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1月2日下午1点多钟,三名穿着便衣的公安人员,来到了位于四川新都县(今成都市新都区)东街第134号的一家香烟店。这家香烟店面积并不大,男老板的名字叫王家宾,大约四十多岁。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1)

在一年之前,王家宾带着老婆和孩子来到了新都县,并很快在东街上租了一间小铺面。没过几天,王家宾开了一家香烟店,售卖大前门、哈德门等中低档香烟。王家宾的香烟店生意虽然并不是很红火,但是养家糊口是绰绰有余了。

在街坊邻居的眼中,王家宾无论是相貌还是穿着,都非常普通——整日里穿着土布制成的衣服和裤子,头上戴着一顶粗毡制成的无沿小帽,完全就是一副小本生意人的形象。而且,王家宾平时木讷寡言,待人也是不温不火,除了自己家的香烟店之外,好像其他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当三名公安人员走进香烟店的时候,王家宾和老婆刚刚吃完午饭,他的老婆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此时,王家宾依稀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以为来人是来买香烟的,便开口说道:“看看,要买什么香烟?”说完这句话,王家宾仍旧坐在板凳上,看着老婆收拾碗筷。

这时候,三名公安人员环顾了一下香烟店的环境,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香烟店老板王家宾的身上。不一会儿,王家宾的老婆收拾完了碗筷,王家宾也从板凳上站起来了。当目光相对之时,王家宾愣住了,他发现来人并没有在玻璃柜前挑选香烟,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这让王家宾感觉到诧异,于是他又开口问道:“两位先生,你们要买香烟吗?”

三名公安人员并没有答话,其中一名公安人员走到王家宾的面前,对着王家宾低声说道:“我们是成都公安局的干部,是来逮捕你的!”话音刚落,王家宾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王家宾就看到了公安人员亮出来的逮捕证。

此时,王家宾反应了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同志,同志,我没有干什么坏事啊,我是好人啊……”

公安人员很快打断了王家宾的话,并郑重地说道:“你是不是好人,你自己说了不算,请你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接受调查!”

听到公安人员说的话,王家宾没有继续申辩,也没有反抗,他很顺从地在逮捕证上签字,然后老老实实地戴上了手铐。就在这个时候,王家宾的老婆从里屋出来了,她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急忙上前拉住丈夫王家宾的胳膊,哭喊道:“当家的,这是咋回事嘛……”

王家宾用失落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婆,然后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别哭啦,你把店里的事情打点好,把孩子照看好,我去一趟就回来了!”

就这样,在老婆的抽泣声中,香烟店老板王家宾被两名公安人员带走了。然而,后来的事情与王家宾所说的完全相反,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2)

大约两个多小时之后,王家宾在两名公安人员的押解下来到了成都公安局的审讯室。在审讯室内,经验丰富的公安人员对王家宾展开了强大的心理攻势,并通过问话一点点撬开了王家宾的嘴巴。

公安人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家宾回答:“王家宾。”

公安人员问道:“是真名?还是化名?”

王家宾沉默不语。

公安人员问道:“你的坐姿很标准,是受过专门训练吧?”

王家宾回答:“我……我以前当过兵。”

公安人员问道:“后来当上官了吧?”

王家宾再次语塞。

公安人员问道:“1946年,你在云南昆明吗?”

王家宾回答:“在、在的。”

公安人员问道:“那时候,在昆明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你知道吗?”

王家宾回答:“知道,知道一点,有两个大学教授被暗杀了。”

公安人员问道:“你是知道一点,还是深知其中的内幕?”

从以上审讯对话来看,很明显,公安人员已经充分掌握了王家宾的真实身份和相关罪证。最终,在公安人员严厉的审讯面前,以及铁一般的证据面前,王家宾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他痛哭流涕地坦白道:“我的真名叫王子民,当过国民党云南警备总司令部稽查处长,1946年奉命在昆明暗杀了李公朴和闻一多……”

至此,暗杀李公朴和闻一多的凶手王子民,在卸去一切伪装之后,完全浮现出了水面。那么,刽子手王子民是如何暗杀李公朴和闻一多的?他在化名为王家宾之后,躲在四川新都县当香烟店老板,又是如何暴露的?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3)

