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买卖原唱(当初是你要分开)(1)

皮蛋现在是个单身的男人,这样一年可以少过十几个节日,把钱省下来,去买对自己好的东西。当然在皮蛋的观念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单身也不全是他的孤独倾向,而是那个女孩死在了万年历。

以前皮蛋是一个很有弹性的男人,他敷面膜,涂防晒,做隔离,去混所有热闹的地方,遇到的女孩都叫他好人。

皮蛋有个朋友叫吹西,吹西是那种特文艺的男儿,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大抡。

大抡当时是去吃牛肉面的,那是一家非常隐蔽的面馆。老板是个实在人,这些年东奔西跑做过很多生意,可都失败了。最苦的时候一家三口啃一块白面,十分惨淡。现在眼看着儿子也快长大了,想安定下来,多赚点钱,将来给儿子买套房子。于是他支起了这家面馆,取名“大卖”,寓意生意兴隆。

当时吹西正在店内满腹牢骚自己失恋的悲痛遭遇:“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离开我!我们爱的那么深,爱的那么认真。可最后只剩我一个人。为什么!”

而大抡叼了根牡丹,刚好走进了店里,对着内牛满面的吹西说:“哥们儿玩民谣的?这词儿写的不错啊。”然后转头对着老板要了份牛肉面。

吹西一看是夸自己的,赶忙说:“倒也不是什么民谣云云,只是对诗词歌赋略有研究罢了。今日心中甚是烦闷,似苦了情的主儿,便是一通乱弹之气,见笑啦。”

大抡一看这架势有几分上头,便回应道:“听着语气,哥们儿应该失恋了吧?”

吹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大抡又说:“那我很想请教一下,按你这症状,有没有诗词可以描述一下心理活动。”

吹西微微一笑说:“这不张口就有嘛。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听完这一段,飒,大抡就哭了。那种泪,很珍贵。或许是吹西说的特别伤感,或许是他自己也深有体会。

大抡整理了一下情绪,说:“哥们儿,你俩怎么了,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吹西说:“后面的故事,你听我把这首词念完就知道了。”

大抡说:“是陆游那个吗,后半段是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吹西摇摇头说:“不是,新版的是错错错,是我的错,热恋的时候怎么不说。生活的无奈我已好困惑,你能不能不要再啰嗦,最好沉默。”

这时候老板突然开了口说:“这首我也听过。后面还有我们曾爱过,也哭过,好不容易,一起生活。以为我们会度过,艰难的时刻。讲的是男生和女生真心相爱并想结为夫妇,然而女生却意外诊断出不孕不育,不能为男生生下一男半女。这样的事情在封建时代是不能被接受的,于是男生的母亲开始对他们的爱情百般阻挠。虽然男生百般哀求,无奈母亲打定心思拆散鸳鸯。男生在封建孝道的压制下,只能选择分手。分手后女生寻得真爱,婚嫁他人。十年后男生偶遇女生和她丈夫,两人对视一番后,女生对丈夫说了自己在男生家的遭遇。没想到她的丈夫很开明,对男生赠以美酒佳肴一桌,然后离去。男生对着酒席静坐良久,写下了这首经典之作。”

二人听完老板的讲解以后豁然开朗,对生命和爱情有了新的认知。后面的故事变成了大抡和吹西从此以面会友,以词咏志。吹西也渐渐从爱情的伤痛中走了出来。

大抡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有一种天生的艺术优越感,仿佛在说,哥哥悲伤过,哥哥也是民谣的人了,你知道吗!老子爱那个姑娘,爱的死去活来,可姑娘爱别人,爱的口进口出,啊,啊,我好难过啊。

我突然觉得人生如此单薄以至于一个屁就足以盖过你所有的口气,让你觉得自己香的可以于是一口吃成了胖子。不过我还是藏起了自己对大抡多年的认知并试着去鼓励他:“只要你不找小姐,下一个十年你一定能写出最好的作品!”

从此,我们,我和大抡和他们,吹西和皮蛋,算是有了一种组织性的关系。这个关系有些微妙,它非常纯洁,非常干净,就像一张白纸。但它不是那种奶奶白,也不是那种牙牙白,它是一种good的感觉,所以它是good白。

而在那个时代,个位数的年龄优势赚不回别人的尊敬,倚老卖老只会老死不相往来,想要被认可,你得有故事。

而皮蛋,整好扮演了这么一个维持关系的角色。我和大抡虽然已经从初涉民谣的光辉中走了出来,但是热血沸腾的我们依旧保持着随时悲伤的必要性。而吹西是个讲文明,有礼貌,树新风的柔弱男子,我们四个时常会在天桥底下相聚,隔三岔五在手头允许的情况下,要几份鸭胗和炒粉。而每每到了小脑灌满酒精的时候,就是皮蛋的故事时间。

“不是哥吹牛啊,哥以前的女朋友,那身材,那胸,大。那腰,细。那腿,长。每天晚上又啃又脱的时候,哥就感觉自己长大了。”

我们都听得入迷,感觉现场一片生机勃勃。有时候大抡会问皮蛋:“那嫂子脸怎么样?”

