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一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一 “宝贝儿”流浪

简介:

尹万顺的小少爷,在家族里是一个“宝贝儿”,但一当父母分离后,幼小的心灵,便要品尝到人生酸楚的况味,好像心一下走向了某一个黑暗的角落,品尝着整个身心无着落的滋味。作者以自叙体的色彩,向读者讲述了自己年少时光中辛酸的流浪故事,使自己对旧时代、旧家庭的内心独白和悲情抒发的心理,在文字背后回旋涌动。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4)

我挣脱那老女人的手后,飞也似地逃至此陌生地方,似乎脱离了虎口,却走向了黑暗。我漫不经心、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已是疲惫不堪,后来见厂前马路边人行道上,停了一排空荡荡的运煤汽车。我向那昏暗中走去,爬向中间一辆车的挡板,翻进装货的车里,恰好见有两个空草包。拉向靠司机台那边铺平,这是我流浪的第一夜,躺上去、蜷缩着,很快就入睡了。

、、、、、、

先是娘向我走来,后又见父亲瞪着眼走过来、、、、、、忽现那老妖婆叼着烟大声呵斥、、、、、、

“起来,起来!小狗崽子,这车是你家了?! ”

我揉着睡眼看清,原来刚才做恶梦了,眼前仍是脸上有黑灰的人,另一个嘴里还有骂声,并用脚轻轻踢我。我忙起身一咕噜翻出档板,反身跳下车,一踉跄,屁股下地,己是四肢朝天,车上两个黑家伙对我嘿嘿直是笑。

此时,天已经大亮。我漫无目的地沿着围墙走向尽头,一看就是汉江。我到河边了!我下意识地由一个码头下去,下了十几级台阶便见哗哗流水向东泻去,己是涨水季节。我伏身用一双手掬捧了水,浇到脸上,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朝阳已冉冉从东方升起,大都市的喧嚣在眼前展开,对一个小县城刚进大都市的孩子来说,虽新鲜得令人振奋不已,但想到自己却已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而仍感辛酸。心想,母亲那里此时是绝对不能去的,父亲也许找到那里了,母亲若知自己的心肝宝贝儿流落街头,定是痛不欲生,说不定父亲已带人在那里了;亲戚那里也不能去,去了就会被抓回去。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也考虑不到未来的后果,真的要到处流浪了!、、、、、、

我无精打睬地往前走着,见电厂附近的煤渣山上有五六个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弯着腰扒着什么?走近一看,一人一小提篓,拾拣着那些发黑还未燃尽的煤渣,我好奇地望着他们发呆,感到莫名其妙。

“哎,你是从哪里来的?”

“瞧那熊样,滚! ”

有两个稍大一点的孩子过来,后面跟上来的那个还仗势欺我,推搡一掌,真差点滚下这松软的煤渣山。

我站起身来问: “捡这灰渣有什么用? ”

他们一听我声音,是乡下孩子,其他几个都围上来了。

“嘻嘻,乡的伢!”

“板妈的,捡煤渣么用? 填肚皮呀! ”

“换钱买饼吃呀!”

“你有钱吗?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个还动手搜我的衣服口袋,拿走了我为数不多的几个小钱。我说我没有钱,我可以帮你们捡,那个大一点的是个头,看我老实巴交但是精灵像,就同意了我加入到他们拾煤渣的行列。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5)

一个上午,我不敢怠慢,拾的扒的也不比他们少,后来被他们提去交给那专门收购煤渣的大人,换的钱买去了烧饼,一人发了两个,也没克扣我这乡下“打工仔”,照样笑嘻嘻地发了我两个饼。我开始体味到劳动换来了食品的人生滋味,也开始体味到融入大城市的情谊况味。那“老大”勾搭着我的肩一起走向河边,洗净了手脸,与我的流浪小伙伴们坐在那河边码头台阶上,一边掬了河水解渴,一边咀嚼那散发着煤焦香味的烧饼,这凡俗生活的悲戚,品尽了我一世求生的艰辛。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6)

吃饱喝足后,跟着他们四处游逛,十足地漫无目的到处流浪。听到敲锣声挤到人群中一看,是耍猴人吆喝猴骑在狗背上;又看到人行道上有用头劈断砖的气功人;还有如我们相仿年龄的孩子,用一根长丝巾一头围住一个孩子的颈,看谁能拉赢,这是在赌勒颈的辛酸把戏,差点要把人给勒的吐不过气来,然后有孩子走向围观的人群讨钱、、、、、、这是城市街头流浪文化的花絮,也是旧时大都市的风貌,对我这个乡下孩子一时浮动的心窍,的确感到是趣味,令我年少时就品赏到万花筒般生命的人生滋味。

中午过后,为了晚餐的烧饼,“老大” 一声吆喝,我们呼啦啦一窝蜂地又上了煤渣山。、、、、、晚餐,照样是两个烧饼。

我问了老大:“天天吃这烧饼吗? ”

“那还能上馆子吗? ”他们认为上馆子是异想天开。

我确实想在他们中间作出点卓越的贡献,将流浪儿的奢望奇想的天门打开一次,上上馆子!

能实现吗? ( 待 续 )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7)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二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二 “就是他!”

简介:

作者带着人性的本真,讲述了“宝贝儿”入伙一群流浪儿童捡煤渣换烧饼过日子的经过,后来被原来在汉正街打算“收养”的女人发现了,被电厂工头放恶狗追咬,仍旧流落街头,到处流浪,令人欷觑感叹。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8)

我们都到河边脱得精光,一个个沿着台阶下到水里洗了澡,他们见我也会游泳玩水,看我的眼光也不是赖货熊包了。

天色已晚,黑夜来临,他们邀我到那大水泥管子里去睡觉,我才知道有睡的定居点才是家。我跟着他们鱼贯似的钻进大水泥管,里面还铺有破旧布单,确实比那露天的汽车要安逸得多。

大家一时睡不着,漫无边际地谈笑嘻哈着,可我怎么也融不到他们的说笑中去,心想我是来探寻母亲的,我是有头有脸、有家有根的人,怎能就窝在这大马路的水泥管子里与你们同流合污呢?想着想着,也就在疲乏中睡着了。、、、、、、

这是在若干年后,只要母亲向佛教会的大师们,一谈起宝贝儿子在利济南路电厂捡煤渣的辛酸,总让那些佛教徒在心灵澄静的赞叹中,无不潸然泪下。

第二天我为了温饱,照样跟着他们去捡煤渣,现在想来,这些穷困的流浪儿想上一次馆子,那还真是奢望。

太阳快出来了,我们个个已是满头大汗,老大要我们下去到厂门口大树底下去休息一下,我无精打采地向厂门口走去,正在这时,电厂的铁门拉开了,只见一辆人力黄包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打扮得十分花俏的小女孩。老大说那是电厂老板的小女儿,女佣人送小公主上学去。我一看,与这些流浪儿一对比,真是天壤之别!正想着这世间贫富不平的事,忽听到人力包车上的女人大喊一声:

“停车!”指着我,“就是他,抓住他!”

我猛地一惊,看那女人,认出就是前天在汉正街买凉面我吃的那个年轻女人。厂门口的工头一听,立马放开狗追来,我吓得魂不附体,丢下拾煤竹篓,撒腿就跑,只听到狗的狂吠声:汪汪汪、汪汪汪!、、、、、、我顿时吓得两股颤颤,生怕那恶狗追上来嘶咬,一时灵机一动,急转了个弯进了个巷子,七弯八拐,一口气却跑进了汉正街,上气不接下气,虽庆幸逃脱,但对狗却心有余悸,我再也不敢复返回电厂那边了。从电厂那边逃脱以后,一想到要是被恶狗追上撕咬的情景,就惊恐不定、魂飞魄散,再不敢去煤厂了。于是漫无目地走出了汉正街,往前走已经到了汉水和长江的汇合口集稼嘴。

我坐在汉水和长江的汇合口处的码头上,望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好不心酸。几次都想鼓足勇气去寺庙找母亲,但又生怕父亲在那儿要抓回去的,带着这样犹犹豫豫的矛盾心情,站起身就转身向市内走去。

走不多远,发现了马路圆盘中有孙中山先生的立式铜人像。再往前走,到大汉口中心地带六渡桥了。看到有些门店白天招牌上也有镶边的霓虹灯,还有打转转、跑圈圈的铜钱灯,有忽明忽暗的吊挂巨型“盛锡福”帽子灯,、、、、、、一时令人眼花缭乱;还看见有女人指甲上染了色的倩足,还有穿黑色丝袜的摩登女郎,看着这样神奇时尚的花花世界,我仿佛走进了“人间天堂”。

我随着这些雍容华贵的女人们,不知不觉走进了“民众乐园”(当时叫“大汉口新市场”)。我夹在人群中,进了这乐园竟忘了我是流浪儿,楼上楼下地看稀奇。往楼上走去,层层楼热闹非凡,灯火辉煌;再往上走朝楼下望去,那简直是万花筒,五花八门,每个门都可以自由出进,有各色剧种,京剧却要另收门票,越剧汉剧楚剧河南豫剧,应有尽有,可以走进去看一眼打个转又出来看别处。记得当时最吸引我的算是一楼的杂技厅马戏团,进去看了空中飞人好多新奇的东西。我兴致勃勃地穿梭在灯红酒绿、香风宝气中,这是今生今世刻骨铭心的、挥之不去、抹之不掉的流浪印象。

