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中队大牢房里只剩下白桦独自一人耗子精们受惊吓全部跑掉,消失不见了环境变化对于地球上这个最大的哺乳动物群更接近是一场天灾他心想它们无处不在,适应能力比人强除上帝没有任何力量能消灭这些家伙家园遭到破坏,鬼知道,耗子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只有那些可恶的苍蝇,不惧危险,在拼命地繁殖轮番对白桦轰炸想得太多了,他又一次感觉到疼痛,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我的文学生活50年连载33?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我的文学生活50年连载33(长篇小说连载33钓鱼人)

我的文学生活50年连载33

现在一中队大牢房里只剩下白桦独自一人。耗子精们受惊吓全部跑掉,消失不见了。环境变化对于地球上这个最大的哺乳动物群更接近是一场天灾。他心想它们无处不在,适应能力比人强。除上帝没有任何力量能消灭这些家伙。家园遭到破坏,鬼知道,耗子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只有那些可恶的苍蝇,不惧危险,在拼命地繁殖。轮番对白桦轰炸。想得太多了,他又一次感觉到疼痛。

(我出了太多虚汗)几个月后在教研室白桦写道。但好像他暂时渡过了危险期正在慢吞吞地还阳。白桦突然相信死神距离自己其实还很远很远。死也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和小时候在他家木楼梯上假装上吊,和读中学那次白桦在小河沟踏进深水差不多。他费力地翻过身体又扑在稻草上,屁股上和背部实在是睡痛了。

白桦把脑袋钻出那个上方画着正字,紧挨着墙根脚那个墙洞。一边他能够观看大家挖基槽。他黙数过至少十遍:一中队这一排总共是八间,左手边抵齐堡坎,右手那头距离大围墙丢下大约两间屋子的间隔。将来某个倒霉日子,怕有人会从房顶上跳出高墙外的猜测白桦想纯属多余。(我简直闲得蛋疼,就是一贯喜欢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在教研室后面半隔小黑屋继续写道。那间屋楼上是个仓库,躲藏有一个幽灵。小过桥上闹鬼。当初不过是白桦大脑中不断折腾,帮管理者瞎操心起来,他又觉得,以后如果修几道梯子坎大家从一中队这边直接就能够去厕所和水管,不必再绕道伙房门口从二中队三中队档头经过了。稀奇古怪反复想着。白桦大病中操心一些不该由他操心的乱七八糟事情。

毕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白桦明白。他回忆起从前单位(铁路工厂)领导对自己多有误解。(他们凭什么就认准我不是他们的同路人,大家所看到的其实只不过是外表)是他的外壳。白桦气愤地想(那些官僚机器未免过于趾高气扬。他们太愚蠢。我假装清高,显得骄傲,对他们讽刺,不愿意同流合污,实际上从头至尾我本期待被组织上欣赏。他们如果真“看透了”就会用我,其实我比狗听话,比笨狗管用,而且也比狗更为忠诚)。又一次想起了受阻的爱情。

白桦焦虑、渴望得到的那个爱。

(我在地区单身宿舍的小屋子喝醉了,已经喝下三瓶瀑布啤酒,还停不下来,仍然一杯接一杯喝啤酒。肚子涨,撑起身来走去过道厕所,但电灯坏了,里头漆黑。屙完尿回来后我才发觉把运动鞋帮打湿了。我本想接着喝,但所有啤酒瓶我找来找去都空了,堆在墙脚角角。我从双层床头枕头下摸到一盒火柴,划燃后手抖着点起一支烟,拼命吸,以为自己立马会被呛着,这样就会被隔壁注意到。别人也许会走过来关心我,帮我脱掉鞋并且扶我躺好,或者陪我说会儿话。我可能趁喝醉会告诉他我失恋了的事,甚至希望他今天晚上别走,留下和我打挤睡,抱住睡觉,从前我俩干过这种事情。我的朋友天黑前好像是打台球或者是溜旱冰去了。记得他临走时敲门喊过我。那时候我想姑娘想得他妈发疯,莫名其妙有些恨他,不想打开小木门看见他,更不想闻到他身体发出的走路下班出的汗味,我知道他下班洗过澡,夹肢窝还是有股淡淡狐臭味。有时候我喜欢闻那种气味,过份浓的话闻到我又想吐。半夜都没想起敲门声音。我连尿打湿的运动鞋都没有脱,就直接倒在双层铁床下铺睡着了。