根据王子民的供述,1946年6月底,民主同盟和社会各界人士,在云南昆明组织发起万人签名运动,呼吁主张和平,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因此,作为民主同盟以及昆明民主运动重要领导人的李公朴、闻一多,很快被蒋介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这样的背景下,蒋介石授意时任云南警备司令部长官的霍揆彰,逮捕或暗杀民主同盟的负责人。不久之后,霍揆彰纠集特务拟定了逮捕、暗杀民盟负责人的名单。其中,李公朴被列为第一名、闻一多被列为第二名。

1946年7月初的一天,霍揆彰在昆明召集手下的参谋长刘淑琬、稽查处处长王子民等人密商。在一番研究部署之后,霍揆彰将实施暗杀的任务交给了稽查处处长王子民。刽子手王子民领受任务之后,立即找到手下的特务——汤时亮、李文山、吴传云等人,让他们秘密跟踪李公朴,并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1946年7月11日晚,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密谋和部署之后,刽子手王子民终于找到了一个暗杀李公朴的机会。当天晚上,李公朴在看完电影之后乘坐公交车回家。此时,王子民指使特务汤时亮、吴传云二人,也尾随在李公朴的后面上了这趟公交车,并向他们下达了行动命令。

不一会儿,公交车慢慢地停靠在了站台边。此时,汤时亮、吴传云假装要下车,当他们走到李公朴的旁边的时候,突然掏出手枪射出了罪恶的子弹。在实施暗杀行动之后,汤时亮、吴传云急忙下车逃窜,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李公朴在中弹之后,很快被热心市民护送到医院进行抢救。然而,由于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李公朴最终于第二天早上在医院逝世,年仅44岁。李公朴遭暗杀身亡的消息传开之后,社会各界人士群情激奋,他们纷纷走上街头,强烈呼吁要尽快侦破此案,法办凶手,并将矛头指向了国民党特务。

在得知李公朴遇难的消息之后,闻一多悲痛不已,他心知肚明——李公朴是被国民党特务暗杀的。到了1946年7月15日早上,李公朴的追悼大会在云南大学致公堂举行。当时,很多人都纷纷劝说闻一多,让他注意安全,不要公开露面,以防被特务们暗害。

可是,闻一多下定了斗争到底的决心,他不仅出席了李公朴的追悼大会,而且还在大会上发表演说,痛斥国民党当局暗杀李公朴的卑鄙行径,并对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的倒行逆施进行了深刻地揭露和批判。这就是为人所熟知的《最后一次讲演》,如今被收录在语文课本之中。

在李公朴的追悼大会进行之时,恬不知耻的刽子手王子民,和时任昆明城防司令部特务组组长的蔡云祈,还率领大小特务们混进了追悼大会的现场进行监视。此时的闻一多毫不畏惧,他大义凛然地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演说——今天,这里有没有特务?你站出来!是好汉就站出来!你出来讲!凭什么要杀死李先生?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4)

追悼大会结束之后,闻一多又举行了记者招待会,控诉刽子手的罪行。到了下午5点钟的时候,闻一多和他的儿子闻立鹤从云南大学一块步行回家。当时,闻一多的家就在距离云南大学不远的地方,步行也就不到10分钟的路程。

然而,让人感到愤慨的是,当闻一多父子俩走到位于西仓坡路上的教职员宿舍门口之时,事先就埋伏在此的特务李文山、汤时亮,在尾随闻一多父子而来的王子民、蔡云祈的指挥下,躲在暗处对闻一多实施暗杀。

跟在后面的刽子手蔡云祈首先开枪,闻一多应声倒地。站在父亲旁边的闻立鹤见状,急忙倒地趴在父亲的身体上,一边放声痛哭呼救,一边以自己的身体来保护父亲。此时,刽子手们担心闻一多没有死,他们又走上前去补了数枪。在确定暗杀行动成功之后,王子民、蔡云祈等人才离开了现场。

在枪声响起的时候,西仓坡附近有几名西南联大的学生正在喝茶聊天,他们首先被吓了一跳,然后飞快地跑向事发地点,将闻一多父子二人护送到了医院。然而,闻一多最终因伤重不治而身亡,年仅47岁,而他的儿子闻立鹤则幸免于难。

