。

这让难得挤回地铁只是为了好玩的谢承川惊愕不已,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时醒的父母都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全靠门口的几亩田地和父亲偶尔的体力活,竟然养活了四个孩子,真不知这四个孩子是吃什么穿什么长大的。

时醒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大姐勉强念完了大专,刚要工作,身体不知怎么就垮了,如今每天离不了那些瓶瓶罐罐的药。

二姐高中毕业后就嫁了人,嫁得不太好,老公没什么本事,脾气却不小,一言不合就吹胡子瞪眼睛骂爹喊娘的。

小弟更是连初中都没念完,时醒倒是一口气读到了博士,其中艰辛,远比白桃口中那句“她挺不容易”的要不容易得多。

她十七岁被破格保送到哈工大,就再也拿过家里一分钱,全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最穷的时候,吃了一个月的水煮挂面,还是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

一开始,因为没有成年找不到合适的兼职,她躲在餐馆后厨,洗了一年的碗,还在寒冬里的凌晨三四点,蹬着三轮车帮菜贩子买过菜,以致一双手至今都又红又肿的。

谢承川听了啧啧称叹,真是个狠人,这样的姑娘,让他打心眼里服气,也心生过怜惜。

只是,那份浅浅的心动,到底被吓退了。

从小到大,他被灌输的理念就是门当户对,京户配京户,二环娶三环,商家嫁官家,强强联合,代代传承,永享权贵。

小家碧玉固然惹人怜爱,可到底也比不上大家闺秀上得了台面,更何况时醒的原生态家庭,底层到他的认知以外,他和她,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里的人。

那晚回到家,他狠下心删掉了花了一晚上从时醒那软磨硬泡来的那串数字,他对自己说:“谢承川,做回人吧。”

他本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招惹她,可有时候,注定要交集的两个人,即便将他俩分别扔到两个荒岛,海水位也会突然暴涨,淹没荒岛,然后荒岛上的两个人,终会顺着水流再次相逢。

有一晚,谢承川喝多了,偏偏肠胃炎又犯了,他按压着胃坐在路牙子上等代驾,没想到等来了时醒。

他眼睁睁看着她打开后备箱,熟稔地折起折叠车就要往里塞,终于回过了神,忍着疼上前帮她把折叠车塞进了后备箱,眉头蹙了蹙:“你现在都博士了,还做代驾?”

时醒没回他,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后来,时醒开车送他去了医院,陪着他打点滴,听护士说总共要挂完四袋水,谢承川催她先回去,时醒摇摇头拒绝了,催得多了,她冲他眨了眨眼睛:“都这么晚了,你放心我一个女孩子回去?万一遇到不法分子呢?”

谢承川被逗笑了:“做代驾就遇不到不法分子了?”

时醒没再说话,用一次性杯子给他接了杯温水,坐一旁从包里翻出本书很认真地看了起来,隔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他头顶上方的盐水袋。

到最后一袋的时候,时醒靠着椅背侧头睡着了,她很白,不知是不是没化妆的缘故,连嘴唇都有些泛白,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看着怪沉重的。

谢承川的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在将将要碰到她脸颊的时候,时醒膝盖上的书滑到了地上。

她猛然惊醒,他及时收回了手,动作有些大,还扯到了打着点滴的那只手,疼得他龇牙咧嘴。

时醒眨着一双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他头顶上方的盐水袋,迷糊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安抚:“再坚持一下,快了。”

打完点滴已经凌晨四点了,谢承川要送她回去,她坚持从后备箱取出折叠车,冲谢承川挥了挥手。

谢承川走近两步,做最后的争取:“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回去,万一遇到不法分子呢?”

她笑了笑:“代驾是遇不到不法分子的。”

3

后来,谢承川才辗转得知,做代驾的是时醒的弟弟时胜,那晚,时胜有急事,时醒只不过帮他顶个班。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她道个谢,可她到底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后来几次朋友组的局,她都没来。

他有些后悔那晚一时冲动删了她的号码了,不招惹不就行了,干嘛做那么绝呢?

