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扣人心弦的散文(四川朱相友狗坐石的浪漫岁月)(1)

狗坐石的浪漫岁月(随笔)

我不谈“性”,只谈“情”。假若你想看“情”的妙好,那就请你不要读我这文章。因为,在这里我要谈的是“情”的尴尬。——题记

狗坐石

其实,狗坐石原本不叫狗坐石,叫摞儿石。它源起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山下有一对恩爱小夫妻,只因公婆嫌儿媳娘家门户低贱,要赶那小女人出门。小伙子千般不舍,手挽手来到悬崖边,两人整整哭了一个夜晚。到了东方微白时候,他们便相拥跳进了深渊,后来就化做了两块石头,矗立在这里,深情地眺望着远方。

摞儿石旁边,是一条大路。顺山坡往下走去,就是马家庙,再沿小河走出去七八里地,就到了一个小场镇,叫板桥。如果沿山往西边走,就是一带梁子路,一直绕山梁蜿蜒,途经金家店出石门子,从龙岗寨下去,就又有一个稍大的场镇,叫二龙场。凡是由板桥去赶二龙,或从二龙去赶板桥的人,都要经过这摞儿石。

摞儿石后面,长着一棵黄连树,大约有几百年了,需两三个人合抱,几十里外都看得见,人们又管这里叫黄连咀。因有黄连树偌大的树冠荫蔽,凡从这儿路过的人,都要坐石头上休息一会儿。特别是夏天的夜晚,这附近的大人孩子在晚饭后,都习惯来这儿乘凉。两边山谷里的风,都朝这里吹来,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人们还在这里讲山话,唱山歌,不肯离去。来自山谷里的风,把那歌声带到山下边那些黑洞洞的屋子里,钻进那些躺床上睡不着的老人们耳朵里去。老人们心里直嘀咕:狗娘养的,不知要疯到什么时候?

不晓得是哪个年代,也不晓得是谁家的老太太,领着一只撵路的花狗,去赶二龙场。老太太走得累了,就坐摞儿石上歇息,享受野风的清凉。她身边的花狗也跳上石头,端坐石上,望着远处的山峦沉思。这时候,有人在山下见了那景象,突发灵感,就把那石头唤做了“狗坐石”。人们觉得这名字有创意,一传十十传百,远近传开来,就再不叫它“摞儿石”了。久而久之,人们就只知道有“狗坐石”,而忘去了“摞儿石”真名。

说起这“狗坐石”称谓,好像多少带有一些戏谑成分,明明白白那石上坐的是人,却偏要叫它“狗坐石”。要说是在有意骂人呢,好像也不全是,原因就在人们一边叫它“狗坐石”,一边笑嘻嘻自己也爬上去,坐凉风里不肯下来。这世上,哪有自己骂自己的道理?

打野

在我们川东北山里,人们把猫到野地里捉蛇捉老鼠叫做“打野”。后来,那猫到外面去耍朋友,人们也叫它是“打野”。这里面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有的猫在外面捉住老鼠或蛇,要拖回家里来吃,若是一顿吃不了,它就藏起来,下顿再吃。有时候它就不顾主人的感受,把吃剩下的蛇或老鼠藏进主人的床头或被窝里。要是女主人见了,这辈子怕不完,下辈子还要接着怕。遇了这种情况,她们就手舞火钳或是扫把,把那猫撵出去老远老远,不给它饭吃。所以,人们对“打野”的猫并无好感,多多少少带有点儿贬意。

到了后来,人们把那些找“野食”的不正经男人或女人,顺便也就叫做是“打野”了,而且也像有的猫那样,是招人讨厌的。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语言的演变,这崇山峻岭里的人,竟然把那些青年男女未经“媒妁之言”的谈恋爱耍朋友也一并叫做“打野”。你说这冤还是不冤?