我睡觉从不打呼噜,这是隔壁的那小伙告诉我的。但是我爱做梦,临睡前就盼望着做梦。能够梦遗更好,和×××的舒服程度不一样,后者明明白白更多是依赖幻想,清楚得让人着恼,而前者或多或少会是切身体验;只不过醒过来她已经离开了。有时候中途会醒,那件事才到一半,留下的不是遗憾,内裤上的脏物非常能够说明问题。那也许是更加扣人心弦的一种悬念,会有个抓得牢靠的把柄,小尾巴,也给下次留下空间。我梦到坐在一个小饭馆,姑娘正坐在火车座我的对面。我双手的手臂交叉搁桌子上,尽情欣赏她侧脸。姑娘转过头人物画一样凝望窗外,我不知道她在看或者是想些什么。不敢轻易打扰她。我发现,她不肯释怀的样子,有种忧伤、古典美。我确定爱上了她。)

接下来好几天恍眼之间就过去了。

从工地上基槽挖出来的泥土,堆在白桦面前的洞口,都快要把墙洞堵起来。他一边想姑娘。看外头实在太困难,现在,白桦只好手扶着墙壁特别费力地站起来。从窗户朝外面看,三中队的老牢房白桦发现已拆掉大半截,仿佛地震后的一大片残垣断壁,又好像是战争电影上挨炸过后的场景。这一天从医务室打完吊针回来他猛地吃了一惊,突然老监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废墟。旧痕迹。这边位置太矮了。白桦太累了,他转过身体背靠在划过正字的墙体上。石灰墙壁冰凉,背脊凉丝丝的,触觉铁硬,并让他觉得十分舒服。连续好多天他都没再梦见幼儿园老师。也不再回忆工厂。甚至快忘了地区单身宿舍、死人塘的房子和牛关铺铁路家属区。快忘了外头任何人。白桦从衣服包草把枕头下面拿出让J从小商店帮忙给自己买来的一个软抄本。他觉得封面非常好看。还有一支碳素笔也是J帮忙买来的。他手打抖,费好大劲才拿稳了笔,曲着腿,把软抄平搁在自己膝盖上,牙齿打战,手抖抖索索写字。他写下的类似是一份遗嘱:(“我爸爸妈妈及弟弟妹妹,我听到这里有一些人说,水土不服恐怕是会死人的,唉,我这一次怎么啦,居然病得这样重,拉稀原因找不到。老天爷,我这次拉稀未免拉得太凶了,药过了期。姚杰医生也是束手无策,看起来我只好听天由命了……”)白桦浑身短暂又出了许多冷冰冰的毛汗,连棉毛衫也让汗水打湿了。但他发冷的次数,就是他忽冷忽热那种情况大大减少。头昏归头昏,他人却颇为清醒。

