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 年，Susan Sontag 给「坎普风」（Camp，源自法语俚语「se camper」，意为「以夸张的方式展现」）的定义是一种审美的「感受力」，它显而易见，却很难用语言形容：这是一种人为的夸张，是略微（或者极度）的「非本来」，也是一种以独特品味为手段对高雅艺术的追求。
她在《坎普札记》一文中列出了 58 条要点，阐释了某种固有的「过度」之感，但是它又能做到敛尽锋芒。坎普是新艺术风格的作品、是 Greta Garbo、时代华纳出品的音乐剧，也是 Mae West。它并未经过深思熟虑 —— 只不过有时候它经过了反复深思熟虑。
Peter Hujar 镜头下的 Susan Sontag。图片来自网络
自她的文章发表以来，人们对什么是坎普、什么不是坎普不断有了新的诠释。5 月 6 日那天，少有人能亲自走上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阶梯一睹「坎普：时尚札记」（Camp: Notes on Fashion）的盛况（即便我们都已被社交媒体上的各类红毯直播刷屏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理解坎普。为此我们随机挑选了若干有趣的人和物，一起探寻哪些属于坎普，哪些又不是？
Dog shows
这是坎普吗？当然是的。
《Woof（汪汪汪）》。摄影：Jonno Rattman
犬展最初只是在市集上开展的活动，比如奶牛展、家禽展等。但如今的犬展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杂乱无章。观众如对待模特一样对完美的犬种溺爱有加，不过可悲的是这些狗狗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们也对自己的明星身份一无所知。狗的主人、现场主持人和观众无不满怀热情，将个性和欲望肆意投射在了这些毛茸茸的家伙身上。
每举办一场由狗粮品牌 Purina Puppy Chow 带来的纽约威斯敏斯特犬展，美国国内就会有数万场规模较小的犬展。你可以在现场看到训狗师穿着各种深浅的素色西装和 A 字裙，沿着鲜绿色的人工草地快步兜着圈子。这是一个充满夸张的世界，粉丝对某一犬种的热爱就像宗教信徒一样虔诚。犬展也是唯一能让人赢得备受垂涎的「冠军母犬」头衔的地方了。
Cher
Cher 属于坎普吗？是的。
鼎盛时期的 Cher。via Getty Images
早在 Cher 发现整形手术之前，她就是坎普的代表人物。「俗气的」合作伙伴 Bob Mackie 为她设计了莱茵石、管珠和羽毛头饰等，帮助她在 1970 年代打造了夸张的造型。随着时间推移，Cher 的幽默感渐长，她也几乎有意识地培养起了糟糕品味。
但凡出演了一部令影评家为之倾倒电影，Cher 就会推出五、六支让她坐实「烂歌之王」的歌曲。她最引以为豪的是单曲《Believe》，可这支流行乐曲听上去就像由 Everything but the Girl 乐队原唱、经导演 Nancy Meyers 重新演绎的歌曲《Missing》。然而就连 Cher 自己也不把 Cher 当一回事儿。她在 2018 年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我已经发行了数百万张专辑，但它们大多数都一无是处。」当然了，这也正是这些专辑成功的原因。当年在拉斯维加斯驻唱演出的若干年里，Cher 的表演令观众眼花缭乱。她一跃成为一线女歌星并非偶然，而后来，她的个人传记音乐秀登陆百老汇也同样如此。Sontag 在札记中问道：「什么时候拙劣的模仿（travesty）、仿拟（impersonation）和戏剧性（theatricality）会特别受到坎普的青睐？」答案是：凡是 Cher 出现的时候。
Villanelle
坎普？性感的杀手向来坎普。
她「喜爱」杀戮。via BBC America
在 Villanelle 把发夹刺入一名黑手党老大眼睛的那一刻，她对戏剧场面的偏好就显而易见了。这位有些喜欢自嘲的女子是美剧《杀死伊芙》中的杀手，由 Jodie Comer 扮演。事实上，Villanelle 的偏好令人无法忽略。毕竟对她来说，杀人只不过是一种高级的表演形式罢了。
这名诡计多端的刺客会穿得像个挤奶工，在一家妓院的窗前取出被害者的内脏。观众观众看着这样的场景惊恐不已，心里却乐开了花。如果说，我们把她的表演看做粗俗的笑话，有什么错吗？就连 Villanelle 本人也没把杀人太当一回事儿。她的手法别致但是高效，设计极为精巧，甚至到了自我戏仿的高度。
Villanelle 的衣橱也和她本人一样调皮。她喜欢夸张的服饰，特别是鲜艳的粉色薄纱或缎子，或是英王爱德华七世时代的高领 T 恤，她会在白天身披豪华睡衣，再配上枝形吊灯般的镀金耳环。她代表了奢华的本质，她就是 Sontag 笔下描绘的艺术典范：「一个穿着用三百万根羽毛织成的裙子走来走去的女人」。