猫打野,本性使然。成年人“打野”,是作风问题,该批判。严格说来,年轻人耍朋友,是不能与作风问题混为一谈的,那是他们在婚姻问题上,争取自由的权利。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不应该叫做“打野”,它和“打野”是有本质区别的。

新中国成立以来,新观念同传统的陈旧观念几经较量之后,旧势力不得不默许新观念的存在。而新事物往往都这样,你那头松了一寸,他这头就往前猛进一尺。几松几进,它就堂而皇之地存在了,本来就“野”的少男少女,就更为无边地狂野了。

情满狗坐石

猫儿找对象了,就嚎春。

那是春天还没到的时候,严格说来还应该是冬天,猫就开始嚎春了。其实,它选择了一个不该嚎春的时候嚎春。半夜里,凄厉的叫声,随寒风四野传播,惊炸了人的好梦,令人毛骨悚然。所以,人对猫的嚎春,或多或少是带有一些厌恶情绪的。

嚎春是女猫的事情,小姑娘到了十七八岁时候,也像猫一样,要嚎春(古时候的文人称其为怀春),但却不像猫那样自己去找对象。那时候的女子害羞,怀春了,还装出一脸正经模样,把“春情”掩藏起来,在人前若无其事的样儿,也不主动去找小伙子谈。这就正经八百地催生出了一个行当,把青年男女往一块儿揍,在这山连山的地方,这种职业就叫做“做媒”。在缺吃少穿的年代,人们送给媒婆子的一句歌谣是:媒人是个油嘴猫,这家吃了又往那家跑。她只要说动了双方父母,一般就算成事了,没多少问题了。有时候,那一对年轻人纵有多么的不情愿,最终还得躺一张床上,去尽男人和女人应尽的职责。因此,人们就戏谑那媒婆子的做媒营生叫做“生扯拢”。

生扯拢,说得文明点,就是在中国大地上流行了几千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中间有多少怨恨,有多少血泪?好像没有人统计过,人们只知道有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哀怨传说。其间,有多少青年男女在反抗,并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人们也不知道,只有读过一些书的人才晓得有一首《孔雀东南飞》,焦仲卿刘兰芝两千多年的哭诉,把人的心都给哭软了,哭碎了。直到二十世纪中叶,中国人的观念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轻人苦苦索要的婚姻自由,才赢得了人们的普遍认同。

也就在这个时候,青年男女的婚姻,可由青年男女自己做些主张,那当父母的便退位作些参考意见了。当然,你也莫要小看那些参考意见,有时候竟也是“一手遮天,一手遮地”的专横独断。而真正自由的到来,还在改革大潮到来以后。

当夜幕笼罩山川大地时候,年轻人就爬上狗坐石,喵呜喵呜地学猫叫。躺山下草屋或瓦屋里面的那些姑娘,心眼儿比针尖尖还细,自然听得出那众多猫声里有没有自己那猫的声音。当她听出了召唤自己的那声猫叫,就轻脚轻手开门出来,踏着月色来到狗坐石,投进自己那只“猫”的怀里。这时候的狗坐石上,双双对对坐满了人,他们有的望着黑黢黢的山谷,发痴发呆地向往未来,想生一堆儿女;有的望着天上的星星,猜测哪是牛郎哪是织女,哪儿又该是他们自己?他们常爱把最亮的星星认定为是自己的宿星。狗坐石上的人,都是本乡本土,人们相互都认得,各自谈各自的,互不碍事。白日里在地里或路上撞见,可以对望点点头,表示认识;也可以互不招呼,路人一般,各走各的路。

几百年来,狗坐石见证了若干辈人的情爱。他们从青春年少的小青年,变成了耄耋翁妪,不再学野猫子叫,也不再坐狗坐石上,把那些浪漫岁月,藏在记忆深处,任它去发霉腐烂,绝不在儿孙面前提起半句。不过,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在每一天夜里,后山上,依旧有“野猫子”叫;狗坐石上,依旧人满为患。

冷清狗坐石

最近几十年来,在那条板桥通往二龙的大路上,长满了野草,再也没有了行人。在狗坐石下面,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人们若要去赶板桥或赶二龙,就再也不走路了。他们坐在小汽车里,或坐在摩的上,朝场镇上飞云地跑去。

狗坐石上长满了青苔,滑溜溜,让人站不稳脚,稍不留神,就会滑下山崖。黄连树依旧茂盛,终日在风中哗哗地响,像一位唠叨老太太,从早唠到晚,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人们猜测,她可能在责备那些小青年,那些年整夜整夜坐狗坐石上,而现在,狗坐石上终日冷清寂寞,他们却一个人都不来了。它似乎还在骂:狗日的小杂种,翅膀长硬了,都飞走了。

