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未雨绸缪
刘成龙见义勇为被捕入狱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一夜之间传遍了广州市的大街小巷。老百姓议论纷纷,盛赞刘成龙爱国壮举的同时也表示对民国政府的极端不满,很多热血沸腾的爱国人士自发地走在一起,纷纷出谋献策商量如何援救刘成龙。
中山大学的女学生谢雯听到刘成龙因为自己而坐牢而且面临杀头的时候,心里很是内疚和恐慌,她马上召集了一批有爱国热情的同学谋划着如何救出刘成龙。可是,作为学生的他们,最终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只能是游行、请愿,借此给政府施加压力,以释放刘成龙。他们连夜制作标语,并积极联系各个学校的学生们。
第二天一早,广州市政府门外聚集了一批学生,谢雯站在学生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打着标语,高声喊着“立即释放无罪学生!”“坚决不向日本人低头!”的口号,以此示威抗议。
很多市民自觉地加入到游行示威的队伍中,队伍在不断地壮大着。
可是,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此时,广州市市长甘乃光的办公室里,日本特使小林和犬养大郎以及其他几个日本官员正端坐着,甘市长站在窗户边俯视着楼下群情鼎沸的学生们、市民们,半天,他转过身去,对坐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说:“小林先生,你们都看到了,本市的这些学生、市民又在抗议示威,要我们释放刘成龙,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啊!我们也要考虑民意呀!”
犬养大郎面无表情地说:“尊敬的市长先生!我不管什么抗议,我只知道我们的人不能白死!”
日本特使小林说:“市长阁下!犬养三郎和酒井先生是我日本在华侨民,我们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贵政府在三天内不能处理好此事,处决犯人,那我就亲自带领陆战队第一师团前来要人!”
甘市长摇摇头:“三天?三天哪里来得及?小林先生,怎么也要给我一个月时间吧!总要给我时间审理案件……”
犬养大郎态度很坚决:“不行!就三天!”
小林补充道:“三天之内不处决刘成龙,我们就自己来解决!犬养君,我们走!”
几个人起身,气势汹汹地走了。
甘市长看着他们离开,长叹一口气,朝身边的秘书长黎藻鉴和几个手下摆了摆手,疲惫不堪地说:“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黎藻鉴和几个官员赶紧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夜幕逐渐降临,浓浓的暮霭笼罩着繁华的广州市。
夜色中,环城路大街上已经人影寥落。建筑物顶上的大钟敲响了,指针已经指向八点。
黄东海静静地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他在等一个人。
警察长李汉如约而来,很自然地坐在黄东海的对面。
黄东海问:“关在什么地方?”
“警察局的监狱里,幸亏我留了个心眼,没打入死牢,跟几个打架斗殴的犯人关在一起,手脚也没上镣铐。”
“准备怎么处置刘成龙?”
“甘市长要亲自过问这事,听说日本人那边逼得很紧,看样子刘成龙是凶多吉少了!”
黄东海说:“我得想办法把这小子给弄出来!”
“有把握吗?”李汉有些担心,“监狱可不同其他地方。”
黄东海嘿嘿一笑:“实话跟你说吧,这广州城里的银行、政府官员公馆、富商豪宅、外国使馆,包括日本武馆我都去过,还就是没去过你们警察局的监狱!监狱怎么啦,不就是多几个人多几条枪吗?我黄东海倒是要好好领教一下!”
李汉伸了伸拇指,赞了他一下,问:“要我怎么样帮你?”
黄东海道:“你给我准备一套警服,明天夜里三点,在你们警察局监狱外西北角的小树林见!”
“行。”李汉点点头。
“散吧。”黄东海起身离开了座位。
过一会儿,李汉也起身走了。
第二天晚上临晨三点,李汉醒了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妻子,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披上一件防寒大衣,拿上准备好的警服,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自己的家。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冬天的夜晚,行人稀少,偶尔在黑暗的街道上走过一个人影,看上去幽灵一般。
月光是如此清冷,颤颤的感觉如一粒碎石。李汉悄悄地摸到了监狱外的小树林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并不见黄东海的身影。李汉再看了看表,三点钟已过。不是说好在这里等着的吗?李汉心里有点焦躁。
寒风萧萧,几棵枯树在寒风中摇曳着,昏暗的月光拉长树枝晃动的影子,显得格外诡异。
突然,好像有什么细碎的东西从李汉的头顶飘落,他伸手一抓,竟是一把瓜子壳,李汉一愣,抬起头,见头顶的树上,黄东海正坐在一根晃晃悠悠的枝桠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看着李汉。
“东海同志,你早来了啊!”李汉有些吃惊。
黄东海一笑,身子一纵,飞身跳下,落地悄无声息。
“我提前一会儿到了,等了一阵不见你来,就在树上休息了会。”黄东海道,“怎么样,我这身手还行吧?”
