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续修的《王氏家谱》。王裕秋 摄
■ 张兴吉 王裕秋
家谱，有时也称为族谱、宗谱，以系统记载家族的起源、变化为主要内容。家谱象征着一个家族所处的时代与社会特征，具有独特魅力，不仅是家族精神力量所系，也是历史研究、社会研究的珍贵历史文献。自古而来，家谱向为学者所重视，与国史、地志，被学者称为中华民族的三大文献。明代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王世贞就有“国史、野史、家史”的说法。其中的家史，就是指家谱。
清代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撰修的《利氏族谱》中的《凤池村图》，详细画出清代定安龙湖镇凤池村的山岭、田地、池塘等位置及它们的旧称。陈光润 摄
海南家谱溯源 唐《立籍谱序》是海南最早家谱记载
中国古代家谱的形成，源于中国西周开始的宗法制度，在此后延续了数千年的中国宗法社会中，嫡长子的继承制，必然要求明晰宗族内在的关系，也就是围绕着嫡长子形成族内亲疏关系。此种关系的记录逐渐形成了记载家族内在关系与传承的书籍，一般称为谱牒。很早就出现的《世本》就是这类谱牒，也可以部分地看作家谱的雏形。
秦汉以下，家族制度更加盛行，至魏晋三国时期，形成严格的门阀制度，为了显示家族的地位以别他姓，谱系志书得到进一步发展。到宋代，谱系的修撰开始普及至一般社会大众。明清时期，因为修谱需求的增多，民间还出现了以此为职业的人群，被称为谱匠。
海南是移民岛，秦汉时就有汉族移民进入海南岛，在这一过程中也带来了修谱的传统。目前，最早关于海南家谱的记载是唐后期吴贤秀的《立籍谱序》，即他在海南入籍后，为家谱所做的序文。他的家族及亲属迁入海南时有三十户，三百八十九口，是个大家族。所以，吴贤秀说他“唐永贞元年，岁在乙酉季春，余出闽莆而居琼岛。闲观族谱，扼腕悟叹”，以至于“予居琼而寐言，独歌羹墙，宛如昨日。但瞩目而了心口，不如附谱以示来者”。
从上述记载中可以看出，吴贤秀在唐永贞年间的乙酉（公元805年）率领族人迁移到海南时，是携带着吴氏家谱的。在决定入籍海南之后，他就有了“附谱”的念头，即修撰海南族人谱系，附在原有吴氏族谱的想法。
吴氏在海南延续至今，一直修谱不断。到了明代洪武年间，还发生了因吴氏有族谱，为外族所嫉恨，抢夺吴氏族谱，并欲据为自己家族所用的事件。无奈之下，吴氏族人向官府投告，在官府的干预下，吴氏才收回了自己的族谱。这个故事见海瑞所撰《吴氏族谱序》。由此也可见，明代海南宗族关注家谱的修撰，甚至有夺取他姓族谱，改为己用的实例。
海南家谱发展 侨乡和少数民族有独特的家谱文化
据《海南家谱总目》记载，现存海南家谱多以近代、当代编修者为主，清代的不少，也有明代的。只是因目前的调查还不全面，还很难指出哪些是目前存世最早的海南家谱。明清时期是海南移民的高潮时期，加上明清时期海南文化的全面发展，海南家谱的大发展也在情理之中。海南家谱亦如全国修谱的习惯，数十年即续修一次，大的家族财力充沛，因而修谱不断。
海南作为侨乡，许多海南人都有下南洋的传统，因此，海外华人圈很火的寻根热潮，也使得海南民间修谱热情高涨，并逐步与乡村的宗祠文化结合起来，一些断档的家谱被再次修缮。同时，各修谱的宗族都注意到了时代的变化。比如，有的家谱一改旧式家谱录男不录女的传统，使得女子也可以录入家谱，丰富了家谱的内容；有的家谱注意到海南家族与大陆祖居地宗族的联络，密切了与大陆宗族的文化关系；还有的家谱借鉴大陆家谱的修撰体例，形成了更完整的海南家谱体系结构。
利用海南家谱做海南历史研究的传统，当始于日本学者小叶田淳（《海南岛史》的作者）。小叶田淳于1943年、1944年在海南岛进行了两次实地调查。他在考察海南岛最南端的回族村落回辉，看到了当地保存的回族族谱《通屯宗谱全书》，并据此对海南回族的源流等问题，提出了他的观点。1976年，小叶田淳又发表《海南岛回教徒的村落回辉村考》一文，主要的资料还是依据这个族谱。
新中国成立后，在历次的海南少数民族调查中，学者们注意到了海南黎族中有以吟唱形式保存的黎族家谱。后来海南大学周伟民教授在黎族调查研究的论著中，对此事更是多有阐发。众所周知，黎族是没有自己文字的民族，如何传承自己家族的历史，黎族就采取了史诗形式的吟唱来保存，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也是由此解开黎族历史上一些未解之谜的珍贵史料。
海南家谱一览 海南家谱中一半始祖源自福建
家谱以其内容丰富、记录广泛著称，历来为学界所重视。广东省中山图书馆于2003年建立了“广东海南家谱联合目录数据库”。但此时收录海南家谱藏量还不多，只有45种，包含林、李、张、黄、海等26个姓氏，其中海南师范大学图书馆13种、海南省档案馆14种、海南省澄迈县图书馆12种、海南省琼山市图书馆2种、海南大学周伟民教授4种。后来的《海南家谱提要》收录了海南65个姓氏的180种家谱，大多是周伟民、唐玲玲教授的私人收藏。
近年来，青年学者也投身于海南家谱的研究中，随着进一步的挖掘，存世海南家谱被更多地发现，到2009年，公私机构藏海南家谱138个姓氏的285种家谱（其中应该有些重复本）。相信随着这些研究的深入，海南家谱所保存的海南历史资料会以更多的光彩呈现在世人面前。
家谱虽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与历史文献价值，但其毕竟是后来者对前辈事迹的追述，像吴贤秀迁琼不久就开启了修撰家谱的例子，是比较罕见的。一般情况是移民家族在海南有了一定的发展，或者说具备了一定的财力之后，才开始修谱。因此，家谱对记述历史的真实性会有影响，前文提到抢夺他族家谱变为己用的例子，可以说是冒用他族族籍的例证。
明代著名史学家、文学家王世贞说“家史人谀而善溢真”，是正中其要害。据学者的研究成果统计，海南家谱（132个迁琼始祖）中标明海南家族来自福建者达104个，绝大多数又来自于莆田，学界对此是持保留看法的。此类记载与“北方移民多自述来自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者”类似，是文化符号的反映，并不一定是历史的事实，这一点使用者还需注意。
（作者简介：张兴吉，北京大学文学博士、海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王裕秋，海南师范大学退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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