一天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过去了。民众乐园过了子夜,城市也倦了,我也累了,见各个楼层的剧场陆陆续续地散场了。最后还有露天的曲艺、说书在“打度堂”(即用盘子向听众收点小钱,继续再说一段精彩的。)我己睡眼惺忪地找到后排靠边一个不显眼的长凳,一歪身蜷缩在长凳上便睡着了。这长凳暗处,无人打扰,仅仅这点安定,足以抚慰我这个宝贝儿动荡不安的流浪心理,我一下进入了梦的天堂。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9)

( 待 续 )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三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三 霓虹灯下的冷漠

简介:

作者从流浪儿的角度,写出了旧社会的世态炎凉,写出离了父母的孩子就是一棵草的悲凉情境。本节讲述了流浪儿逃离狗追,流落到民众乐园做童工被打被驱逐的惨遇,揭示了旧时代大都市繁华背后霓虹灯下的冷漠,启示天下父母不要忽略了孩子的成长。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0)

盛夏的晚风,放逐着瞬间心灵的甜美;这长凳上一夜的酣梦,似乎是指向了我终生向往的“天堂”,梦中似乎有母亲轻轻低唤着我儿时的乳名,“玉郎!、、、、、、”梦中母亲的呼唤,让我这颗酣眠之心颤动着、、、、、、有谁知道泪珠从孩子的眼角在梦中滚滚滑落在这露天的长凳上。、、、、、、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1)

城市苏醒很早,但民众乐园夜间辛苦了,早晨仍在沉睡中。露天的树缝里,射下斑驳点点的金光,朝阳在长凳上跳跃着,阳光穿透梧桐树叶,游曳在长凳上。我揉着眼坐起身,听见有沙沙的扫地声,随声望去,见一大爷拿了竹笤帚正在扫地。我无有思考,出自精灵的本能,急忙翻身下地,跑上前去接过大爷手中的笤帚。

“大爷,我来扫 !”

大爷没说话,将笤帚给我,直冲我笑。然后去摆弄整理那些歪七竖八的桌椅。

夏天的早晨,凉风习习,云丝从蓝天上掠过,成群的鸽子,盘旋飞翔在都市的上空。整个说书的场地扫完,我己是满头大汗,开始感到盛夏太阳的威力,我拄着竹笤帚,直视那边有几个年轻妈妈牵着孩子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无意思地向后退了几步,顿觉离了娘的孩子真是棵草。

“哎--- !小家伙,到这边水管洗洗,来吃早点!”大爷招手要我过去。

我答应着,过去在水笼头连头带脸冲洗得象个落汤鸡,一转身见大爷在我背后,一手递过一条毛巾,一手递过一个糯米包油条。我愣了一下,接过大爷手中的毛巾和食品,深深鞠了一躬,心里感到无限的温暖和无量的喜悦。、、、、、

我想,大爷与我无亲无故,也许见我不象街头劣质流浪儿,见我有起眉动眼的灵性,心生恻隐之心,有济世救人的菩萨心肠,于是安排我进屋洗那些听众饮过的茶具,我专心做事,于是赢得了裹腹之食。

一连两天,我似乎成了不计报酬的童工。晚间人多,大爷发了一条白布系胸围腰,给我一个托盘,盛有毛巾和扣杯茶水,叫我跟在后面送给看客听众。我是一天也没有练过把式的跑堂伙计,开始颇觉新鲜,但显得笨手笨脚。待稍微熟悉了这活路,我就不用跟在大爷后面了,可以独立端茶送水了。还学着一口夹生汉腔应答着:

‘’ 哎------- ! 来了-------- ! '’

、、、、、、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2)

好景总是不长!连这么一点点生存的空间也是没有的,这才叫时运不佳。记得那天人特别多,露天场子里己座无虚席,要茶水的人很多,我和大爷分头也忙不过来。我没有学着将茶盘举过头顶的本领。只能小心翼翼端至腰间,在人缝中吆喝,不知背后哪来的莽汉,撞倒了我盘中杯子,一下滚落在一听客身上,接着哐当一声掉到水泥地上粉碎。

“哎呀,你怎么搞的!克把马的! (武汉腔的詈骂:“他妈的!”)”接着那人啪地一巴掌煽过来,我顿时眼角冒着金花。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3)

场上一片哗然,我惊魂未定,突然感觉后脑壳上谁用手指骨啄了一栗子,顿时感到如五雷轰顶。

“对不起!、、、、、、”敲打我的据说是老板,敲打我一下后连忙笑脸向听客陪礼道歉,并冲着我吼起来:“哪来的野小子,这狗东西又不是我们的人,滚 ! 、、、、、、、” 老板抬手又准备是一巴掌。

被大爷赶过来扯住了,忙对老板说:“对不起呀! 这孩子是我的外孙啊,对不起对不起、、、、、、!”

大爷忙拉着我走出人群,故意大声嚷嚷:“快回去 ! 外公过几天会回的 !、、、、、、”

我摸着后脑勺上的栗子疱,走出民众乐园,大爷的呼唤声似乎还在耳边萦回。此时我己感到委屈的苟活,这决不是我真正的生存;我已深深感到大都市霓虹灯下的冷漠与凄凉。这对于一个纯情童真的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无视这人间的酸涩、直面这世态炎凉啊!

我此时走在繁华的大都市中,迷离惝恍、茫然若失,似茫茫天地,好像只剩下自己孤零一人。不知不觉,沿江汉路来到了武汉当时标志性建筑---武汉关钟楼!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4)

拾几张废报纸,铺垫在武汉关巨大的楼檐台阶上,躺下去时,听江上巨轮汽笛的长鸣。、、、、、、武汉关钟楼当时敲着的是英国伦敦威斯特敏斯特曲,流浪的宝贝儿哪里知道解放前这里是英国租界,哪里知道旧中国满目疮痍、丧权辱国?流浪儿在这欧式立柱下,头枕大麻石,仰视怅望星空,泪光里,幻出的却是母亲的身影。、、、、、、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5)

( 待 续 )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四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四 “谁是我爹呀 ? ”

简介:

流浪的宝贝儿见到母亲后,大病一场。母亲将儿子接到寺庙调养恢复后,由父亲接回老家回去上学。这期间尹万顺却出了三婶偷情的家丑,并生出一个没有爹的孩子,揭示出旧社会封建包办婚姻对人伤害的罪孽。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6)

孩子终归还是孩子,忍不了炎热、忍不了饥饿,记得父亲曾带我到中山公园游玩后,出门右拐翻过铁路就是大姑妈家了。我曾听母亲警诫我,夏天在太阳下晒久了要发痧(即是中暑)死的,我怎能如此懵懵懂懂死去呢? 一种求生的本能驱使我迅速去找大姑妈。我翻过了双洞门铁路,走在人行道上,渐渐靠近了大姑妈家。

一眼就望见表哥门前的香烟摊。表哥就坐在门口,我犹豫了,又不敢向前迈步,靠在路边一电线杆下,全身乏力。、、、此时表哥一抬眼就望见了我: “玉郎! ”待惊叫着我乳名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跟前一把抓住了我,待我会过神来,随着簌簌下落的泪,人己瘫软下去,表哥一把抱起我向屋里大喊:“妈,玉郎回了! 妈! 快!”等表哥将我抱进屋时,姑妈迎面将我接过去抱在怀里大哭!、、、、、、

“……家里翻了天呀 ! 我的心肝宝贝,你到哪里去了呀 ! 你姆妈哭昏了几次哟 ! ......快到庙里去递信,叫她姆妈快来呀 ! ...... ”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7)

表哥立即骑了自行车去汉正街永宁一巷“苦炼静修寺”通报母亲。待我狼吞虎咽吃完饭不一会儿,我和姑妈在门外竹床上望母亲赶来。、、、、、、远远就见一黄包车拉着母亲飞快而来,我己站起身,母亲没待车把放下停稳,急着从车上跳下踉踉跄跄扑向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姑妈将我和母亲拥进屋,母亲紧紧抱着我己没有语言了,只有心肝俱裂、嚎啕痛哭的声音!

。。。。。。最后从嘶哑的喉咙里恸哭成音:

“我的苦命儿子呀!”

。。。。。。

泪水凝结的是母亲一世的酸涩;母亲在姑妈家抱我痛哭的声音,叫我亲身体验到了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痛彻心扉。我现在泪忆母亲,实在是难挡年华的逝去,怎一个痛字了得!

