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宝力高
他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用全部的心血浸润在马头琴的两股弦上,他创建野马乐队三十多年,让马头琴由独奏形成群演,由民间走向殿堂,他个人创作了世界上四成的马头琴曲,他培养了五万多名弟子,他从事马头琴创作六十余年,获得的国家级荣誉和世界级荣誉不计其数,他就是国家一级演奏家、世界马头琴大师齐·宝力高。
近日,记者采访了这位曾经在乌兰察布市艺校执教的艺术家。
◇ 自幼痴迷马头琴
齐·宝力高1944 年诞生在科尔沁草原,他是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的后代,他的父亲毕业于印度新德里佛教大学,他3 岁时被确认为科尔沁草原莫力庙的第五世活佛。
1949 年东北革命的时候,庙被砸烂了,贵族变成平民,齐·宝力高就回了家。齐·宝力高从小就表现出对音乐的挚爱,常常跟着民间的说唱艺人听他们演奏乐器。每天晚上都去听,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村里面讲故事的,拉马头琴的,还有拉四胡的,他们一说就半个月,齐·宝力高就每天跟着,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才回家。
6 岁那年,父亲被“积极分子”打残了。他除了照看父亲,就是拉马头琴。
“我妈说,你去碾房去拉吧。我拉了一个礼拜以后,我妈说,儿子,你进来,家里边拉吧,我的第一个观众就是我妈,我高兴死了,我现在拉得还不错了。”哥哥齐·阿勒腾达赖是烈士,捐躯于四平战役。12 岁那年,父亲也死了。齐·宝力高内心的痛苦转化为忧伤的音乐,马头琴的声音里表达出一种微弱生命的挣扎。
1958 年秋天,小学毕业的齐·宝力高预言:自己要在10月1日离开家乡……
9 月末的一天,内蒙古实验剧团来当地招收学员,齐·宝力高去试了一下,先给主考老师唱了歌,又用马头琴和四胡演奏了《嘎达梅林》等民歌。
齐·宝力高回忆道:“团长对我的表演很认可。旁边有个老师问,你认识谱子吗,我说不知道,那个老师说,他连谱子都不认识,别要他了。团长说,你刚来的时候还不会谱子呢,你现在不都会了吗?谱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决定,让他跟我走。”
10 月1 日早上,14 岁的齐·宝力高告别母亲,只身去了呼和浩特的内蒙古实验剧团报道。临行,妈妈对他说:“马头琴是成吉思汗给我们民族留下的唯一乐器,同时也是祖先给我们保佑的乐器,儿子你一定要把它拉好。如果你要成为一个不平凡的男人,就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这样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男人应该闯荡,去吧,做不出成绩别回来见我,走吧……”
他永远记住母亲的这句话:跟自己过不去的男人才是好男人。这句话让他受用一生。
齐·宝力高师从桑都仁先生拉马头琴,开始了演艺生涯。
勤奋好学的齐·宝力高很快崭露头角。他创作的马头琴曲《万马奔腾》获得成功,后来成为马头琴曲中的经典。
1966 年,史无前例的文革开始了,红卫兵要砸烂一切。拉马头琴的大师一个个被整死了。60 岁的巴拉根不堪虐待,跳了黄河。他的老师43 岁的桑都仁、81 岁的色拉西都死于迫害。齐·宝力高也被扣上了帽子,红卫兵说他说过“天上有毛泽东,地上有齐·宝力高”,他被抓进了监狱,受尽了折磨。后来被下放到了鄂托克旗新召公社劳动。
1975 年,苦尽甘来,他调入内蒙古歌舞团,开始了辉煌的马头琴艺术人生。
◇马与马头琴是神圣的
蒙古族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马头琴是他们表达生活的语言。正是有了对马的热爱,齐·宝力高才会用马头琴,马在他的心中是神圣的,他要用他的马头琴去诉说这种草原上的精灵。
齐·宝力高说:“马就是我的精神,我非常佩服马!为什么我写了《万马奔腾》呢,1965 年我去赤峰林东的草原上看赛马,100 匹马比赛,35 公里,最好的马能跑30 分钟就到,比汽车快多了,最后留下了两匹马,它为了主人的希望它还在跑,到了终点就累死了。骑马的小孩哭号,我的马啊……所有的牧民都哭了,我也哭了。为什么哭?马的那种对主人的忠诚,哪怕是把宝贵的生命献给他,只要主人满意就行了。在我的心目当中我应该一辈子做一个跟马一样的人就行了。我小的时候有一匹马,我上学它在外头吃草,下学了我又跟它一起回家……这个马长大以后,正好那时候是合作化,把我这个马拉走了,变成了公家的马,谁都骑,谁都用,最后我这个马累死了,我内心里面哭啊。我一听马头琴,我就想起我这个马,哪怕我死,也不能让它死!我就这种心情,真的。