“你属猴的?”李汉笑了笑,“没想到你的身手比我这个警长还敏捷!”
“嘿嘿,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看看合身不?”
黄东海拿着警服比了比:“不错。你看,兄弟我穿上警装也不差嘛!哈哈,怎么样?”
李汉没心情和黄东海调侃:“东海同志,你打算怎么救人?”
“谁说今晚要去救人了?”
“哦,不是现在啊。”
“你回去吧。”黄东海笑了笑,拍拍李汉的肩膀:“小偷都知道要先踩盘子呢。”
李汉恍然大悟:“明白了,需要我做点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人关在哪儿就行。”
“好的,我帮你画张地图。”
“不用画图,你给我说说就行。”
“那好,”李汉指了一个方向,说,“你从这里往前走,翻过那道外墙,向东走过两排办公房,路口往南有一个围着白色围墙的院子,门口有哨兵,刘成龙就关在那个院子里最后一排第二间牢房!”
“好了,你回吧,明天下午五点心怡茶楼,不见不散!”话音刚落,黄东海的身影融入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0006援 救
第二日下午五点。
广州市警察局警察长办公室。
李汉看了一下时间,接着脱下警服,换上了一身便服,快步走出办公室的门。
警察局不断有警员向李汉打着招呼,“警长好!”“李警长好!”李汉一一向他们点头示意。
他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前,停下了,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警察局局长邓彦华的声音。
李汉推开门:“局长,在忙啊。”
邓彦华正在审阅刘成龙的卷宗,他抬头看了一眼身穿便服的李汉,问:“怎么?要出去啊?”
“嗯。”李汉点点头,“前几天在越秀路发生的凶杀案,线索不够明朗,我想一个人再去勘查一下。”
“噢,这案子先缓一缓。”邓彦华拿起口盅喝了口水,“目前最主要的案子是刘成龙的。唉,刚才黄埔军校的教官刘峙还来电话,问我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你说,这事有回旋吗?”
李汉不动声色,他搓了搓手,说道:“是啊,刘成龙这个案子处理起来比较辣手。犬养三郎确实不是刘成龙亲手杀的,而是酒井手里握着刀误杀的。再说吧,刘成龙也不是无事找事,而是日本人挑衅在先,欺负中山大学的女学生谢雯,这才激起刘成龙的愤怒。开始的时候也就是拳脚往来,是酒井拔刀想杀刘成龙,所以说,刘成龙应当属于正当的自我防卫。”
“这个我都知道,问题是甘市长不这么看。汪主席给甘市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给日本人一个满意的交代。日本人铁了心要杀刘成龙,三天之内如果我们警察局不处决刘成龙,就要交给日本人处理。”
“局长,那我们怎么办?”李汉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能交给日本人,这里毕竟还是中国人的地盘!”邓彦华说得斩钉切铁,“要杀刘成龙,也得我们动手!明天……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李汉不无担心地说:“从案情看刘成龙不该定为死罪,但我们为了讨好日本人而杀了刘成龙,会不会激起社会的公愤?”
“嗯,所以我们要秘密处决刘成龙。这个任务,就由你来执行吧。一定要保密!”
“好。”李汉无奈地点点头。他看了看时间,说:“局长,时间还早,我还是去一趟越秀路的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去吧,记着明天早点来局里。”邓彦华朝他摆了摆手。
李汉退出了局长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走出戒备森严的警察局,李汉轻轻地吁了口气。夕阳尽情释放着最后一缕阳光,扫开了李汉心里的些许阴霾。
在心怡茶楼靠窗的位置上,李汉看见了黄东海,他漫不经心地走上前去,在黄东海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踩好盘子了吗?最迟今晚一定要出手了,明天一早刘成龙就要被处决了!”
