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树
◎王顺永
大凡到过曲阜的人，一般都要去看一看“三孔”，何谓“三孔”？答曰：孔府、孔林、孔庙。尽管我不曾到过曲阜，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但是我可以从电视上领略“三孔”的风采。我想，“三孔”不仅是祖宗留给我们中华民族，极其宝贵的物质财富，也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古言道，独木不成林。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孔林，实乃祖宗树也。
其实，不管是人工栽植的树木，还是那些原始大森林，都是老祖先留给我们和子孙后代的财富，都可以称之为“祖宗树”呢。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在东北鞍山当兵，曾有幸到过沈阳北陵公园，那里古木参天，蓊蓊郁郁，走进偌大的皇陵，有一种别样的心情，仅看了那些苍松翠柏，便让人情不自禁的肃然起敬……
俗话说得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曾记得，我小姨姨婆家住的那个村子街口，有一棵老态龙钟的老古槐，简直就像一位充满智慧和活力的老寿星，不怕风吹雨打，不惧酽霜雪欺，日日夜夜在默默见证着人世沧桑，整个村庄的象征和图腾，已被当地有关部门写入县志。据我所知，全县像这样的老古槐，至少还有三五棵，听村里的一些老人们讲，老古槐与所在的村庄同年龄，可以称其为“安疃树”啊。历史变迁，社会发展，至今依然枝叶茂盛，浓荫如盖。
尽管我们村没有值得引以为豪的“安疃树”，但是依然有一些让我和小伙伴，难以忘怀的老古树。只是在二十世纪的一九六四年夏天，全村发过一场特大洪水之后，整个村庄都需往东搬迁。从此，那些比较有名气的祖宗留下来的高大粗壮的树木，也都被毁掉了。在遭受洪水灾害之前，俺村西河坝上是西店我大爷爷家，独有的一片小叶杨树林，每棵树龄至少也有几十乃至上百年，紧靠着河坝沿，还有几棵干脆就生长在河边边上，郁郁又葱葱，绿叶能遮天。夏日可听蝉，鸟鸣声婉转，置身杨树下，活神仙一般。而南河坝上，便是泽龄哥家一片特别高大茂盛的老杏树林，村里的人谁也说不清楚，老杏树究竟始栽于何年何月。每年清明三月三，美丽杏花开满天，你若村头树下站，疑是仙女落人间。初夏，硕果累累压斜枝，黄杏灿灿惹人馋。村南老碾屋旁边，又有一片伟岸挺拔的老白杨树林，老白杨高耸入云，极具阳刚之美和男子汉大丈夫气慨！那里更是鸟儿的天堂，细细端量，高高的树桠杈上，喜鹊筑窝三五个，黑黑的足有柳条筐子一般大小呢。有时候，喜鹊和斑鸠为争窝巢儿，打得不可开交。傍晚，残阳如血，麻雀噪林，声震四野。深秋时，落叶悠悠，如诗如歌，美仑美奂，在无声演绎着一场，壮烈而伟大的生离死别恋情童话！面对白杨林，相形之下，我深深地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和微不足道……遗憾的是，这些老杏树也好，老杨树也罢，至今荡然无存，大都毁于那场洪水天灾。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俺村曾出了个大画家王道远，号友石，据说他与国画泰斗齐白石大师，被人们尊称为中国画坛“二石”,德艺双馨，声名远播，已经载入历史史册。画家王道远能够背叛自己封建地主家庭出身，一九四七年毅然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其他同志一起为秘密策动国民党92军起义，为和平解放北京做出过重要贡献。这是不争的事实，可能众所周知。其实，要说起俺村大西坡，涉及王姓家族老茔盘，以及栽在老茔盘的“八棵老松柏树”，那也是一大奇迹哩。这八棵老松柏树，都怀抱粗细，究竟是谁栽于何年何月，就不得而知了。我想，老松柏也可以被称之为“安茔树”，它的树龄应该与修建老茔盘同时进行的。远远看去，八棵老松柏树就像八名，威武雄壮站列成排的铁罗汉一般，无论刮风下雨，春夏秋冬，日夜守护而陪伴着，祖先们的栖息地和不灭魂灵……知道吗？王家老茔盘远离俺村三四华里，上沟下崖，过山漫耩，整个老茔盘坐东面西，背靠山岭，北边平地连道，南面临沟，前边是一道用乱石砌起来的高堰，宛如一个大戏台子。老茔前边，便是那八棵著名的老松柏树，壮严肃穆，气势不凡，独成风景，在年年岁岁护佑子孙后代。
曾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我便跟着大人们到西坡老茔送灯送吊子，祭扫坟墓。平时，还和小伙伴们到老茔周围去拾草剜菜，我发现老柏树枝头，几乎成了喜鹊和野斑鸠们的伊甸乐园……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人们打着“破四旧立四新”的旗号，村里的楞头青，先是将部分老坟掘开，再把砌坟的青砖扒出来，然后在山上建起了猪圈和饲养所。不知是老茔盘的地气遭到破坏还是咋的，其中靠北边的一棵老松柏树，突然就枯死了，村里决定将其刨掉，这样便只剩下七棵老松柏树。到了八十年代初期，又有几个不孝子孙跳将出来，把黑手伸向了七棵极其珍贵的老松柏树！他们的愚昧无知，他们的贪婪疯狂，他们的罪恶行径，他们的胆大包天，竟然无人敢站出来拦阻！生长上百年的祖宗树，眼睁睁的看着被毁于一旦！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惋惜，依然心痛！败家子们，我看将来，怎么有脸去面见地下的列祖列宗！要知道，你们毁掉的决不，单单是七棵老松柏树，而是祖宗留下的巨大，物质和精神财富啊……
有几位年长而无知的长辈找他商量说:“七棵老松柏被刨掉之后，卖柏木得了几百块钱，还存在银行里，这笔钱到底应该怎样处理好呢？”马上有人出馊主意，干脆将这笔钱按户分光。我弟弟摇摇头说：“不成啊，咱毁了祖宗树，本来就是千古罪人，如果再将这时光如流，跨入新千年之后，那时我二弟还在村里干着党支部书记，点钱分光，那不是罪上加罪吗？我建议咱们拿出一部分钱，去购买成小柏树苗，重新栽到西坡老茔盘上，全当将功补过吧。”于是，就在当年清明节，我弟弟带领族人开车拉着树苗和水桶，重新将西坡老茔盘周围，栽植上了二十多棵小松柏树苗……
毁树容易栽树难，要想成材难上难。
今年清明节时，我从县城回老家去西坡老茔上坟，发现当年弟弟他们栽植下的那些小松柏树苗，高不过膝，其中有一部分因放火烧荒而被山火烤死，还有一部分因天气太旱而枯死，扳着指头仔细清点，活下来的不过半数。除去天灾人祸之外，我真不知道这些寄托希望小松柏树苗儿，要历经风雨沧桑，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够长成参天大树呢。
【作者简介】
王顺永，现供职于山东省招远市检察院，四级高级检察官。业余时间酷爱文学创作，对诗词、散文、小说等体裁均有涉猎，曾在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达130余篇首，有作品获过奖。2013年12月，散文集《家乡的红樱桃》，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并荣获招远市第二届“金都文艺奖”文学类二等奖。
编辑：张虎
壹点号烟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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