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导演李非(邪不压正编剧李非)(1)

电影导演李非(邪不压正编剧李非)(2)

导演李非

在电影《命运速递》中,受雇于黑社会的周小铁拿着哑铃寻找躲债的小白领方南。一天的“猫和老鼠”过后,俩人在面馆相遇。周小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操着一口地道的河南方言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不?我来北京一天了,我可疲惫。”话音一落,影院里笑声四起。

“我来北京十年了,疲惫十年了。”该部电影导演李非回忆起“北漂”十年,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已经寻不着一点点家乡口音。

采访当天,浅色的短袖短裤,宽边的黑框眼镜,和略显可爱的平头,让李非看上去就像20岁出头的小伙子,只有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能证明岁月在他身上“碾”过的痕迹。

被折叠出来的皱纹像是他折腾的前半生一样,想要叠出不一样的形状。他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标签,是广告设计师,也是作家;是编剧,也是演员,而如今,他做了导演,并参与了将于7月上映的姜文新片《邪不压正》的编剧工作。

在“四十不惑”这一年,他做了一场电影梦,并结结实实看它成了真。

还能这么讲故事?!

说到非线性叙事,不能不让人想到上世纪90年代初昆汀·塔伦蒂诺导演的《低俗小说》。这部后现代主义的标志性影片至今都是李非最喜欢的电影之一,也在某种意义上牵引他踏入这个圈子。

彼时,在山西长治读艺校的李非正和朋友在村子里的录像厅借“那种”片子看。“我们当时想连着录像机一起租,但老板说要押金,还挺贵,看我们没那么多钱,就说押别的也行。我那哥们儿立刻跑回家把他们家户口本拿来押这儿了。我们俩就抱着录像机和四张影碟到了(哥们儿)他爸的工厂里,找了间有电视的办公室,在那儿看。”

四张碟看完,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十点。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除了其中一部是三级片,剩下三部分别是《阿甘正传》《低俗小说》和《肖申克的救赎》。李非隐隐觉得,那个晚上改变了他。“我看过不少玩儿叙事的小说,但玩儿叙事的电影还是第一次看,居然还能这么讲故事,牛啊!”

他开始有选择性地去租碟:“我感觉那会儿挣的工资都用来租碟了,《落水狗》啊,《香水》啊,都看。遇见好的就直接买下来。”

电影导演李非(邪不压正编剧李非)(3)

直到2011年被选入宁浩的新电影演员培训班,他才算是真正踏入这个圈子。为此,李非辞掉了月薪1万的工作。虽然最后宁浩换了戏,李非没有演成,但在培训班中,他认识了如今《命运速递》的男主演赵炳锐。“炳锐看了我的小说,问我考不考虑做编剧,因为他也认识一些导演嘛,从那儿我就开始写剧本。”2014年,他作为电影《闯入者》编剧之一获得了第51届金马奖最佳原创剧本提名。

李非离导演身份越来越近了,“当时炳锐和我们的女主角吕晓霖都没什么戏演嘛,就想弄个自己的东西,但没找着投资,这事儿就先搁置了。结果2013年,制片人郑里明突然说深圳有人愿意投资300万,260万用于电影制作,40万做宣发。”

两个月后,剧本完成。一个月的拍摄结束,预算超支了,没办法,他和赵炳锐又各掏了十多万,把后期做完。

电影拍完,兜里只剩6000块钱,李非戏谑自己:“不仅片酬(还)没拿到,还贴成了穷光蛋。”

“没钱”两个字,几乎贯穿李非这十年的“北漂”生涯。

莫名其妙欠了十万

遇见宁浩之前,他一直在电影边缘徘徊,还莫名奇妙欠了一屁股债,《命运速递》中的方南就是以李非这事儿为原型。“当时朋友邀请我一起成立广告公司,他出钱,我出人。我拿他投的6万去找场地、买设备、装修。结果突然哥们儿跟我说,他的生意也遇到点问题,并且家人不太同意他投资这个,就说,这6万当我借给你的,你接着开公司,剩下的钱就自己来吧。我当时也年轻,没想那么多,给他打了6万的欠条和比银行利率高一倍的利息,接了这茬儿。”

头脑一热的后果就是,“傻了”,不知道怎么运营,也没有流动资金,不到一年,公司就倒闭了。这时,一个曾合作过的朋友邀请李非到北京和他一起做项目,结果不到半年,又黄了。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说起当时,李非的语气里仍然带着些失望和迷茫。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对他文笔的肯定鼓励了他写小说。“那个时候我住在草场地,回家要一两个小时,但不管多晚都会写,通宵后,第二天给单位打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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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速递》中,以李非经历为原型的方南(张优饰演)

他想赶在父亲去世十周年之前把小说写完,烧给爸爸。

父亲生前是县里的公务员,爱好书法、摄影和文学,家里有一柜子的书,“但这些在小镇上都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我觉得他是不得志的。他一生都没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而李非想告诉爸爸,“虽然我三十好几,没挣到钱,感觉自己一无所成,但我至少做了两件真的想做的事儿”。