黄东海自信地笑了笑:“放心吧,你们警察局的监狱其实也没啥,也就是关关一般的人,要是我,早就自己跑出来了。”
“不吹牛皮噎不死你!说吧,什么时候行动?”李汉扔给黄东海支烟,自己点上一支。
“这事一时半会还真急不来,救是肯定要救的,可是救出来之后很麻烦!”
李汉问:“什么麻烦?”
黄东海道:“光从监狱里救出来还不行,关键是要能出到外面去!我都细细看过了,监狱的门口有两道岗哨,我可以用麻药吹管放倒岗哨警察!然后进去开锁,从进去到开锁救刘成龙需要半个时辰。我仔细看了,监狱的院墙有4-5米高,一般人根本爬不出去,而且巡逻警察队半个时辰巡逻一个来回,他们一旦发现门口的岗哨警察不见了,就会拉响警报围追堵截,我的轻功还好,能跑得出来,可刘成龙就不行了,他还是跑不出你们警察局的监狱啊!”
“那怎么办?我来拖住巡逻警察队。”李汉想好了,为救出自己的同志,他不惜以身试险了。
“不行,你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这样风险太大了!”黄东海立马否定了李汉的想法,想了想,又问:“你说他那个牢房关了多少个人?”
“除刘成龙外,还有七个。”
黄东海“哦”了一声,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好,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为了救出刘成龙,只好在那七个人身上做文章了。”黄东海淡淡地说。
李汉吃惊道:“东海同志,你不会为了救刘成龙而要了那七个人的命吧?”
黄东海笑了笑,“当然不会,最多也就多关几年吧。”
李汉放心了,问:“什么时候动手?要我接应你吗?”
“不用,我一个人够了,你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李汉又问。
“帮我准备一辆车,油箱要加满油,除此之外尾箱还要尽可能多准备几小桶油,一些必需的证件要齐全,车里准备一些干粮和水。”
“什么时候要用?”
“晚上十二点之前。东风路78号有个废弃的化工厂,东西准备好了之后,你把车子开进化工厂的内院坪,我要用它。”
“好的,我马上去办。”李汉起身走了。
0007监狱逃生
夜色逐渐深沉,喧嚣的城市慢慢安静下来,街上的人群陆续离去,街道的路灯平静照射着街道。城市的夜光沉湎于寂静而真实的夜色之中。
夜深了,白天喧嚣不停的城市,夜晚却静若空谷。黄东海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地向关押刘成龙的监狱方向摸去。
由于事先踩过点,黄东海对巡逻狱警队巡逻的时间、探照灯探照的时间都了如指掌,他很顺利地来到监牢院子的门口。
黄东海用迷香迷翻了院子门外站岗的狱警,将他们拖进院内,扔在不起眼的地方,又把正在休息的其他狱警也都迷翻,这才穿过长长的走廊,向关押刘成龙的牢房走去。
监牢门前,黄东海拿出开锁工具开锁。半个时辰过去了,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黄东海轻轻地打开了牢门,进去。
昏暗的牢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八条汉子,正在酣睡。
黄东海走到刘成龙的跟前,小声说:“阿龙,我来救你了!”
刘成龙听见声音,蓦地睁开眼睛,看见是黄东海,有点不敢相信。
刘成龙惊讶地看着他:“海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嘘!”黄东海用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把他们都弄醒过来,活动一下手脚,等下跟我出去!”
说完黄东海掏出一个灵巧的小锯条,转身开始锯牢房墙上一个小小的铁窗。
李龙彪他们被弄醒过来,看见黄东海正在锯铁窗,问刘成龙:“大哥,他是谁?”
刘成龙小声道:“我大哥,救我们来了!大家不要出声,等会听我大哥指挥。”
“嗯。”大家不说话了。
院外,一支巡逻狱警队走过去,又走了回来,带头的监狱长用手电四下照着。突然,他发现院门口的警察岗哨不见了,本应打开的院门也关上了!
“岗哨呢?去看看!”
几个狱警立刻摘下枪,跟着监狱长成扇形围拢了过去。
监狱长用力推门,门从里面被顶住。一个狱警翻过墙,从里面打开院门。监狱长带着狱警们冲进了院子。在院里,监狱长看见了那几个被迷药迷倒的岗哨狱警。
“不好,有情况!快去牢房!”监狱长边说边掏出手枪对着天上“啪、啪”地放了两枪。
听到枪声,刘成龙神色一变:“不好!他们发现了!”
