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前,他说,乖,我三年后来接你回京做我的太子妃。可才两年,她在西北惊闻他的死讯。一年后,她回京,去了他荒废的府邸。推开书房的门,她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他。她眼眸含泪的问,你是人是鬼?她扑进他怀里说,不管你是人是鬼,这一刻,我只想好好抱抱你。

死了一个前朝的老妃子(死去的前太子竟然又活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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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宏二十五年。

苏意裳穿过繁华的街道,站在破败的前太子府门前,怔怔地出了神。

门被封条封住了。

当今太子嫌这前太子府不吉利,另置了太子府。这里便空落下来。

门前的落叶与枯枝积了厚厚一层,无人打扫,更显出几分苍凉来。

与三年前的车马盈门形成截然的对比。

发了片刻呆,苏意裳绕过前门,翻身越过围墙,进了府。

府内亦是一片萧条。

苏意裳不曾想过,她当初与商易宸一别,竟然成了死别。

犹记得三年前,商易宸摸着她的头说:“阿裳,你跟你父亲母亲去西北吧,去代孤看看西北的风景。三年后,我接你回来做太子妃。”

然而,她才走了两年,就接到了他的死讯。

她不敢相信,甚至私自带人往江南而去,想要去找找在洪水中遇难的他。

可才走了二十多里路,就被父亲带人截了回去。

父亲说:“苏意裳,你们一没定亲,二没婚约。你这样去江南,算怎么回事?朝中已找到了他的尸首,此时怕已是运回了京。”

母亲说:“阿裳,我们知道你的情意。可人死不能复生哪。”

最后,她在父亲的怒骂与母亲的眼泪中妥协了。

三年后,她回来了,却不是被他接回来的。

苏意裳走过抄手游廊,进了正院。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洒落院中,即使灰尘堆积,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有了几丝鲜活的之气。

苏意裳惨淡地笑了笑。

没了他,这院中,哪里还来什么鲜活之气?

苏意裳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想着往日他在这书房里教她练字罚她读书。

忍了许久的泪,终还是滴落下来。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伸手缓缓地推开了那道门。

书房里的摆设依旧,书桌后站着的那个人也依旧。

苏意裳惊得后退了一步,却又疾走几步入了书房。

“商易宸?”她颤着声音唤。

书桌后的男人抬起头,朝她笑笑:“阿裳?怎么就回来了?”

苏意裳一时恍惚。

这是真的吗?这个人,是真的吗?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苏意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商易宸的手。

手心冰凉。

“怎么了?一年不见,就不认识了?”商易宸低头笑着打趣她。

“商易宸,你……你是人是鬼?”苏意裳不答他的话,颤声反问道。

商易宸轻笑一声:“真是傻了。你猜呢?”

苏意裳却是鼻尖一酸,刚止住的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一头扎进他怀中,将他撞得一个踉跄:“我不猜,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只想好好再抱一抱你。”

隔着衣料传入手中的温热之感,让苏意裳的心定了定。就是做梦,也不会这么真实吧?

商易宸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拥住她,满足地叹息一声。

良久,他放开了苏意裳,刮了刮她哭得通红的鼻尖:“阿裳,怎么提前回来都不说一声?”

苏意裳皱皱鼻子,哼了哼,撒娇道:“我想你了。”

是很想很想,从听到他死讯的那一刻想,她就只想再见他一面。

这一刻,她不管这些是真是假,是梦还是幻想,她都只想与他好好地呆一会儿。

这样想着,她又蹭进了商易宸的怀中。

商易宸轻笑一声,将人整个抱进怀里,然后抱着她坐下。

他拿了桌上刚洗好的葡萄剥了皮喂给她吃。

他喂,她就张口吃。一颗又一颗。

半晌,苏意裳低声嘀咕:“怎么做梦吃葡萄还会吃撑呢?”

商易宸回过神,好笑地拿手帕给她擦掉嘴角的汁水,又擦了擦自己手。

然后在苏意裳头上轻轻敲了敲:“还以为自己做梦呢?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一回来就问我是人还是鬼。”

苏意裳脸上一片懵懂之色。片刻后,她扬起小脸,认真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多久没见我了?”

