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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拥有过一种最好最好的状态。
那时候精神饱满,积极乐观,对工作不厌其烦,对周围事物充满着好奇心。早起早睡,每天四件事,健身,看书,看美剧,自己做一日三餐。我还反复测试过自己睡眠时间,有人说成年人的睡眠时间需求是7-9个小时,因人而异。那段时间,我仔细留意了下,自己自然醒的时间是8小时零7分钟,有好几天都是这样准确。
要么早餐,要么晚安。睡眠和饮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印象特别深的一个例子就是,有人问医生,现在的人普遍熬夜、玩手机、不运动、饮食油腻、久坐……等等都是不健康的活动,如果只防止一件,那最推荐什么。医生说,不要熬夜。
有段时间工作比较辛苦,加上作息不太规律,很少有睡醒的时候。有一次,前一天晚上几乎没睡觉,当天晚上8点我就睡了,第二天早上8点才行,我清楚地记得那种睡够了的、非常满足的心情。接下来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长期需要在两地办公。有趣的一点就是,我被动地爱上了这种状态切换。因为在武汉是自己熟悉的环境,有自己的全套装备,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得心应手,而且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可以自由支配自己两天的美好时光,但是长期在一种状态里会习惯到麻木。比如之前是单休工作,总觉得跟没休息一样,当时觉得如果可以双休就太幸福了,然而真正双休了,这种幸福感也没能维持太久。
然而,当我需要切换状态去咸宁工作的时候,虽然距离上只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住在公司的宿舍,早八晚六,周末随缘放假,基本上没假,好在多出一个午休时间,于是在咸宁会养成睡午觉的习惯。而且在咸宁的同事们,一帮年轻人总是喜欢下了班聚聚餐,氛围很好。一个人住在公司的宿舍,就像寻常租的主卧带独卫。我总会恍惚地想,好像自己居住的空间就这么大,什么东西都触手可及,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我总觉得,像我这样性格的人,能够有条件实现一定频率的场景切换,是有助于个体完善和性格养成的。我不能老是用同一支笔,用新的本子总会写得字好看一点;我也不该老是在家里看书,也该铺上瑜伽垫在阳台上犯困;似乎也该换个地方租房了,是不是该有生之年尝试一次loft,我有一个堂而皇之的不买房的理由:如果买了房就会失去其它多种的居住体验;同样不能一直呆在这个城市,每次一去咸宁就是半个月对我来说有无穷的好处,这种是后知后觉的那种好处。
下一个十年,不出意外会买房定居,就像昨天跟朋友说的,装修得再好,也会看厌。辛弃疾有诗云:老鹤高飞,一枝投宿,长笑蜗牛戴屋行。花3个钱包倾其所有去买一堆钢筋水泥,是否真的是逃不脱的宿命呢?困在这上面,实在是太没有道理。可能买房才是最大的内卷,集体推高了居住成本,又反过来,有房者成了房改最大的既得利益者。香港每当想做点什么,就有一大帮人跳出来,主动卷起人民内部的汪洋大海。希望现在可以做些正确的事,确保下一个阶段,能顺利开启超级赛亚人之二。
2021.8.2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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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了武汉,便很少见过像样的雪。
我是北方人,倒不是说习惯了四季分明,而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北国的秋,自然看不上南方不痛不痒的9月。但也正是因为小时候看惯了光秃秃的山头,所以爱上了南方的枝繁叶茂,花木丛生。不真正见识一下,亚热带阔叶林就只会停留在书本上,成为干巴巴的答案。江城又是“千湖”大人,山水人家,此后便喜欢上了这里。
今年突然有了个强烈的想法,想在中秋或者国庆的时候,回一趟老家,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秋天的遍地金黄了。不光落叶,不光晨曦,被夕阳浸染的一切,都裹上秀色可餐的金色。
老家有一条国道穿插而过,某天翻过国道去爬山的时候,看到一对像是刚高考完的小情侣在国道上散步。金光铺满柏油路,随着路的形状画出一笔弧线,就像肖申克出狱后自驾来到的海边公路,视野宽阔,风大怡人。女孩一席白色连衣裙,背着手,走路像舞步,身后的暮光余晖像浪花一样随裙摆翻涌。看不清她的脸,但就是觉得好美好美,跟男孩有说有笑的慢慢走来,成为那时对爱情最美好的现实写照。