他也不敢找白桃要她的联系方式,一想到白桃瞪着他的那双杏眼,他就瘆得慌,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和时醒之间的关系,还是白桃推了一把。

那天,他刚睡下,白桃便火急火燎地打了电话过来,时醒做实验忘了时间,被门卫大叔反锁在实验室里,她电话向白桃求助,白桃恰巧在外出差。

谢承川还没听完,便随手捡起一件外套,拿起车钥匙火速赶了过去。当他和门位大叔打开实验室的门时,时醒早已冻得瑟瑟发抖,谢承川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她很客气地说了声:“麻烦了。”

谢承川笑了:“为什么不是谢谢?”

她仰脸看向他:“你上次也没跟我说谢谢。”

谢承川想说没找到机会说,可又怕被她知道自己死皮赖脸要了她的号码,回头又给删了,更说不清,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晌,岔开了话题:“要不要去吃夜宵?”

后来,他们就熟稔了,他重新记下了她的号码,但并没有经常联系她。有时候路过实验室楼下,会叫她下来一起吃顿夜宵,偶尔喝多了,他会借着找时胜故意打给她:“时胜在不在?能不能让他来接我一趟?”

他希望时胜不在,那样她就可以和那晚一样替他顶个班,可惜的是,大多时候时胜都在,谢承川表白的那一天,恰巧就是时胜难得不在的那一次。

那天,时醒开车把他送到楼下,刚要下车,谢承川拦住了她:“等等,大晚上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时醒愣了几秒,轻笑了一声:“不是你把我叫出来送你的吗?”

谢承川在酒精的冲撞下,意识虽然还算清醒,可到底有些不受控制,说话也有些大舌头:“我那是想见你,我不管,你再开,开回你家去。”

“开回我家?”时醒只觉得好笑:“那你待会儿怎么回来?好了,别闹了,上去好好睡一觉吧,你喝多了。”

“我今天喝得是有点多,可我没有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顿了顿,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时醒,我喜欢你,我想每天都见到你,想天天等你一起吃夜宵。”

他记得他抱了她,还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说了什么,他一句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身旁空无一人。

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已经凉掉了的蜂蜜水,水杯旁边是他的车钥匙,车钥匙下搁着一张便签纸,就四个字:我回去了。

4

谢承川没想到,和时醒谈恋爱,竟然是一件这么让人快乐的事。

她清清冷冷的皮囊下,包裹着的除了一颗热爱科研的心,居然还有一个分外有趣的灵魂。

她会被鬼屋里的鬼吓得走不动路,像八爪鱼一样挂在谢承川身上,却会在玩密室逃脱的时候,追着NPC满屋子跑,完全不顾谢承川的死活。

她还会在谢承川拉着她shopping的时候,边试着鞋,边眨巴着眼睛问他:“川哥,你又给我买这么多东西,你老婆真的不会生气吗?”

然后明明是她拉着谢承川去苍蝇小馆吃东西,却又戏精上身:“跟了你十来年了,你能带我吃得起的,还是这里,唉!”

她做实验的时候六亲不认,有一回谢承川不过给她连发了五六条微信,她竟然嫌他烦,拉黑了他,气得谢承川差点买“呼死他”软件报复回去。

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像只猫一样缩在谢承川怀里,不吵也不闹,就那么温温柔柔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打游戏,有时候睡着了,还紧紧搂着他的胳膊。

在一起半年后,她闹着要谢承川的工资卡,谢承川在自家公司上班,身上除了信用卡,哪来的工资卡,可还是特地去办了张卡,装模作样地每个月十号往卡里打一笔钱。

谢承川发现,每个月十号这天,时醒总是特别开心,对他也殷勤了不少,不做实验的时候,还会亲自下厨给他做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他往卡里打了“工资”的缘故,后来才发现,她压根就没有查过里面的钱,好几次他忘了打,她照样开心得不行,他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春节,谢承川送她和时胜去车站坐车回老家过年,在车站,时胜看着他俩难舍难分的模样,笑着说:“承川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妈可想见你了。”

时醒一巴掌拍在时胜背上:“妈最想见的是你这个宝贝儿子,你都多久没回去了?”