皮蛋总是避而不答:“哎呀,关了灯全都一个样。”这时候大抡总是会独自悲伤起来:“也是,心里的伤,无法分享。生命随年月流去,唉。”

但这种难过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每次相聚酒后,皮蛋都要如上说一遍。时间久了,我们也就听麻木了。可是我们又不能走掉,因为小脑灌满了酒精。我们只能在无知的世界里面寻找未知的新鲜,做适当的联想,去体会皮蛋的感叹。

就这样,那经久不息的“那胸,大。那腰,细。那腿,长”,在我们耳边萦绕。而每当皮蛋说成“那胸,细。那腰,长。那腿,大”的时候,吹西就会往他的酒杯里面加雪碧,他知道皮蛋糊涂了,这是一种文艺的保命喝法。而另一边,我负责给大抡擦泪。他身高一八八,体重一百六,一身的力气而且青春带给了他傲人的尺寸,可是他哭起来还是那么脆弱,对于男女之事更是像个孩子。

有一次吹西问皮蛋有没有叫过家禽服务,皮蛋瞬间上脸,当面指责吹西说:“怎么可能!就那种洗头房的女人,一没感情基础,二要给钱办事,就算全场大酬宾,回馈老顾客,买钟送面我也不要!”

听完皮蛋的愤慨,大抡又哭了,同时我也为这种宁缺勿烂的气势感到哀伤,因为我发现自己连自怜资格都已没有。

讲着讲着,酒喝没了。

很多时候,我们四个烂醉的人抱在一起席地而睡。

更多时候,醒来身边已经没人。

事实上,按年龄我和大抡都还是读书人,时常要受到学习上的压力。而认识吹西的那一年,他刚刚高考落榜准备成为自由作家。我们都为他感到骄傲,并且对他的才华表示深信不疑。另一方面,皮蛋则继续着他的神秘而又无聊,有时候天天和他出去吃烧烤,有时候半月见不上面。皮蛋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不喜欢用手机。他随身携带了几十张公用电话卡,因此印象里只有他喊我们出来见面的时候,而我从来不知道怎么能够找到他。因为距离的疏远,难免产生思念,可是男人之间的思念从来没有东西可以寄托,烟酒不算。

在没有皮蛋的日子里,我和大抡常常只能吃一块两个的肉包,但那种肉包质感很差。直到有一天,吹西突然打给我们说,火车站见。我和大抡逃掉了下午的课,捎上二十个包子就直奔他而去。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满眼泪花,就像大抡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兄弟们,我得走了,我要去远方。”

我一下没听明白,但是大抡不一样,他问道:“是布达拉吗!”

“不,是布拉格。”

我不敢说话,大抡也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拿去吧,热乎的包子,在许愿池,记得帮我找个姑娘。”

吹西接过了包子,眼角滑落一滴泪,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就这样,我和大抡目送着他远去。他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篇同名课文,虽然那一页后来被我用来擦屁眼了,但我记得它的大概。我告诉大抡,今天我们应该买点橘子才对。

说来也奇怪,自从吹西走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大抡的见面也变得很少了。他天天逃课去写东西,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进行着普通的学业。有一次皮蛋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十五分钟内我把吹西离开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好好学习多吃包子。但当我问他在哪里的时候,他没有回答,我又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他说大约在冬季。

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深秋了,挂了电话以后我告诉自己皮蛋马上要回来了,这样我们就又可以一起幻想爱情了,这样也不至于让大抡天天消失无影。我知道他这样体质的人,没有爱情的药是会死的。

时间在出现比狗跑得快的情况时,总是忘了喊我一声或是咬我一口,导致我总是一不小心就流失了自己的蛋白质。而在十二月的一天,皮蛋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脸上的疲惫。我告诉他,我很想他,他只是笑笑,点起一根烟。他问我吹西和大抡在哪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又很耐心地把吹西离开的故事重新说了一遍,在说到包子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至于大抡,我也说不上来,或许他正在开房,或许他正在挂号,但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因为他没问我借钱。

我和皮蛋打算去往大抡和吹西相识的那家牛肉面店,因为我们饿了。

走在路上我问他:“哥,我有个事一直想问你?”

“问吧。”皮蛋似乎很认真。

“你以前谈过几个姑娘?”

“一个。”皮蛋如是说,

“就一个,那你为何有那么多感慨?”

“你不懂,玩是不会有感慨的,玩只有回味。”

“那么说,你就认真过一次?”

“废话么,不然现在走在我旁边的就不是你了。”

“能说说为什么分手嘛?”

“就在你这个年纪,你自己不会想啊,无非那点破事。”

“可我没谈过,也没玩过,不知道这种感觉。”

“因为她要分手,所以我同意了。”

“啊,哥,这两者有因果关系吗?”

“有,就像吹西要走了,所以你说了再见。”

“那你不想挽回吗?”

“你们看热闹的人,大多喜欢喜剧结尾,希望故事按着自己的意愿走。其实哪有那么多完美和浪漫,更多时候,大多数的故事,是要突然结束的,还给写脚本的上帝的。”

我低下头,反复琢磨着皮蛋的话,想起吹西,想起大抡。他们在我的生命里,就是突然消失的。尽管我们有着一种组织性的关系,但这个关系有些微妙,它非常纯洁,非常干净,就像一张白纸。它不是那种奶奶白,也不是那种牙牙白,它是一种good的感觉,所以它是goodbye。

转眼时间过了夜里十二点,我和皮蛋走到了牛肉面馆。让我们吃惊的是,面馆倒闭了,整个门面破败不堪,估计是关了有一阵子。我看着被丢弃在地上的“面馆”二字,意识到一段记忆的就此打住。而另一侧,映入眼帘的,是一家暧昧的霓虹闪烁。我并没有很快读懂它的意境,可能是面馆的倒闭来得比它更突然,我需要排个先后顺序理一下情绪。我站在原地,我不知道去哪里。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皮蛋突然回头转向我,煞有其事地问我:“去吗,哥请。”

我抬头一看,“大卖春儿洗头房”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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