黄东海此时已将铁窗锯开,他回身对刘成龙道:“快!叫他们赶快离开!”
“龙彪,快带着兄弟们出去!”刘成龙命令道。
“大哥,你先走吧,我留下来断后!”李龙彪道。
黄东海有点冒火了:“没时间争执了,我和阿龙留下断后,其他人先走!”
“快走,听我大哥的!”刘成龙将李龙彪一推,“再不走,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李龙彪无奈,“好,我带兄弟们先走!大哥,你多保重!”说罢,对刘成龙、黄东海一抱拳,然后转身灵活地纵身一跃,直接从狭窄的铁窗中飞了出去。
其他人或快或慢地从铁窗中爬了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狱警已经在监狱长的带领下跑到了关押刘成龙的牢房门前。
黄东海见势不妙,忙跟刘成龙捡起一根粗木头把门从里面堵上。
刘成龙刚要从窗户里爬出去,被黄东海拦住了。
“海哥,再不走咱们就来不及了。”刘成龙弄不懂黄东海为什么要拦住他。
黄东海微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上面,刘成龙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很快地朝牢房顶爬去。
门外的狱警用力地推着牢门,却推不动!监狱长喊:“里面的人听着,快出来投降!”
牢房里没有一丝动静。
“开枪!”
几个狱警拿起枪对着牢门开火,将牢门打得千疮百孔。然后,监狱长端着手枪一脚踹开牢门,冲进牢房。
他们用手电朝四周照了照,牢房里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窗上的铁条被锯断了扔在一边。
监狱长怒不可遏:“妈的,都跑了!”然后用手电在铁窗前认真察看了一会,“奶奶的,都跳窗户跑了!”接着又指着一个狱警命令道:“张立,你马上集合所有警力,封锁院墙!”
“是!”那个叫张立的狱警跑开了。
监狱长又朝其他几个狱警努努嘴,“你们几个快跟我追,一定要将他们都抓回来!”
监狱长带着几个狱警快速跑出牢房,向窗户外追去。
很快,牢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牢房顶,刘成龙的脑袋从一个大横梁上探了出来,他朝四下里看了看,发现狱警都已经跑出去了,这才和黄东海从上面跳了下来。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黄东海镇定地带着刘成龙向院子的最深处走去。
刘成龙疑惑地问:“海哥,你这是去哪儿?院门在那边!”
黄东海胸有成竹地说:“别出声,跟着我!”
两人来到走廊深处一个隐蔽的地方,地面上有一个下水道井盖,黄东海四周张望了一下,低头打开了这个井盖。井盖连接处已经被黄东海在踩点时事先锯断了。
黄东海和刘成龙相继跳了下去,然后悄悄地将井盖按照原样盖好。盖子刚盖好,去集合警力的狱警张立就带着更多的警察从院门外拥了进来。
黄东海打着随身带来的小手电和刘成龙在漆黑狭小的下水道里爬行。刘成龙惊讶地问:“海哥,你怎么知道这儿有条废弃的下水道?”
“昨天踩盘子踩到的!”
“踩盘子?”
“就是侦查!快跟着我!”
两人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在下水道里爬着。
在一条昏暗的夜色笼罩下的水沟旁,一个下水道出口的铁栅栏从里面被人向外推开,黄东海和刘成龙从里面爬了出来……
0008逃亡大凉山
深夜的广州街头,空无一人。夜色下,黄东海在前面走着,刘成龙在后面跟着。
刘成龙竖起衣领遮住大半张脸,缩着身子,大步朝前走去,不时回头张望。
冬天的夜格外寂静,皮鞋踩在路面上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黄东海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周围,这才掏出钥匙开了门,旋即迅速地把刘成龙拉了进来,然后机警地巡视了一下四周,关上门。
为了革命工作,黄东海一直没有结婚,一个人住在这个房子里。
刘成龙坐在沙发上,接过黄东海递过来的热茶,感激地说:“海哥,谢谢你救了我。”
“都是革命同志,谢什么!要谢,得谢你那伙哥儿们,是他们救了你!”黄东海狡黠地挤了挤眼。
“他们?”刘成龙不解。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引开狱警,我们能顺利出来吗?”