时醒生日的时候,谢承川送了她一条钻石手链,白桃半开玩笑地问道:“什么时候送钻戒啊?”

谢承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醒抢了先:“我这手红肿成这样,还是戴手链好看。”

有一年中秋,所里给每人发了一盒阳澄湖大闸蟹,时醒兴冲冲地抱回来想和谢承川一起吃,谢承川一脸的为难:“对不起,家里安排了中秋家宴,长辈都在,我不好不回去。”

时醒微微一怔,眼底的失落转瞬即逝,她挑了挑眉:“看来你是没这口福了,这阳澄湖的大闸蟹全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一只都不给你留,馋死你。”

谢承川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嘱咐她螃蟹性寒,少吃一点。等他吃完家宴回来,她已经抱着抱枕睡着了,那一箱大闸蟹,她一只都没吃。

还有一个周末,谢承川说回家陪母亲,却被时醒和白桃撞见在餐厅和别的姑娘相亲,白桃气得当即就要冲过去,被时醒死死拉住了。

晚上十点多,谢承川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耷拉着脑袋回来,时醒盘腿坐在沙发上等他,谢承川没有等到她的兴师问罪,却等来了她的告别。

她说:“这边的研究告一段落了,团队打算回哈尔滨,我想跟着一起回。”

谢承川愣住了,张了张嘴,挽留的话好几次滚到唇边,又被他生咽了下去。

他想起父亲决绝的侧脸,想起母亲冷冷的语言,她说:“谈恋爱我们没干涉你,结婚绝对不行,我们谢家的门,不是什么女人都能进的。”

江一龙也劝他:“兄弟,听哥的,时醒这姑娘是好,可不适合你,别说你爸妈那关就过不了,就算过了,她那一大家子也有得你受的,大姨子小舅子的一大堆,有一个粘上你就够你头疼的了,加上你妈本就不待见她,婚后婆媳矛盾只多不少。

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门当户对的婚姻,除了或许不够爱,其他的,真的哪哪都合适,哪哪都让人安生。”

那晚,时醒还同往常一样,蜷缩在谢承川怀里,抱着他的胳膊。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

临睡前,谢承川微微侧身,给了她一个吻,她转过身子,面向他,脸埋进他的胸膛,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明天,你送我去车站,好不好?”

“好。”

谢承川突然觉得嗓子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要说,可统统都被堵住了,连嘶吼呐喊都发不出声。

他想,要是真哑了也好,以后若是后悔了,也有理由了。

5

第二天,谢承川开车把时醒送到车站门口,时醒最后抱了抱他,坚持不让他送进站。

谢承川只好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推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离自己越来越远,一颗心慢慢地一点点地往下沉。

一个穿着灰色格子衬衫的男人迎了过去,接过时醒的行李箱,谢承川认得他,他是时醒的师兄,和时醒一个团队的。

从谢承川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时醒的侧脸,可他还是看出来了,她在冲他笑,似乎还同他说了什么,他冲她点点头,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安检。

这一刻,谢承川才感觉到心底什么东西坍塌了、破裂了、粉碎了、消失了、不见了,不疼也不难受,就说不上的无措感,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终于彻彻底底失去时醒了。

这个意识让他一时惊惧不已,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哆嗦着抽完半包烟,整个人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本想再次删了时醒的联系方式,到底没舍得,想来想去屏蔽了她的朋友圈,将她的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

他搬回了谢家别墅,没再回过他和时醒住过的那套公寓,只吩咐保姆定期去打扫,但屋内摆设一应维持原样。

没多久,他在父母的安排下又相了个姑娘,这个姑娘叫马娇媚,一个很看起来很明媚娇柔的姑娘,和时醒有三分神似,笑起来嘴角都有一对漂亮的小梨涡。

他很快就对她表白了:“你真好看,我挺喜欢你的。”

