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的四马路,是妓院高度集中的地区。“十里之间,粉黛万家,昼则绵绣炫街,夜则笙歌鼎沸”,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红粉街”。

 

屋塔房王世子花蓉被谁杀的(青楼花总理-王莲英谋杀案)(1)

 娼妓这个行当也分三六九等,在上海,上等者有书寓、长三、住家之别,下等者则有幺二、野鸡、咸水妹、花烟间之分。堕落于下等妓院的女子聚合着拼命拉生意。上海娼妓有多少?谁也说不清。公共租界北面虹口区内的北四川路,则集中了广东、日本、韩国和白俄妓院。其间还有舞厅、影院、茶室、餐馆、澡堂、美容院和按摩院。“大世界”一类的游乐场和永安等百货公司的屋顶花园有女子弹奏琵琶,演唱戏段子,而端茶送水的女招待也有兼职收取另一份额外报酬的。1915年,《中华新报》曾经做过一次调查,仅公共租界弹丸之地,明娼就有近万人之巨,暗妓的人数估计数倍于此。

  1917年秋,坐落在跑马厅对面的“新世界”参照晚清的“花榜”选美,在游戏场组织举办了第一届“群芳大会”,即选美比赛。特于二层楼上高搭彩台,别筑群芳座,又设品花席,更设看花处,将那些四马路上的妓女全都请来现场登台亮相,献演作秀。青楼选美是好事文人的一种闲情逸致、嘲风弄月之举,更是企业主办方为扩大自己的知名度、招揽顾客的有效手段。而对于参加评选的青楼女子来说,却是她们改变命运的大好时机,因为一旦走红,便如现在的明星一般,不但身价上涨,财源滚滚,而且踏入上流社会的捷径,甚至有嫁入豪门做阔太太的机会。所以,妓女们踊跃参加,千方百计地想博得个榜上有名,如果能成为花魁,那是再好不过。

  晚清时,花界的选拔有一整套评判的复杂仪式,先是妓院的常客们应邀提名,受到举荐最多的妓女获得与科甲第一名同样的品级,即“状元”,然后也同科甲一样,依次颁发榜眼、探花等品级。评选名妓依据的是相貌和技艺。可现在是民国了,评选方法改为由游客和客官广泛参加。参加者要购买选票,凭票选举,一票售价一元。选票上需填写参选人所在地址及优点。这次更新了获奖头衔,完全仿效民国选举制度,给优胜的参选封“花国”职务头衔,如大总统、总理、参政院正副院长、参政、都督、法官;才部、貌部、品部、艺部各设总次长、都督、政长、都统和知事;另外还设特区司令、政长、督军、顾问等。外加牡丹、兰花、梅花等金质奖章和芙蓉、芍药、鸡冠、紫薇、茶花、荷花、海棠、菊花、水仙、桂花、玫瑰、桃花等镀金奖章等。

  花国逐鹿,鹿死谁手。那些千娇百媚、多才多艺的青楼女子,斗姿争艳,使出浑身解数。当时,王莲英一身男装,浅灰袍裤金马甲,款款登上共和厅正中的歌台,放声唱了一曲荡气回肠的《逍遥津》时,顿时赢得满堂彩。王莲英票数一万八千,当选为“花国总理”。一夜间王莲英变成了白天鹅。最后,入选选手多达210余人,稍有些名气的选手都榜上有名,即使她们得到的只是一种精神奖。

   王莲英被害真相

  “花国总理”的光环冲昏了王莲英的头脑,她迷恋时尚、追逐奢靡,以当红明星的标准重新包装自己。对于衣服饰物唯奢是求,手指上常戴大钻戒,光耀炫目。她搬进了小花园弄堂里的别墅,这里夹道榆柳,春藏莺簧,夏发蝉噪,秋冬寒鸦点点。搬家后的王莲英又将普普通通的金银首饰全都看做破烂一般,凡是国产的绫罗绸缎就不往眼里去,她要穿就穿进口的哔叽料子,要戴就戴南非钻石。1918年秋季,她开始与另一名赢得花界官名的名妓徐弟共事,她常把自己的客户让给徐弟或另外的姐妹,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但她的脾气也越发古怪,若是谁惹她生气,就马上和谁绝交,但是她对母亲却百般耐心,谁要是对那爱管闲事的老太太态度坏一点,她就动气。

  

屋塔房王世子花蓉被谁杀的(青楼花总理-王莲英谋杀案)(2)