李公朴、闻一多相继被暗杀之后,社会各界纷纷发表声明,痛斥国民党特务的残暴行径,同时全国各地人民群众纷纷举行集会和示威游行,反对国民党当局的暴行。这时候,刽子手王子民却“论功行赏”了起来,他奖励给汤时亮、吴传云二人各50万元奖金,奖励给李文山30万元奖金。

在闻一多遇害之后不久,“贼喊捉贼”的蒋介石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派遣警察总署署长唐纵坐飞机到云南昆明,追查闻一多遇害案。同时,蒋介石还命令粤汉铁路管理局警务处处长程一鸣,到云南昆明协助唐纵办理此案。不过,当时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蒋介石掩人耳目的伎俩罢了。

当程一鸣到达昆明之后,唐纵便让他全权负责侦破闻一多遇害案。不久之后,程一鸣会同云南警务处处长李毓桢、昆明市警察局局长龚少侠等人,在查阅资料、寻找证据的基础上,得出了一个判断——闻一多遇害案是云南警备司令部长官霍揆彰指使手下特务所为。

同时,程一鸣还分析认为,蒋介石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地调查闻一多遇害案,极有可能是因为蒋介石并没有批准暗杀闻一多,仅仅是霍揆彰为了邀功请赏,派手下特务擅自行动的结果。因此,蒋介石兴师动众调查闻一多遇害案,就想借助闻一多遇害案大做文章,以掩盖其批准暗杀李公朴的真相。

此后,程一鸣向唐纵建议,将调查闻一多遇害案的情况报告给蒋介石,并说明此案属军人行凶,警察总署不便过问。同时,请唐纵与霍揆彰面谈,由霍揆彰亲自将枪杀闻一多的经过报告蒋介石。唐纵为了尽快脱离“旋涡”,便同意了程一鸣的建议。

不久之后,霍揆彰亲自从昆明赶到庐山向蒋介石汇报自己暗杀闻一多的经过。此时,迫于社会舆论压力,蒋介石不得不下令停止暗杀行动,并让霍揆彰策划一个“假案”,以堵世人之口。

霍揆彰回到昆明之后,立即召集稽查处处长王子民等人开会,密谋策划“假案”事宜。王子民自然明白霍揆彰的意思,他很快就命令稽查处第三科科长徐绍阶,将稽查处上尉督导员谢诚、文书袁渊,哄骗到昆明城外秘密杀死。然后,霍揆彰在报纸上公布消息,宣称这是继李公朴、闻一多之后的又一个“血案”,以图混淆视听,便于自己脱身。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5)

然而,让霍揆彰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假案”很快就被拆穿了,这导致社会舆论更加鼎沸。此时,蒋介石又派遣顾祝同到昆明平息民愤,这样一来霍揆彰就不得不“认真”一点了。

霍揆彰有一次找到稽查处处长王子民,并让王子民出面去说服手下的特务汤时亮、李文山,让他们主动站出来“承担罪责”。

当时,王子民和云南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刘淑琬,哄骗汤时亮、李文山说:“你们放心,咱们只是演个戏,等审判执行枪决的时候,我会把你们两个人替换下来的。”然而,让汤时亮、李文山没有想到的是,狡诈的王子民和刘淑琬后来“假戏真做”,将他们二人直接处决了。

汤时亮、李文山被“自己人”处决之后,蒋介石唯恐再一次被民众拆穿,于是他下令将云南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特务们全部软禁起来,并将王子民等刽子手送到大理羁押。

为了把戏份做足,蒋介石还下令罢免了霍揆彰的职务。可是,不久之后,霍揆彰又被任命为湘西绥靖公署主任,而杀害闻一多的凶手——王子民也于1947年被批准释放。后来,王子民先后担任过湘鄂边区五县联防指挥官、湖北第四区保安副司令等职务。

1949年,随着人民军队持续向大西南挺进,王子民犹如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最初,王子民从湖北逃到了成都,进入退守西南的胡宗南部队任职。后来,狡猾的王子民思前想后,决定带着老婆和孩子逃到离成都不远的新都县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1950年年初,王子民带着老婆和孩子来到了新都县,在东街第134号租下了一个小铺面,开了一家香烟店,自己当上了香烟店老板。为了避免暴露身份,王子民化名为王家宾,他很少与街坊邻居来往,而且故意打扮成小商贩的样子,穿着土布制成的衣服和裤子,戴着一顶粗毡制成的无沿小帽。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6)

