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清朝兵器(清朝神捕肉眼安检)(1)

“我看得出来,您到过阿富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在过去130年的时间里,令所有的推理小说爱好者神魂颠倒!因为这是举世最伟大的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在和华生初次见面时说出的第一句话;因为这句话突如其来,令人一头雾水,却又蕴含着“演绎推理法”的无限奥妙。

对“演绎推理法”,柯南·道尔在《血字的研究》一书中借福尔摩斯之口,做了通俗易懂而又精妙绝伦的阐释:“一个逻辑学家不需亲眼见到或者听说过大西洋或尼亚加拉瀑布,他能从一滴水上推测出它有可能存在,所以整个生活就是一条巨大的链条,只要能见到其中的一环,整个链条的情况就可以推想出来了。

推断和分析的科学也像其他技艺一样,只有经过长期和耐心的钻研才能掌握……比如遇到了一个人,一瞥之间就要辨识出这人的历史和职业。这样的锻炼,看起来好像幼稚无聊,但是,它却能够使一个人的观察能力变得敏锐起来,并且教导人们,应该从哪里观察,应该观察些什么。

一个人的手指甲、衣袖、靴子和裤子的膝盖部分,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茧子、表情、衬衣袖口等等,不论从以上所说的哪一点,都能明白地显露出他的职业来,如果把这些情形联系起来,还不能使案件的调查人恍然领悟,那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通过全面细致的观察,捕捉目标对象的典型特征,按照正确的逻辑思维方式进行推理,并用证据来检验推理的正确性——正是这样的方式方法,导致了十九世纪末刑侦科学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巨大进步。

而就在清嘉庆年间,江西省湖口县也出现了一个擅长运用“演绎推理法”的捕快曹福,在《折狱奇闻》和《虫鸣漫录》这两部清代笔记中,清楚地记载着他破获各种奇案的精彩故事。

一、吃饭时,他的脚为何总是踩空?

曹福和福尔摩斯非常相像的一点,就是擅长观察。

有一年夏天,曹福坐在官署门口的大树下,跟一群朋友喝茶下棋。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身着青色的绸子长衫,脚上穿着白色缎鞋,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优哉游哉地从旁边走过,当他跨过一条阴沟的时候,曹福突然站起来,将他拦住,喝问他是做什么的?

那人连忙承认自己是个小贼,把身上的赃款交了出来。喝茶下棋的朋友们都很震惊,不知道曹福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曹福笑着说:“寻常人走路,目视前方,即便是观看四周的风景也目光从容,而这个人走路,装出一副闲逸的样子,眼睛却总是低着,眼角忍不住往四下里偷看,心中必定是有鬼,最重要的是,他刚才过那条阴沟的时候,居然做了一个撩起长衫的动作,而事实上以那件长衫的长度,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说明他并没有穿惯这种衣服,恐怕平时是个‘短打扮’的,综合这几点,我认为他乔装打扮,恐怕居心不良。”

还有一次,曹福一身便装,在外查访案件,在酒店里遇到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饭,穿着阔绰,但是总有一种穿得很不舒服,好像被绳子捆了似的感觉,于是有些怀疑。曹福趁那人不备,突然亮出捕快的腰牌,让那人跟自己过来一下,那人竟然拿着筷子捧着碗站了起来,跟着曹福走到一边,这很明显不是一个生活在富庶家庭中、有着良好教养的人的行为,而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底层人物,曹福再一仔细讯问,果然是个惯盗。

这一手“肉眼安检”的绝招,并非曹福首创,而是跟着师傅学的。他和师傅早年间一起办案的时候,看见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身穿粗布袍子,头戴一顶草帽,走过街道。曹福觉得此人形迹可疑,想去盘问。

师傅连忙拦住他说:“不要着急,等等看。”他俩跟着络腮胡子进了饭馆,见他点了一些饭菜,吃饭的时候咀嚼无声,碗筷和酒杯摆放整齐,只是坐在那里,脚不知道为什么屡屡踩空。

吃完饭,络腮胡子又进了一家茶楼,伙计刚要上前斟茶,师傅上前将茶杯拦下,从身后递给络腮胡子说“请慢用”,络腮胡子头也不回地接过便喝。师傅神色一变,拉着曹福赶紧离开。

曹福问他为什么?师傅说:吃饭最能暴露一个人的身份和教养,你看他吃东西不出声,碗筷摆放有规有矩,最重要的是脚不自觉地抬高踩空,这说明他平时在家坐着的时候会踩脚凳。当我从身后给他递茶时,他竟然连头也不回,接茶的动作自如惬意,这是被仆人伺候惯了的人才会有的特征。上述一切都和他的穿着打扮完全不符,我怀疑这是一位微服私访的官员啊!”

最后才了解到,这个络腮胡子果然是一位官员,于是成功地避免了一场误会。

二、风浪中,那条空船为何很少颠簸?