1919年,王莲英一度歇了生意,生了个女儿,那是她同一个客人交往的结晶。她在这个时期染上了烟瘾。孩子满月后,她又回来做生意,迁至高等密集的小花园。此后刚过一年,竟然被人残杀了。惨案发生在1920年6月9日,那时她才20岁。

  几乎同时,大马路(今南京东路)上的老闸捕房也接到报案,说三年前当选为第一届“花国总理”的高级妓女王莲英,与客官朱某,同乘1240号汽车,随身插戴价值几千余元的金银首饰、珠宝钻石,外出游玩,再没回来。

  据此车牌,巡捕房的侦探很快找到了上海商界巨子朱葆三的第五个儿子朱子昭。朱子昭承认:“不错,该牌照的汽车是我家的,可这车被阎瑞生借去用了。”于是巡捕房把嫌疑目标锁定了阎瑞生。

  

屋塔房王世子花蓉被谁杀的(青楼花总理-王莲英谋杀案)(3)

阎瑞生1895年生于上海,原籍河南汤阴,现年26岁,身高六尺,是个失业的洋行职员,他同守寡的母亲住在广东路,房子是租的。1913年,阎瑞生进入震旦学院就读,他英文说得很好,法文也好。他还间或买醉于酒楼,寻芳于妓院,好赌,以致入不敷出,债台高垒,时有债主追索讨债。他还做过一段翻译和誊写员,但是1920年1月初失业了,经济上越来越窘迫。尽管缺钱,却照旧冶游,同公子哥儿混在一起,尤其与旧日的大学同窗朱亚嘉要好,其父是上海富绅朱葆三。

  阎瑞生欠了一屁股赌债,就想法在久安里相好妓女题红馆那里骗来了一只钻戒,当了600元,全都买了江湾跑马厅的赛马票,孤注一掷,希望能够发一笔横财,将所有欠债全都了清。不料一场赛完,竟然把用来翻本的600元本金赔了个精光。阎拼命想找钱赎回戒指,遂于6月4日借一朋友的局票叫了莲英的堂差,想骗她一把。莲英应召的时候穿着华服,戴一颗大钻戒,这次虽然未能骗成,但对她的钻戒估了价,认为值2000块。巨额的钻戒使他丧失了理智,他精心策划了一个抢劫杀人的阴谋。6月8日,阎瑞生邀朱少爷等一群朋友到莲英门上打牌,希望藉此向她证明自己有能力交结阔绰的朋友。聚会散前,阎邀请莲英次日去小林黛玉那里叉麻将(小林黛玉系名妓林黛玉的养女)。

  1920年6月9日上午,阎瑞生先向昔日同窗朱少爷借汽车,阎在药房买了麻醉药,又找了个相识吴春芳,吴30岁,时不时在茶庄做点事。阎告诉吴自己需要1000块钱作节日花销,想杀个妓女搞到这笔钱,说吴只要肯帮忙,就能得到价值一千以上的东西,吴答应了,阎给他钱去买行凶所用的麻绳,约好下午3时在某茶馆见面。下午1点钟时,阎瑞生来到朱家借汽车,说是打算次日邀妓女外出兜风。又塞钱打发了朱家的司机,接着便去接吴及其帮手方日山的瘾君子。阎将车开到小林黛玉寓所附近的茶馆,叫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叫了莲英的堂差到小林黛玉的寓所来。他一面等莲英,一面同小林黛玉说话。 

屋塔房王世子花蓉被谁杀的(青楼花总理-王莲英谋杀案)(4)

傍晚6点半,莲英总算佩戴着她的招牌珠宝出现在小林黛玉的寓所,手上是一对镶钻石的镯子,两只钻戒,一枚钻石大胸针,腕上还有一块金表。阎谎称他的朋友爽约,不肯来打麻将了,建议带她坐车去乡下兜风。劝来劝去,莲英答应了。6时半,阎瑞生将王莲英骗上汽车。车子上还有阎瑞生的两个流氓朋友,一个叫吴春芳,一个叫方日山。阎瑞生将车开出四马路,一直西行到曹家渡,经北新泾到虹桥,再调头向南,及至抵达第二虹桥,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当时的虹桥一带是大片的麦田。阎瑞生说要下车小解,王莲英并不生疑。阎走后,吴春芳与方日山则将王莲英从车子里拖了出来,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哥罗方药水往她嘴里灌,使其昏迷。起初阎瑞生只想劫财,不想杀人。但是吴春芳和方日要杀人灭口,说:“今天你放过她,明天她放不过咱!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阎瑞生一听害怕了,遂同意把王莲英勒死。王莲英最后一句话对阎瑞生说:“哥哥,你要钱,我给你钱好了,你不要弄死我的命!”他们三人取走了王莲英的所有珠宝,然后将其拖弃麦田深处。案发后,《申报》及沪上各媒体陆续披露案情,王莲英被害案震惊了上海滩,更牵动了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淞沪护军使署、军法课、上海地方检察厅和公共租界会审公廨。