噢!刘成龙突然明白了,原来黄东海玩了一手“调虎离山”和“金蝉蜕壳”之计,难怪黄东海叫李龙彪他们先走,而不让刘成龙从铁窗里逃出去呢。
刘成龙心里突然感到有些不安:“海哥,你是说他们逃不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监狱的院墙这么高,根本爬不出去,踩点的时候要不是我借了套警服,我也进不来。危险不会有,大不了他们几个被抓回去,再关几年。”
听黄东海这样说,刘成龙才放了心。
“阿龙,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点面条。”
刘成龙一摸肚子:“还真饿了!”
黄东海一笑:“你等着啊,马上就好!”起身往厨房走去。
刘成龙坐在客厅里发愣。他想了很多,尽管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军校是绝对不能回去的,甚至连广州也不能呆下去了,那自己能去哪里?刘成龙茫然了。
黄东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面条上盖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七八片卤牛肉,还有红艳艳的西红柿和绿油油的菠菜。他将面条放在桌上:“来,趁热吃。”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充满慈爱的兄长。
刘成龙顾不得许多,端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黄东海关切地看着他:“慢点吃,别噎着。”
刘成龙笑笑,满心的幸福。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面条,将嘴一抹:“好吃!真好吃!”
“饱了吗?要不要再给你弄点?”
“饱了,饱了!”刘成龙打了个饱嗝。“海哥,你真的很像我哥。”
“嗯,这还用说,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黄东海的脸色逐渐严峻起来:“现在形势非常不好,广州你是不能待下去了,明天警察局会印发你的通缉令,紧接着会在全国通缉你。我征求了组织的意见,给你安排了一个去处。四川有个大凉山你知道吗?那里驻扎着一支部队,是川军郭汝栋部的135团,团长叫廖建国,是我在日本陆军学校的同学,在他那里我放心,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刘成龙点点头:“海哥,我听你的!”
其实从选择这条路的那天起,他们就身不由己了。
“我给廖建国写了封信,说你是我表弟,除了你的身份,大概情况我都说了,到时候你把信交给他,他会安排好你的。”黄东海从身上摸出一封信来,交给刘成龙。
刘成龙把信放在贴身的内衣口袋里。
“东风路78号有个废弃的化工厂,我弄了辆汽车放在化工厂的内院坪,汽车的尾箱放着汽油,车里有干粮和水,也帮你准备了证件,你马上去化工厂将车开走,务必在天亮之前离开广州城!”
刘成龙点点头,站起身来,“海哥,那我走了!”
“等等,你把这个带上。”黄东海拿出一个小包裹来,“里面有一支手枪,防身用,还有些钱,路上用得着。”
“海哥!”刘成龙激动地叫了一声,他舍不得黄东海。
黄东海拍了拍刘成龙的肩膀:“快走吧,照顾好自己!”
刘成龙抹了把眼泪,拿起黄东海为他准备的小包裹:“海哥,我走了,你要保重!”
“会的!放心吧!”黄东海有些哽咽。他默默地打开门。
“保重!”刘成龙说完,转身跑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刘成龙远去的身影,黄东海的眼睛湿润了。
广州市街头。一个身影在夜色中快速地穿行,一会儿便在东风路78号停下来。
黑影推开大门,里面是开阔的坪地和一排厂房,靠近厂房的地方停着一辆汽车。
黑影跳上车,一会儿,汽车启动了,怒吼着冲出了大门,朝着大凉山方向绝尘而去……
0009特殊炊事兵
大凉山,位于四川西南腹地,与成都、重庆、昆明、贵阳接壤,自古以来就是通往中国西南边陲的重要通道,是古代“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因此大凉山历来都是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川军中最骁勇善战的郭汝栋部135团就驻防在这里。
135团团长廖建国,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与黄东海一样,早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凉山是中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区,幅员面积6万余平方公里,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如春,享有“万紫千红花不谢,冬暖夏凉四时春”之誉。
凉山西昌城,135团团部驻地。
不绝如缕的轻烟随风飘动着,时不时包裹着天边刚露出头的太阳,朦胧的晨雾,给这座美丽的山城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淡淡的晨雾中,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卷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尘雾散去,汽车停在一栋建筑物旁。车门推开,下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人正是一路风尘的刘成龙。
这栋建筑与众不同,红门漆柱,高大巍峨,门前站立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卫兵。这里正是135团的指挥中心。
刘成龙朝大门走去,被卫兵拦住了。一阵对话之后,其中一个卫兵大步朝指挥室走去。
团部指挥室里,廖建国正在认真研读《孙子兵法》,一会儿点头微笑,一会儿颔首沉思。
“报告!”卫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团座,外面有人找您,自称是您的故人。”卫兵说。
“噢。”廖建国沉吟一会,问:“他有没有说出他是谁?”
