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利的家在村垴头,离我家约莫七、八百米,走路的话,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我和郭永利能成为玩伴全凭母亲这一层关系,不知是哪一年,母亲和郭永利的母亲来往比较频繁。她去郭家窜门子,我也跟着去,一来二去的,就和郭永利成了朋友。后来,就一起上学念书,一起放学回家。

那个与郭永利家一墙之隔的老屋里住着她的奶奶,那个小脚妇人由于上了年纪身形佝偻,一头白发梳在脑后挽个发髻。常年穿着捻襟蓝布衫子,黑色宽腿裤子。小腿下边,脚踝以上总用米白色亚麻布裹着。那双三寸金莲上穿着一双玉兰花骨朵模样的黑色小鞋,拄着拐杖走起路来小碎步挪的飞快。

早些年,常听见郭永利的母亲与那老妇人吵架。郭永利的父亲性格软弱,不敢数落自家婆娘。她这个母亲与老妇人吵架时嗓门特别大,我站在自家后门口都能听见。在母亲没与她来往之前,我对这个人的印象特别糟糕。尤其是在父母比较孝顺爷爷奶奶的情况下,受到熏陶的我对嫌弃老人的人打心眼里瞧不起。而母亲开始与郭永利的母亲来往那年,似乎,那老妇人早已离世。如若不然,父亲必定会反对她和郭家来往。

向日葵带来的好心情:葵花走失在人生的春天(1)

由于,受母亲影响,郭永利似乎也不怎么待见奶奶。这事我依稀有些印象,儿时跟着父亲去种地,打郭永利家房后面经过,看见她母亲与老妇人吵架,她也不阻止,站在一边看着,偶尔还会帮着母亲骂她。

要说这郭永利和她母亲吧,接触过之后感觉这母女俩心眼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坏,不仅不坏甚至比村里一些人还要善良。那么,她们何以对老人如此着实让我感到纳闷。

不管我怎么同情那老妇人,都没有权利掺和她的家事。我常在路上遇见那老妇人,等她走近了,笑着打个招呼。她倒是耳聪目明,即便离得远些,说的话也是能听见的。她说,到女儿家住几天。那时,我和近处的亚萍,卫萍耍的好。而郭永利就像活在另一个时空,我知道村里有这么一个人,但由于离得稍远,空间上的距离使我与她之间就像隔着一堵墙。

说句心里话,整个村里的女孩,唯独郭永利长得最不像女生。她的额头窄,脸颊也窄。下巴倒是尖的,可细长的双眼和小麦色的皮肤拉了分,使她的长相大打折扣。她的个头比我稍矮,一头黑发并不浓密。长相已经很普通了,偏又长着胡子。虽不像男娃的胡子那么长,却也黑而密。

或许是年纪小,我对于选择朋友玩伴这件事没有明确的定论,总觉得性格相投,说话投机就好。至于长相,我根本不在意。

郭永利和哥哥郭永锋一样,遗传了父母亲的缺点,父母亲说话有点舌音,似乎舌头太短,要么就是太大,影响发音。反正吧,他们一家四口说话都不太利索。我所说的不利索并非话里的意思表达不清楚,而是尾音像是在喉咙里被谁揪着,一时半会上不来。

这么一个长相不好说话又绕舌的女生,搁在现在绝对没人跟她做朋友。近几年“美到没朋友”这句话很流行,话虽肤浅,可也是事实。女生太漂亮会把长相一般的同性给比下去,没人跟她做朋友是自卑心理的表现。同样的“丑到没朋友”也是事实。和长相丑陋的人做朋友显得自己没档次,掉价。而那时,我能跟这个女孩耍到一块,主要是,我根本没把她的长相放在心上。即便,幼小的我对于美丑已有个清晰的概念。

郭永利性格随和,跟她在一块我觉得轻松舒服,身心自在。村里有个女生,八、九岁年纪,心机很重,喜欢挑拨离间破坏别人的友谊。今天跟这个亲密无间,过几天又跟那个亲密无间。骂起人来就像用刀子在捅人,使人感到疼痛。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生,可我喜欢郭永利。

向日葵带来的好心情:葵花走失在人生的春天(2)

我和郭永利从五年级开始一同上学玩耍,一同放学回家。周末,或者寒暑假,她和母亲会来我家窜门子。我和母亲去她家山后面那个沟里种地时,也会到她家喝水。她家斜对面那个沟里,也有我家和她家的地。我们俩的母亲在那遇到了,少不了要坐在地畔边的小路上拉拉家常。

