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9年末到2020年初，这段时间对演员王森而言实在有着不平凡的意义。2019年底，在一台名为《演员请就位》的真人秀综艺里，一直隐匿于配角形象背后的王森凭借实力闯入观众视线。2020年，在一部讲述公关行业职场故事的电视剧《完美关系》中，王森带着他饰演的角色“叶东烈”在网络上又一次引发关注和热议。
《演员请就位》中陈凯歌导演向他的组员提过这样两个问题：有谁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有谁想过放弃？彼时王森正作为别组组员旁观着大家的表态，而如果回到他自己，他或许会举两次手。八年多的戏龄不算短，自信、怀疑这两种情绪始终在他心里交替着、并存着。自信来源于观众和自己的共识——“当有人跟我说觉得我演得不错，并且我自己心里也有底，我们的判断处于同一轨迹时，就会相信自己可能是有天赋的”；怀疑来源于对自我的严格要求——“当我在表演上遇到困难，得对着镜子一次又一次地练习，而且我又不是一个天生就容易瘦的人，需要进行控制，这些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过去半年，王森对自身的潜能有了更深层的发掘，也对演员的责任有了更广义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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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张雅婕：
在《演员请就位》里你哽咽了好几次，比如饰演《长安十二时辰》的张小敬时，还有最后赵薇导演为你拉票时，这些时刻你都在想什么，是唤起了你的什么情绪还是某段记忆？王森：我就在想：“太难了！我太难了！”当时演完张小敬我心里有些不服气，觉得没能完全展现出自我就结束了。但是到最后，我其实更多的是感激，包括薇姐说的那些话，很让人感动。一个是说许多演员的现状，一个是她说”王森是流量最小、粉丝最少的”。说实话，在我的意识和印象里从来没有说要去经营我的粉丝，甚至不相信我有粉丝。我一直觉得自己只要演好戏、演好角色就OK了。直到前一段时间有更多人知道我之后，我才慢慢觉得我的行为不光是要对角色负责，更要对艺人、演员这个身份负责，因为有更多的人在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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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婕：你生活里是一个容易流泪的人吗？
王森：以前我特别不喜欢流泪，但是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现在的泪点其实有点儿低，有时候甚至会被自己感动，哈哈。像阅兵的时候，我会因为看见祖国发展就感动地哭，可能因为我家里都是部队的，有军人情结。还有我看到奥运会冠军讲自己艰苦的训练历程也会哭，可能是有些感同身受吧。在我心里运动员和演员是有相似之处的，他们四年一次的奥运会最后在台上可能就几分钟的展示，我们或许就是准备很久之后才有为了一部戏的演出，之前有多累、多痛苦其实都是应该的。
张雅婕：
许多演员上《演员请就位》都是希望能打破自己在观众和导演心中一个根深蒂固的单一形象，但你给大家的印象好像并不单一，反而是留下了很多大家熟悉的人物角色，那么你参加这个节目的原因是什么呢？王森：我其实到中期才明白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就是因为我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太多、太散了，反而让大家一个都没有记住，所以我需要让更多人认识我，这可能是我参加的原因吧。
张雅婕：那你希望给大家的印象是怎样的，还是希望有一个经典角色来立足？
王森：其实我还挺享受躲在角色背后的这种过程的，但是要总想躲在角色背后的话那就没有好的资源来找你，没有更多的人认识你，就演不了更好的戏，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我现在就觉得应该勇敢地表达自己，有机会就去表达，也不用过分强求，还是要顺其自然。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也得有人告诉你这个巷子在哪儿、店家在哪儿。
张雅婕：你在上这个节目之前有没有顾虑？
王森：有。我之前会顾虑，让大家通过“综艺节目”的形式了解“演员王森”，可能会伤害我很多的角色。但后来发现这个想法是错的。我个人认为作为演员或者艺人来说，不要想单纯通过一个途径让大家了解你，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我觉得你有多少能力都可以去展现。