我因流浪在露天日晒夜露,母亲接至寺中第二天便高烧40度,大病一场。父亲很快就得信赶来了,母亲没有多话埋怨父亲,只说在寺里调养些时日再接回去。

我在母亲和体空大师贴心照顾、日夜精心护理下,很快病愈,在寺庙调养了一个多月。这段日子,我跟着母亲和体空大师,穿梭在佛门丛林中,享受着佛光的洗礼。在母亲这里调养月余后,送信叫父亲接我回去了,从此以后,我不再那么顽劣了,似乎成了一个懂事的孩子,并开始发愤读书求学。

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川城初中,那时已处在解放前夕,祖父的生意已走向衰落,父亲到仙女山背后去办私塾馆教书去了,家里只有娘和三婶母料理。二叔二婶已分家出去,说起在叔们的婚配上,无一不是祖母之命,媒妁之言害了他们一生。

祖母的娘家是仙女山山后湾的农家女。当年祖母视万顺发家,娘家亦可沾亲带故沾点富气。于是她将未成年的舅侄女领进门,为三叔父养亲(即是童养媳),名叫环子。环子当年进门,只有十几岁,因是祖母的亲戚,所以是一特殊身份的“童养媳”,并没有受到虐待。

二叔三叔都是在“万顺贵记”鼎盛时期完婚的,但两个叔父的婚姻都是不幸福、不尽人意的。二叔成家后就在外开了杂货店,二婶母有耳闭之疾;三叔被迫成婚,与刚成年的环子成婚后,没几天就出走了,一直在外省求学就职,一去不复返,这环子三婶母便守了活寡。

童养媳变成了一活寡妇,这也是“万顺华堂”中的一大不顺。记得解放前夕,川城经常过兵,老百姓叫刮民党军队,叫“倒团队”。凡过兵我家必首当其冲,必进家设置临时事务处,因为屋后是座“千佛寺”,团部、营部均可设在寺内。我们家在川城南街尽头,靠山面河,是行军休整的要道。

那一年,一个连部事务处就设在我家,后门与千佛寺联成一气。我家厨房又有两个大灶台,故打火造饭的炊事班也设在侧厢房靠厨房的那边。记得那是一个夏天,我一人睡在下厢房。因为天热,娘就在中堂屋靠左厢房板壁下为我搁了一个行铺。那边后门可通风凉爽,但夏天蚊子多,就在床铺外罩了纱帐。这铺正好靠环子三婶母的卧房,仅一板之隔。

我一般晚上睡觉十分惊醒,若半夜有猫捉老鼠,我肯定被那猫口里咬的老鼠唧唧叫声惊醒、、、、、、再仔细一听,呀,不是老鼠叫声,是人蹑手蹑脚的声音。我悄悄抬头一看(黑夜,帐子外是看不见帐子内的。),朦胧中,黑影猫着腰一闪,轻轻地闪进了环子婶母的房,又听到有微微关房门的声音,然后是小声的气音说笑声,接着是急促的呼吸声响。、、、、、、我当时年龄虽小,但我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了,毕竟我是孩子,不敢声张、、、、、、一直细听到后来有人轻轻开门从房内出来,我隔着蚊帐没看清脸,那人一闪就出了后门。

第二天夜晚,同一时间,同样的声响。因为那厢房有两个门,那黑影总是从后门进,前门出。我知道这是男女在偷情,知道这是环子三婶母与后面军营里国军中一个事务长勾搭成奸,因为白天我看到那个小军官在我家厨房与环子婶母眉来眼去,开饭时还打了一大盆烧肉之类的菜肴递给了环子婶母,娘还以为这当兵的还不错。

约六七天之后,一大清早,部队要开拔了,正好早晨我上学,看见环子婶母站在后门外柳树下,望着堤上开走的那些兵,一直在流泪。、、、、、、部队一走,环子婶母像丢了魂似的,娘见了也觉不对头。两个月之后,环子婶母那恶心地呕吐,实在是瞒不过大家了,祖母也一再追问,我见环子婶母神情恍惚,怪可怜的样子,放学后,我把娘叫到房里,把我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全对娘说了。娘一再嘱咐我可千万别对旁人说,我说我不会的。当晚,娘就到环子婶母房里关着门谈开了。娘说开始她还装病,后来娘干脆将我看到听到的全跟她捅穿了。她就抽泣地哭个不停。后来娘陪她到祖母那里去认了错,祖母立马决定,要她下汉口到大姑妈那里去,要掩盖这个家丑,要大姑妈尽快替她找个人家嫁了;并要父亲立马去信要三叔解除婚约,事情在三婶母怀孕肚子未出怀之前要一一办妥。

后来我听说环子婶母到了汉口利济北路大姑妈家,跪在大姑妈面前,哭诉着求大姑妈让她将孩子生出来。大姑妈是软心肠人,答应她生下了孩子。是一女孩,取名幸芝。

大姑妈是见过世面非常能干的人,幸芝不到半岁,大姑妈拜托熟人为环子婶找了个男人。这男人是驾木船跑襄河码头的,说娶的个老婆没生育跟人私奔了。这次好,大人孩子一并有了,很快就过了门。说在汉正街的五彩三巷对面的三曙街租了间平房定居下来。

说来也是巧事,若干年后,父亲下汉口到居仁门幺姨妈那里去,因为思念母亲,一再要求见母亲一面,母亲那次答应了,母亲怕遭惹是非,说只可就近到三曙街环子婶那里去见个面。那时我早已在武汉市成家立业了,记得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母亲由我陪同前往。进门时,我眼前出现的是万花筒似的世界:父亲的沧桑尴尬,母亲的不自在,环子婶的憔悴枯槁。、、、、、、

彼此寒喧问候之时,我突然发现有个大姑娘一直靠着房门站着,眼睛直瞪瞪地瞅着这一群人。直到她弄明白了眼前这些人的身份时,突然站出来,对着父亲大声斥问:

“你们都是尹万顺的人吧!? 我的爹呢? 谁是我爹呀 ? 谁是我爹呀 ?、、、、、、我的爹在哪里呀 ? 我的爹在哪里呀 ? 呜呜呜-------、、、、、、、!”

“幸芝 ,幸芝!不可这样无礼呀!” 环子婶一把抱住这无父的女儿一时也泪流满面。顿时满座惊骇愕然!

幸芝到底嘘了一口冤气,向这世界发出了一声叩天长问:谁是我爹呀!?这是她出娘胎后短短人生的一次心灵对天的拷问。我当时望着幸芝,满眼泪花,所有在座的人,除了她苦难的娘外,唯我知道她的爹是谁啊,唯我见过她那个无名的爹呀! 望着幸芝像石缝中的小树,被扭曲、被挤压,她的灵魂己水煮油炸,满脑子的屈和冤,翻腾、激荡,如地壳内岩浆的滚动鼓胀,冲击积聚,汹涌而出,向世界一声呐喊:

谁是我爹呀 ?

爹-----! 你在哪里 ?

、、、、、、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8)

( 待 续 )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五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五 当时只道是寻常

简介:

作者自叙,由于思念母亲,流落大都市凄凉流浪以后,开始醒悟要发愤求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终于考上武汉市重点高中,文中着重讲述了求学期又遇父亲逼去相亲的一段经历。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19)

自从流浪以后,我似乎悟出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必须发奋求学。我终于从私塾出来考上了县一中,因为县城很快解放了,我复学又读了一个初一。我在娘的照料下,上了四年初中,最后终于奔出川城,考上了武汉重点高中。

我读到高二时,寒假回家,父亲正患霍乱。此时祖父己上了年纪,正值“万顺花粮行”的尾声; 当时,母亲和妹妹早已皈依佛门。父亲躺在病榻上已是虚脱无力,他郑重喊我至床前,要我坐在他身边,煞有介事、心事重重地对我说:“儿子,你已成年,我这次一病不起,恐难支撑。有件事是你母亲曾作的主,就是福大恒(川城东街一绸布店,由大姑妈做的媒。)那门婚事。如今你母亲心归佛门,为父必须代为了之。”父亲语重心长 。

“如今我在求学,不宜谈及此事 。”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

“不是要你现在完婚,是你得认了这门亲事才好,都是大户人家的面子。”父亲晓之以理。

“我从未见过人家,怎能冒然认亲? ”我与父辩理。

“今天为父不是要你上门去见一见吗?”父亲探起身直白对我说。

“我如今还在读书,此去何意,岂不荒唐?”我将父扶躺下去,“你好好养病,以后再说。”

“胡说!你母亲拿了人家的‘八字’,又有你姑妈跟你做的媒酌在先,大人大事;再说生意场上我与你那岳父已是至交 ,经常来往,何谓荒唐? ”父亲已有愠色。

“我不好意思去!”情不由衷 。

父亲见我有点松口,又欠身半起地对我好言以劝:“那有什么不好意思,门当户对; 再说人家大家闺秀,掌上明珠,也在读书,不是配不上你!”