商易宸揉了揉她的头,故意将她整洁的头发揉乱:“一年呀。去西北一年就傻了?”

却见苏意裳愣住了,也不见她像往日般跳起来叫嚷着他弄乱了她的头发。这倒是稀罕得紧。

苏意裳是真的愣住了。

商易宸说一年没见她。可她,明明已经三年不见他了呀。

苏意裳的脑中蓦地升起一个念头,并且迅速地生根发芽。

她拽住商易宸的衣襟,急声问:“你有没有去江南赈灾?”

商易宸皱了皱眉:“阿裳,你怎么了?今日怎么怪怪的?赈什么灾?近日朝中没有任何江南有灾难的传言呀。”

苏意裳脑中的念头得到证实,突兀地笑了。笑完就哭,哭完又笑。

商易宸一直哄着她,不见半丝不耐烦。

半晌,苏意裳擦掉了泪,非常认真地望着商易宸,一字一句地说:“商易宸,我接下来的话,不管如何不可思议,你都要听着,并且要相信。我不会骗你。”

商易宸闻言也是正了正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苏意裳见此,长吁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缓缓地道:“易宸哥哥,走进这里之前,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你了。三年前,我离开京城往西北,你说三年后你接我回来。可是我没等到你。一年前,江南大水,为稳民心,皇上要派皇室中人去赈灾。你自请去赈灾,然后在洪水中遇难……”

说到最后,苏意裳已是声音哽咽。

商易宸怔住,继而眉头紧紧蹙。

刚才阿裳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仅仅一年时间,她如何就成熟这许多?他还在想,是不是苏将军与苏夫人没有好好护住她?

听了阿裳这番话,他瞬间便想通了所有。不过这个说法,也委实过于神奇了些。

几息后,他嘶哑着声音开口:“阿裳,你是说,在你的世界里,我已经死了?”

苏意裳点着头,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商易宸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接人抱进怀中。紧紧地抱着,良久没有说话。

他轻轻地拍着苏意裳的背,缓缓地开口,声音沉静不见一丝慌乱:“这么说,咱们俩个之所以能见面,应该是时光错开了。”

苏意裳将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闷闷地不开口。

“好了。怎么现在变爱哭鬼了?来,起来吃糕点。”商易宸见她那闷闷不乐的样子,笑了笑,将人扶起,又将桌上一碟红枣糕往苏意裳面前推了推。

“易宸哥哥,一年后,你不要去江南好不好?”苏意裳扁着嘴,顶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睛,软声祈求道。

“好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让它发生。阿裳,你信我。”说着,商易宸从碟中拿起一块红枣糕,喂进了苏意裳的嘴里。

苏意裳脸一红,得到了商易宸的承诺,心下也有些放松,便接过红枣糕捧着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吃到一半,她又抬头看商易宸,软着声音道:“易宸哥哥,你不要死,好不好?”

“好。”商易宸伸手拿手帕给她擦掉嘴角的点心屑。

苏意裳眉眼便亮了起来。

就这样,她亮晶晶地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与他讲着在西北这几年的趣事。

时光似是一下子就溜走了。

转眼,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洒了进来,给室内蒙上了一层橘黄的暖色。

商易宸拍了拍苏意裳的头,轻声道:“好了,回吧。”

苏意裳不动,也不吭声。

商易宸就笑了:“回去吧,不然你爹娘得担心了。”

苏意裳抬眼看他,眸中是化不开的浓愁。

商易宸的心一颤。一瞬后,他又恢复如初:“没事,不怕。我一定会努力活着。”

苏意裳抿了抿唇,轻声说:“那我明日还来,好不好?”

“好。”商易宸的眉眼越发柔和。

商易宸欲送她出门,可她才跨出了那道门槛,就凭空消失在眼前。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往前伸了伸,似要抓住什么。

侍卫十一在商易宸推开的刹那就从黑暗中走出,悄无声息地侯在了门口,这会儿见主子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忙问:“殿下,怎么了?”

“你可有看到什么人过来?”商易宸怔怔然地问出声。

十一低声回答:“殿下,不曾有人来过。属下今晚一直在。”

“问问西北那边的人,阿裳近日可好?”