曹福侦破的最有名的一起案件,是“空船案”,这个案件被认为是我国古代运用推理破案的经典范例,被许多书籍所引用。

这一日,曹福沿着河岸散步,岸边拴着许多条小船,随着波浪起伏。曹福看了一会儿,突然跃起,跳上一条小船的甲板,坐下来抽起了旱烟。没过多久,小船的主人回来了,看曹福这么大模大样地坐着,很是惊讶,让他赶紧下船。

曹福笑道:“我哪里也不去,倒是你需要到县衙去一趟。”小船的主人大怒,问曹福何以这样说话,曹福道:“我是县里的捕快,怀疑你这条船上有赃物。”船家连声冷笑道:“随便你搜检。”

说着,船家揭开舱板,曹福往里面看去,只见空无一物。这时,岸边很多的船家都围拢了过来,鼓噪着城管又暴力执法之类的话……谁知曹福神情自若,仿佛这空着的舱板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他指着船的底板说:“这个麻烦你也打开一下。”那船家顿时面色如纸:“那怎么行,打开底板,水灌上来,船就沉了啊。”曹福道:“如果船沉了,我照价赔偿给你。”

围观的船家们气势汹汹,正要涌上来围殴曹福,只听一阵兵刃声响,大批手持刀剑的捕役赶到,将那些船家驱散。小船的主人见势不妙,拔腿要逃,立刻被拿下。曹福拔出刀撬开船的底板,只见下面还有一层夹底,里面装满了金银布匹,正是昨晚本县一家富户丢失的财物。

小船的主人招供,自己是一名惯盗,伙同其他人盗窃了这些财物,装在小船的夹底准备运走,没想到竟被曹福识破。

县令觉得曹福简直是神了,便问他是怎么看出这条船有蹊跷的,曹福说:“今天的风很猛,浪也很大,所有的小船都被风浪掀得起伏不定,唯有这条小船不怎么颠簸,这已经让我起了疑心。而当那个船主人打开舱板,里面空无一物时,更加让我坚信这小船有鬼,因为一条空船能在如此的风浪里四平八稳,足以证明舱板下面还有着沉重的东西‘压舱’。”

三、捡野猪,为什么要覆盖一层竹席?

我国古代的捕役,总的来说,名声不是很好。在大部分人眼中,他们是“官匪一家”,破案没什么本事,治安派不上用场,基本上就是给黑社会收保护费和滥用暴力的“官府打手”,而事实上也基本如此。

在我国古代笔记中,记录的破案者多是官员而不是捕吏。打个比方,在办理刑事案件中,官员和捕吏的关系有点像是猎人和猎犬,猎人负责找准目标,猎犬负责追缉凶犯,换句话说,捕吏是个“体力活”,而不是脑力劳动者。

所以,能出现曹福这样的“智力型”捕快是很难得的。

无独有偶,在《请稗类钞》中,还记载了一位姓路的捕快,也是靠着观察和质疑精神,破获了一起非常恐怖的弑父案件。

有个睢宁县的粮差,名叫张小三,“性悍逆,好食人肉”,这个食人魔经常到荒郊野外晃荡,寻找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以抱养为名带回家,“蒸之和食醋以食”……不要说读者,就连笔者写到这里,也觉得脊梁骨上凉气乱蹿。

张小三的父亲以牵车谋生,儿子对他就像对待奴隶一样,“偶不乘意,便叱詈,鞭挞随之”。有一天,张小三带着老爸去乡下催粮,一路上自然是老爸拉车,回来的时候,几大袋米粮沉沉地压在车上,老头子在前面拉,张小三在后面像赶骡马一样挥鞭驱使。由于饥渴难耐,车子越来越慢,老头子坐在路边,求儿子让自己休息片刻,张小三哪里肯,“叱使速行”,老头子耷拉着脑袋不言语,张小三上去就是一脚,“则已倒卧路侧”。

张小三觉得其父是装蒜,大怒,从路边捡起一根木棍,狠狠砸向他的胸口,其父立刻毙命。

张小三望着父亲的尸体,突然口舌生津,觉得今晚又有美味的人肉可吃,将尸体“置车上,覆以席,推之归”,他那双野兽一般的眼睛里放射出无比邪恶和恐怖的光芒。

残阳如血,支离破碎的树影在地面洒下一片鬼怪舞蹈似的斑驳。

眼看就要到家了,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人,此人姓路,是县衙有名的捕快,他本来急着赶路,迎面遇到张小三,正要擦肩而过,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发现车上堆了很多粮食,在最上面一层还用竹席盖着什么,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推着如此沉重的车子,不要说走远路,只怕几步就大汗淋漓了,而张小三看上去似乎是刚刚推上车,全无疲态,衣服上也全无汗渍。

“车上是什么?”路捕快问。

张小三面不改色道:“路上捡到一头死去的野猪,回家准备煮了吃的。”

这便更奇怪了,既然是路上捡的野猪,为什么要用竹席盖得这么严实?路捕快笑道:“可以分我一块野猪肉尝尝吗?”

张小三神色闪过一丝惊慌,拔腿便走,路捕快上前一把掀开竹席,只见一位老者的尸体赫然在目,张小三还想反抗,饶他凶悍力大,怎么敌得过“专业人士”,立刻被擒拿,揪送到县衙,而其下场,自然不需分说。

对中国的史书和笔记阅读越多,越感到困惑,为什么我们曾经大步走在世界的最前面,后来又落后到令人扼腕叹息的境地?嘉庆年间的中国捕快,其观察和推理的能力丝毫不亚于百年后的福尔摩斯,但是我们传统文化中对逻辑学的建构和思辨,似乎从《墨子》之后就无甚进步……福尔摩斯对华生说过一句话,大有深意:“大部分人是在看,而我是在观察。”

历史上的不少国人——甚至相当一部分直到现在,都只是一群喜欢看的“看客”,而罕有喜欢观察的“观察者”。寥寥无几的曹福们,只是个例,更多的国人还是难得糊涂得过且过和光同尘不拘小节,于是注定了公案小说中,破案的主要手段不是做梦的见鬼,就是见鬼的做梦……(呼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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