“都在读书,都还小,搞什么谈婚论嫁 ?”觉得父亲不宜论及此事 。

“读书归读书,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天经地义!”父亲执意力争。

“我不想去!”干脆拒绝。

父亲一时龃龉,眼湿心凉,无奈无力地躺下去,呻吟一声: “唉 ----!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吾生之多艰! ”

我一听他念这诗,不觉对父亲笑了:“堂堂文人,别把屈原诗乱用唷! 人家忧国忧民是哀民生,您有什么好哀的呀 ? ”

“你母弃我而去,留憾于我,哀心兮永伤。......心之忧矣,其毒大苦! ......”父亲性情中人,一时动真情,老泪纵横,我当时见了,亦于心不忍 。

“好了,好了呀 !别在那里吟诗唱赋、长嘘短叹啊! 我去一下就是了; 但不是去订什么婚,算是拜个年吧! ”

当时已是春节正月初四了,此行是去拜年相亲 ,还是揭开初恋的面纱? 当时只道是寻常。

父亲见我应允去见他的至交亲家,眼里反射出异样的光,精神也抖擞起来,急忙将娘喊至床前,吩咐打理儿子的非凡出行。

父亲和娘商量得很周密,特意去叫了毛家堤下篾器店李炳山的女儿腊梅姑娘,因她和福大恒那叫彩云姑娘是情同姐妹的同班同学。于是腊梅从娘手里接过烟酒、茶点引我去东城门。

那条路我很熟,出大门过石桥,左拐有一座木桥,此时桥下结了薄薄的冰。我们不走正街进正门,那福大恒绸布店有一侧门就开在这巷子内。我指使腊梅从侧门进去,别穿那门面大堂张扬。殊不知腊梅姑娘十分精灵。她上午得信早己通报了彩云和她父母。我跟随腊梅从侧门刚进屋,便听得那屋里有喜气的喊叫声:“姑爷来了! ”

我被领进堂屋,前面便是临街铺面,大堂后被一排花玻璃木雕门严严实实地隔开,通向后堂屋中间隔一天井,天井正中放有一口不小的荷缸。前面柜台上生意的喧哗,后面几乎是听不到的。堂屋两边摆有八仙太师椅,正中是长条几案,古瓷花瓶内插一长长的鸡毛掸子;正中悬挂一幅寿星水墨画,屋正中一张红木方方桌,这就是彩云的家。

接待我的是彩云的兄长,比我长两岁,相貌斯文,脸面白皙,眉间一颗黑痣。见我时,满脸温笑,随意拉拉手便说:“坐!”

“伯父、伯母呢?”我扫视四周 。

“他们忙,一会儿就来。”兄长沏茶过来。

寒喧间,我发现穿堂甬道里有人头晃动,且有叽叽小议声。我知是初见姑爷的稀奇。不一会儿,有两位大嫂模样的女人,陪着一位体态富腴的大妈走了出来,兄长站了起来说 :“妈,彩云呢? ”

我随即站起来欠身施礼:“伯母好,给您拜个迟年! ”

“嗨嗨,三天年己过完了,来了就好。快坐!”大妈瞅着我满面慈祥的笑容:“彩云在她房里陪腊梅 ,嗨,不好意思 !”

随后,大妈退到后屋去了,任那两位大嫂挑逗说笑,后来我才知这是叔伯婶母。

不一会儿,桌上己摆了春盒卤碟。这是一种很精美的木雕食盒,每层两盘,拼在桌上,那卤汁清香飘拂,溢满鼻官,顿觉满屋生辉,这老屋一时有了生机,融融氤氲,我心里顿生惶感。年龄不大的我,竟遇如此贵宾相待,真有点受宠若惊;更惊人的是还不知那彩云何等长相,如何迎面? 不觉心怦怦然。

开席时,竟只兄长与我两人,而且我被置上座。兄长还举杯向我敬了酒,礼数己到,兄长便喊话了:“端饭上来!”

我尚在抹去嘴角上的酒水,只觉有人从后面递过一碗饭,朝我面前一搁,飞也似地走了。

“一点礼貌也没有! 都十六、七岁的人了!”兄长不好意思对我笑笑。

我原以为是大婶们端饭来,听兄长这么一说,我顿从酒雾中觉察到了,待我再回头,连人影也未看到; 只见腊梅姑娘靠在那边厢房门口咧嘴朝我直是笑。心想,这下算白来此一趟,回去如何向父亲交待是愿意不愿意?

饭后茶余,天色己近黄昏,吊挂灯笼里的烛全点亮了,不知谁提来一汽灯,悬挂在堂屋正中,四周雪亮一片。此时,我见一微胖长者,从前面和一先生模样的人,边说边走进了堂屋,兄长忙站起: “爹 ,这是 ...... ”

“知道 ,你们谈 ,我有点事! ”大伯扫视了我一眼问道:“你父亲的病好些吗? ”

“好多了! 家父向您问好!”我躬身亲候 。

“好,好! 你们谈。”笑了笑便和那先生转到账房里去了。

这时,伯母和一位婶婶从后屋出来了,我见腊梅从厢房里走出,向我挤挤眼,转向伯母说:“伯妈,我先回去了! ”

“嗨嗨,改天来玩啊!”伯母不挽留她,看来腊梅是常来常往的,也不拘泥。腊梅走了,那婶婶朝我笑盈盈地: “急了吧,来,跟我来! ”

我迟疑地望着伯母,伯母挥手示意、笑吐一字:“去!”

( 待 续 )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0)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六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六 昙花一现

简介:

本文讲述了作者自身的一段包办婚姻的初见,却演变成了自己永生难忘的初恋,一个意外的医疗事故,却导致了一场美丽的爱情悲剧,使美好的初恋昙花一现,变成咏殇,令人哀叹!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1)

婶婶领我进左厢房,人未进门,声音己传了进去:“你的人来了 ,上茶!”

我心忽然怦怦加速地跳,一下有了紧张感。婶婶侧身站在房门口,让身拉我进门,反手将房门掩了。我站住脚有点发窘,环视房间,一看便知是彩云的单间房 。陈设简朴,床、书架、衣橱,临窗一写字桌。 最醒目的是那能照半个身子的水印镜梳妆台。

彩云低着头,背靠在那梳妆台揉搓她那粗粗长长的辫梢;待我向前挪步时,她便转身取了茶杯沏茶。她倒暖水瓶沏茶的动作,我是从镜子里看到的。沏好的茶捧至茶几上,又靠回原处、仍低头一语不发。

我不由自主地坐到临茶的椅子上 ,方吁一口气,才正眼去寻她那身段。虽是学生,但此时身着节日装,显出丽人打扮,一幅芙蓉如面的稚气像貌。她那稍厚的唇、一瞥闪亮的黑眼珠和特有的青春曲线,楚楚动人,令这沉闷、拘谨的房间有了灵韵。

“你知我要来吗 ?”我的话打破缄默。

她点点头。

“你见过我没有? ”这是一句唐突的问话 。

她摇摇头 。

“我也没见过你,不,以前见过你在学校打腰鼓从我家门前走过。”确实以前在什么节日游行时见过。

她朝我瞥了一眼,正好碰上我的凝视。她娇羞而垂头,我也笑了,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我们都在念书,父母却操心起我们这事来了!”听我这一说,她脸一阵绯红,我知误解,急忙补正,“我只是说早了点,没别的意思!”

她默不作声,静静地听。

“看两家大人心愿都蛮紧的,我父亲在病床上

催着我。”

她抬起头又向我瞥了一眼,收了笑容。我知我说了傻话,急于解释:“不是说我不愿来,是说都还在读书,你还小! ”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婶婶们说话很难听,烦死人!”她终于开口了,顿时觉得说话声音好听。

话匣既己打开,话题就多了,渐渐也不拘谨了。我提议出去走走,她欣然应允。我们出门向伯母禀明,伯母回房拿了围脖替她围上,叮嘱:“早点回 !”

一位婶母朝我挤眉弄眼; 一位婶母朝她用手指羞脸。我们在融融和和的氛围中笑呵呵地从大门出去上了街,径直经十字街朝西街走去,因为穿过那欢乐门便是“羊蹄一峰秀”的仙女山了。

出了城门,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对视了一下,随后我牵起她的手向那神秘的仙女山走去。、、、、、、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2)

我们很快地爬上了那不太高的山顶,山下是川城小镇闪烁的灯光,我指着东方天空一块发亮的云向彩云说,那块云下是大武汉,我母亲便在那里一座寺庙内念佛。彩云说她听过婶母向她讲过我母亲身世的故事,问我在武汉念书去过那寺庙吗?于是,我们在山顶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坐下,第一次向彩云讲了我思念母亲成流浪儿的故事,彩云听了很吃惊我小小年纪的勇气并十分感动。、、、、、、

从那晚登山以后,父亲的病奇迹般地痊愈了,那仙女山的松林郁郁葱葱,月光透进去,撒下细碎的金光,整个山岗弥漫着醉人的清香,那里成了这一对初见之人常去诉说衷肠的地方、、、、、、夏去冬来,寒暑假我们除了上仙女山的松林以外,也在川城河堤上漫步,看流水、看帆影、看远山、看炊烟;看徐徐下沉的落日,看缓缓归巢的雀鸟。我们也去北桥小河边的草地上坐着看水草、看游鱼;看涵闸、看耕牛,看鹭鸶蜷伏的渔舟,看城廓蜿蜒的魅影。、、、、、、

几年之后,我工作了,分配离母亲较近的一所市立中学当语文老师,任教第一个寒假,我还回川城与彩云见面说起未来的规划,怎么没多久便传来彩云没做皮试误打了青霉素针过敏而突然抢救无效、、、、、、彩云妹夭折病逝,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好长一段时间还缓不过神来,一直幻梦茫茫人海中,她还在;流动的世界里,她活着!