“是。”

商易宸转身回了书房。

五日后。十一回了商易宸:“殿下,苏小姐一切安好。”

“她一直呆在西北?”商易宸又问。

“是的,从不曾离开。”十一疑惑地看了一眼商易宸。

“行了,我知道了。”

这一刻,商易宸完全相信了那是来自两年后的苏意裳。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有人设计。可再厉害的人,想来也是没法让人凭空消失的。而且,他的阿裳,只要有一点点不同,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

2.

苏意裳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书房。

门关上的一刹那,院内满地的枯枝在渐浓的夜色中愈发显得颓然。

苏意裳的心里却是生出了一股子希冀和勇气来。

苏意裳回到将军府,已是掌灯时分。

母亲见了她,好一通埋怨:“阿裳,你下午就出去了,怎么这时才回?女孩子可不能这么晚才回家。”

母亲向来古板,这种程度的唠叨苏意裳完全不当回事。

“阿裳,你出去这么久,去哪儿了?”

苏意裳想着下午见到的商易宸,情不自禁笑了出来,脱口而出:“我去见易宸哥哥了。”

母亲听了这话,怜爱又悲伤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阿裳,你尽说傻话。前太子殿下已经薨了。你……你不能总是这样啊,阿裳。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说到最后,母亲长长叹息一声。

苏意裳一时怔忡。

是了,大家都知道,他死了。他死在了一年前的江南水患中。

可是,想到下午她见到的那个鲜活的人,想到他承诺她的话。苏意裳又笑了。

这一夜,苏意裳早早的入睡了。还做了一个美梦。

次日。

好容易捱到晌午,苏意裳又出了门。

临出门前,对着母亲忧心忡忡地眼神,她笑了笑以示安抚。

她知道母亲的想法。可是,她就想与商易宸多呆会儿,再多呆会儿。

推开那扇门,见到商易宸果然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苏意裳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她轻笑着走过去,率先开口:“易宸哥哥,你忙,我自己乖乖呆着。”

商易宸闻言,挑眉笑了笑,指着靠墙的小塌道:“你坐那边自己玩会儿,桌上有吃的。”

苏意裳开开心心地走过去,窝在小榻上,捧脸看着商易宸的侧脸发呆。

她与商易宸可算是青梅竹马。

苏意裳两周岁时,她母亲就跟着父亲去了西北任上。

她一个人因路途遥远,被留在了京城。由祖母抚养。

祖母的性情古怪,她又自小是个活泼的,经常被祖母斥责,也因而常受家里兄弟姐妹的欺负。

她的性子也就慢慢地变得怯懦。

七岁那年,祖母带她入宫。

皇后要与祖母说话,就让小宫女带她去花园里玩。

她与珍妃的安娴公主碰上,被公主欺负得狠了,只知道哭。

清俊的小少年走了过来,将她扶起,皱着眉厉声斥责了安娴公主。

又转头来温声安慰她。

那一刻,她觉得这个哥哥真好。她软糯着声音唤:“哥哥。”

十岁的商易宸就冲她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寻祖母。

当时皇后还曾笑言:“阿裳倒是投了宸哥儿的眼缘了。”又道:“既然宸哥儿喜欢,往后阿裳要与你易宸哥哥多走动些才是。”

苏意裳记得自己当时脆声回皇后:“好。我也喜欢易宸哥哥。”

从此,苏意裳就成了商易宸的小跟班。

商易宸对她总是多了几分耐心,玩儿的时候也愿意带着她。

因了她与商易宸的亲近,家里的兄弟姐妹也不敢再欺负她,甚至带了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的性子,在商易宸刻意的纵容下,也越来越活泼。

后来,对比京城里的贵女们,她甚至活泼得有些过了头。

有一次,苏意裳小心翼翼地问商易宸:“易宸哥哥,她们都说女孩子应该要端庄娴静,我这样的是嫁不出去的,是真的吗?”

商易宸看着才十岁的她,嘴角抽了抽,然后拍拍她的头,道:“她们是嫉妒你,在胡说。你别听,做好你自己就可以。”

十岁的苏意裳听了这话喜笑颜开,咧着嘴跑了。

想着想着苏意裳有些犯迷糊,抱着抱枕,往小塌上一歪,睡了过去。

时刻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商易宸,见此宠溺地笑了笑,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给人把睡姿调整好,又给搭了条薄薄的毯子。这才退开,回去忙自己的事。

而睡梦中的苏意裳却被拉回了年少的时光。

3.