“我是这样的爱这个马,爱马头琴,这个马头琴在我眼里面它不是马头琴,而是我那死去的马。我从小跟马一起长大的,所以我从心里想,马头琴和马是在一起的。它可以能代表我们整个民族的文化,马头琴看起来是一个乐器,但它是有灵魂的,通过马头琴,使没有文化的民族也能够变成有文化的。”
齐·宝力高拉马头琴的时候一脸陶醉,陶醉中还夹杂着忧伤。他说,演奏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蓝天下、草原上奔驰的的骏马,满脸皱纹、辛勤劳作的母亲和天真无邪的孩子,还有他的民族,沙化的草原,干枯的河,还有那广袤的大漠……
◇为马头琴革新
齐·宝力高对马头琴进行了三次改革。
齐·宝力高说:“我也不愿意改革这个琴,但是呢,要与时俱进,因为是这个社会的发展你赶不上是不行的。这个蒙古包比你楼好,不见得,冬天太冷了,夏天太热了。我这个勒勒车是一流的勒勒车,比你奔驰还好,那是吹牛呢,800 年以前你那勒勒车是好的,但现在只能呆在博物馆里。马头琴琴箱的面以前是用牛皮或者马皮面的,后来把它改成木制的,用的还是意大利上好的做小提琴的木材,这样一来马头琴的音量就洪亮了不少了。后来又把它改成了蟒皮的马头琴,声音比以前大了三倍。
“我当时作了《万马奔腾》,那么快的演奏,他们说齐·宝力高是耍杂技的,咱们蒙古人的音乐是要慢慢腾腾的,不能这么快。反正是各种各样的这种打击都有,但是我不在乎,蒙古语言里有这么一句话,骆驼该走的走,慢慢走。”
齐·宝力高认为:“马头琴是有灵魂的乐器,艺术家不应该是琴匠,应该是哲学家、历史学家、文学家与易学家,我没有任何坏心眼,我有紧迫感,我每天得工作,中午我从来不睡觉。我一不能喝酒,二不能抽烟,三基本不参加宴会,为啥呢?我没时间,那个时间我还不如练琴,我现在也是每天练两个小时的琴,练完琴,我现在还创作好多的曲子,还写着呢。马头琴不死,我就不死。我就是为马头琴而生而死的一个老头。”
◇磊磊落落秋果垂
齐·宝力高为了传承马头琴文化,培养了五万多名学生。在乌兰察布、锡林郭勒、呼和浩特、北京甚至日本都开过课,可谓桃李满天下。
他创建的马头琴乐队——野马乐队,结束了马头琴只有独奏和伴奏的局限性。弟子们今已遍布世界各地,他们为蒙古民族瑰宝之马头琴艺术发展、为民族音乐走向世界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他创作的经典马头琴曲《草原连着北京》、《草原赞歌》、《万马奔腾》、《回想曲》、《献给母亲的歌》、《苏和的白马》、《初升的太阳》、马头琴合奏《寻找》、四重奏《命运》,成为马头琴史上的里程碑。他创作的歌曲《锡林河》、《难忘》、《马头琴之歌》等已成为家喻户晓的歌曲。
2005 年8 月26 日,齐·宝力高带着他的 “野马”马头琴乐团,带着中国人的梦想、带着蒙古人的自豪、带着马头琴的魅力,来到了全世界瞩目的舞台,世界音乐最高殿堂——维也纳金色大厅!
2008 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前的表演中,齐·宝力高率领他的弟子齐奏马头琴,使马头琴又一次站到了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2015 年1 月他获得“2014 中华文化人物”荣誉称号。
他说:“我要让蒙古族和更多的人明白学习马头琴的意义,马头琴是蒙古族的传统文化,蕴含着蒙古族的文化自尊。我从14 岁离开家乡到内蒙古实验剧团学习和演奏马头琴,直到今天已经六十多年了,马头琴始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和事业。如今我们的马头琴已经奏响了世界五大洲,响彻了国际最高音乐殿堂,并且不断地与世界知名交响乐团共鸣着。尤其是近些年,我们越来越多的马头琴演奏人才、马头琴制作人才、马头琴研究和教育人才,以及所有热爱和支持马头琴艺术的人们都积极地通过各种形式和途径,向全世界推广着蒙古民族的马头琴艺术。我们的目标始终如一:让马头琴走在世界音乐的前列,用自然、和平的声音带给全世界人民以感动、感激与感恩。我们将继续为马头琴事业而努力奋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