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笔下,美女极多,极难排座次。

妙在每版电视剧出来,定然有人吵,“这不是我心目中的黄蓉”、“小龙女还是某某最像”、“赵敏我只服谁谁”。

大家亲眼见过么?也未必。

姜云行前辈画原著插图,美女们长相相去无几。比如下面:黄蓉与小龙女……看着差不多嘛。

段誉跟王语嫣最后在一起了吗(段誉为什么迷恋王语嫣)(1)

段誉跟王语嫣最后在一起了吗(段誉为什么迷恋王语嫣)(2)

又金庸很狡猾:

写美女,并不直写五官容颜。老评书里会说“眉似春山,眼如秋水,鼻如悬胆,樱桃小口”之类。金庸先生不会如此做。他写美女,一般是概括性描写。

比如赵敏

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这位赵小姐却是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具体容貌,一笔没提;只说个感觉,自己对位。所以有人觉得张敏的赵敏好,英气;有人觉得黎姿的赵敏好,雍容;有人觉得贾静雯的赵敏好,美丽。

段誉跟王语嫣最后在一起了吗(段誉为什么迷恋王语嫣)(3)

段誉跟王语嫣最后在一起了吗(段誉为什么迷恋王语嫣)(4)

段誉跟王语嫣最后在一起了吗(段誉为什么迷恋王语嫣)(5)

金庸写美人,另一个厉害之处:

设定某个情境,描写他人的反应。大家都吓到了,具体怎么美法,你自己猜。

比如苗若兰出场时,气象清贵高华,打架的诸位都被慑服了:

只见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厅上这些人都是浪迹江湖的武林豪客,陡然间与这样一个文秀少女相遇,宛似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不自禁的为她一副清雅高华的气派所慑,各似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比如黄蓉在梅林雪景边,与郭靖的宿命相逢,让郭靖当场傻住——那是景带人,人融景的美丽:

只见船尾一个女子持桨荡舟,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白雪一映,更是灿然生光。郭靖见这少女一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那船慢慢荡近,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比如张翠山初见殷素素,居然被震慑得掉头跑了:

张翠山见她清丽不可方物,为此容光所逼,登觉自惭,不敢再说甚么,转身跃上江岸,发足往来路奔回。

比如小龙女到大胜关,当场震慑所有人:

堂上群雄本来一齐注目朱子柳与霍都二人,那白衣少女一进来,众人不由自主的都向她望去,但见她脸色苍白,若有病容,虽然烛光如霞,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血色,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此时一见那少女,各人心头都不自禁的涌出“美若天仙”四字来。她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比如陈圆圆出场,闯王手下所有人失去理智:

忽听得丝竹声响,几名军官拥着一个女子走上殿来。那女子向李自成盈盈拜倒,拜毕站起,烛光映到她脸上,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

袁承志自练了混元功后,精神极是把持得定,虽与阿九同衾共枕,亦无非礼之行,但此刻一见这女子,不由得心中一动:“天下竟有这等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目光流转,从众人脸上掠过,每个人和她眼波一触,都如全身浸在暖洋洋的温水中一般,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

皇极殿上一时寂静无声,忽然间当啷一声,有人手中酒杯落地,接着又是当啷、当啷两响,又有人酒杯落地。适才袁承志的酒杯掉在地下,李自成甚是恼怒,此刻人人瞧着陈圆圆的丽容媚态,竟是谁也没留神到别的。

忽然间坐在下首的一名小将口中发出呵呵低声,爬在地下,便去抱陈圆圆的腿。陈圆圆一声尖叫,避了开去。那边一名将军叫道:“好热,好热!”嗤的一声,撕开了自己衣衫。

又有一名将官叫道:“美人儿,你喝了我手里这杯酒,我就死也甘心!”举着酒杯,凑到陈圆圆唇边。

一时人心浮动,满殿身经百战的悍将都为陈圆圆的美色所迷。

比如任盈盈第一次出场时,临水照花人,令狐冲不敢相信是真的。

再看水中倒影时,见到那姑娘的半边脸蛋,眼睛紧闭,睫毛甚长,虽然倒影瞧不清楚,但显然容貌秀丽绝伦,不过十七八岁年纪。

他犹似身入梦境,看到清溪中秀美的容颜,恰又似如在仙境中一般,心中只想:“我是死了吗?这已经升了天吗?”

令狐冲的目光和她脸颊相距不到一尺,只见她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

最厉害的,自然是西施香香公主。香香公主是一个人把数万人给镇住了。

那少女头发上、脸上、手上、衣上都是淡淡的阳光。清军官兵数万对眼光凝望着那少女出神,每个人的心忽然都剧烈跳动起来,不论军官兵士,都沉醉在这绝世丽容的光照之下。两军数万人马箭拔弩张,本来血战一触即发,突然之间,便似中邪昏迷一般,人人都呆住了。

只听得当啷一声,一名清兵手中长矛掉在地下,接着,无数长矛都掉下地来,弓箭手的弓矢也收了回来。军官们忘了喝止,望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兆惠在阵前亲自督师,呆呆的瞧着那白衣少女远去,眼前兀自萦绕着她的影子,但觉心中柔和宁静,不想厮杀,回头一望,见手下一众都统、副都统、参领、佐领和亲兵,人人神色和平,收刀入鞘,在等大帅下令收兵。

兆惠不由自主叫道:“收兵回营!”将令下达,数万步兵骑兵翻翻滚滚的退了下来,退出数十里地,在黑水河旁扎下大营。

西施则是将三千铁甲不能挡、一心要杀自己的阿青震服了。

她凝视着西施的容光,阿青脸上的杀气渐渐消失,变成了失望和沮丧,再变成了惊奇、羡慕,变成了崇敬,喃喃的说:“天……天下竟有这……这样的美女!范蠡,她……她比你说的还……还要美!”