、、、、、、只有,把一抹哀思,捧一束心花给她、、、、、、

人生真的从来没有定数,总有一些意外是自己无法掌控或驾驭的,她,花开一季,只为一人绽放她的芬芳,上天让人邂逅又匆匆被剥离,也许就是要以这种方式让你记住经过她身旁时那花样年华灿烂的微笑。尘烟散尽,她永远守着初见的美好,带着那份温馨甜美,已开成一朵幽幽彼岸花,安安静静的美丽着,隔岸远望,月儿会带去你的心念,星星会捎去你的祝福,且让此时只此时,当时只当时,天涯彼岸,昙花一现,躬自悼矣,哀婉于心,唯有咏殇!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3)

( 待 续 )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七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七 笑语盈盈暗香来

简介:

本文讲述了作者参加教育工作后,巧遇同一教研室的年轻女教师,两人通过相互交流身世而由相识相知到相恋,从而亲近了母亲,远离了父亲。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4)

彩云不幸夭折逝去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相信世间有缘分之说,婚姻也许有天意,生活中往往会遇到不能尽如人意之事,经过失去,才知道有些美好与自己无缘。

后来,我在武汉市求学就业,那一年我被分配到一所中学执教担任语文教学,离母亲就近了,我可以常到寺庙去探望母亲;而离父亲和娘就远了,只能在假期回故乡川城去与他们聚一聚。说到缘分也是,“有缘千里来相识”。当年分配到那所学校语文教研室的正好是两个年轻未婚男女教师,教研室其他人全是中年和老年,放学后都各自回家去了,唯我俩无家对坐。我们每在晚餐后,黄昏到来之时,便从教师宿舍不约而同地回到办公室备课或批改作业。我们对视而坐,开始彼此有一瞥眼神、有一丝微笑;继而,便有了寒喧;随后,是对学问的探讨对工作的切磋。时间久了,便心生意,意生情,便有了关切和漫步。、、、、、、

我们相恋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们那所学校离江边很近,所以我们晚饭后常去江边散步,开始我们都谈到了自己的身世,知道她有个大哥在武汉市。大哥原籍在河南一个小县城,大哥下面有一个小弟弟,外加四个妹子,她排列第三,是大哥最疼爱的三妹。

早年,大哥婚后随同乡经商至武汉。因大哥为人敦厚笃诚、精明能干,受到上海一烟叶资本家青睐,

被聘用为武汉资方代理人,生意做得很好。

听她讲大哥的故事很感人,大哥十分讲孝道,因为是长子老大,必须早婚,全由父母作主,包办了县城郊区一个农村女子成了婚,大哥二话不说,百依百顺。后来在外混出了头面,在大城市买了公寓。他一不玩情人,二不纳妾娶小,有口皆碑的正派商人。

她说那一年,父母三翻五次写信,逼着要大哥把媳妇接至武汉。大哥无可奈何答应了,但附加了一个条件:必须将三妹一同带至武汉。那一年,她只有十一岁。一个远离家乡、父母的中原妹子,就随着大嫂走进了她的孤僻世界。她从小内向,大哥又常不在家,多数的时间,只顾念书上学,生活自理。岁月打磨了她的性情、打造了她的人生。

我们是同一年分配到这所中学教书的,我们都教语文,我们坐在同一个办公室的桌子对面,这个缘分可说是她大哥给带来的,我们相恋相爱了,亦可说是大哥决定了我们的婚姻命运。

当我正式到她家向这个河南妹子去求婚时,走进她家第一个面对的就是她这个如父的大哥。记得当时大哥见了我什么都不问,只是满脸堆着亲切的微笑,并直接呼我不带姓的名字,似曾相识。接着,有大哥的拜把兄弟都来瞧三妹的人。我很奇怪这些从未谋面、带北方口音的人,怎么一见了我就同大哥一样,带着笑直呼我不带姓的名。

我那时才二十几岁的年龄,见了这些如长者般的河南人,一下感到好亲,且感到北方人比南方人直率。她的名字很好听,叫淑惠;再看看她那修长苗条的身材,谁说河南人不漂亮? 我第一次上门,在大哥家喝的是香槟酒,在高脚杯香槟酒的气泡中,我与淑惠共同有了,如同父辈般呵护疼爱的大哥。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5)

后来,我将淑惠引到“苦炼静修寺”去,母亲见了十分高兴,摸着她长长的辫子很是喜欢,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眼里噙满了泪;当母亲牵着这个佛门外的未来儿媳敲响了大殿的钟罄时,母亲收起泪水,知是佛门重地,不可凡俗从事,急转身牵着这个未婚的儿媳,叫儿子陪她跪拜在佛祖面前,叩谢上苍天恩。母亲看到虔诚跪倒在大殿蒲坛上的这个淑女,打心眼里喜欢如此清纯的儿媳、、、、、、这是我们的爱情最初由佛祖见证了的佛缘。从此以后,我们常来看望母亲,渐渐就远离了父亲,这是父亲赋得一世的悔。

( 待 续 )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八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八 凤凰台上忆吹箫

简介:

本文主要内容是用回忆录的形式,讲述了在旧中国一个普通家庭浮世悲欢的故事。“父亲”瞒着“母亲”在外纳妾,致使“母亲”隐忍最后皈依佛门,演绎了两个女人的一世悲情;而他们这一家子的聚散离合中有关母爱、亲情、爱情的岁月留痕,无不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形成夫妻、父子、母子内在的情感冲击,直至最后“父亲”遗恨追悔终生,也让读者从一个侧面,洞悉到旧时代给一个家庭的种种遭际中划过的深深伤痕。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6)

我的父亲、母亲,透过一个世纪的滚滚烟尘,他们的情缘,宿命天定,无所谓缘深缘浅,自从若干年前有了娘之后,母亲仍有明艳的美好,也潜存着酷烈的伤痛,情路始终,皆成汹涌翻滚过心海的传奇;曾经的悲欢合离,演绎了我的父亲、母亲和娘他们自己的天性和天命,注定了他们是世间三个人交织一世的悲情。 。。。。。。

母亲的整个青春年华,都在30岁以前浓缩盖定她于旖旎中明艳而优雅着;30以后,骤然转身,情如止水,遁入空门,将心皈依。母亲立地成佛,此后的几十年,父亲只能远远地看她,似乎远远地失去了天地,他只能远远地悔恨一生、眷恋一生!

后来,我从父亲的诗词中,才得悉父亲的心已由深深的眷恋趋向朝圣。我读到父亲的<<龙山氏词稿别裁集>>的首篇,即是:

清 平 乐

----1976年秋

仙乡路断,

人在尘埃岸。

苦海茫茫长夜漫,

竟似云边孤雁。

悟凡悟圣难成,

老来独念仙卿。

回首归期已误,

凄凉怕有蝉声。

父亲痴恋母亲一生,直至临终,还在那里空茫迷醉填词;母亲究竟是何魅力吸着父亲一辈子如此如痴如魔、神魂难安地恋着呢? 其实,母亲自十七岁嫁入尹万顺,并不是国色天香,也算不得楚楚佳人。母亲在娘家自幼有良好的教养,入嫁后德、言、容、工又得以丰化,加之母亲内在的贤淑温婉、刚强独立的秉性,这就决定了母亲一生的精神品位。母亲“上善若水”,积德于道,有着“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人格魅力,这是父亲梦寐以求的女性。

母亲年轻时出生于殷实家庭,又嫁入商贾之家,处在家庭较殷富的境况下,但她生活从不奢浮。初为人妇,母亲在那样殷实的家庭里,仍执意要父亲打造两台织布机与姑子勤俭持家,巧手织出全家上下享用温暖柔和的绵织品。母亲认认真真做着一切家务,不仅自己获得了一种内在的平静和充实,而且总是把她份内份外的事做到极致。母亲在20几岁时,祖母生下了第5个儿子,比我还小两岁,母亲见公婆无乳汁抚养,于是强忍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吃米糕、喝稀粥,母亲也要怀抱小叔子开襟哺乳。父亲看在眼里,对母亲的贤慧善举十分敬重,打心眼里钦佩之极。母亲在家是长媳,但对姑子和几个叔父均十分地爱护,并以德管教,赢得在叔父们中有“嫂娘”之称。

即使后来母亲带着只有几岁的幼小儿子,苦渡八百里洞庭,千里寻夫至湖南。当她长途跋涉走进长沙西泰岭公馆,见到父亲又娶了一房人时,母亲当时只有20几岁,却能隐忍变伤痛为镇静,智慧驾驭人生。母亲在后来的岁月里,十分善待这位湖南潇湘妹子,竭诚以姐妹相待,这是我这位娘的幸运,也是母亲宽宥恕道品质的体现。

母亲当时在长沙水陆洲只有两年的日子,尽管只有两年,但母亲仍然舞出了豁达美妙的生命节奏,人世刹那一瞬,佛祖亦可拈花一笑;瞬间也可囊括母亲毕生的精华。白乐天两句诗说得好:“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这是母亲当年显露禅思的绝妙写照!母亲隐忍在长沙水陆洲,度过了她独立行爱两年的情爱生活,牵手与父亲登上岳麓山取悦了自己的一生,浓缩了与父亲的今世情缘。这才导致了父亲在母亲皈依佛门的那一刻,在<<苦炼静修寺>>大殿主持海修大师面前长跪不起、哭天撞地、求佛慈悲还我妻子的悲摧的一幕。

母亲一向对父亲体贴入微,直至心灵的抚慰;我从小就发现母亲是位拥有懂爱入情、有很高的爱的能力的女性,可惜父亲年轻时没有珍惜。后来父亲不只一次地对我谈起母亲这种纯美的真情;现在看来,这种逝去的,在父亲心中未必不是一种永恒难再的美好,是故,母亲骤然转身,在父亲若干年的笔下,顿成绝唱!