John Waters
这是坎普吗？他可是坎普之王。
装扮成 Divine 的 Cat McCarthy（中）。Divine 是导演 John Waters（右）的灵感女神。摄影：Andrew White
没有谁能像导演 John Waters 一样，把自己对如是品味的喜爱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灵感女神是近 1.89 米的男扮女装者 Divine。在他的「垃圾三部曲」《粉色火烈鸟》、《尘世垃圾》和《女人的烦恼》中，Divine 把性侵、恋物癖、乱伦等当做了天大的笑话。虽说 Divine 蓬松的发型直指云霄，她的衣服却勉强能遮住胯部。与其说她在表演卡拉 OK，不如说她是本色出演。她的举止和表情几乎和她的胃口一样夸张。只不过 Divine 扮演的角色很少能称得上是讨人喜欢的，但 Waters 的主要目的不是博取同情。他在自传的开头写道：「如果有观众看我的电影看吐了，那就像是他们在为我起立鼓掌。」
网络占星术
是坎普吗？这是骗术，不是坎普。
星座学女王 Susan Miller。摄影：Sasha Arutyunova
如果灾难近在眼前，那么网络星运就是一剂强有力的解药。它是通过网络段子传播夸大的伪科学，是需要在一切事物前都加上「所谓」二字的文化现象。Rihanna 拿着玻璃酒杯的照片、Lady Gaga 身穿 Valentino 长春花蓝色礼服并拿着金球奖奖杯的画面，以及 Alexandria Ocasio-Cortez 和 Nancy Pelosi 与《粉雄救兵》演员的合照……这些都为十二星座运势提供了解释（只不过措辞总是模棱两可罢了）。狮子座真的「藐视命令」吗？双子座确实「开得起玩笑」吗？射手座果真用「运动休闲」一词就能轻易概括？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在这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世界里（详见：专制主义、气候变化，以及可能会控制人类的人工智能），星座学言之凿凿的预测有助于缓解集体焦虑，不论它有多荒谬，我们都能在其中找到一份集体认同感。
Mae West
坎普？Sontag 和我们一致认为她是坎普。
Mae West
1993 年，Mae West 在轻喜剧电影《侬本多情》（She Done Him Wrong）中巩固了好莱坞坎普女王的地位。故事发生在一间酒吧沙龙里，West 扮演的女主 Lady Lou 是那里的主宰，她会把所有对她「有好感的」恶棍都吃干抹净，然后扫地出门。在当时，银幕上的女性通常都是「脆弱」的代名词，但 West 改变了这一点。她刚出场时坐在马车里，戴着一顶巨大的羽毛帽子，手里则拿着一把阳伞。她双手叉腰，抬起眉毛，「女人」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我们应该把她叫做「娘子」。她的衣裙几乎和她的珠宝一样熠熠生辉。她最讨厌的就是严肃的态度。甚至连去监狱探望男朋友也不会让她感到不安。她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提醒说她有生命危险时，Lou 反问道：「你打算保护我？保护我什么？」接着她又说：「要是我需要保护的话，我会给你写信的。」
伊丽莎白二世
女王属于坎普吗？这位女王可是白金汉宫最具坎普风的人物。
坎普女王万岁。摄影：Toby Melville，via Getty Images
头发、帽子、手袋。一切都是绝配。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不仅统治着英国和英联邦，这位世界上在任时间最长的女性国家元首比任何人都深谙单色系的魅力，她的个性也比任何人都更加多维。她那标志性的彩虹色（可以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以及她在私人场合偏爱的粗花呢衣、真丝围巾和珍珠饰物令许多人受到了启发。
Gucci 创意总监 Alessandro Michele 也是今年 Met Gala 的联合主席，他坦言自己非常欣赏英国女王的穿衣品味。在 2016 年接受《纽约客》杂志采访时他表示：「女王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她总能鼓舞人心。显然她很喜欢色彩搭配。」鉴于坎普的本质即奢华，女王凭借脱颖而出的外套、巨大的宫殿、丰盛的国宴、精美的马车，以及数十年来优雅的公众形象，她当然非坎普莫属了。
撰文：Bonnie Wertheim
翻译：熊猫译社 智竑
编排：Antoine 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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