俗话说,一个人的相貌可以通过刻意伪装来改变,但是行为举止却不容易改变。看似普通的王子民(化名为王家宾),很快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就是新都县公安局的侦查员高俊峰。

1950年年末,全国都在开展清查特务和土匪的工作,新都县自然也不例外。有一天,侦查员高俊峰像往常一样在新都县大街上“巡逻”,当他路过东街第134号香烟店的时候,不经意间朝香烟店里面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香烟店里面的情景,让高俊峰感到非常诧异。

只见香烟店内,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非常朴素的衣服,正坐在板凳上看报纸,此人正是香烟店的老板王家宾。这么普通的情景,为什么侦查员高俊峰会感觉到诧异呢?原来,王家宾坐在板凳上,双手将报纸举在面前,不仅腰杆挺得笔直,而且双腿也并拢着。

在侦查员高俊峰看来,这么规范的坐姿,不可能是一个小商贩的行为举止。因此,侦查员高俊峰判断,这个香烟店的老板绝对受过军事训练或者当过兵。此时,正值新都县公安局清查特务和土匪的时候,侦查员高俊峰便留了一个心眼,他转身进入香烟店对面的一个裁缝店,开始暗暗观察起了香烟店的老板。

不一会儿,从香烟店的里屋走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恭恭敬敬地将一杯茶水摆放在了看报男人的旁边。高俊峰看见之后,暗自吃了一惊,因为从女人的举止和气质来看,她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小商贩的老婆,完全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太太。由此,侦查员高俊峰更加疑惑了,他决定继续观察下去。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7)

在此过程中,香烟店里的男人一直在看报纸,而且始终保持着规范的姿势,只有女人在忙前忙后,她一会儿用水壶给男人添茶水,一会儿又用火柴给男人点香烟。而这个男人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派头十足,活脱脱就像是一位官老爷。

过了十几分钟,香烟店里面的男人站了起来,并开始在香烟店里面走动。此时,侦查员高俊峰发现,香烟店里面的男人无论是站立还是行走,都规范有度、派头十足,与小商贩的形象完全不符合。因此,侦查员高俊峰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此人绝对不是小商贩,以前肯定受到军事训练。

而且,侦查员高俊峰还发现,这个男人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小生意。可是,街道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慌忙朝店外看一眼,表现得非常警觉和不安。在暗中观察一阵之后,侦查员高俊峰对香烟店里面的男人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一个普通小商贩,哪里来的这么大派头,而且行为举止与军人别无二致?

此后,侦查员高俊峰通过暗中调查,发现香烟店老板的来路不明——是一年来才带着老婆和孩子突然来到新都县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派头十足”的香烟店老板带着老婆和孩子,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新都县,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侦查员高俊峰联想到了一件事情——西南军事委员会公安部发过一份通告,上面说暗杀李公朴、闻一多的凶手王子民,极有可能躲藏在四川成都一带。侦查员高俊峰不由得暗暗吃惊——难道香烟店老板就是暗杀李公朴、闻一多的凶手王子民?

很快,抱着怀疑态度的侦查员高俊峰,便把自己侦查到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报告给了新都县公安局负责同志。紧接着,新都县公安局又将情况上报给了成都公安局。在一番调查走访之后,成都公安局的两名公安人员,在新都县公安局侦查员高俊峰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新都县东街第134号的香烟店。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我们在开头说的那一幕。后来,在经验丰富的公安人员严厉的审讯面前,以及铁一般的证据面前,香烟店老板王家宾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不仅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还如实供述了自己当年策划暗杀李公朴、闻一多的经过。

刺杀闻一多(暗杀闻一多的凶手)(8)

就这样,暗杀李公朴、闻一多的凶手王子民,躲藏在四川新都县当香烟店老板,结果因为派头十足、举止与军人无异,而引起了侦查员高俊峰的注意,最终落入了法网。1951年1月10日,暗杀李公朴、闻一多的凶手王子民,在四川成都被依法判处死刑,并执行枪决,结束了其可耻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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