在母亲毅然离去的半个世纪,父亲始终在经年的岁月里,在他诗词文字里哭泣,成了今天留存在世间的断章绝唱;父亲恨自己当时糊涂,怎能让你去佛门皈依呢?当时没尽心力挽狂澜,如今悔那没未雨绸缪何用? 心上人早去了仙山,插翅也难挽回终身的憾! 三生石也好,山盟海誓也罢,如今全都尽付东流,已成千古遗恨! 父亲词笔临终,更是情思荡漾无边,留下不尽的拳拳心、眷眷情,一阕<<凤凰台上忆吹箫>>,成为尹氏传世咏流传无可替代的经典!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7)

<<凤凰台上忆吹箫>>

( 癸亥暮春三月作“春思”书此 )

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都来莫非闲愁。

怕惹相思起,懒做春游。

休向桃源问渡,迷去向,枉负渔舟。

归来处,凄凉满目,万事悠悠!

休休,此情不尽,纵梦绕高唐,也是浮沤。

似狂澜未挽,空费绸缪。

忍看蓬山远阻,难插翅,飞上层楼。

叵耐三生石上,缘薄浅,折翼中途。

千古恨,山盟海誓,尽付东流!

这阕词写于1983癸亥年暮春,父亲特意命题为“思春”,也许起笔就含有双关意,因为母亲名“春玉”。分离几十年来,父亲一直思念着“在河之洲”的母亲,这种恋情,在父亲的系列诗词中展现出无限缱绻,难以释怀。他的十二首隐情抒情诗,还是在三叔的<<大兄诗词集>>遗稿中发现的。其一 :回想当年忆旧情,偶来汉地遇贤卿;天涯咫尺徒相望,水月镜花愁煞人。其二 :旧恨新愁总未忘,遊仙枕上梦黄粱;重圆破镜知何日,无那相思淚两行。父亲的这些诗词隐情都是昔日对远在湖南衡阳三弟的倾诉,实则是用文字在哭泣;这哭泣 ,恐怕只有在这些诗里才能听到,确实写得衷肠委婉、洞拆心扉,还有那<<蝶恋花>>:“我念卿兮卿念我”。。。这些诗词永远印证着父亲对母亲的心魂有千千结,堪称穿透灵魂的绝唱!

<<蝶恋花·忆旧>>

( 一 )

我念卿兮卿念我,

事到如今,

两地闲愁过。

记得乐昌分镜破,

何时才得重园箇。

我念卿兮卿念我,

怀想当年,

错种前因果。

一念之差真为祸,

悠悠岁月如流火。

( 二)

我念卿兮卿念我,

深感贤明,

使我将身躲。

避却重婚无犯过,

更生自力勤操作。

我念卿兮卿念我,

女嫁男婚,

全靠卿掌舵。

凡百耐心多稳妥,

精粗细巨双肩荷。

父亲这些诗词是辞世后才从三叔的遗物<<大兄诗词集>>中发现的;若将他对母亲的这些眷恋的隐情诗词,拿来对照父亲的癸亥<<思春>>词,不难看出,父亲一定会想,三十多年前的结发妻子,带着女儿皈依了佛门,作为曾经的丈夫,情知无法挽留,当历史已成为过去,离恨别苦自然难以尽述。所以此词写出了他悔恨和相思的痛苦心情,曲折婉转,满篇均是情至之语,一片肺腑之言。

<<蝶恋花>>

1983年3月17日

往事如烟频记忆。

无限凄情,

瞬息眉头聚。

最怕花笺题锦字,

柔肠婉转供憔悴。

双凤朝阳成泡影。

人面桃花,

不似当年意。

幽梦欢缘未可继,

相思惟有枕边泪。

从上诗中用典来看,均表明了父亲当时对母亲的相思之苦,一腔哀怨,“凄凉满目,万事悠悠!”的深憾疾首之情。后来又发现前一年年终雨中,父亲早已相思卧床,情不自禁,填词一阕,挥洒了他无边荡漾的情思:

<<蝶恋花>>

( 壬戌腊月十七、八阴雨连绵,卧床两天,枕边看书,心绪所至,偶赋一阕。)

欹枕观书神易倦,

一霎朦胧,

已入阳台梦。

云外依稀神女顾,

醒来又是佳期误。

为问三生缘在否?

破镜难圆,

只含相思苦。

金凤钗钿无觅处,

欲归已隔蓬山路。

我知这是父亲至死迷恋母亲的思绪,这是我除了观察到的父母韵致以外,我记得父亲只要单独与我相处时,都会谈及母亲是他心目中痛失的淑女。记得父亲曾在我参加工作第一年,与我见于“首义烈士陵园”时,湿润着眼对我这个儿子背诵陆游的那首《钗头凤·红酥手》: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当时父亲泣诵到“错错错”时哽咽地连续重复了几遍。其实父亲的那些隐情诗词就是最好的印证,这简直是岁月留痕的最大遗憾。 ( 待 续 )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十九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十九 母亲的 “严冬”

简介:

母亲的严冬,是寓含着母亲含辛茹苦的一生,己经走到了凛冽的晚年,深情地讲述了母亲一生经历了坎坷打击之后,不幸患了老年痴呆症,儿女们精心护理的情景,让人感受到人间的美好,需要人人都有爱的奉献的道理。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8)

我写了有关父亲母亲那么多悲欢离散、身世传记的文字,唯有动笔此文心灵震颤的感受竟如此地强烈、、、、、、

母亲寿登耄耋,而尘根难断;母亲涉过漫漫人生路,至八十高龄时,入病老年痴呆症。这已不是从前时时不忘操劳、时时有着焦虑忧愁对子女牵挂担心的母亲;而演化成一个我行我素、浑浑噩噩、喜乐无常的人了。似乎在母亲的眼里看世界,只是一汪清浅的水泛着冷光、只有漫天的晕红和翠绿在逼近自已,也似乎黑夜里的灯光下反照出的全是金星四射......这就是我母亲八十高龄下痴呆急症的臆象,这就是我母亲晚年“严冬”时令的到来!

母亲患病前后八年,大致分三个阶段:狂躁、幻化、痴呆。开始时,母亲对过去的故事记得一清二楚;对眼前的事物却幻觉频生。当时放的东西,转过身就忘得一干二净,而且还固执自我认定、自以为是。所以总在找自己的包; 接下来就是出门不辨东西南北。一次,母亲从佛教会出门,后来竟然失踪了。急得我们全家分头四处寻找无果,在这急不可耐的时刻,后来由派出所民警用三轮车送到了佛教会。从那时起,我决意将母亲接回家自己悉心照料。

这一阵,母亲发病,狂躁不安,坐卧不宁,喜怒无常。为了母亲的安全,我意识到母亲在我的眼里,已离不开视线了,且要日夜相伴相护。在我母亲狂喜哈哈大笑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情,便情不自禁扑在母亲怀里痛哭起来;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母亲一生一世的风风雨雨坎坷人生以及所承受的种种打击,全然涌上了我的心头,妹妹哭得更是撕心裂、肝肠寸断。心想,我们至善至美至爱的母亲,怎落得如此终结 ? 叩问苍天,不公呀!

后来开了家庭会,产生了一致的共识: 母亲一生难得糊涂,可在她走过漫漫八十载人生路之后,大脑中枢神经再也承受不了人世风雨变幻、儿孙的忧心烦事了,母来累了,要休息了,要过几年无忧无虑的安乐日子了,这在母亲清醒的时候是绝对办不到的,所以只能以“糊涂”脱身,这也许是天意啊!、、、、、、家庭会上还作了一项重大决议:我们的母亲决不送至福利院,哪怕是请两个特级护理也不去。我们的母亲,由我们儿女全身心地照料、侍候、呵护,是“报得三春晖”的时候了,是对我们母亲爱之深、疼之切的时候了。最后决定,由我和妹妹两家轮流精心护理。

若要母亲实情存真,那真可谓是返老还童了。病中的母亲,饮食需要我们一勺一勺地送进嘴里,而且还要不停地呵哄她张嘴:

“啊 ,母亲是最乖的啊!”

“这是好吃的东西,顶顶好吃的东西哟!”

“呵呵 ,快吃饱了就去玩耶!”

...... ...... ......