话说,王语嫣有多美呢?

相比起来,王语嫣的“陌生人评价”,并不那么吓人。漂亮是漂亮的,但没吓到人。

阿朱、阿碧、段誉三人当下各自除去了脸上的化装。众人看看王语嫣,又看看阿朱、阿碧,想不到世间竟有这般粉装玉琢似的姑娘。

实际上,整本《天龙八部》,王语嫣除了震慑住段誉外,没怎么震慑住谁。

木婉清出场时,犹有那段著名描写。金庸很少在美女容貌上堆词汇,看这个堆的:

段誉登时全身一震,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

哪位会问了:

为什么段誉独独对王语嫣那么着迷呢?

为什么只有段誉对王语嫣着迷呢?

——慕容复好像对王语嫣也就这样啊。

——王语嫣长得和她妈妈一样,段正淳也没被王夫人缠住啊。

这里就有深层心理了。

段誉最初着迷于王语嫣,很重要的一点是,她酷似那个神仙姐姐,即,那尊玉像。

则段誉爱的,是那尊玉像。

眼前这少女的相貌,便和无量山石洞中的玉像全然的一般无异。那王夫人已然和玉像颇为相似了,毕竟年纪不同,容貌也不及玉像美艳,但眼前这少女除了服饰相异之外,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竟然没一处不像,宛然便是那玉像复活。他在梦魂之中,已不知几千百遍的思念那玉像,此刻眼前亲见,真不知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上?

段誉真正爱上那尊玉像,却又所为何来?

答:玉像赠送给他的,《北冥神功》卷轴,里头有李秋水自己的画像。

而卷轴里的画像,是全裸的,是妩媚的,是李秋水自己。

但见帛卷上赫然出现一个横卧的裸女画像,全身一丝不挂,面貌竟与那玉像一般无异。段誉只觉多瞧一眼也是亵渎了神仙姊姊,急忙掩卷不看。

于是颤抖着手翻过帛卷,但见画中裸女嫣然微笑,眉梢眼角,唇边颊上,尽是娇媚,比之那玉像的庄严宝相,容貌虽似,神情却是大异。他似乎听到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之声,斜眼偷看那裸女身子时,只见有一条绿色细线起自左肩,横至颈下,斜行而至右乳。他看到画中裸女椒乳坟起,心中大动,急忙闭眼,过了良久才睁眼再看。

后来,段誉自己也意识到了:

段誉躺在地下,见到帛轴和裸体男子的图形,登时想起了那个给自己撕烂了的帛轴,心想:“身上的穴道经脉,男女都是一般,神仙姊姊也真奇怪,为甚么要绘成裸女之形,而且这裸女又给上自己的相貌?”隐隐觉得不妥,似乎神仙姊姊有意以色相诱人,教人不得不练图中的神功,自己神智迷糊中将帛轴撕了,说不定反而免去了一场劫难。只是如此推想未免亵渎了神仙姊姊,这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再也不敢多想。

我觉得,这才是段誉迷恋王语嫣的真正秘密。

段誉爱上的,其实是李秋水,确切说,是全裸的李秋水。

之后见到王语嫣,便一头栽进去,再难解脱——都是李秋水做的孽啊。

话说,男生多少都有类似体验:

一个处男,看到了一个美女的裸像,自然从此割舍不下,成了心中朱砂痣。此后多多少少,都在寻找跟她容貌类似的姑娘。

自己见过的第一个裸女,哪怕不是百分百的美貌,也有感情加分的——大学宿舍男生的硬盘里,收藏最多的,总是头几位认识的女优嘛。

《老友记》第三季第一集提到过,那一代美国男生,都喜欢《星战》里莱亚公主的金色比基尼。

美国某位编辑如是说:"no doubt that the sight of Carrie Fisher in the gold sci-fi swimsuit was burned into the sweaty subconscious of a generation of fanboys hitting puberty in the spring of 1983.

——毫无疑问,凯丽-费雪身着金色泳装的情景,燃融进了1983年春天一整代美国青春期男生大汗淋漓的潜意识。

段誉跟王语嫣最后在一起了吗(段誉为什么迷恋王语嫣)(6)

同理,那年在无量山玉洞中,李秋水,王语嫣的外婆,自画的裸像,燃融进了青春期段誉大汗淋漓的潜意识中,就此扎根。

段誉从此追寻着神仙姐姐的影子,不离不弃。王语嫣某种程度上,只是自己外婆的影子。

李秋水的确是用裸像勾引段誉(或其他后来者)学习北冥神功报仇。

但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裸像,能让一个青春期少年,爱上自己的外孙女吧?

想象哪天,父子剖白真心话,段誉对段正淳道:

“爹爹,我是因为看到了王夫人的母亲不穿衣裳的样子,才爱上了王夫人的女儿。”

段正淳目瞪口呆良久,心悦诚服道:

“誉儿,为父本以为身是情种,天下无对;听你这一言,是为父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