黑色风衣、黑色短裤 均为 Bottega Veneta 短袖衬衫 Fendi 黑色皮鞋 Berluti 黑色短袜 造型师私物张雅婕：这个伤害具体是指什么呢？
王森：有顾虑会伤害之前的角色是因为那些角色都是通过一段时间的打磨，才呈现出来的。但是真人秀的形式会很快地出来一个结果，然后通过导演的点评，再跟大家见面。我觉得可能会伤害创作周期，但其实没有，它反而还更激发了演员个人身上的一些潜力。
张雅婕：
你跟赵薇导演合作过很多次了，但在节目里你最开始选择了郭敬明导演，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王森：首先我一看赵薇导演那边人太多了，我自己心里觉得在那儿我不一定能成为最好的。郭敬明导演那儿吧，一个是我进去的时候人还不那么多，另外一个我觉得自己的年龄在里面可能算中坚力量，还有一个就是我老觉得自己形象这一块儿把握得不是很稳，想让郭敬明导演帮着多拿捏拿捏。
张雅婕：有没有在这个节目里出演一些你很想演但一直没机会演的角色？
王森：有，就是最后那个作品《哥》里的残障人士。因为平常的话，可能只需要你把角色的性格、情感、表达方式抓好就行了，但是残障人士对于演员来说天生就是一个挑战，因为你本来是一个健全的人，就比如说你本来有五个手指头，现在要绑住三个去拿杯子，而且要拿得好喝得稳，这个水喝下去你心情还得舒畅，而且还要让别人看起来觉得正常，对于演员来说就会相对有些困难，所以说这个角色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
黑色风衣、黑色短裤 均为 Bottega Veneta 短袖衬衫 Fendi 黑色皮鞋 Berluti 黑色短袜 造型师私物张雅婕：
在《秘方》里面你扮演了一个有点憨还很黑色幽默的劫匪，这种类型的戏剧你之前尝试过吗？曾想过自己可以演这样的角色吗？王森：之前还真没想过，我只是若隐若现地感觉我的血液中流淌着这种“二愣子”的基因，但是一直没有被提取出来，结果在赵薇导演的帮助下，竟然还给我踹开了一扇门。当时在拍摄中就很放飞自我，有点儿“人来疯”的感觉，比如当你做好一件事，或者人家给你鼓了两圈掌之后，你就会更加卖力。可能有些角色你更卖力反而演不好，但是这个角色吧，你只要卖力就能越演越好。
张雅婕：所以在这个节目里你也算挖掘到了很多自己没想过的可能？
王森：真的是。因为我以前觉得在表演、演艺这条路上应该有一个匠心，我理解的这个匠心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但是通过这次真人秀，我会觉得在短时间内抓住角色的能力也很重要——像锻炼一样，如果你想锻炼某个部位，就要有快有慢，让它适应不同的状况、节奏，才能锻炼得更好。
张雅婕：
你好像说过《致青春》这部电影让你认识了自己的很多不足，这些不足都是什么呢？当你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是怎样一个状态和心态？王森：不足主要是在试戏这一块儿，当时试戏的时候，还有很多其他优秀的演员一起，但我没有珍惜那次机会。我过去有点儿过度自信，就会松懈，因为那时候刚拿了一个大学生短片大赛的最佳男演员，就很盲目自信，当我面对那个角色的时候，可能就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所以那部戏也让我成长了很多。有时候能力和经 验是成反比的，你可能心里头知道这个字该怎么写，但 是你跑步的时候跟你静下来的时候写这个字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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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当时得这个最佳男演员奖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吗？后来又是怎么看待这个奖的？王森：这个奖对于那个年龄的我来说就是奥斯卡，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厉害、无敌了，在学校就横着走，觉得谁都没我演得好，就是年少轻狂。但后来发现这个奖只是对于你之前的肯定，并不代表你的以后。好的坏的，都过去了，都不要再想了。再一点，遇到新的事情，大家都会重新看你的，不行就是不行。
张雅婕：这中间你的心里会有落差吗？
王森：有，之前觉得拿奖了，应该有好多人找我拍戏，感觉应该能自己买车买房了，应该在物质和精神层面都能富足了，然后我一个大学同学点醒了我。当时我抱着奖杯在那儿睡觉，我当时就在那儿想：我怎么没钱赚、没有车、没有房？怎么也没有戏来找我？然后我那哥们儿就把宿舍的灯给关了，说：“行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上课呢。”我当时一下就惊醒道：“对，我明天还得上课呢。我在这儿想一百天、想一年，也想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落差大概持续到我真正演一部戏、演一个角色的时候，应该是《虎妈猫爸》里的毕然。