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商易宸的呢?

大概是十三岁那年吧。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带着几分浪漫的情怀。

那一年的春日宴。

苏意裳穿着薄薄的春装,显得格外的俏丽可爱。

她嘴甜性子又活泼,就格外的讨夫人们的喜欢了。

当然,也极其的让同龄的少女们讨厌她。

是以,当尚书府的林大姑娘故意将一杯温茶碰倒在她身上时,周边的少女们竟然没一个人为她说话。

苏意裳倒不是很在意。不管林大姑娘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就当她是无意的吧。

她冲林大姑娘笑了笑,以示无事。

尔后转身欲去后面的厢房换身衣裳,可转身的刹那,就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摔了个四仰八叉的,极其难看。

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苏意裳虽然性子有些大咧咧地,可归终是十多岁的少女。尤其又是以这样难堪的姿势摔倒,简直是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苏意裳以不雅的姿态揉着臀部慢慢爬起来,欲找她们算帐时,就听到了一个冷冽的声音。、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吗?”商易宸黑沉着脸走过来,伸手扶起了苏意裳。

一众少女皆垂首不敢言。

“阿裳,怎么样?可是摔疼了?”商易宸低首温声寻问。

那一刻,苏意裳觉得商易宸简直就是她的天神。

有那胆大的少女,这会儿抬起头,不甘地道:“太子殿下好生冤枉人,我们怎么就欺负人了?苏姑娘自己不小心摔倒了,难道也要怪到我们头上?”

商易宸冷冷的瞥了她们一眼,朗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故意,但是见她摔倒却无人扶一手,在我眼中看来,就是欺负她了。阿裳是我护着的人,以后尔等惦量着行事。”

这一刻,天神走下凡间,只为给她解围。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击中了苏意裳的那颗小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从此,苏意裳越看商易宸越顺眼。觉得他哪哪哪都好,有那不好的地方肯定是别人嫉妒陷害的。

她也越发的黏着商易宸。

可他身为一国太子,每日都有着繁重的功课。

于是,她就跟进了他的小书房。

跟着他一起练字,虽然她的字写得并不好。

跟着他一起读书,虽然她读的总是话本子。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简直成了公认的太子妃。

可是,皇上却一直没有给她与商易宸赐婚。

有那看不上她这样没脸没皮的做派的,背地里总会嘲笑几句: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妃了?也不照照镜子。就她那个样子,也配?殿下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旧情上多照拂几分罢了。

苏意裳哪能没听过这样的流言呢?

可她不在意。她觉得,只要商易宸在,一切都好。

直到天宏二十二年的春天,祖母因受不了那样的流言,逼着父亲母亲带她去了西北。

商易宸忙完后,净手坐到了小榻旁。

他看着榻上的女孩子,小小的一团,睡得极其不安稳。不知道是做了怎样不好的梦。

商易宸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短短一年后身死,让他的爱笑的小姑娘染上了愁绪。

商易宸思及此,眼眸黑沉不见一丝光亮。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个契机,他就不会让事情再次发生,不会独留他的小姑娘单独一人。

榻上的苏意裳不安的动了动,将薄毯掀开了一角。

商易宸见此,无奈地笑了笑:还是那个爱踢被子的小姑娘啊。

他伸手过去,将薄毯重新给她盖上。

她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将脸蹭在他手间,舒服地哼了哼,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商易宸不敢再动,落到苏意裳身上的眼神却是更加的柔和。

他是哪一年对她动心的呢?