母亲行走起来,一定要搀扶好,决不可掉以轻心,决不可大意摔了母亲。最开始时听精神病院医生的,吃一种抑制狂躁的药,但这种药一吃下去,母亲就没精神了,嗜睡; 我们倒是省事了,但母亲双脚一落地就摇摇晃晃 、跌跌撞撞起来,身不由己,双腿颤抖无力。看着我们那么刚强、坚毅的母亲,怎么一下摇摇欲坠呀!这不行,这会摔倒出事的,不行,决定停服抑制药! 我流着泪将母亲的这种抑制药停服了,药一停,母亲就精神了,停药后母亲虽然乱动、胡言乱语,但有说有笑;最令我们宽慰的是,母亲从此再也没有眼泪、没有忧愁了,那可真叫开心每一天啊!

母亲见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孙媳 ,仅管识别不了,但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的亲人,似乎有第六感觉。见到他们时,喜笑颜开特别亲,也许是儿媳那满腔激情在起着感化作用:

“老祖宗、老太,(武汉对祖母的亲昵尊称.) 我们好想你呀!”儿媳在祖母面前的柔声嗲气 。

“嗯,请坐! 您从哪里来呀? ......见过老家的人吗?......” 母亲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将儿媳的眼眶都说红了。

儿子在一边听了 ,知祖母在怀念年轻时的往事,于是就话答话,以逗趣祖母。

“老太! 她是从老家来的,尹金哇(我父亲的乳名) 带信来向您问好呢! ”

母亲一听更是乐不可支:“哦 ,还记得我啊! 他来了没有 ? ”

“来了! 在外面坐着哩!”儿子调皮地和病中的祖母开着玩笑、逗乐着。

“死鬼们( 母亲疼骂下辈人的口头禅),别骗我啊,快引我去见见呀! ...... 人呢?”母亲一边笑着骂自己疼爱的孙子 ,一边起身真的要去会见这虚无的父亲了。

儿媳一见,情势不妙,糟了,见不着人会不会生气伤心呢? 赶忙扯往祖母,急着说:“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老祖宗当真了呢! ”

大家都笑了起来,忙将话岔开,母亲一下又去接别的话去了。就在当天下午,我关上门为母亲清洗下身的时候,母亲一个反常而奇怪的举动,令我大吃一惊。当我替母亲清洗完后,双臂将她托起抱向床时,忽觉母亲一下搂住我的颈脖,在我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随后,当我将母亲放入被子中,还在替她拉盖被子时,冷不防母亲忽地又探身搂住我亲了一下。

此时我己意识到母亲的忆象已回到五十年前了。我望着母亲那微笑、幸福而甜美的面容,想着母亲不到三十岁芳华的年龄就离开了父亲,大半辈子苦守于佛门,直到五十年后的今天,她的情思心门在神经错乱中又向过去的岁月敞开,回恋起了年轻时候的风华。......我已在母亲面前泣不成声了,我扑向躺在床上的母亲,用脸紧贴着母亲的脸,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我将此情此景说给妹妹听,妹妹说母亲在她那里也出现过类似的情景。我和妹妹都知道这种苦情,永远都存在母亲的心灵深处。只不过在眼前时序错乱,只是一掠就飘走了,象一个春宵的轻梦,甜美仍留存在我们母亲的病中!

妹妹也说了一件事我听,妹妹说有一天下午正在呵护母亲吃东西,忽然听到门外有声:

“这是黄春玉(母亲的名字)的家吗?声音中间夹杂着咳嗽和乡音。”

妹妹说当时还未反应过来,母亲却灵敏地一下站了起来,迎着声音寻去,并热情回答:

“是呀 ,您是谁呀? 从哪里来的哟 ? ”

“啊 ,从川城尹万顺来呀!”说时 ,只见一陌生人拄着拐杖,头顶一毛巾,穿一大褂,从外面哼哼哈哈进了门。

妹妹一看,掩口而笑。呵呵,是妹夫为了逗乐打趣这病中的老岳母,想出心思化了装,装作父亲模样寻老伴来了。我听了妹夫这种孝心孝行,感动得眼都湿了;感动妹夫给母亲的是快乐,是往事的眷恋,亦是人性的回归! 我深知,这掠入母亲萎缩脑记忆中的,只有一层层绰绰的影象,在母亲的眼前会有许多真真假假的影子出现,也分不清先先后后,只会萦混成一团,在冥冥中,母亲也许一下将父亲清晰的影子叠映在妹夫身上了,她眼前也许真的认为是我父亲出现了。

“您快坐呀! 还没吃饭吧?亏您走这么远找来了啊! ”说着又是搬椅子,又是去牵手,忙得不亦乐乎!

妹夫笑了起来,妹妹却红了眼圈。要妹夫快收起来,别伤到母亲的心。等一切恢复平静后,母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一无所见,一无所忆,刚才的影子一下倏地飘散到窗外天上那朵朵白云中去了,也随了窗内一缕西下的阳光,渐渐被吸入到金色的黄昏里去了。......

几年后,母亲的病情一步一步地走向恶化,母亲已经很少有语言了,也不能行动了,我们都知道更应该精心地护理。到了后期,为了维护母亲的尊严,我在清洗护理母身体的时候,我是关了母亲的房门,由我儿子一人料理的,这一段情境,居然被我的当时还是小学五年级的小孙子从门缝里窥见了,后来他在全市参加楚天杯作文大赛时,以此为素材当场作文,获得一等奖,令全校师生刮目相看。现将此文摘录如下: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29)

<< 严 冬 >>

武汉市黄陂街小学五年级 尹吉

、、、、、、

冬至过后,北风一连刮了几天几夜 。刀子刮人似的寒风,将马路吹扫得一片白,刮倒的树木,仿佛它们的肢体碎裂了。人们缩着头, 用手哈着热气,好像冒烟似的。后来天空终于下雪了。风雪带着严寒,告诉人们 ,严冬降临了。

大朵大朵的雪花,漫天飞舞。冷啊,好冷啊!放学后,我飞快地钻回了自己的家门,厅里的圆桌中央,火锅四周窜出腾腾白气。一股暖意一下消除了我浑身的寒冷。爸妈还没回,奶奶在厨房做菜。爷爷呢 ?

我知道在那间不让我们进去的小房里,我一直好奇这间神密的小房。小房门如果是开着,看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神密,里面躺着我那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祖奶奶。她是我爷爷的亲娘,整天瘫痪在床上。为什么爷爷一进去就要紧闭房门呢? 我今天非要探个究竟不可!

我眯着眼找条缝往里一瞧 ,顿时惊得我目瞪口呆。映入我眼帘的情景,这哪里是什么严冬? 这完完全全是一幅春满人间的画卷啊!

小房里那电热器里的两条电弧上正放射出火红的光芒。此时,我看见爷爷已脱去棉衣,只穿一件蓝色毛衣,双臂从床上吃力地将瘫痪的祖奶奶托起,缓慢地、轻轻地放到便桶上。电弧的红光照射在祖奶奶干枯的双腿上,像染红的两根木棍。那布满皱纹的树皮似的脸上,嵌着两颗无神痴呆的眼珠,满头白发在电弧光的照耀下,放射出灿灿金光。爷爷正俯身为老人洗身子。突然,我发现祖奶奶转过头来,似乎发现了门缝中的我,用她那痴呆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我猛地缩回头,不禁打了个寒颤。此时,我感到有人在抚摸我的头,回头一看,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妈妈一下把我搂在怀里,不停地说:“冷吗,冷吗? ...... ”

冷吗? 你觉得这人间还冷吗? 此时此刻,我深深地感受到爱的奉献和爱的温暖,倘若我们都能像爷爷这样奉献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最后,我敢说: 严冬真是那么冷吗 ?

不,也许,它是为了净化人间,所以才板起了面孔。

世界 ,不能没有严冬!

孙子的这篇获奖作文,曾引起我们全家人的震撼。人的俗念,非得要到冰天雪地的严冬季节才能净化吗?我曾不只一次地感受到母亲非得在这样的病中才如此地心灵清静,远避尘俗,摒弃烦燥,心清如水。母亲离世己好多年了,可母亲的笑貌音容,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魂牵梦萦。我还记得,母亲是带着微笑,扫视了她眼前所有的亲人之后,安祥地合上眼走的。

母亲含辛茹苦一生,带走了她清苦一世的世纪人生。

母亲辞世,遗愿落叶归根,议抉葬于川城仙鹤陵园,近邻父墓。母亲落墓故土仙鹤陵园,那里是“青山绿水两相依,天堂瑶池安息地。”如是我们为母亲立碑撰文,以示永志。

墓前石刻条文为:

上联: 立世含辛茹苦情缘隐弃悠悠

下联: 秉格艰忍素洁红尘远离脉脉风骨犹存

墓上横批: 丛中她笑

仙鹤陵园的“母亲黄春玉之墓”是一方永恒之地,迎住了我们慈祥而圣洁的母亲。

母亲于一九一六年三月三日(农历二月初十日) 生于湖北省汉川县马口镇,于二00三年四月二十七日(农历三月二十六日)仙逝于武汉市,享年八十七岁。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0)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1)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2)

( 待 续 )

父亲、母亲和娘

( 连载之二十 )

系列纪实文学 / 尹作霖

二十 尾声: 陵园之叹

简介:

本章最后记述了作者清明节在陵园祭拜母亲诞辰100周年之际,情不自禁地走到不远处父亲和娘的合葬墓前,激起了对娘无限深情的怀念,叹息父亲、母亲和娘三个亲人在世的浮世悲欢和他们之间的不了情。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3)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4)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5)

今年清明节,在川城“仙鹤陵园”纪念母亲诞辰100周年,我在母亲墓前摆祭品时,一眼望过去不到50米,看见父亲和娘的合葬墓,心中顿时浮现出上世纪初那些年、这些人,他们行经在这人间的浮世悲欢,笑过、哭过 ; 甜过、苦过,绘就了一幅幅他们在这尘世里悲欢离合的活生生图景。

记得我挥泪顿首在母亲墓前之后,走过去在父亲和娘的墓前焚了纸钱香烛,献上了鲜花,然后含着泪上前用手抚摸着墓碑上娘的脸,深情地说了一句: “这是个尹万顺最苦的人! ”

娘,这是一个尘封离垢却令我无限怀念的灵魂!从来的怀念都是事实的盘点与灵魂的再现。于“万顺华堂”,不可能没有娘的地位,亦不可能没有娘的正言正传!