马娇媚听了,也羞羞涩涩地说:“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于是,一个月后,双方父母笑声朗朗地坐到了一起,谈婚论嫁搞得跟拍卖现场似的,一个说把祖上传下来的四合院过户给小两口,一个说给他们准备了三环的大平层,一个问七位数的礼金少不少,一个问陪嫁要保时捷还是卡宴。

最后,一辆崭新锃亮的迈巴赫霸气地停在了谢家别墅门口,谢承川看着看着,突然就失了神。

他想起有一回,他心血来潮骑了单车去实验室接时醒,没料到回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时醒非但没生气,还不让他躲雨,两个人就像傻子一样骑着单车在雨中驰骋。

汽车擦过的时候,总能溅得两人一脸水花,溅得狠了,谢承川会忍不住飙两句脏话,然后时醒就忍不住咯咯直笑,还不忘大声问谢承川:“你就说爽不爽?爽不爽?”

马娇媚扯了扯谢承川的胳膊:“发什么呆呢?走了!”

鬼使神差的,谢承川就冒出了一句:“要不咱骑单车去吧?”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马娇媚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呵斥道:“骑单车陪我回门,亏你想得出来!”

说着,她率先钻进了车里:“要骑你自己去骑,我可不陪你疯,我这花了一个小时做得发型,回头吹乱了可不值当。”

6

趁着马娇媚和娘家人互诉衷肠的当档,谢承川没忍住点开了时醒的朋友圈,这是自分开以后,他第一次偷看她的朋友圈。

她也结婚了,果然是和她那个师兄,看得出来她现在挺幸福的,朋友圈里一片岁月静好,他翻到几张师兄的照片,笑得满眼是光,就像从前的他。

他还翻到了他们婚礼的照片,比不上他和马娇媚奢华的排场,但也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布局、配色、装饰、包括酒桌上的香槟玫瑰,都是时醒喜欢的。

回去的路上,马娇媚要去商城买衣服,谢承川觉得疲累得很,他跟马娇媚商量:“你自己去逛,喜欢什么就买,我有点累,在车上等你行不行?”

马娇媚没说什么,面色冷冷地下了车,谢承川知道她不高兴了,却没想到,她逛完了非但没回到车里找他,反而一声不响地又回了娘家。

新婚三天,两人冷战了足足九天。

第十天,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他硬是挤出一丝讨好的笑踏进了丈母娘家的门,在丈母娘阴阳怪气地劝和之下,接回了马娇媚。

晚上,他伸出手臂主动揽过马娇媚,马娇媚也配合地靠近他的胸膛,可半夜醒来,他发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彼此,背对着背各自贴近床沿,中间的空隙,大到还可以睡下一个人。

黑暗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大半年后,马娇媚怀孕了,全家人都很开心,两个人当事人却一个眉头深锁,一个心事重重。

怀孕后的马娇媚性子更骄纵了,一连气跑了好几个保姆后,开始没日没夜的折腾他,他陪着她时,她嫌他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他不在她身边时,她又疯狂给他打电话,打到他出现在她面前为止。

有一天半夜,她突然哭着醒来,非要吃她中学学校门口那个卖臭豆腐大爷炸的臭豆腐,谢承川哄了半天,也来了气:“你也不瞧瞧你现在几岁了,那个大爷还在不在都说不定呢。”

马娇媚一听,哭得更凶了:“我那个时候就想吃,我妈不让,说脏死了全是细菌,现在我想吃,你又不让,都说我会投胎,生来就是小姐的命,可我就想吃块臭豆腐,想了快三十年了,还是吃不上。”

谢承川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一撞,微微有些疼,他从马娇媚晶莹的瞳孔里,看到了一脸苦涩的自己。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得偿非所愿的,或许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们这一类人。

他伸出手,温柔地拭去马娇媚眼角的泪:“以后,我们都好好过日子,好吗?”

