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是五月小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午后三点。栗子花无声无息如此静谧如此安然躺在我眼前湿透了山脊的红色土壤之上的栗子树间。山里气息氤氲得已直接进入我的胸腔和肺部,更远处有白色的雾霭升起,一直还在升起,眼睛已快被装得满满当当的,眼里只有白茫茫。

我无意与栗子花邂逅,我只是一个这样随意看风景的我。

从前,我来到人间的三十多年,我不知道栗子花是开成这个样子,一朵,一串,一束、一丛、一片,直至成为满山遍野,似乎和圆圆的、甜甜的栗子无关。我静静地、眼睁睁的看着。我面上不动声色,我内心起伏。那时,正是午后三点钟,我慵懒地靠着一块天然的大彩石,整个身子完全浸泡在温泉水中,水面雾气蒸腾,笼罩着周遭一切,植物和人,花朦胧、人朦胧,一切暖融融的感觉,让人忘情。

栗子春暖花开(栗子花开在午后三点)(1)

我自以为是的时候,那花,那叶,那树,密密匝匝的、没有任何变化的聚在一起。我突然觉得我看见的不是栗子花,那不是真实的栗子花,那花儿只是个名字。它们是精灵,因为它们会笑,那声音咯咯,哈哈地;它们有语言,它们窃窃私语有关昨晚和月亮、和星星的相会,我听见的是这样的。

我想,宇宙是黑色的,宇宙都是孤独的,光芒很淡,我在其中,伸出双手也摸不到之前触摸过的地方。许多星球是遥远的,很遥远,我一定是触摸不到的,它们在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他方,它们存在是为着什么呢?据说在多少个亿年以后,它们还是会消失,可是消失去什么地方呢?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和栗子花同时在午后三点的那个时刻。那个地方叫做东村,很小的一个地方,因为有了那些花儿少了一些孤独。它们开在东村山野之地。它们又有着自己的世界,它们从不孤独,一片一片,它们就是这里的世界。

栗子春暖花开(栗子花开在午后三点)(2)

我百无聊赖地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书。作者描写他们家乡的栗子树林里发生的故事。故事有很多,无一不是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说了很多,就是想说栗子花开得太密了,栗子花在夏日里毫不保留自由开放时,那花、那味对成熟的男女有着无可比拟催情的作用。他们村有一对相爱的恋人,父母拼死反对,然而他们誓死要相守,后来在密密匝匝的栗子花开的栗子树林里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相爱着,一次又一次许下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誓言,最后一次被双方父母现场捕捉。结局没有意外的是,两人先后自杀,兑现了誓言。那一场爱,年少的作者曾经误入密密的栗子花林撞见了,挥不去的谜与殇,除非去死,否则他一直记得那片栗子花开的林子中的那对男女。成年后,作者一直没有勇气走进过那片林子。故事很简单。我从这故事中获得的信息是,栗子树在夏天的时候,树叶宽大,树枝紧密,所以整体看起来很浓密的感觉,栗子树不高也不矮,是恰到好处的一种树木,栗子花开得白花花、嫩黄黄,令人产生想靠近的舒适感,同时伴着很重的质感,风吹来,那花是一团团的整体运动,慢腾腾地,却又不失轻巧地,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开那些紧紧拥在一起的花团,一到花凋零了的时候就会悄悄结出果实,你根本不注意的时候,等你发觉,它们已经长出很多了。这中间的日子里谁也看不见花下的人,听不见花下的声音。这一切无疑是神秘的。风总想吹开看见点什么,雨也总想破坏着点什么,但就是打不开,也摧毁不了那些栗子花的秘密。

栗子春暖花开(栗子花开在午后三点)(3)

栗子花的样子,使我长时间处于想入非非的状态,后来我被一种味道干扰着。我努力的呼吸着,我闭上眼睛,眉头深锁,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我寻找着,我试图辨识出这味道。在雨后,在下午三点,那么浓烈,那么明显,好像一种完全没有被雨水和时间清洗和煎熬过的味道。那味道来自于我的周围,来自于我眼前的植物,实在太诡异了,我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离我很近。我极尽所能的想把那种的味道用文字或是找一个什么相似又恰当的名字代替出来,超过了玫瑰的馥郁,没有夜来香的妖气,又不同于栀子花的清雅,与这个季节该出现的茉莉又相差太远,我使劲搜索着我大脑里储存的有关味道的感觉和记忆,所有的都不是,我找不到一种味道来和它作比较,它是我眼前栗子花的味道,但它肯定不是一朵的味道,是成片,是十分汹涌而来的栗子花味。这便是我在那篇文章中读到的,作者所说的味道。

栗子春暖花开(栗子花开在午后三点)(4)

栗子花的味道是邪恶的。我后来上网查找栗子花的味道,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结果查到了很多这样的词条,它是邪恶的,有的人写得很直接,但我没有办法照葫芦画瓢地,在这里引用得也十分直接。我可以分析和转述,它是那种引诱着人们抛弃自我,现身自我,甚至于回归自我和接近天堂的味道,类似于伊甸园里趁上帝空缺趁夏娃无聊时偷偷溜到夏娃身边虔诚地送上一枚红苹果的那嫉妒的蛇的用心,指出了嫉妒、羞涩和愉悦。这花儿的味道,无疑就是这样的用心。不可否认,那味道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后,还飘着我鼻腔里,顽固不去。那味道甚至会指引着我时不时想去那个地方。

幽深、幽怨,极静、极远。我心所想。

然而,其实它离我又不远。我会在我想去的时候去,不一定是因为那个味道,也不一定是因为那些栗子花,一个人就去了。

我会回到那个栗子花开的午后三点钟。那个世界已经过去,而当时沉默着的时刻里。我遇到了我自己,遇到了栗子花以及有关的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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