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国艺术家西斯特·盖茨(Theaster Gates)的最新个展《坏霓虹》(Bad Neon)在上海油罐艺术中心(TANK Shanghai)举办。从外看,美术馆的“三号油罐”建筑让人联想到盖茨的作品《圣者的黑色容器》(Black Vessel for a Saint);从里看,“油罐”内变“坏”了的霓虹也成为了解盖茨的一条有趣线索。

圣者的黑色容器

日蚀希维尔很差吗(西斯特盖茨霓虹为什么坏)(1)

> 西斯特·盖茨作品《一但成为一个贫困的种族》(But To Be A Poor Race)

2014年,芝加哥南区的圣劳伦斯教堂被拆除。这座曾经的社区灯塔建筑距离盖茨的工作室只有几个街区。他购买收集了不少建筑里的物品和材料,其中有一尊六英尺高的圣劳伦斯(St. Laurence)混凝土雕像。圣劳伦斯是一名基督教早期殉道者,据说是图书管理员和档案管理员的守护神。这不禁让人联想到盖茨以往的作品,“为黑人历史建立档案”是盖茨创作中的重要母题。2017年,盖茨将其安放在一个用定制黑砖建造的神龛内,盖茨形容它是一个“作为容器的空间”,如今它成为了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雕塑公园内的一件永久性的户外装置。在盖茨的艺术实践中,有关“神圣”的观念占据很大比重,这个作品也是他首次尝试将一块冥想的区域变成一处永久的建筑。他曾提问到:“无论人们是否相信神圣,建筑、设计、艺术能否创造出这样一个时刻,让你觉得自己触摸的东西比你我的人性更伟大?”

油罐里的波普冥想

上海油罐艺术中心的三号油罐,是一个少了圣劳伦斯的黑色容器,光、音乐、旱冰场、画家艾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与社会理论家杜波依斯(W.E.B Du Bois)被盖茨一股脑儿地丢了进去。如果说马丁是背对着世界作画,而盖茨的作品则向“物之生命”(Life within things)发出了一份邀请。艾格尼丝·马丁笔下浅淡低吟的线条与格子变成了霓虹的抽象图案,如盖茨所言,世俗语境下的冥想转译成了一种流行的电子版本。

日蚀希维尔很差吗(西斯特盖茨霓虹为什么坏)(2)

图左>“坏霓虹”(Bad Neon) 展览现场,上海油罐艺术中心

图右> 西斯特·盖茨作品《妈妈的乳汁》(Mama’s Milk)

此时,油罐里有两种霓虹,除了艾格尼丝·马丁的霓虹,还有杜波依斯的霓虹。杜波依斯是最早用数据研究美国南部黑人生活的社会学家之一,他的哲学、公共政策和城市规划为盖茨提供了丰富的创作资源,他的成果对研究美国战后历史和种族问题起到了重要作用。“杜波依斯试图向白人世界展示黑人进步的真相。”盖茨曾说道。杜波依斯收集的统计数据和视觉化已被盖茨简化为颜色和几何图案,这些作品曾在2017年在“重生项目(Regen Project)”画廊《一旦成为一个贫困的种族》(But To Be A Poor Race)的展览中展出。盖茨参照了杜波依斯的著作《黑人的灵魂》(The Souls of Black Folk),它们既是对杜波依斯的现代主义的致敬,也有对艺术史的参考,盖茨的绘画为黑人的历史档案赋予了诗意的形式。之后,他将“杜波依斯的社会理论”(该理论详细描述了1860年之后奴隶的大幅下降,自由人的比例从11%上升到100%。)视觉化并运用到霓虹灯装置的创作上,如《奴隶,前奴隶》(Slaves, Ex Slaves,2018)与《进步磨轮》(Progress Mill,2018),霓虹灯也成了美国社会中黑人种族差异可视化的抽象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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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霓虹”(Bad Neon)展览现场,轮滑鞋

旱冰场中央的雕塑作品《冰山(银色)》(Houseberg[silver])《冰山(金色)》(Houseberg [gold])向1980年代芝加哥的House Music表达了敬意,House Music是由DISCO发展而来的跳舞音乐,起源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芝加哥一家名为“TheWarehouse”的夜店,那里在当时受到了非裔、拉丁裔、LGBTQ群体的欢迎。这也是留在盖茨青春里的音乐回忆,音乐与星光点点的舞池仿佛是一个没有种族压迫与性别歧视的乌托邦。