马娇媚点点头,哭着扑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

那晚以后,他和马娇媚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两个人说不上耳鬓厮磨,倒也相敬如宾。

他坚持每晚给她肚皮上抹防妊娠纹油,偶尔瞒着长辈偷偷带她去美食街吃臭豆腐,还会特意托人给她买最新款的包包。

马娇媚也温柔了许多,谢承川打游戏入了神没听到她的叫唤,她也不生气了,娘家特地从新西兰给她买的猕猴桃,她发现他爱吃,就谎称自己现在不喜欢吃了。

见他们小两口越来越恩爱,双方父母欣慰地热泪盈眶,连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的父亲,也破天荒地喊了他一声“小川”。

谢承川一仰头,灌下大半杯红酒,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他对自己说:“嗯,挺好,挺好。”

7

直到再次见到时醒,谢承川突然觉得,整个人又都不好了。

时醒回来是为了参加白桃的婚礼,她也怀孕了,还不显怀,师兄就已经紧张得不行了,全程圈着手臂护着她,她笑着几次推开她,他的手臂又圈上来。

分手半年后,在好友婚礼上,他撞见了挺着孕肚的初恋女友

入席之前,她还是看到了他,她侧头和师兄说了什么,师兄冲她点点头,一脸不放心得目送她拨开人群,款款向他走来。

他们之间隔得不远,十来米的样子,走过来不超过十秒,可谢承川却觉得,那十来秒的时间,慢得像过了一生。

她还像从前那样,仰头冲他笑笑,露出那一对好看的梨涡:“好久不见。”

他也笑,只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隔了会儿,指了指她的肚子,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男孩女孩?”

“啊?”时醒愣了两秒,笑得更欢了:“孩子爸都没问过这个问题呢!”

正说着,马娇媚走了过来,谢承川做了简单的介绍,两个女人也心照不宣的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突然,几个熊孩子追打了起来,人群跟着一种涌动,上菜的服务员队伍也被冲散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服务员被撞了一下,一时没站稳,端着厚重的盘子直直朝时醒和马娇媚两个孕妇扑来。

那一瞬间,谢承川脑海里全是师兄圈护时醒的画面,鬼使神差地,他对时醒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那服务员到底稳住了自己身体,没有摔下来,盘子掉到了地上,碎在马娇媚脚边,也碎在她心里。

一个月后,马娇媚生了个女儿,她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骂走了保姆骂月嫂,骂走了月嫂骂谢承川。

后来,她连婆婆都骂上了,谢承川的母亲强势了一辈子,看在她坐月子的份上忍了两回已是极限,等到第三回的时候,婆媳俩甩开膀子痛痛快快地吵了一回。

马娇媚只是骄纵,并不泼辣,哪吵得过下过乡、插过队、听过乡下寡妇骂街的婆婆,气得哭着打电话叫来了娘家人,没一会儿,整间月子中心被他们吵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谢承川发现,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大户人家和市井小民其实是一样的,一样面红耳赤、声大如雷,一样失了教养,丢了体面。

他想起母亲曾说,底层人是上不了台面的,蓦地就笑了。

他又点开了时醒的朋友圈,她月份大了些,弯腰有点费劲,她婆婆就蹲下身子给她系鞋带。

她还学会了剪头发,婆婆做了她的小白鼠,平心而论,她剪得真丑,可她配的文案是:婆婆说真好看,下次还让我给她剪。

他抬眼看了看几个吵得唾沫横飞的女人,没忍住又笑了笑。

“谢承川,你还笑得出来?”谢承川知道自己逃不过,战火终归会烧到他身上来,他听到马娇媚歇斯底里地冲他嘶吼:“疯子,你们谢家都是疯子!”

他又听到了母亲中气十足地咆哮:“你才是精神病,神经病,你有狂躁症!”

8

马娇媚出轨了。

谢承川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拥走进了五星级酒店,扭头嘱咐江一龙:“走吧,是兄弟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没多久,马娇媚便主动和他分房睡了,他也乐得自在,他怀疑他真疯了,他现在偷看时醒的朋友圈看上了瘾,一天不看都浑身不自在。

每天早上醒来看一眼,临睡前看一眼,她更新得很勤,每天至少一条,都是些日常琐碎或和家人的互动,朴实而又温馨,让人看了心里暖洋洋的。

有一天到晚上十点了,时醒都没有更新朋友圈,谢承川坐不住了,找了个由头拨通了白桃的电话,他知道,她和白桃一向联系得勤。

电话刚接通,白桃焦灼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回头再说,时醒难产,大出血,我这边忙着呢。”