“他说是黄东海的弟弟。”
“黄东海?”廖建国马上反应过来,“哦,是我老同学老朋友的弟弟,好,快请!”
刘成龙在卫兵的引领下,来到了廖建国的指挥室。
廖建国请刘成龙坐下,卫兵倒上一杯茶,退了出去。
“请喝茶。”廖建国问道,“你说你是东海兄的弟弟,敢问阁下,东海兄现何处谋职?还好吗?”
刘成龙笑了笑,他知道这是廖建国在试探他,看他是不是冒牌货。“海哥在广州,目前还好。”说着,刘成龙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封信来,“廖团长,这是我哥写给你的信,想必他的笔迹你是再熟悉不过了。”
廖建国点点头,接过,看了看信封,说:“对,是东海兄的亲笔信!”
廖建国急不及待地展开信笺,良久,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对刘成龙道:“你的情况我了解了,这样吧,你先在我这安顿下来,等避过风头再说。日本人再嚣张,也不敢在我的营帐里抓人。”
刘成龙感激道:“廖团长,叨扰你了!”
廖建国摆了摆手,“你既是东海兄的表弟,也不算外人了。不过,你的职位不好安排。按理说你是黄埔的高材生,最起码得弄个排长、连长的干干,但目前你刚从监狱里出来,情况特殊,容易引起他人关注,所以我不能安排给你,能理解吗?”
刘成龙马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谢谢团座关心,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
廖建国按了按刘成龙的肩膀,叫他坐下:“理解就好!你的档案等会我会叫秘书处的人另做一份,你目前的身份是炊事兵,能接受吗?”
“行,你叫我做什么都行!”刘成龙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廖建国也没想到刘成龙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身为黄埔军校的高材生而甘为炊事兵不感到委屈,实在是难能可贵。“你要彻底忘记过去,原来黄埔军校的刘成龙已经死了!现在的刘成龙,是135团一名普通的炊事兵!”
“是,我刘成龙是135团的炊事兵!”
“好,今天你准备下,明天就到营地去,开始履行作为一名炊事兵的职责。”
“报告团座,保证完成任务!”
廖建国叫卫兵找来了他的副官。
“赵副官,这个刘成龙是我的亲戚,你帮我把他安排到尖刀连的炊事班去。”廖建国吩咐说。
“是,团座!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今天你带他去买点东西,叫他吃好,睡好,精神养好!”
“是!”赵副官转过身来,对刘成龙说,“跟我走吧。”
刘成龙跟着赵副官走了。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转眼两年就过去了。刘成龙在135团的尖刀连干了两年的炊事兵。
日历翻到1931年9月18日,日本终于发动了侵华战争。
是夜,盘踞在东北的日本关东军按照精心策划的阴谋,由铁道“守备队”炸毁了沈阳柳条湖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栽赃嫁祸给了中国军队,日军就以此为借口,开始“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炮轰沈阳北大营,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
其实在此之前,日本关东军曾多次用武力骚扰东北军,为此蒋介石多次致电张学良:“无论日本军队如何在东北寻衅,我方应予不抵抗,力避冲突。”(此即所谓“铣电”。)
当时日本关东军不到两万人,东北驻军却有16.5万人之多,除此关内还有近10万兵力。由于东北军多次接受最高指挥官张学良少帅不准抵抗的训令,因而在日军发动突袭的时候,除小部分自发英勇抵抗外,其余均不战而退。
短短的几个小时,日军几乎未遭受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迅速占领了沈阳城。东北军被迫撤向锦州。
此后,东北各地的中国军队继续执行张学良的不抵抗主义,使日军得以迅速占领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
中国从此拉开了抗战的序幕。
0010尖刀连
四川大凉山脉。川军郭汝栋部135团尖兵连的训练营地。
料峭的峰峦间呈现出一片隐秘的平地,留守营地的没几个人,看起来有些萧落。
下午,营地在太阳余晖的笼罩下,愈发显得寂寥。
三天前,战士们大清早就被赶进了山林,像野人一样狂奔,还背着几十斤重的训练包。除了奔跑,还有格斗、攀爬、潜水等,对他们来说,训练无休止。
出发时,他们身上只带着一小块干粮。水,更是一滴都没有。
“一个真正的战士,起码要有像野驴一样的生存能力,饥饿、饥渴还有疲劳,都不能把我们撂倒!”
