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日·莱昂阿特以小说的方式来“分隔”他的电影《最后的假期》,并令其连续镜头就如同小说章节般的分层化。现代性电影叙事的核心却“是对古典电影之死及其失败的形式回归的焦虑;对信息的焦虑”,这致使现代电影将遭遇真实问题的挑战。
就此,电影叙事开始需要面对直面现状,去尝试拍摄从含糊出溜走的真实。例如在《罗生门》、《赤足天使》便借多个参与其中的“当事人”阐释同一个事件来呈现真实事件的多面性与不可辨识性。
这也是受现代小说说明性技巧的启发,影片通过展示同一个客观事实是如何根据目击者的心理状态以及身份地位而被施以不同的措辞划分开来,其框架不断变化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亦借鉴了小说并借以揭示电影人物说话时语言变化的艰难。
文德斯的电影《虚假的运动》以歌德小说《威廉·麦斯特》改编而成,它是巴迪欧深以为可以充分代表电影充分汲取小说、戏剧等进行诸类艺术综合之下的良作。
电影有两个明显的可操作对象,即故事与人物。该电影讲述立志成为作家的年轻人为了摆脱笼罩虚无而听从母亲的话踏上旅程,并在六天的旅行里,他先后结识数人并与他们产生了短暂的友谊与爱情,但莫名的忧伤和不安仍是紧紧将他跟随,这使他作出错误选择。
在影片中,不可命名之物被以电影化的“迷娘”人物角色加以代之,该小说文体无法让读者察觉至其存在,但是戏剧的演员以其身体性将其再现。
就此,电影借用了戏剧与小说的可用之处且又将其抽离于其中,这使得该电影处戏剧与小说之间。
“‘既非戏剧亦非小说’,文德斯的全部艺术就在于把握这个“经过”的过程”①。通过这一处理可见,巴迪欧对电影与其他艺术间的核心观点,即“电影与其他六种艺术有着内在关系,电影是对其他艺术的总结。
由此可见,巴迪欧的电影“新综合论”从电影的当代形式构成中已然把其视为其他六种艺术的综合,而电影的未来的工作任务便是由它们出发,对诸类艺术执行减法运动,即提纯。
正如巴迪欧所言,“需要终结其他艺术的影响和对画面的误读,这是成为最终、永恒的真实效果的保证。
让纯粹之物不纯化,反而打开了通向其他纯粹的道路”。就此,电影开启了所有艺术,把传统艺术从其贵族需求中分离开来并削弱了其他艺术中贵族性、复杂性维度,也使得电影的当代形式能以敞开式的当代视野与客观属性来施以大众化处理。所以,“第七艺术是一种大众艺术,因为它实际上是其他六种艺术的民主化”。
但电影当代形式的综合属性所亟待解决的问题还远不止于此。在艺术与其他艺术的关系后,巴迪欧在对电影本质的“不纯性”讨论中把对于电影艺术序列的综合性话域讨论进行了扩大,以“电影是一种艺术和分艺术之间一个固有的不可区分的所在”作为宏观性视点展开了电影与非艺术之间“不纯性”的形式之辨。
在电影外材料层面内,“电影新综合性”之所以具备了与过往传统“电影综合性”所不同之处正是基于此。
这种电影本体与非艺术之间的综合性特性无异于在外延上将“不纯”进行了延展,这种本质上的“不纯”实际是对电影的本体性探讨放置于在电影当代形式之内进行的综合尝试,而且是对各影像、其他艺术及非艺术的碎片加以有限化、事件化的操作处理。
与电影不同的是,“传统艺术以其明确的感性形式表明艺术品与物品的界限”,但电影“从开头到结尾都由艺术思维控制;电影总具有绝对不纯的元素,源于各方面的影像、其他艺术的碎片以及有限保质期的传统”。
所以从本质上看,非艺术的形式内在于电影之中,这使得电影操作并非是纯粹艺术化的,而是一种把非艺术的材料原型、形式风格或素材处理融于影像内的艺术处理。
此外,电影作为一门当代大众艺术,其影像内“聚集了许多可供辨认的非艺术素材,而这些素材是一个时代的意识形态标志,然后通过艺术与非艺术之间一个明显不可区分的介质,来传送它们的艺术净化”。
就此可见,在影像在进行介质过滤、承认非艺术的必要性时,电影无疑成为了艺术与非艺术之间的传输媒介,这使得现代性的艺术处理及操作具备了可供电影理念流动与拜访的契机。
就此,非艺术的形式早已内在于电影本身,并构成了其可理解性与完整性的一部分。
在巴迪欧对于《最卑贱的人》的评述中特意强调了茂瑙对于非艺术性物象间的素材排列及其风格传达的艺术价值。
该影片讲述了一位大旅馆的看门人为自己的工作而常受艳羡,但一次小失误令他被老板惩罚他并被剥夺了穿着上等仆役制服并打发至厕所打扫卫生。但为了参加侄女的婚礼,他偷来了原制服,却还是被人发现了,这令他无地自容。
而茂瑙在《最卑贱的人》中以非艺术化的场景布置来呈现出轻松喜剧与受虐悲剧间的模糊地带。场景以行李箱、制服等同一物质符号在影片中呈现出全然不同的意义,而茂瑙将这些非艺术物象的多元涵义以贴近真实的方式加以再现,以此形成了超越其原有意义及风格的传达效益。
就此可见,虽然电影在本质上是被边缘化的视听艺术,但其与非艺术进行内在形式后的综合性才是确保净化的素材是可识别的,可通用的,而非艺术与艺术之间的综合性也成为电影在当代得以感知情境、探讨细节与识别真实性流动的艺术再现形式。
换而言之,电影作为艺术活动时,它是作为一种自身固有的,具有非艺术性特征的净化过程来进行识别的,且这个过程是无止境的,而纯粹的艺术能力本身将被抑制,非艺术素材及形式等的潜在艺术操作便成为电影在当代的意识形态再现与事件情境布置的形式处理操作。
综上所述,而电影综合属性的独特之处在于它让人对艺术的纯粹性发出了质疑,让艺术与其他艺术与非艺术之间界限变得模糊暧昧,而电影综合属性的目的便在于它令接受者能在电影的复合性中思考艺术的兼容力与边界性。
电影总是徘徊在其他艺术与非艺术,大众性与艺术性相互抵抗的中间地段,并旨在吸收流行文化形式,以此把其他艺术及非艺术形式纳入新的电影综合性之中,而这亦使得电影得以在当代存在的形式具有了宏观“不纯性”。
正是这种“不纯性”令巴迪欧的新“电影综合论”打开了所有艺术并去除了它们的贵族性并在影像内将它们交付了出来,而电影要素的混乱与非规律、非逻辑性恰巧为孕育电影事件的情境提供了可能,这使得电影在外在材料上具备了综合属性以及可被真理划过的事件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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