  阎瑞生仓皇出逃到了佘山,逃进了天主教堂。他在震旦大学时就加入了天主教,因为可以享受优惠政策。阎瑞生逃进佘山天主教堂的消息传到大马路(今南京东路)与泥城桥之间的老闸捕房,老闸捕房的侦探立刻上佘山缉凶。教堂牧师不让侦探进天主教堂搜查,而且还坚持说教堂里肯定没有阎瑞生。老闸捕房的侦探假意而归,在广东路王大吉药店对面的百花里周围张开大网,守株待兔。但狡猾的阎瑞生还是乔装打扮趁夜溜掉了,去了他岳父家。他不敢将谋财害命之事告诉岳丈。一日,阎瑞生的岳丈坐在家中阅报,忽见报纸载有妓女莲英被阎瑞生谋毙的案情报道,大惊失色,即将此情告诉老妻,然后喊阎瑞生至面前问道:“你在上海做的好事!你真是不成人道的畜类!”说着,将报纸仍给阎瑞生。

  

屋塔房王世子花蓉被谁杀的(青楼花总理-王莲英谋杀案)(5)

阎瑞生拾起报纸一看,立时面如土色,老翁怒道:“你平日不从勤俭路上去走,枉有中西学识,不图上进,今日弄到急难地步。逃遁我家,也不见得保护你安稳无忧,你还是快点出去寻藏身之处,不要连累我全家!”

  此时的阎瑞生早已是惊弓之鸟。他出了岳父家即外逃青岛,试图托庇于洋人,逃避法律制裁。在青岛他遇到一个算命的,算命的信口开河,说有女鬼追他,只有远走高飞才能逃过此劫。他信以为真,即刻从青岛逃到济南,又从济南到徐州,不料,在围墙与站台之间的路轨上被当地警方逮个正着。1920年8月8日上午,阎瑞生被移押到上海老闸捕房。8月17日,阎瑞生供出同党。租界警方旋即将吴春芳捉拿归案。

  8月20日,租界当局本拟在第四公堂审理阎瑞生等人。因为闻讯前来看热闹的市民太多,造成公堂内外秩序大乱,不得不临时改为楼上第二刑庭审讯。8月27日,租界当局着令起解,将阎瑞生、吴春芳予以引渡,押乘汽车至北火车站,乘快车至新龙华站下车,交给了淞沪护军使署军法课。9月23日,公共租界总巡捕房稽查处发出通缉令,说安徽人方日山,与谋毙妓女莲英一案有关系,业由会审公廨出票拘拿在案,因此合行通缉。10月8日,阎瑞生和吴春芳当堂对质。阎瑞生依然百般狡辩。吴春芳问:“阎瑞生,你凭良心说,不但谋害是你起意,绳子是你叫带的,当时在麦田内还拿药水瓶子灌那个女人,你这还不是要把她至死吗?你还想把罪推在我一个人身上?”

  阎瑞生说:“我现在已经承认了。我图劫莲英之财,不能不将她谋害。求格外加恩。”

  淞沪护军使署军法课课长一声冷笑,展开判决书就读:“被告阎瑞生,事先起意,临时实施,其为本案首要,固无疑义。被告吴春芳,听从被告阎瑞生邀约,转纠在逃之方日山,共同实施,实为本案共同正犯,且核其犯行至为残忍,实为穷凶极恶,罪不容赦。被告阎瑞生、吴春芳二名,均应按照惩治盗匪法第三条第二款之规定,判处死刑。”

  至此,王莲英案讯理终结。从案发、侦查到审判结案,前后历时5个多月。

 《申报》刊登“出版通告”,称其是“上海最新奇闻”。高等妓女们的故事是上海大都市生活的一道主菜。通过各类报刊和文学样式广为传播的娼妓故事使这些女人成了公众人物,有关高等妓女的消息可以用以交易,对人和事的描述可以任意添油加醋。小林黛玉、李苹香和王莲英这样的女子由此而成为更广大的都市读者的谈资,人们从她们的生平中吸取了经验教训,懂得了什么是得体的女性行为,了解到都市中潜伏的危险。

  案后,上海工部局禁止妓女在午夜以后应邀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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