大概是十六岁那年吧。夏日的夜晚,他做了梦,梦见他亲了苏意裳,小姑娘粉嫩嫩的唇柔软得不像话。

第二日醒来,他换下脏掉的衣裳,按了按心口。那份悸动还在。

他便知道,他要这个小姑娘。

幸运的是,小姑娘很乖也很黏他。

他便用温情和宠爱织了一张网,想要网住她。也网住了他自己。

她一日日的长大,即使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她应该是他未来的太子妃。可父皇就是不赐婚。

其实他是明白父皇心里的顾忌的。

母后也正是因为明白父皇的顾忌,就更不敢去求赐婚的圣旨。

直到苏意裳被她祖母逼着去西北。

他哪里舍得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可他的实力还不够。他只能抚着小姑娘的头,轻声安抚她:“阿裳,你跟你父亲母亲去西北吧,去代孤看看西北的风景。三年后,我接你回来做太子妃。”

他以三年为期。他觉得他可以做到。

可小姑娘走了不过三个月,母后竟然就病逝了。

他现在还不曾出孝期呢,可他的好父皇已经立了珍妃为后。

4.

苏意裳醒过来时,又已是暮色低垂。

“呀,我竟睡了这么久。易宸哥哥,你都不叫我。”苏意裳拥着薄毯坐起来,娇嗔道。

商易宸顺势收回自己已有麻意的手,笑着道:“我见你睡得正香,不忍吵你。”

他不敢问她为何会睡得不好,怕看见她含了泪意的眼。

清咳一声,商易宸又道:“醒了就回去吧,不然太晚了,我不放心。”

其实他想送送她的,可他又不敢冒险。

他一个在她的世界里死去的人,再冒然的出现在她那一方世界,会不会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后果呢?

他不想赌那万分之一,他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活下来,然后走向她的世界,长长久久的陪着她,而不是一时一刻。

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要如何走去她的世界,但总该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苏意裳明显不太乐意。她看了他一眼,垂了眼眸,轻声道:“好。那我明日再来看易宸哥哥。”

商易宸轻轻捏了把她潮红的脸颊,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颔首道:“好。我等你。”

这一回,他没有再送她。

他看着她走出书房,然后再凭空消失。心脏的某个地方生疼。

苏意裳回了府,没有见到父亲和母亲,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慑手慑脚地往自己院子走。

刚走进自己房间,就见到了坐在房中饮茶的母亲。

苏意裳有些颓然。

唉!看来还是逃不住母亲的盘问了。

苏夫人的脸色很不好,但也没有发作。而是淡淡地道:“阿裳,那些名册都看了吧?可有看上哪家公子?”

苏意裳这才想起昨儿早上母亲塞给自己的名册。上面是京城各家适婚公子的简短介绍。

苏夫人一回到京城就在为她张罗婚事,想要寻个可靠的人把她嫁了,以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已经那薨了的前太子。

苏意裳看着忙前忙后的母亲,本想着,嫁就嫁吧,反正没了那个人,嫁谁不是嫁呢?

可是现在,她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

苏意裳上前行了礼,小声道:“母亲,我想再等等。”

“阿裳,你还要等什么?”苏夫人叹了口气。

等什么?苏意裳有些茫然。但是,她就是固执地想再等等。

苏夫人看她一眼,终还是不忍苛责,软了声音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与我去参加魏国公府的宴席。不要再整日不着家了。”

苏意裳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苏夫人再看她一眼,放下茶盏,起身走至她跟前,拍了拍她的手,缓步走了。

苏意裳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头一片涩然。

次日清晨,苏夫人一大早就送来了出席宴会的衣服和首饰。

苏意裳其实不想去,她虽在京城长大,却并不曾有知心的姐妹。

可想了想母亲日渐愁苦的神色,苏意裳抿了抿唇,还是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接下来连续五日,苏意裳都完全没有时间再去见商易宸。

今日被母亲拉着去魏国公府参宴,明日又是去尚书府、将军府。

京城的宴会特别的多。

多得苏意裳想哭。

参加完宴会回来,母亲就会到她的院子里,拉着她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与她一起吃饭,最后看着她睡觉。

苏意裳知道母亲的意思。母亲不过是担心她,不愿意让她再去前太子府罢了。

可她的心一日比一日更焦虑。

第五日晚上,她等母亲走后,换了衣裳,翻墙出了府,甚至差点被府上的亲卫兵逮住。

夜晚的前太子府,空寂得有些阴森。

影影绰绰间,偶有猫头鹰尖利的叫声,吓得人心脏一缩。

待到了前太子府的正院,苏意裳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她其实一点都不确定,这个点过来,能不能遇上商易宸。就像她第二日也是硬生生地捱到了晌午才去见商易宸一样。

可心里总是抱了丝希望。万一他在呢?