悬挂于展场上空的作品《母乳》(Mama’s Milk)的霓虹灯牌中的红色英文“Rothschild Liquors”(罗斯柴尔德年份酒)来自芝加哥过去的一家酒类连锁超市,如今已倒闭;白色霓虹灯的草书英文“Mama’s Milk”是盖茨写下的标语,贫困社区常伴随酗酒与母乳缺失的问题,“母乳”与“酒精”并置,两者矛盾又充满张力。这件作品曾在芝加哥的葛蕾画廊(Richard Gray Gallery)展出,展览名为《Every Square Needs a Circle》(2019),盖茨说过,这是他对罗斯柴尔德在经济萧条地区所扮演角色的一种诠释,是一种通过视觉文化进行城市研究的开始,他尊重这件物品,并视它为芝加哥景观的一部分。

荣宅里的冥想

日蚀希维尔很差吗(西斯特盖茨霓虹为什么坏)(4)

> 西斯特·盖茨作品《冰山(银色)》 (Houseberg [silver])

在三号油罐里,我看到一个怀抱改造社会的秘密决心的盖茨,而此时另一个“陶艺家”盖茨正隐居修行于上海荣宅。一场名为“多宝阁”(Chinacabinet)的展览正在荣宅中进行,盖茨化身为荣宅的“访客”“幽灵”与“主人”,通过三幕叙事对建筑空间做出回应,虚构的三种身份展示了他与陶艺共存方式以及某种陶艺的灵修体验。“主人”与“幽灵”分别将观众引入荣宅的日光室与原荣夫人的卧房,“陶艺工作室”与“中国瓷器店”是盖茨为其经营的叙事氛围,宴会大厅中的六个博物馆展柜则是一次艺术家通过自我建立档案的尝试,作为“访客”的盖茨与观众一起在荣宅华丽的大厅中观看塑造他的艺术观、世界观以及灵性的种种物质。

日蚀希维尔很差吗(西斯特盖茨霓虹为什么坏)(5)

图左> 坏霓虹”(Bad Neon)展览现场,艾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霓虹#3 作品

图右> 西斯特·盖茨在荣宅的展览多宝阁(China Cabinet)

在展柜《砖雕》的展示中,背景标语“非裔民艺”(Afro - mingei)是这个展览中解读盖茨的关键词之一。这个被艺术家创造的词语有意模糊和汇集了两种文化身份,同时也指向他陶瓷创作中的文化根源和实践轨迹。“Afro”这个说法既指非洲裔美国人的文化,也指非洲裔美国人的标志性发型。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民权运动结束后的黑人领袖重新使用了这种发型,作为黑人身份和赋权的象征。“Mingei”—— “民艺”一词是由哲学家和文化人物柳宗悦(Soetsu Yanagi)、陶艺家滨田庄司(Shoji Hamada)和河井宽次郎(Kanjiro Kawai)共同创造的,指由当地不知名的手工艺人制作的民间工艺品。盖茨渐进地探索了“日本哲学和黑人身份”的文化混杂性,这些思想往往被淹没在被他称之为“西方-白人”同一性的结构中并被人遗忘,“非裔民艺”是一种文化融合的血统(艺术家语),盖茨用分层的叙述和嵌入物品中的历史,质疑了正典中的文化结构。

日蚀希维尔很差吗(西斯特盖茨霓虹为什么坏)(6)

> 西斯特·盖茨作品《奴隶,前奴隶》(Slaves, Ex Slaves)与《进步磨轮》(Progress Mill)

盖茨曾在艾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绘画中领悟到“日常的流程就是实现灵魂满足的手段”。这与他所谓的“后工作室精神”(a post-studio ethos)有相通之处。盖茨认为工作室是他“生活的锚和祭坛”。他还在荣宅的直播中说过:“制作陶艺就像在工作室做瑜伽。”某种意义上,荣宅里“陶艺工作室”的叙事空间是写实的,同时也无限地靠近艺术家日常的“冥想空间”。此刻,回看《坏霓虹》宣传照里坐在“冰山”前、穿着亮粉色毛衣的那个盖茨,我突然意识到,三号油罐里所有看似轻松欢乐的事物下都暗藏了某种连接黑人历史的沉重内核,它发着光,聚集着可以爆破的能量,而这一切会在一场波普冥想结束后悄悄地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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