说完,白桃就掐断了电话,谢承川听着“嘟嘟嘟”的忙音,脑子里“嗡嗡嗡”直响,吵得他头晕目眩,猛地一起身,眼前一黑,狠狠栽倒在地。

那晚,他像木偶似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任磕破的额角渗出汩汩血迹,机械般地抽着一支又一支的烟,抽了整整一晚上,抽得客厅里烟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

直到听说时醒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才靠着沙发安心睡去。

时醒也生了个女儿,听说她在手术台上时,师兄吓得嚎啕大哭,边哭边抽自己,还说要去结扎,再也不让时醒受这份罪了。

白桃把这些讲给谢承川听的时候,谢承川只是笑,眸子里星星点点,盈盈亮亮,发自内心得为她开心,也真心实意地怜悯自己。

马娇媚出轨的事还是被父母知道了,他们把他叫回谢家别墅,问他有什么打算。

他“呼哧呼哧”吃完一大碗面条,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脸上的震惊、愤怒、无措、羞耻,唯独不见心疼。

他想起他的初恋,那个因为他被迫远走他乡的的姑娘,走之前哭得眼睛都肿了,还强颜欢笑地安慰他:“我就是换个地方工作,你别难过,你一不高兴就会抽很多烟,对身体不好的。”

他嘴角划过一丝戏谑:“我没什么打算,看你们的,你们如果担心丢了谢马两家的面子,我和马娇媚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关起门来照样过日子,如果你们觉得无所谓,我们就找个时间去换张离婚证,一拍两散。”

母亲当即痛哭出了声,父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脸的愠怒:“你什么态度!什么看我们的?这是你自己的婚姻!”

谢承川笑了:“我有过自己吗?”

9

一个月后,他和马娇媚还是离了婚。

是马娇媚主动提出来的,她铁了心的要离,谢承川听说老丈母娘用绝食的方式拼死阻止,马娇媚也没松口,由衷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离婚后,有了爱情滋润的马娇媚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娇娇羞羞的小女孩,她和女儿穿同样款式的裙子,跟着女儿一起学起了古筝,人也胖了些,显得活泼可爱多了。

有一回,谢承川去见女儿,和她闲聊了几句,竟发现她还学会了撒娇,他取笑她,她先是羞红了脸,末了,面上露出几分歉意。

她说:“其实我是欠你一句对不起的,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尝试过好好爱你,对于我们的婚姻,我也努力过。”

谢承川摇了摇头,冲她笑笑:“我也是。”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怪马娇媚,相反的,他还挺感激她的,感激她勇敢地打碎了这段荒唐的婚姻,救赎了他没有灵魂的后半生。

马娇媚搬走后,谢承川也搬了,时隔经年,他终于又踏进了那套他和时醒住过的公寓。

一打开门,恍若隔世,环顾一圈,又觉得这几年的离离别别,悲悲欢欢都好似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

鞋柜里粉色的拖鞋是时醒的,时醒买的卡通情侣杯完好无损地搁在茶几上,书桌上放着他和时醒一起拼的乐高,就像刚刚拼好一样,一尘不染。

他还在床头柜里找到了当年时醒问他要的“工资卡”,还有时醒留下的纸条,她说:“我知道我们结不了婚,但这张卡给过我婚姻的错觉,里面的钱我没动,留给真正陪你走进婚姻的人吧,好好过日子。”

谢承川收起卡和纸条,又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烟。

后来,他在朋友组的饭局上遇到白桃,白桃也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喝得有点多,借着酒意放纵自己的情绪,嘻皮笑脸道:“等时醒离婚。”

白桃又瞪圆了她那双杏眼:“老谢,你什么意思啊!你舍得看到她跟你一样,也过得不幸福吗?”

谢承川收起一身的纨绔,眼底的迷离也散得干干净净,眸子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清亮和温柔。

他微微地笑:“舍不得。”(原标题:《错过: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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