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歌里,按题材分,玉台体总是让人浮想联翩。这也难怪,因为玉台体都是写男女之间私情的,这类诗被称为艳诗。此类诗很多,唐朝宰相权德舆有《玉台体十二首》传播最广,其十一最为有名,全诗如下:

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

铅华不可弃,莫是藁砧归。

诗句简单,意思也不难理解。昨晚我裙带忽然松弛解开,早晨又看见蟢子双双飞来。要赶紧描眉擦粉梳妆打扮,莫非是我的丈夫快要回来。这是典型的闺房诗,写一个女子期盼丈夫归来的情景。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1)

要理解这首诗的好,需要到有一定的年纪,至少要懂得相思,或者明了了“爱情”的感受。裙带自己解开,又看见虫子双双飞走,突然心头一暖,赶紧把自己好好地收拾一番,满脑子的心思便只想着丈夫归来。注意这里面的细节,也就是情感投射的意象。裙带会自己解开吗?联想到是丈夫解开了裙带,蟢子双双飞去,又以为是自己和丈夫一样出双入对。内心强烈的期盼终于转化成实际的行动,扑粉描眉,以待人归。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2)

这诗艳不艳,显然,香艳无比。虽然只有寥寥二十个字,但将一个心花怒放,情意绵绵的女子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唐朝,虽然礼教宗法不严,但如此描绘还是会让人想入非非。特别是那句“昨夜裙带解”,简直可以演绎出太多故事,于是上千年来被奉为艳诗经典。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3)

其实,从作家的角度来看,这并非其本意,《玉台诗十二首》的作者权德舆也是一个十分本分的文学家。韩愈评价他“是生相君,为朝德首”,而柳宗元也评价他“行为人高,言为人信,力学掞文,朋侪称雄,子亟拜之,足以发扬。”可见他的德行和操守都是响当当的。以上,可以得出,写此艳诗并非为作者本意。或者说,写此诗并非为表达艳俗之意。

首先,男女之情涉及俗媚,但这却是人最基本的情感,其本质并无俗雅之分。最为经典的莫过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种朴素的情感因为礼教和道德的盛行而受到压抑,并不是说这些情感就是不好的。若如此,人类也便不得延续了。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4)

权德舆写《玉台体十二首》从文学的角度来看,他是通过具象化的语言来描摹一种朴素的情感,因为惟妙惟肖,浑然天成而被世人称赞,这是文学表达的集大成者。

中国的文学牵连在史学里面,或者和政治纠缠不清,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莫不如此,即便到了魏晋之玄学或者清谈也概莫如是,直到南北朝时才稍微有了关于个人(私人)情感的描述或者表达。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5)

晋朝南迁,许多世家大族随之渡江,政治军事虽然颓废,但文化却有了大发展。至南朝梁,许多东西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昭明太子萧统编纂《文选》,遵循正统,遵循“文以载道”的原则,收集了自周朝至南北朝时候的诗文700余篇。比萧统稍晚一些的徐陵便收集了梁朝以前的非正统,也就是俗艳的诗文编纂成集,也就是《玉台新咏》。至此,真正达到了雅俗共赏。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6)

虽然说是非正统,但也并非都是艳俗之物。徐陵的《玉台新咏》里有许多至今仍脍炙人口的诗文,比如《孔雀东南飞》、《陌上桑》等名篇都在其列。从其内容可以看出,《玉台新咏》只是题材多为儿女私情,但这样的内容为私情小爱并不为人所重。

南朝奢靡,到了南朝陈,格律诗有了长足发展,偏安一隅的人在政治上不能有所突破,便只好将情感都投射到儿女私情上面,虽然是一种颓势的表现,但从文学的角度上却是有了长足的发展,至此开始更多关注个体(人)的情感。这些状态到了唐朝在李白的身上有了集中体现。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7)

李白写的是自己,杜甫写的是他人,杜甫相较于李白,在文学的表达上又进了一步。

所以,权德舆的《玉台体十二首》写的是闺情私事,但从文学表达的角度来看,是一种发展,从唐后期的诗和宋词里面那些缠绵悱恻的“凡人”故事打下了基础。

人的情感是朴素的, 爱情更是朴素的,只因为权德舆的“艳诗”如此受欢迎,正是因为他写出了爱情该有的样子。

暗藏玄机的诗(昨夜裙带解今朝蟢子飞)(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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