老朽的黄连树,哪晓得当下的年轻人活得有好累,有好苦?为了让家乡富起来,他们不得不远走天涯海角,到有钱的地方去,用汗水去换取金钱,用劳动让家乡脱贫。为了山村的明天,他们只好告别了黄连树,告别了狗坐石,走出大山去。在他乡的明月底下,沐浴着他乡的风他乡的雨,却做着故乡的梦:坐狗坐石上,学猫叫,呼唤心上的情妹妹。

首先走出大山的人,是那些姑娘们,她们率先去到广州深圳,进到那些厂里,干起了工人的活儿。她们当时的那颗心啊,别提有多愉快了。她们离开家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只要能走出起早摸黑肩挑背磨的大山,到大城市里去,哪怕是下茅坑里去摸蛆,她都愿意。

姑娘们走了,留在家的小伙子们,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他们干活没劲,走路没劲,就连吃饭都没劲。整天唉声叹气,好像到了世界末日。终于到了某一天,他们实在不能亏待自己了,也鼓起勇气,坐汽车坐火车,乘轮船乘飞机,往沿海去,往大城市去,到有姑娘们的地方去。

好了,年轻人都走了,把个偌大的山川留给了那些老头子老婆婆。把狗坐石也留给了他们。本就属于年轻人的狗坐石,也只有年轻人对它有兴趣,老头子老婆婆不再需要狗坐石了。一个无用的狗坐石,空自临风对月,再没人光顾了。在春天的风里,在秋天的雨里,任凭黄连树喊破了喉咙,年轻人也不回来了。

“猫”声匿迹

黄连树,在风里,在雨里,在梦里。

狗坐石,在时间隧道的那一头,已成了久远时代的文物。

现代的年轻人,再不需要坐狗坐石上去耍朋友,他们已经到了不需要耍朋友的时代了。无论父母在家有多么着急,他们都无事人一样,还时不时责备父母:我都不急,你着的哪门子干急嘛?

是啊,年年出门的时候,父母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年时候,把朋友带回来啊!年年回来的时候,都是只身进门,带给父母的都是无限的失望。如若逼得急了,他们带给父母的,就不仅仅是失望了,而是一种十足的伤害:这辈子我就不结婚了;我本来就不打算嫁人;我丁克儿了。

父母们也不愚蠢,心里敞亮着啊。现在的年轻人,活得累呀!他们肩上的负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啊。他们不是不愿结婚,而是结婚的代价太惨重,穷其一生买单,有可能都还会落得个资不抵债。你看啊,一对青年人一旦结婚了,就有两对老人需要赡养,谁又敢保证他们没个病没个痛的?要死的人说死就死,干干脆脆还好,如果不死不活,瘫床上,这不就等于是在把年轻人也往死路上逼吗?

老人们还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现在要养一个孩子,是一件多么令人颤栗的事情。养女孩儿还好,若要养个男孩,那可又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你想啊,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大学,要多少钱?大学毕业后要结婚,要买车买房,又该要多少钱?在钱的世界里,别说算,就是想一想都令人害怕,又谁还敢生孩子啊?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担当,没责任感,太自私。不过,你也要人家担当得起呀!也有人说,养儿不算饭食钱,账不该这样算。凡账,就总得算,不该这样算,又该怎样算呢?让人再明白不过的是,世界上哪有不愿做爸不愿做妈的人呢?

老人们也无可奈何,终日望着寂静的狗坐石,痴痴发呆。

结束语

据网上透露,1960年,是我国人口自然增长率最低的一年;而2021年的人囗自然增长率却比1960年还低。狗坐石村的老人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只晓得在公元2021年,狗坐石村一社二社,总共死去了九个老人,就只出生了一个孩子。

狗坐石村的老人们就只有一个愿望:能在人这一生里,做一回爷爷奶奶。

(2022.4月 金城)

朱自清扣人心弦的散文(四川朱相友狗坐石的浪漫岁月)(2)

作者简介

朱自清扣人心弦的散文(四川朱相友狗坐石的浪漫岁月)(3)

朱相友,四川省仪陇县第二中学退休教师。喜欢读书,喜欢写作,喜欢把自己经历的故事同他人分享。人生就是一场旅行,愿所有人旅途愉快。作品发于《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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