娘的红尘一世,说实话,那是苦涩了年华、辛酸了一生。娘从早到晚的只知苦做,担水、劈柴、洗衣、做饭、、、、、、我对娘洗衣的印象很深,那不是一件两件的洗;而是在天井一边的厢房门口,一个大木盆,中间放一搓板,旁边大件小件堆得像小山,娘双手在搓板上下揉搓总是发出呼哧呼哧带着肥皂泡的声音,

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往往将胸前衣褂都浸湿了,揉搓完后,连盆带桶地拿到毛家堤下水渠的青石板上去捶打、清冼,娘干起活来很有气势。

常至深夜,娘还在油灯下纳鞋底合线、、、、、、后来一直浮现在我眼前的娘,再不是湖南长沙那白沙井的花季少女了,也不是天心阁穿长褂旗袍那潇湘少妇了。

回川城几年后,我渐渐长大了,看见娘的腰身粗了起来,手和脚都长大了,大手大脚,显出是个很有力气的壮实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娘的奶水特别充足,家里人都说是“饭奶”(说吃的饭多而生出的奶汁叫“饭奶”),孩子吃不完,乳汁流个不停,娘就挤在一个碗里,将我拉进房,叫我喝下去,开始我捂着嘴不肯喝,娘对我说:“喝了它,很滋养人的!”我总是闭着眼咕哝咕哝快速吞下肚,睁开眼时,我往往在此时,能见到娘会心的笑容。

母亲离开我时,也是为娘正名腾房考虑,因为解放后是不允许家庭中存在一夫二妻的。娘又无娘家可回,此时娘己有两女一子了。母亲毅然将我托付给了娘,带着妹妹下汉口皈依了佛门。母亲走后,娘虽然入了正室,但世俗与叔们的偏见仍顽固地盘踞在这每况愈下的“华堂”里,从来不喊娘一声“大嫂”,可见娘是苦了一辈子。

回忆起我与父亲最后一次天伦,是在他人生最后日子里的一瞬。记得那时我还正任教一届高三毕业班,工作夜以继日,紧张繁忙 ,突然接到大弟的电报 :

“父亲病危 ,欲见兄一面 ,速回 !”

我告假搁下百忙的工作 ,乘车赶回去的时侯,已是黄昏时分。、、、、、、弟妹们出来拥我进门,我见父亲已躺在堂屋的门板上,头顶置一口铁锅 ,锅内正焚烧着 “落气纸” (待亡人断气之旧俗 ) 。我进门一看情势,似乎都在等待我回来送终,满屋只有悲和泣。

我捏着父亲的手,感到仍有余热,我凑进父亲的脸,仍听到有急促而微弱的呼吸。

“快,人还有气,没有走呀! 快送医院!”

我大声急语 ,对弟妹们喊着。

全屋都动了起来,当即用板车前呼后拥拉至县人民医院 。

由幼清小妹妹找的县里的熟医生 ,立马抢救。

诊断为:“急性脑梗阻”。

经药物注射疏导之后,居然活过来了 。

我在家呆在父亲床边有两天,这是他晚年所享受到的难得的一次与我这个长子的一份天伦之乐。

“你母亲还好吗? ”他醒后用浑浊的眼光看着我的第一句话。

“母亲知道您病危 ,叫我无论如何要赶回送终!”

我对父亲说这句话时 ,我们父子同时落下了泪。

“明心(汉口的妹子)他们一家都好吧?......”

这是父亲在心中念念不忘 、挥之不去的情结。

“都好! 您不要多说话,好好调养,会好起来的。阎王爷还不要您 !”

“不想死 ,还想和你母亲她们见一面 ...... ”

我起身抱着父亲的腰 ,轻轻地让他平躺下去,替他盖上被子时,发现他嘴角似乎有笑。......

过了两天 ,父亲的精神好多了 ,可以靠在床上,可以从房里望出去、望见堂屋里弟妹们围着我团聚吃饭的景象,这是他最后的天伦!

我和大弟喝了点酒,微醺中,我走近父亲的病榻;

他知我要走了,此时父亲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仍然只有那眼角的泪光。

我过去用手拭去他的泪 ,只留了一句话给他 :

“母亲也时时念起您! ......我还会回的! ”

这时使我想到父亲那句诗:

“今日乎安是福,何须富贵熏天!”

我知这是父亲在晚年的一次回光返照,心里酸酸的!

而我这次回来看见娘的影像印烙在我脑子里特别深刻,我回去的那个黄昏,娘是站在台阶上的大门口,翘首企望我这个归来的大儿子,那影像一直霸占着我的心;也记得我走的时侯,娘提出三只老母鸡和一大提兜鸡蛋。娘送我至大路旁,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 “放暑假和你姆妈一起回来玩几天! ”后来我坐在车上心像一团烈焰燃烧。

两年以后 ,我忽然接到弟的电报:

“娘病逝 ,兄速回!”

谁能知我当时的心是怎样地绞痛?我急速赶了回去,仍然是上台阶,但大门口已没有了娘的影子。待我走进大门时,见原先父亲躺的那个烧落气纸被抢救过的地方,如今换了娘躺在那里。娘是真的走了!我呆站在娘的身边,伫立良久,突然情不自禁、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娘身旁,喊了一声:

“娘------!”、、、、、、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这一下将大妹妹、小妹妹和几个弟弟的呜呜哭喊声都带动震荡起来。我恸哭,我哭到一直睁开眼才去揭了娘的盖面钱纸,再去仔细端详娘那磨难一生的苍桑面容,泪水止不住如泉涌落下来。

那一夜 ,我无眠 ,满脑子娘的幻影。娘从十七岁由湖南长沙白沙井走出来,第一次在长沙“大华影院”从母亲怀里牵过我的手,直到后来走至尹万顺的金字匾额下。至今在风风雨雨中最终躺下了,我的心颤栗着! 我深知娘是被厄运踏在脚下的苦人。当巨大的悲痛啃噬我的心时 ,我的一份充满心泪哭诉的悼词,在黎明时写就。第二天,出殡前,在娘的遗体旁,我泣不成声地诵念着娘一生一世游走人生一趟的苦难历程,围观倾听的邻里街坊无不流泪叹息。

娘在“万顺华堂”日子里,抚养了我十二年,直至我外出求学才离开她。养生的娘亲大如天啊 !娘虽己长眠地下,但娘要我喝下她的乳汁那一瞬,我睁开眼看见娘会心的笑容,此时仍宛然在目。这里我只想说,娘在“万顺华堂”的日子里,浸透的是一个“苦”字,但这是一个尘封离垢、却令我无限怀念、愈见光芒的灵魂!

娘:1925.10.6.-----1989.9.10.享年,竟64岁!

娘在出殡时,我分明看见父亲双手柱着拐杖,倚靠在房门口,浑浊的眼里满含着泪水,望着我、、、、、、我从诗词中知父亲的心绪极度悲苦: “仙乡路断,人在尘埃岸,苦海茫茫长夜漫,竟似云边孤雁、、、、、、”

父亲最后的诗已知自己将走完红尘一生,终了平和: “七十余年一梦长,惊涛骇浪几沧桑,悲欢离合且寻常、、、、、、金乌玉兔常来住,管教离宫炼紫阳!”

两年以后,大弟再来电报,这次是父亲真走了!

父亲生于1914.10.7.----至1991.1.3.辞世,享年77岁。我带着儿子回去奔丧,为父亲端灵抚山!

父亲、母亲和娘虽已先后辞逝,但在我灵魂深处,有着永不消失的恒在意义。我十分庆幸我现在能用一种复活的语言,捕捉到这三个人再生的意象,使文字可以将自己内心的感受凝聚成他们形神的光斑,我深深地膜拜我心中的这三个一世未了情之人------我的父亲、母亲和娘!

( 全集终稿 )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6)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7)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8)

娘娘的爸爸(父亲母亲和娘)(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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