2010年夏天,李非辞了职,几乎闭门不出,“几个月内就见过我弟弟一次,恍恍惚惚,陷在小说里,对真实世界产生了怀疑。”

不巧,前有“虎狼”后有“追兵”,曾经“将了他一军”的哥们儿天天给李非打电话要钱。一开始,李非躲着不接,就像电影里的方南躲着周小铁一样。对方一看情况,放出狠话:“你要是这样,我就想别的办法了,咱们别撕破脸!”李非只得好言好语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找到了路子,出了书就会还钱。

关门写稿的李非,靠着之前工作时攒下的几万块钱生活,除了零零散散还债,还要付房租。每天最大的消费就是买几瓶啤酒,喝大了就睡觉。

不疯魔不成活,花了大半年时间,现代小说《喊个没完》和玄幻小说《好像一无所有》完工了。

电影导演李非(邪不压正编剧李非)(5)

出发前,李非把两本没有版号的小说打印出来,装订成书,揣着仅剩的3000块钱,回了老家。送灵那天,请不起乐队的他让小三轮车在前面拉着音响,放着哀乐,全家人跟在后面走。走出几百米,音响没音儿了,师傅就赶紧修,修好之后继续走,没一会儿,“啪嗒”,又没音儿了。来回三四次后,李非崩溃了。他把照片交给弟弟,冲上前一把拔掉电线,冷着脸说:“滚,我不要了!”队伍像坏掉的黑胶碟一样,光走,不出声。

李非跪在地上默默烧着小说,“突然,几年来内心积累的情绪就绷不住了,在我爸坟头嚎啕大哭”。

回到北京之后,他应聘了一个月薪1万的工作。紧接着,触底反弹,否极泰来,他用做VI(视觉识别系统)赚得的10万还掉了莫名其妙欠下的那笔钱。这次,他开开心心喝了顿啤酒。

没过多久,《喊个没完》被世纪文景的编辑看中,憋在没空调的出租屋里写完的书被刊上版号送上书架。

接受命运的不确定性

出了书,做了编剧,拍了电影,李非“感觉人生进入了一个挺诡异的阶段”。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赵炳锐和他所饰演的周小铁都经历了母亲离世,而饰演琴初九的女主角吕晓霖当时也确实处在一个无戏可演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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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铁扮演者 赵炳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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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初九扮演者 吕晓霖

在李非看来,选择这样的边缘人群,是“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的群体,没有稳定工作,收入也不固定,今天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比起精确地描述行业现状,李非更愿意用抽象、隐喻的方式去表达。“你想,哪个催债的会拎着哑铃呢?”那么沉的东西,带在身上,“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二嘛”。

还可以从中看到李非北漂时的居住环境,电影中方南与琴初九居住的出租屋就是李非在草场地居住时的出租屋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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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速递》中,方南与琴初九(吕晓霖饰演)在出租屋

李非也终于有机会向自己钟爱多年的电影表达敬意,他在方南的家门口贴了张《低俗小说》的海报。“《低俗小说》里面所涵盖的暴力、毒品、黑社会等元素,受各方面限制,是我们不可能去触碰的,但它依然对我影响很大。”

29天的拍摄,李非带着团队熬了一个又一个大夜。要吃杀青饭的那天,李非却突然垮了,“真的完成了之后,就感觉自己要死了,我说我这顿饭吃不了了”。他一路睡回北京,好几天才缓过劲儿。

2015年,李非把影片送到了第九届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姜文任主席。最终,片子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演员等多项提名,赵炳锐斩获最佳演员。和姜文新作《邪不压正》的编剧之约也就起始于这里。“第一次去见姜文导演谈编剧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他说看了我的片子,觉得很棒,看看有没有合作机会,我说好啊好啊好啊。一年后,姜文导演就给我打电话,说要不要来帮我写这个,于是,10月份我正式进入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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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与姜文

折腾了这么一溜够,李非对自己的定位又“清晰”又“模糊”。“今后主要是做导演吧,趁着自己还算年富力强,多拍些自己想拍的片子。”沉默几秒之后,他又说:“也可以有别的尝试,如果有合适的机会的话,我也可以演一演,都可以玩儿,都可以去尝试。”比如这次,他就在电影中客串了一个快递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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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右三)客串快递小哥

采访中,他数次表达自己不是个喜欢稳定的人,所以也不认为四十就真的能不惑。他点了根烟,低着头想了很久:“相对三十岁来说,我是不惑很多了;但是相对五十岁来说,因为我还没经历,所以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孔子说四十就不惑。”

思考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用自己奉行的价值观来答更好:“也许(不惑)就是明白了命运的不确定性,并且完全接受这种不确定性,不会去做任何预设,不会说非得怎么样,要明白唯一的不变就是变。这个时候,你会变得更坦然,这可能算是不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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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赵建琳

编辑 | 赵建琳

图片 | 李非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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