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王扶林去英国访问,访问期间,BBC将文学名著影视化,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回国以后,央视副台长洪民生为电视剧选题发愁。

王扶林想到BBC,灵光乍现,告诉王扶林,可以拍摄四大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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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拍即合,并且很快得到上级领导的肯定。

1982年,央视台务会议上,洪民生宣布当时并不得志的杨洁执导《西游记》,王扶林担任《红楼梦》总导演,《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也成为拍摄任务。

其中拍摄难度最高的,还是《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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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角是个大难题。

现在观众提到87《红楼梦》,都不吝赞美之词,认为87版不可超越,神仙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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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扶林认为选角有遗憾。

比如他说陈晓旭版林黛玉,不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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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欧阳奋强演贾宝玉,也因为实在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他也承认,和林黛玉一样,贾宝玉这等人物,尘世间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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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扶林面临的困境,超乎想象。

在欧阳奋强之前,剧组找到的候选人都被淘汰了。

安庆黄梅戏当红小生马广儒,去北京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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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官看着一脸青春痘的马广儒,就说贾宝玉不可能有青春痘的,让他治好青春痘再来试镜。

安庆市文化局公费支持马广儒治疗青春痘,试镜效果一般,就被淘汰了。

最后剧组给他安排了角色,调戏王熙凤的贾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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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贾宝玉最接近的演员是侯长荣。

形象气质都让王扶林相当满意。然而,王扶林看到他和陈晓旭演对手戏,心灰意冷。

侯长荣身高180,和女孩子对戏,太高了。

王扶林也是惜才,最终让他演了北静王和柳湘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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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失败的选角经历也让王扶林积攒了选角标准。

他心中的贾宝玉至少要符合三点:其一,娃娃脸,其二,个头不要高,其三,专业演员最佳。

演员张玉屏(原史湘云的扮演者)听闻后,想起老朋友欧阳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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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向王扶林推荐了欧阳奋强。

在成都的一家宾馆里,导演王扶林、编剧周岭、摄影师李耀宗见到欧阳奋强。

三人的第一感受是失望。

虽然从整体形象看,欧阳奋强确实符合上面三条标准,但他虎里虎气的气质,缺少宝玉的贵气。

李耀宗很为难,提出欧阳奋强的下巴又短又方,演宝玉太出戏了。陈晓旭大小脸可以让她歪着头说话,欧阳奋强无法避免不拍下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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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实在找不到比欧阳奋强更好的选手,就把摄影师的担忧告诉他。

欧阳奋强听闻成都有个医生会在下巴中注射硅胶,能让下巴变长。

他同意注射硅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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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努力得到观众认可,但欧阳奋强版宝玉依旧遭到批评,因为他缺少宝玉的精气神。

《红楼梦》开播后,《红楼梦学刊》发表长文《深思与形似》批评87版。

“电视剧对贾宝玉形象的性格要素和深层意蕴没作深入把握再现,失之浅表,形象扁平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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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批评引起很大反响,因为《红楼梦学刊》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主办,属于国家中文类重点学术刊物。

事实上,《红楼梦学刊》对其他选角也很不客气。

比如,现在被视为不可超越的陈晓旭版林黛玉,也被指出“电视剧校对地表现人物性格中国尖酸刻薄、闹小性儿的一面,而对其纯洁率真聪明灵秀、清奇高雅实现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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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贾母是个文化修养极高的贵妇人,87版俗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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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文章指出刘姥姥太村儿了,缺乏对她世故老成性格的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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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的父亲陈怀皑,高度称赞邓婕版凤姐 ,然而这也成为87版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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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理由是,导演应该千方百计保一线人物,不应该让宝黛钗逊于凤姐,而现在是凤姐压倒了一切。

现在的人恐怕无法体会当时学术界对87版《红楼梦》的批评,认为里面的角色就是书里面走出来的神仙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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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界不认可,影视界也有非议。

在1989年,第三代导演谢铁骊执导六部8集《红楼梦》公映。

这是间接对87版的抗议。

林黛玉由陶慧敏扮演,灵气不如陈晓旭,颜值显著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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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谢铁骊很努力,89版依旧没能超越87版。

87版当然并非完美无瑕,是因为曹雪芹塑造的小说世界太过完美。

不要说精气神,选角方面,连相貌但不能妥善解决。

我曾专门分析过林黛玉的选角太难。

她是独一无二的林黛玉,总有很多人和她有相似之处。

王夫人说晴雯眉眼“像你林妹妹”。

戏子龄官也像她,“眉蹙青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黛玉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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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秦可卿时,书中提到“风流婀娜,则又如黛玉”。

这些描述都有叙事功能,能见世道人心。

王夫人讨厌晴雯,说眉眼像林黛玉,可以看出她本身也讨厌林黛玉。

因为晴雯是史太君派过去的人,点名晴雯,就是不给史太君面子,用代称形容晴雯,也是避免激化与婆婆的矛盾。

一个代称,就写出了王夫人的生存智慧。

再比如,龄官像林黛玉,王熙凤看透不说透,说她像一个人。

史湘云心直口快,直接说像林姐姐。

这个设定写出史湘云纯真耿直孩子气的一面,后来她和林黛玉交好,中秋夜对诗,也能看出林黛玉的大气贵气,不是心胸狭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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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选角遵循原著对人物的描写,我们才能曲尽其妙。

如果做不好,就会让人出戏。

举个例子,87版中贾宝玉见到贾芸,说他像“我的儿子”。

寶玉笑道:“你倒比先越發出挑了,倒象我的兒子。”賈璉笑道:“好不害臊!人家比你大四五歲呢,就替你作兒子了?”

我们看看87版的贾芸,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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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贾宝玉说起“你倒比先越發出挑了,倒象我的兒子”,观众会一脸黑人问号,宝玉啥时候眼瞎的?

87版不完美,但它依旧是难得一见的经典。

2010年,李少红执导《红楼梦》,更加让人认识到87版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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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87版的幸运,也是《红楼梦》的不幸。

期待有一天,我们能有更好的剧版《红楼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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