秋天有种落叶很像加拿大国旗上的枫叶,一度喜欢捡到漂亮的叶子做书签,夹得时间长了,叶子保持着光润的色泽但水分稀透,可用来写几个字。那几张叶子后来都不见了,大概是因为唾手可得,所以不太珍惜。再后来,改造拆迁,最喜欢的那条常年无人走路、所以落叶厚厚一层的小巷子,消失不见了。
往往是秋天的末尾,下一场冻雨,地上铺敷一层冰溜子,那晚的晚自习出来,照例要滑到几个人——然后冬天就来了,除了西伯利亚的寒流,携风而至,刮得脸疼,再有就是会有几场像样的雪,雪下小了大家视而不见,雪下大了就一呼百应地去打雪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大概就是08年的雪灾,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骑着骑着脚冻麻了,没知觉了,吓我一跳。立马停下来走两步,走热了脚再骑着回去。也是从那年开始,以后有大雪,他们开始撒盐了。
冬天北纬35度的老家,冬天日出可能在7点半以后了;天是那么地黑,有的路没路灯。印象非常深刻的是,有一次碰上鹅毛大雪,因为在黑夜里行走并没有发觉多少,经过某处大院时,因为他家的探照灯斜着45度望向天空,照出一大片黑夜里的白色,雪就从白光的上缘冒出来,从下沿消失,然而又落得很温柔,很寂静。那个时候就差一个好点的MP3来挽救冻僵的耳朵了。
并非不眷恋春夏的美,而是身在南国距离那样的秋冬更远些。春天是解冻的季节,最明显的感觉是身上厚厚的衣服变薄了,夏天则有没人管却长得又大又美的草莓,往往在早上醒来的时候,清晨的干净意味里夹杂着满满一墙的金银花,老爸摘几朵兑着小侄子的童子尿喝。夏天4点半就会日出,再早醒来也会太阳升高了,好在并不太热,我可以玩一上午的弹珠和一下午的蚂蚁。承载了无数记忆的老宅,去年卖掉了。买家也干脆,全部推倒重建,后来我想去看看它的新面貌,看到一堵高高的大门,然后走掉了。
2021.8.4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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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无长物,空有藏书三百。
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屯书的。最初买的很有限,只有特别特别喜欢的会想着留在手里一本。因为图书馆借阅也比较方便,本身又不喜欢过多的负担。
第一次知道亚马逊有墨水屏kindle的时候,很开心,攒攒钱买了一套。在那上面看了好几遍余华的《兄弟》,还有几本探讨人伦的《情人》、《洛丽塔》、《失乐园》和羞耻无二的王小波。当时的朴素想法是,碰到好书了,就先读一下电子版,如果实在喜欢就再买纸质书。当时算过一笔账,kindle的价格约是1200,一本书的价格可以认为是30元,当我读过超过40本书的时候,就已经物有所值了。事实上,最终的结果是,没能读到40本,也没有像很多人一样放着吃灰,算是基本好好用了一阵子。
那段时间上班,需要坐几乎一个小时的701公交车,从硚口到东湖,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碰到双层公交车,运气再好一点,2层的前排是空着的,便舒舒服服地坐着百万座驾看kindle。早晨的阳光不刺眼,亮得刚刚好,投射到屏幕上的时候,墨水屏能够最大程度模拟纸质的效果便全然展现。
只是后来,眼睛看久了还是难受。还是搁置不用了。
再后来,送给小侄子,他是个读书论箱的人,希望物尽其用。
想法是会转变的。虽说一直很鄙视买书空放着的行为,自从弃坑电子阅读后,还是转投了纸质书,但是在这个阶段,我只会买自己确定想读的书,而且是尽可能买完一本读一本,买的书没有读完就不会买下一本。不光是觉得浪费可耻,而且也囊中羞涩。花本来就不多余的钱去买书,买了书自然也会拼命读完,不然就会受到一页没读和浪费钱的双重自责。
买书也是买当当的正版,或者出于支持书店或者打卡留念的目的,第一次去喜欢的书店就会买一两本想读的书,当场拆开读个几十页。再后来,发现了多抓鱼这个很棒的二手书平台。心理也放下了新书的执念,因为品相好的二手书和自己读过一遍的新书没什么分别。二手书实在便宜,天真点想,如果一本书只是被读过一遍之后就尘封多日,也会自甘落寞、郁不得志。便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买得多,读得少了,一下子堆满好几个纸箱。今年有幸2次逛北京多抓鱼的实体书店,买了两手提袋书。还有在网上找到的电子版禁书、或者公众号被删的文章,也去打印店胶装成册,都进了自己的宝库。
读书的习惯也是在变化。一开始,坚决地一尘不染,一个字都不写,一个角也不折。再后来,觉得读书时的浮想联翩异常珍贵,而且转瞬即逝,所以应该想到什么,就用最简单精炼的话在一旁写下来。这时候发觉,书旁边巨大的留白,本来就是为了写批注之类的目的而存在。于是现在的习惯就是,每次读完一本,会在最后写下,于某年某月某日读过,当时是什么心情。在中间就写得更多了,再度翻看时饶有兴趣。