张雅婕：你会去看网友的评论吗？
王森：会，我一开始的时候天天看，有人说王森演得真不错，我就开心；有人说“这人谁啊，长得真丑，演技真差”，我就难受。后来我就不太关注了。最重要的还是演员本人对角色怎么看。正面评论或者负面评论，其实都是对角色的意见，都是好的，总比演了一个角色没人看好。
张雅婕：
你在节目里说过自己从业这么久还没演过男一号，也希望借这个节目找到原因，现在找到了吗？王森：其实我在一部叫《义无反顾》的戏里演了男一号，还没有播。当时演完张小敬说那个话，我只是想表达心里的愤愤不平，就是我自己的能力和那个角色不相符。我觉得这个节目像一个竞技类的体育项目，我没有表现出自己应该表现的东西，就像一个运动员在运动场上发挥失误，会很懊悔，所以这些话可能就是我当时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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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婕：
你在《完美关系》里的角色需要和比自己年纪大的人谈恋爱，有没有什么跟之前不一样的地方？王森：与其说是感觉不一样，我甚至会有点不知所措，有点不顺手，但是对手跟导演都给了我很大帮助。但我心里明白一点，就是一定不能叫“陈数姐”，不管戏里戏外。这一点正好抓住了叶东烈年下的感觉，就是他永远不会跟年上承认自己年龄小，这个就是人物的核心。当我找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个角色自然就生长出来了。所以一整部戏我都叫她“斯黛拉”，除了第一次见面。第 一次见到陈数老师的时候，她戴着眼镜在挑衣服，我心里想“叫她斯黛拉！”结果过了半天我跑到她面前：陈数姐，我是饰演叶东烈的演员（笑），一下就破功了，然后回到酒店我就开始懊悔。
张雅婕：
从《人不彪悍枉少年》的孔小军到《完美关系》的叶东烈，你在24天内减重18斤，能否分享一下这是怎样一段历程？王森：当时叶东烈的戏不是很满，导演就跟我说：“你得瘦一点。”两个角色中间的时间又很短。所以不拍戏的时候，五点半到六点我就起床跑步，做一次有氧，下午的时候再做一次器械训练，一些无氧运动，每天练一个部位，经过一个月左右也减下来二十多斤。那个过程就跟做梦一样，太辛苦了，我每天早上起不来，就扇着自己嘴巴把自己扇起来，逼着自己去跑步，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就是千万别露怯。
张雅婕：
《我好喜欢你》跟你以往拍摄的影视剧相比有哪些特别的地方？有没有和你想象的有出入的地方？王森：有。首先是这个戏的名字，叫《我好喜欢你》，就给人一种分泌多巴胺的感觉，其次是你在里边有情感戏的，我现在接了几个戏都有情感戏了，希望以后能接一个虐恋型的。而且服装老师会非常在意衣服有没有塞进去啊、鞋里面要不要穿袜子啊，他们会注意这些细节，更精致了吧。
张雅婕：你在表演上一开始也会走模仿的路线或者学习方法吗？
王森：对，一开始我也是走模仿路线，像马龙·白兰度，我老模仿这些人，一个瞬间的眼神啊什么的。在我很早对于表演形成的概念里头，有一个就是模仿。我上学的时候有位老师告诉我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应该去创新，但我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觉得是对的，我认为模仿是前提，创造是量变到质变的一个结果。
张雅婕：
你会是那种很有“野心”的演员吗？就是面对一个角色会非常努力去争取，即便那个角色可能本身并不符合你给大家带来的印象。王森：这个我还真不是，也许以后我会吧。可能这是我的性格问题，但我觉得这得改，作为演员来说，争取角色是你应该和必须做的事情，你不争取就说明你对这个角色没感觉。我觉得这个不应该叫野心，这个就是演员应该做的事，角色要是看到它被演员王森这么佛系地对待，它肯定也不会喜欢我，呈现出来的效果一定不会好。
张雅婕：在出演了一些荧屏影视剧后，会有重新尝试舞台剧、话剧的想法吗？
王森：会，但因为疫情期间，这个计划就得推迟一下，如果有具体消息会告诉大家的。我之前在战友文工团和人艺小剧场都演过话剧。话剧就是演员的艺术，大幕一拉开，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观众的呼吸，演员会更身临其境，演起来也更爽。
本篇采访经过编辑及删减。
撰文 张雅婕
编辑 Chris Wu
摄影 YOONCHONG
造型 吴家诚
发型 潇天
化妆 倩倩
服装助理 小八
椅子 家天地 Domus Tiandi
编排 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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