在看到书房中透出的亮光时,苏意裳的心安定了下来。

推门而入,果然见到商易宸正坐在小几旁喝茶。

“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商易宸抬头见她,颇有些责怪地问。

苏意裳笑着跑过去:“这几日母亲总是守着我,不让我出门。这时候我才敢偷偷地溜过来。”

商易宸示意她坐下,递了杯清水过去:“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门不安全,以后不可这般。”

“嗯。”苏意裳随意地点头,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眉眼微微弯起,眸中是点点星光。

“这些日子在忙什么?”商易宸关心地问。

苏意裳放下水杯,嘟起了嘴:“母亲总拉着我去参加宴会。哎呀,京城里的人怎么这么喜欢办宴会呢?这家完了又那家,烦死了。”

商易宸挑眉:“嗯?每日都参加宴会?”

“对呀。这五日,我天天在参加宴会。”苏意裳手指绕着头丝,显示着自己的不耐烦。

“五日?”商易宸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词。

苏意裳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商易宸微微叹息一声:“阿裳,我已经五十天没有见过你了。”

苏意裳微微张大了嘴:“所以,我们的时间是不对等的?我这里一日,你这里竟是十日?”

“嗯,应该是如此。不过咱们在这个小书房中时,时间又是对等的。”商易宸轻轻地点了点头说。

“你那里现在是几月?”苏意裳蹙眉问道。

“十月。”商易宸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意裳歪着脑袋盘算着时间。

室内一时静默一片。

良久,商易宸揉了揉苏意裳的头,温声道:“别想了,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的。你只要乖乖等我就好。”

苏意裳瞪了他一眼,鼓了鼓嘴道:“你这回不许说话不算话。”

“不会,我还想陪着阿裳到老呢。”商易宸笑着哄她。

苏意裳红了脸。

商易宸道:“回去吧,太晚了不好。”

苏意裳埋怨地看着他:“总是我一来你就催我走。”

商易宸轻笑出声:“我也舍不得,可你一个姑娘家,我总是不放心你太晚出来的。我也是自私的人,极想见到你。不然我该与你说,晚上你不要出来。”

苏意裳被哄得心里甜滋滋的,也不说话,捧着脸呆呆地看了商易宸好一会儿,这才起身道:“那我便走啦。”

“好。”商易宸也笑着起身。

苏意裳往前走了几步,突又回身跑至商易宸面前,踮起脚尖,用自己娇嫩的唇碰了碰他的。

商易宸一怔,继而搂住她的腰,止住她后退的步子,将他的唇轻轻地覆了过去。

小姑娘的唇瓣与那年梦中的一样柔软,还带着股沁人的香味。

商易宸不舍得放开。

良久,两人分开。

苏意裳摸了摸商易宸微带凉意的脸,轻声说:“易宸哥哥,你要小心三皇子。”

“嗯?”商易宸挑眉笑着看她。

“我听父亲说,当年你身死的消息传开后,首先找到你的人是三皇子的人。”苏意裳蹙了蹙眉。“我直觉这中间应该与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嗯。我听阿裳的,我自己会小心些。阿裳也要注意安全。”商易宸的指腹抚了抚苏意裳女嫩的脸蛋,仔细的叮嘱。

“好。”

5.

接下来的日子,苏意裳都等母亲离开后偷偷去前太子府。

往往呆一两个时辰,便被商易宸撵了回去。

如此过了半个月。

这日,苏意裳偷摸着回到府中时,却见自己院里灯火大亮。

心中暗叫不好,苏意裳磨磨蹭蹭地进了房。

果然见到母亲铁青着脸坐在房中椅子上。

眸光微闪,苏意裳痛快地跪在了母亲面前。

“你去哪儿了?”苏夫人厉声问。

“我就去院子里逛了逛。”苏意裳抬眼悄悄的瞄母亲的神色。

苏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去院子逛逛?苏意裳,你怕是不知道我早已经将府里翻了个遍吧?”

苏意裳听着母亲唤她的全名,就知道这是真的生气了。

她跪着往前行了几步,软声道:“母亲,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苏夫人见她如此,气倒是缓了几分,冷声道:“你去哪里了?”