再一次,产生了死神挨得自己如此之近的一种恐惧心理,好像,闭上眼睛摸都摸得到这家伙手中拿着的铁镣。听得到马蹄“沓沓沓”声音在青石条街上的回音。白桦哭起来继续写下去:(“我成天昏睡,昏昏沉沉,又恶心,四肢也软弱无力。可是,爸爸,我还不想死啊,我现在还如此年轻,又不是被劳教委员会判了死刑。爸爸妈妈,我对你们说我想回家,快点来这里救救我吧(知道这并不现实)。救我!来救我。来救我。如果我真的是死了,我不要水泥棺材。”)白桦听同学们私下悄悄地谈起过一种叫水泥棺材的东西。他突然间觉得十分可怕。白桦继续写道:(“让人把我的尸体烧了,只需要多砍些柴。我想也许别人能够答应的。我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爸爸妈妈,你们如果对他们提出这种要求我想不算太过份。我求你们了,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我想有一天埋在奶奶旁边。”)白桦并没有真正那样想死,或者直觉以为他真会死掉。他不能断定这封信寄得出去,写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包含了威胁成份。汗水继续往外冒着,白桦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简直快瘫倒了。他连把这一页薄纸从软抄本上扯下来的力气都没有。怕干部看到他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白桦又一次昏死过去。这封信自然没能够寄出农场。J和李详都看到了他写在软抄本上的这几段话。把他们吓坏了,更害怕也更担心。他们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轮流照顾,多说些话安慰他。“你不可能死的!”他们不停歇地劝他说,“肯定不会死。”

(我梦见,或直接是幻想出来的跟姑娘的第N次约会,我对她当面提起了衣服这件事情,告诉她我并非有心要穿什么奇装异服。天生不是玩社会那种,我事实上是个读书人,爱学习,尽管更多的兴趣只是读小说。这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你得承认,并非自然科学才是科学,数、理、化不是社会唯一需要[我可能对父亲误解太深了,他确实喜欢牛顿、爱因斯坦、熊庆来、钱学森,大概也不会否定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福克纳和鲁迅先生],他只不过希望儿子名副其实成一个工程师。他对我从我上小学起就寄厚望。

幼儿园老师——她不大会是那个傲世、冷冰冰姑娘,我对她并没有到如此强烈的痴迷程度。她即模糊,又实在,可以是我过往人生中出现过的任何人。我不甘心甚至也不愿意开诚布公承认,都不管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也许我更焦虑,需要的是个朋友。愿意理解我的那个人,愿意与我交流的那个人。我当场感到害羞——她对我非常满意。我们在一起满脸漾溢着获得一个知己的喜出望外,带着种胜利者的喜悦。嘴上说,“那有什么?”

我俩根本点都不觉得对方口是心非。她甚至于把我带到家里去了。我理直气壮会是那个温暖家庭里胸怀坦荡的客人。连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一律都喜欢我,对我充满了好感,她妈妈说:“看上去我们的作家特别善良。”

“身体不怎么好,”她说,5月了还穿得这样厚。”我想起自己正在拉稀,忽冷忽热,这种话亲口说出来也许人家会问起原因,怎么告诉别人,直陈我在劳教所?我确实爱生病,所以首先要注意保暖。

“噢,是个病壳壳啊!”

姑娘有点儿不高兴反击她妈:“我又不是挑选运动员!”)

六一儿童节这天。队上吃肉以后,拉肚子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四合院学员大家都在一个劲儿朝厕所跑,有几个人同时想去,撑起身来一阵狂奔,许多人在门洞打挤。有的人刚跑到木楼梯结果就拉稀屎在裤子上了,搞得臭气冲天。这种状况持续了差不多一星期后才逐渐缓和。

白桦回忆起那些日子好像从临时木楼梯上栽了下来三个人。这天下午,快到4点15分,白桦收到父母从贵阳寄的信和一个大包裹,打开里头装的都是一些旧衣物。大队的通讯员老冯伯拿到中队,他连喊三遍都没人答应。也是洛干帮忙带下来并交在白桦手上的。爸爸还给白桦一次寄来了二十块钱,也早都被换成牛皮纸(代金券)一并交给了他。那一封写到白桦可能会死以及关于尸体处理办法的长信他想肯定是没有寄走。即怕吓着他们,又怕招惹麻烦,其实寄了的。但白桦还是想尽可能让家里晓得他现在哪怕不那么真实的处境——尽量写好听点才有可能通过关口。怎么样想个办法,转弯抹角告诉他们现在关在四合院他生了病的情况。一切寄出的私信需经得起检查制度。当时白桦了解到自己还没有本事越过中队、大队干部或管教科直接从场部邮局寄走写有按照规定不准向外界透露的内容的那种信,相关制度非常严格。他听人说早年间更加严格。那一天是洛思怀值班。说过,他对白桦本来就抱有好感。洛干来牢房再三叮嘱他:“学员白桦你要爬起来多活动,我叫你别老睡!你用手撑着墙壁慢慢走一走……也可以让人背你到大操场上去晒晒太阳嘛。”他大声告诉白桦说:“阳光有助于你身体尽快恢复健康。像这种样子,好人都会睡出毛病来。”白桦默默地听他说话。又听他扯了几句别的闲话,然后,洛思怀钻出墙洞,绕过去,歪脖颈站着看大家挖基槽。奇了怪,在沟底部,居然挖出几小股水来。水也带一股腥臭气味。