战士们感到难于支撑下去的时候,连长陈翔就会跳出来,歇斯底里地训导。他的话总能带来一丝勇气和力量,抠出一截树根,或许能嚼出点水分来。
磨难是非人的,但没有人退缩,因为能站在这里代表着一种无比的荣耀!这个连队,是全团的尖刀连,是廖建国的一把利刃!能进入这个连队的战士,都不是一般的人,眼神里都是坚毅的豪气。
其实,廖建国把刘成龙安排到尖刀连做炊事兵,也是富有深意的。
当太阳沉入山尖的时候,营地里有一个人正卖力地挥动着两根擀面杖,上下翻飞,舞得密不透风,“砸砸砸……”
他就是刘成龙,尖刀连的炊事兵。
今晚,战士们训练回来,炊事班将为他们奉上一顿大餐——牦牛肉泥粥。刘成龙正在抓紧制作肉泥,原来掌勺的老李已当上炊事班班长,在架木头烧锅呢,他掌勺的工作就交给刘成龙来做。
说是炊事班,其实就七八个人,顶事的就老李和刘成龙。其他人负责煮饭、挑水、挑粮等杂役。
虽然刘成龙是后到的炊事兵,但他来了之后,基本上都是他做主厨,老李退居二线,帮他烧火。
海拔两三千米的高山,牦牛多。刚好,牦牛肉做肉粥更带劲,这是老李的绝招。
老李是全团最好的炊事兵,入伍前曾在大城市的酒店做过,而且是酒店的主厨,能做好多营养大餐。自从刘成龙跟了他之后,为了偷懒,他就把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刘成龙,自己做甩手掌柜去。其中这牦牛粥便是营养大餐之一。
刘成龙夯砸的这块牦牛肉,足足有二十斤,这真是个体力活。
牦牛肉泥粥是刘成龙跟着老李新学来的,事实证明确实是难得的补餐。战士们在高强度的拉练后很疲弱,肠胃受不了大补物的刺激,但也需要极大补给,而肉粥则是最佳选择。
“把口味调好点。”连长陈翔颠着脚走过来。
“连长,你就放心吧,不是吹,这牦牛肉泥只有我锤才到家,换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弄不出来!”
陈翔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刘成龙,嘴角挂着一丝笑,歪晃着身子离开了。
“牛人!”刘成龙瞧着陈翔的背影暗叹,“十几米高的树上跌下来,一个转身,就崴了只脚!”
刘成龙不是徒发感叹,他真是佩服陈连长,一名武功绝对超高的家伙,不只是在135团,据说在整个军区比武也鲜有对手。
刘成龙虽说也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各项技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但单凭武功这一项,与陈连长比起来,确实不能并肩而论。
天渐渐黑下来,野外训练的战士们陆续回到营地,闻到肉粥的味道立刻围了上去,一个个像饿瘪了肚皮的跳蚤看到腥血一样,围着粥锅不愿离去。
此刻,刘成龙最有成就感:“兵哥哥们,先去洗个澡,回来慢慢吃!”
战士们“嗷嗷”地叫着离开了。
冲澡很快,因为条件简陋,没有人把冲澡当成是享受。
很快就开饭了,战士们用的是小汤匙,老李说这样能把喝粥的速度降低,不至于强吸豪吞,这对身体绝对有好处。这方面,陈连长非常信任他们,能把粥做到这个份上,在如何吃的方面,肯定也有一套。
一碗粥,吃了十几分钟,每人只有一碗。有人还想再来一碗,但已经没有了,都乖乖进了营房。当然这还有另一个原因,睡觉,几乎要困死了。
“这次出去都练了些什么?”战士们进了营房后,刘成龙也跟着钻了进去。
“先让我睡一觉,醒了再告诉你,反正不外乎三种情况,累死、饿死、困死。”战士们都这么说。
刘成龙歪着嘴低下头点了点,等再抬头看的时候,没有人是醒着的,他悄悄地退出了营房……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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