“我……我去易宸哥哥院子里呆了会儿。”见瞒不过,苏意裳大大方方地道。

苏夫人闻言怔住了。半晌,她落了泪。

苏意裳见母亲这般,慌了神,忙道:“母亲,女儿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别哭啊。”

苏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内一片清明:“阿裳,你起来吧。既然知道错了,那你明日就从娘给你的名册中挑一个人出来,咱们把亲事定下来。”

苏意裳怔怔地望着母亲,固执地道:“母亲,我不嫁。我不定亲事。”

“你……你个糊涂的丫头,要犯倔到什么时候?前太子死了,一年前就死了,你接不接受,这都是事实。”苏夫人突然神情激动。

苏意裳心中凄楚一片:“母亲,您让我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一年,就一年的时间,好不好?”

“你……”苏夫人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再多的狠话却是说不出来。

顿了顿,苏夫人道:“以后,你不准再去前太子府。”

“母亲,不行的。我……我就是去看看,呆一会儿就好。”苏意裳软声求道。

苏夫人别过了脸。

“你再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苏意裳回首就看到了父亲阴沉的脸色。

“苏意裳,你倒是越发的胆大了啊?晚上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苏将军踱至苏意裳面前,厉声质问。

苏意裳向来怕父亲,这会儿更是缩着头不敢吭声。

苏夫人拉了拉苏将军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吓着女儿。

苏将军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无声地叹息一声。又朝着苏意裳道:“明日起禁足一个月。”

说完,苏将军拉着苏夫人的手出了苏意裳的院子。

苏意裳在丫头的搀扶下爬起来,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委屈,更多的是仿徨。

苏意裳这次是真的被禁足了。

她曾经尝试着翻墙出去,最后被父亲的亲卫堵了回来。什么时辰都是一样。

苏意裳很颓丧。

她放软了态度去求母亲,母亲叹息着还没说话,就被父亲拉走了。

她也去找父亲哭过闹过,可往日里最疼她的父亲,这回却是硬下了心肠。不管她如何闹,就是不松口。

最后,她没了办法,开始拒绝吃东西。

她知道父亲和母亲定会心疼她。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过份。

可是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她一日比一日焦虑。

她与商易宸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不知道最后结局会不会改变,她只想在这之前,与他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就算最后,最后……

想到这里,苏意裳再也不敢往下想。

果然,第三日,苏将军和苏夫人就来了苏意裳的院子。

苏夫人见着苏意裳苍白瘦削的脸,当场落了泪。

苏将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这个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女儿,叹了口气,甩甩衣袖走了。

临走前,他沉声说了句:“你是长大了,我和你母亲是管不着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是苏意裳第一次听见父亲对她说这样的话,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一串一串地往下落。

苏夫人则道:“阿裳,你这是何苦?前太子再好,可终归是不在了啊。我的女儿啊,你要如何才能放下?”

苏意裳一把抱住母亲,将头埋进她怀里,呜呜地哭,就是不说话。

苏夫人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阿裳,吃点东西吧?我和你父亲都不再逼你了。”

苏意裳点了点头,抬首看着母亲,撒娇道:“那……我吃了东西,想要去看看易宸哥哥。”

“唉。去吧去吧,往后我不拦你了。”苏夫人苦涩一笑。“这几日,我也想了很多。如果换成了我自己,怕也是没办法那么快走出来。娘想通了,总归,你的健康和心情最重要。”

苏意裳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母亲,对不起,是女儿不孝,让您和父亲担心了。”

苏夫人再次拍了拍苏意裳的手以示安慰。

苏意裳吃了点粥,恢复了些力气,就往前太子府跑。

她满心雀跃地进了小书房。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苏意裳顿时有些慌。

小书房不大,里面除了书桌、书架与靠墙的小榻小几外,无任何遮挡物。

倒是小书房里面,还有个里间。平时用作临时小憩。

苏意裳慌乱地跑进里间。

里面放了洗漱的用品,可见平时是有人住的。

可是依然空无一人。

一时间,苏意裳心里茫然一片。她踉跄着走至小榻前坐下,抱着小榻上的抱枕发呆。

商易宸他不见了吗?

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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