(母亲同样反对我莫名其妙[她原话]的选择,同样,对我打算还关在四合院就不管不顾要写小说的决定持有更远比我父亲更为坚定的看法;可是呢,她大概也知道说服不了儿子,也就不便再多说了。以避免在好不容易[她晓得雨季、雪凌道路都有可能中断。太露骨,说得太过头的信件听说还有可能让管理部门截留,与其根本读不到还不如不写,用词含混不清,只能会意成了他们主要文风。她从不怀疑她养大的儿子格外聪明,不像某些人背后讲他那样神经兮兮,反应迟钝。父亲差不多同样相信儿子是个机灵鬼。所有看透了玩弄的这些鬼把戏,对两劳单位的一切套路了如指掌的亲属都知道怎样交流,就是走钢丝,点到为止。双方明白绝对不要屎不臭挑起来臭。所以,那些信件都夹杂不少摆得上桌面的官方语句,形同文件类书写模式]来回的信件中发生不必要争吵。

我联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才是个工人,并不是被公认的那种社会学家,也许谁都有可能怀疑我的研究资质。就算是有一天我能够正常满教,等回去后,没人会关心我失踪的这三年真正处境,一准儿大多数人只觉得我遭受的一切罪完全是咎由自取,可能还认为对我处罚太轻,口吐怨言。我难保点都不夹带怨气。本是当事人,命中注定会失去公正与信任。那么谁才有资格书写这段时光,记录这种故事。我身上留下那样多污点难保不会受人以柄,想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多得很。没人指望我公正写那种东西。

“别人不嫌弃我,”我悲观地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也就够了。)

爸爸信上说:“你怎么会感到无聊呢,儿子,你自幼爱好看书学习,无事时你就多读书嘛。当然你要以中队的劳动学习为主。”父亲对白桦说,他下星期最迟到月底会来农场!“来看看你!”(接见)父亲在第一封信中这样写道:(“千言万语寄给我遥远的亲儿,白桦你要认真地改造,不要辜负了我和你妈的希望。往者不可练,来者犹可追。”)另外有一页纸是由白桦的母亲写的,妈妈说:

(“白桦警告你,在劳教所里头,你不能乱吹,乱听,乱说,特别是不能乱写,晓得不?你做任何事情都得考虑对国家,对人民,对自己有益,这才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李秋萍她人很好,她三五天会来家一趟看望我们,她对人很忠诚。这事你就放心吧!我也会很好地待她。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听党的话,乖乖好好改造自己,争取早一点回家。你要搞清楚,听从管教才是你对老人的最大的孝顺。另外《花溪》杂志社5月5号给你寄了一份邀请,让你去参加学习。这次我想你肯定是去不成了,但我劝你,你也别太难过了,在里面认认真真找书读——读政府允许读的那种书,好好学习也是一样的,等你出来后,机会还很多。白桦啊,桦儿呀,听话吧!你年龄不小了。你就别再任性好不好!你千万别太难过,我当然也会安慰我自己,尽量把身体养好点。因此望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想法。你爸正在为你的事到处找人帮忙,但结果不大。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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