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闹新房

铁八师/吴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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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忆起上世纪六十年代我的农村老家闹新房的事情。

那个年代的农村,还是挺贫困的。住房大都是土屋,墙壁下面能垒上十多行砖,就相当不错了。房子的外围基本没有院墙,即便有,也是土墙,大门也不牢固。有的人家,能用篱笆围成围墙,就令人羡慕了。

虽然解放十多年了,农村青年男女的婚姻,自由恋爱的相当稀少,大都是经媒人介绍,见上一、两次面,由父母作主,订下终身大事,真有点像电影《李双双》中所说:“先结婚,后恋爱”。哪像现在的青年,没见几次面,就堕入爱河,过早偷尝了禁果,在一起“过家家”了。及至举行结婚仪式时,全无新婚大喜的鲜甜之感。

那个年代的农村,人们根本就不知道手机、电视是什么,农村哪有电呀!入夜后到处漆黑一团。到了冬季,农活全无,漫漫长夜,难以打发,真是无聊极了。农村青年的婚事,多半在冬季举行。因此,闹新房成了农村男女老幼的一大乐趣。

吴聚云最近(吴聚云闹新房)(1)

闹新房,是指新郎新娘举行结婚仪式后,乡里乡亲自然要闹腾一番。农村习俗,不闹还不吉利呢!其方式无非是叫一对新人当众接吻;用绳子拴个苹果,挂得一人高,让他们对咬,顺便往一块推扯;或让他们唱支歌,介绍相爱经过。新郎新娘都很羞涩,涨得满脸通红,大家自然感到快乐无比。我们家乡有句俗话:新婚三天无老幼。即是说,刚结婚的几天里,无论辈份高低、年龄大小,都可以去闹新房。

闹新房的点睛之处,当然是晚上了,谓之“听房”。白天只是序幕,及至夜深人静,新郎新娘入睡之时,才进入了闹新房的高峰。

特别是结婚后的前三天,新娘回娘家之前,夜晚的新房被闹腾得不可开交,新人休想安静片刻。一群青年小伙蜷俯在新房外面的窗户两旁,用耳朵细心倾听着新房里的一举一动。那个年代农村一般人家的窗户,既无玻璃,更无窗帘,大都是在窗户的木头格子外面,糊上一层窗纸。大家听到里面的窃窃私语,便哈哈大笑;里面没有动静了,就用手拍打门窗,故意制造响动,让一对新人不能很好的亲热,也睡不安宁。这哪是听房呀,分明是捣乱新人睡觉。直到再怎么敲门打窗,里面也无动静,便怏怏离去。

接着登场的是一群娘们,有大婶、大嫂、大姑娘小媳妇,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以静为主,生怕弄出响动。她们会用手指蘸点唾沫,轻轻将窗户纸戳个圆洞,乘着昏暗的夜色和新房内微弱的蜡光,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侧耳倾听着一对新人的甜言蜜语。当听到精彩之处,尽管妙不可言,也不会轻易嬉笑,而是屏着呼吸继续倾听。

及至天明,这群娘子军可有了用武之地。她们纷沓而来,走进新房,不时抛出句“你别猴急猴急的,动作慢些,有点疼”,“别没完没了,当心身体”,“早上我给你煮两个荷包蛋,补补身子”等深夜听到的话语,羞得新娘恨无地洞可钻。

村里姑娘荷花的新婚之夜,简直闹腾得有过之而无不及,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荷花姑娘自幼就长得标致,转眼将近20岁,正所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出落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

村里的小学校,新调来一位侯老师,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尚未婚配。妇女队长牛大嫂善当月老,见他们二人简直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便从中牵线。举手之劳,成就了一门好姻缘。

吴聚云最近(吴聚云闹新房)(2)

大婚之时,正值隆冬,侯老师离家很远,婚礼便在本村举办。新房总不能在娘家呀,就借用了村西武家两间东厢房,略加布置,即成新房。农村有句俗理:结婚可借房,嫁女不可借。

晚上自然闹腾一番,趁闹房者渐渐离去之时,二狗剩向呲牙虎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乘新郎新娘和离去的人群打招呼之际,迅速钻到婚床底下。婚床的下围已被崭新的床单遮住,一对新人怎么也想不到床下有颗定时炸弹。

说起二狗剩和呲牙虎,此时年方十六、七岁,是全村出了名的捣蛋鬼,上房揭瓦,攀墙堵烟囱之事都曾干过。谁家娶了新媳妇,他们俩都变着花样戏弄新娘,搞点恶作剧,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夜深人静,新人们见来房嬉闹的人群渐渐离去,赶忙将门关好,插上门闩,遂解衣宽带,钻入被窝。

床底下的两个捣蛋鬼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床上的新人说话。侯老师可能搂了一下荷花,荷花不好意思的说:先别动,兴许还有人呢!侯老师喝过十多年墨水,说话总是文诌诌的:放心吧,都走光了。你已成了我的媳妇,今晚,咱们就要打破最后一道防线,让你由大姑娘变成小媳妇了。这时,床上瑟瑟作响,可能是候老师正向荷花发起冲锋。

床下突然传出呵呵笑声:你们太心急了吧!睡前房内也不做彻底检查,就匆忙做起好事来,不害羞吗?一个箭步从床底冲出来,将床上的被子猛力拉开,用手电筒照了照一丝不挂的两位新人,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迅速拉开门闩,乘着清冷的月光,一溜烟跑了出去。

新郎新娘惊恐万分,感到这里并非安全之地,匆忙穿好衣服,跑到荷花的家中。

侯老师的老泰山怒火冲天,提着一根棍子,照着手电简疾步走到村庄大街上,大声吼道:是谁家的兔崽子,胡闹到这等地步!有种的快出来,领教一下老子的厉害!在街上转了几圈,不见人影。正欲返回,远远看见从一条胡同里窜出两个半大小子,嘴里还说着“今晚真过瘾”的话语,赶快追了过去。二狗剩和吡牙虎见事不妙,像兔子似地撒腿向村外跑去。老泰山奋力追赶.。怎奈年纪大了,脚腿不够灵活,哪里追得上半大小伙?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村庄西北角王家老林的乱坟堆里,心想:毕竟是小孩子,玩心不退。都是乡里乡亲,何必那么认真?再追下去,打个照面,看清是谁了,以后相见多尴尬啊。遂放弃追赶,提棍回家。

后来听说,老人家为了女儿不再受到惊扰,顺利圆房,坐在门口,整整守护一夜。天亮之际,实在瞌困难忍,睡倒在大门旁,被早起拾粪的留根叫醒。

你可能以为这是杜撰的故事,实话告诉你,这是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真人真事,并无半点虚构。如今,那位老泰山早已过世,其他的当事人也都年逾古稀,文中只是将他们的真名实姓隐去罢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特别是改革开放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涌,农村的生活越过越好,家家户户相继建起了深宅大院或多层的楼房,连大门都是铁皮所做或用角铁包边的松木制成。深更半夜,娶了新媳妇的人家,谁还能进得去院子听房呀!只能在晚上走进新房,闹腾一番完事。再说,现在的婚礼,只不过是走个形式,青年男女的终身大事哪能不摆个排场呀!大多数新人在正式结婚前早已“圆房”了,再去听,还有什趣味呢?

2018.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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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方迎欣《白浪情》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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