屯书量多起来,渐渐成了负担。一想到搬家,最先顾忌的是这几箱的沉重无处安放。如果能有稳定的家,有明净的书房,有加装了隐藏灯带的书柜。那时候就会安定下来,不作他想了。可能也会无聊起来,无趣起来。时间一久,灰堆起来,还甚至会讨厌起来。
2021.8.5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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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句很真实的话印象深刻:身为普通人,想要生活得快乐主要源自于想得开。
满足了基本的生命需求之后,下一个阶段便是寻欢作乐,也就是食饱思淫欲。
张公墓志铭有云:“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疏莨,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听来唏嘘不已,出身富贵,晚节不保,穷困潦倒,像极了曹雪芹。
快乐与金钱从来都不是对等挂钩的。虽然旁的人可以举出N多个反驳的现实例子,不过我还是一直这样坚定地认为。而且我有一个理论:在买奶茶得到小快乐和买房得到大快乐中间,存在一个区间,有一大堆快乐是相当廉价且易得的。比如肆意妄为地敲很多文字,比如冲着夕阳傻乎乎地笑,比如睡到自然醒和梦里有现实里不会发生的奇遇。我是个可以玩一下午蚂蚁的人,也是一个喜欢独自爬山、安心跑步的人。
快乐于我向来都很慷慨,还一直因自己拥有太多快乐而不安。叶师傅说,他的人生前四十年都是春天,然后一下子掉到冬天。人不可能一直都是顺境,而且逆境发生在年轻时候往往要好一些,总好过晚景凄凉。似乎生命的旅程在人到中年就会走下坡路,会回落,失业、不如意,在人生中点,不得不目送上一代的离去,从此之后,与deadline再无遮拦,一步之遥。我悲观地认为,告别会成为那个阶段的主旋律,习惯到不为所动。我熟悉的那些大人们,看着我长大的人,甚至会有同龄人,还有我直到的小孩子,走到那边。
一个与我素昧平生的人,放学时路过加油站,重卡碾压,知道这件事仅仅是因为我们在同一所学校;
一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同班同学,高大健壮,一表人才,考上了第四军医大,因为某种病没能活过毕业;
有年暑假回家,得知某位品学兼优的小孩,被当街失手捅死,巧的是他在当年上过的那个班,坐在同一所教室里,每天见的是同一批老师。
当我把这些事跟一个年长的人聊起时,他说,我作为过来人,这样的事听得太多了,比你要多得多。愤愤地想,最烦就是每次当我提起什么什么的时候,别人就一副领略过千山万水的样子,你这不算啥,我经历过比你更什么什么的那什么。哑口无言,一声叹息。
有人问于谦,你觉得玩一辈子重要,还是拼一辈子重要。于谦说,当然是玩一辈子重要。于大爷倒也没耽误正事,该玩的玩了,该干的也没少干。对了,提这个问题的是主持人李咏,一时间消失于人海,再度听到他的消息是罹患癌症,终于不治。金庸老人家逝世时,一个奇特的景观就是我关注的公众号,几乎同时都是关于他的拜别文章。除此之外,还会偶尔听听姚贝娜,她唱“所以当去日无多 会是我该成为的我”。
我想,好像自己能做的就是好好浪费时间。浪费在最好的电影上,浪费在平静码字的午后,浪费在微醺时的大脑回路。我看不得自己窝在床上一刷几个小时的抖音,也看不下去旁边支着胳膊读网络小说的同事。然后就要想得开,得不到的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总会想起龙文章说的话,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收拾好床,打扫干净,也是在做对的事,怕自己好高骛远,也怕自己不思进取。
相比于常人,我的笑点实在低得可怕,也持续得特久,还会旁若无人地想到某一幕自顾自笑起来收不住。在身边最常见的情景就是,别人不解我为什么会放声大笑,骂一声SX,别人也很费解为啥他都笑完停了很久,我还在滔滔不绝如上天之水一样停不下来。
如果说上一点还有点尴尬的话,那在想得开这方面我是更有独门绝学。也不知道怎么就练就了容易自我和解的本事。无所谓,不计较,不争抢,上天遁地,逃避也可,视而不见也行,都是本门奥义。虽然听起来很像不愿意直面矛盾,剑走偏锋的意思——虽然还真是这么个情况。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安排一下在不出门的周末能做点什么,从昨晚就开始想,除了看几部电影还能干点啥。不妨讲周末看作是未来的一次试点,测试一下打发时光和赋予生活意义的能力。零食买了一箱,全部拆开成一个个小袋,各种不同样的零食在箱子里抱起来抖一抖,像筛面一样把鹌鹑蛋、牛肉干和山楂条们混成一团,想吃的时候抓起什么吃什么。疫情仍在持续,周末做点什么又不给社会添乱呢?
无意苦争春,晚点丛中笑。
2021.8.6 14:15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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