小学我倒也没觉得,等上了初中才发现郭永利的学习比我好,她因此被分到一班,我只能在二班。离家远了,得骑着自行车上学。初中有晚自习,周末还会补课。周五放学早,我和她不等铃声响就把不用的书塞进了桌兜。

学校与家隔了一座山,我和郭永利骑着自行车背着太阳往回赶。到了石涧岭,坡度太大骑不上去,只能下来推着上坡。那个间歇,我们可以说很多话。和学习有关的,跟学习无关的。有时也谈理想,讲隐私。

回家的路是砂石路,坑坑洼洼的,骑着自行车并不好走。即便如此,有郭永利相随,我们就像两只翱翔于蓝天的鸟儿,心情及其舒畅。

初一那年,我和雪锋,王建敏,王亚妮,还有她们村一个女孩住在同一个宿舍。另一个女孩家在砚川乡,叫王娟,也住在里面。宿舍太小,六个人挤在一起,木板床紧靠里面的墙壁一直铺到门口,中间有条通道,窄得只能一个人侧身经过。

我也记不清当年为什么没有和郭永利同住,直到初二,我才和她,以及砚川乡的两个女生住在了一个宿舍。

那两个女生和郭永利在一个班,但她们的关系并不好,倒是我和她比较知心。那俩女生睡一张床,我跟郭永利睡一张床。

向日葵带来的好心情:葵花走失在人生的春天(3)

我们做饭的柴是在家里劈好了,装在蛇皮袋子里用自行车带来的,那个铝合金平底锅,以及铁桶做的炉子是郭永利从家里拿的。

一个宿舍住四个人倒是宽松多了,只不过,我们的家境不及那俩女生好。我们一天两顿吃面条馒头,人家一个星期要吃三次米饭。我们穿得朴素且土气,人家穿的时髦且洋气。

更要命的是,那俩女生还有一副白净水灵的好皮囊。我和郭永利似乎处处不如人家,好在,这俩美丽的皮相学习成绩一般。那个长相最好的仗着叔叔在学校教书,因此极为嚣张,与我俩谈话语气尽是小瞧与不屑。

我记得,我们还跟那个长相最好的女生吵过架。好像是,那女生不准我们在房间里做饭,嫌烟熏火燎的把房间弄脏。我们不服气,吵起来了。结果,她叔叔来了,说是调解,态度非常不好,言语之间明显偏向侄女。

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后来,我和郭永利只得把柴炉子搬到门外的台阶上,等吃完饭洗了锅碗,再把它端进去搁在床底下。

郭永利因此非常讨厌她们,私底下骂她们是狐狸精。她这么骂是因为那女生常以探讨学习为由,将班上的一个男生往宿舍带。那男生的父亲在学校教书,他的成绩非常好。

向日葵带来的好心情:葵花走失在人生的春天(4)

说是探讨学习,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情骂俏。我和郭永利无权干涉他们的私事,我俩没见过大世面,思想保守,他们拉拉扯扯不脸红,我们脸红。

夜里十一、二点钟,我们准备睡觉,可那男生还不肯走。出去上厕所的时候,郭永利就开始发牢骚,说我俩妨碍了人家的好事。

初二读完,初三与大荆中学合并。郭永利打定主意不读了,我很失落,一想起朝夕相处的时光不禁鼻子发酸。要知道,每次清晨从家里出发去学校之前,我都会早早的起来,顾不上洗脸先跑到路上放大嗓门喊叫她,直到她有回应,我才回去洗漱。等我洗漱好,提着一布袋馒头蔬菜准备出门时,她刚好来了,风尘仆仆的特别可爱。

向日葵带来的好心情:葵花走失在人生的春天(5)

她学习那么好不念可惜了,我的奉劝没有一点成效。之后的求学路上,我的同伴变成了雪锋。

初三会考,雪锋的成绩不够升高中。她很有骨气,拿着初中毕业证过早的踏上了社会。

之后,我和郭永利从未见过。再次从母亲口中得知她的消息,说是嫁人了。再后来,我在老爷山山脚下遇见她的父亲。她父亲带着两个小女孩,模样与她极像。打过招呼之后才知,那是她的女儿。听她父亲说,她在西安批发饮料,生意还不错。

这些年,郭永利一直在西安。而我离家较远,偶尔回去一次,待不了几天便匆匆的走了。可是,无论我走到哪里,心里始终装着她。她的朴实无华,一颦一笑都将成为乡愁的一部分,使我终生难以忘怀。

我一直在想她。

这种想而不见的惦念,多么像一棵异乡的葵花走失在人生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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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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