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残卷十一(纵横捭阖春秋篇贰卷)(1)

脚下江湖口中路 一袭布衣略千山

这是在中州市集的一个角落,四下的城墙隔着三丈立满了烽火,以防狄人再次偷袭。相比城外断垣残瓦破败不堪的景象,城中好似并未有过什么改变——喧闹,嘈杂,依旧充满了勃勃的生气。

离州之人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原本兵家的城防队已被墨家侠客取代。长剑麻衫一顶藤编斗笠,在人群当中甚是显眼。

十年前云梦山丰收大祭,北边三大关主齐至,防御空虚。北狄西戎联合潜伏在九州内部的荒神残部组成联军,奉呼延烛为狼主,挥师南下,连破虎牢天云二关,取下燕云十六州,共计一十三城,五十六郡,兵家颜面尽失。

后联军围攻玄门关,姬寤生率兵血战。僵持了一年有余,姜禄方才用姜小白为帅带领云梦精锐参战。同时,讲武堂人尽皆兵,在管仲的带领下加入战争。

这场大战,足足打了八年之久,北狄联军不同以往那般游走骚扰,反而列阵强攻,只进不退以命相搏,双方死伤惨重。

除了联军外,各州潜伏的荒神残部,纷纷自发组成乱军,一时间九州狼烟四起,兵戈不止。

鏖战之际,隐世在外的墨家巨子终于被鲍叔牙说服,领三千侠客加入战局,从千里之外的震州出发,直奔玄门关。

至侠客参战半年后,其余六州方才腾出手来,率兵来援。十年间风云变幻,九州精锐,各自为阵联合抗狄。老一代英雄战死,少年英杰辈出,最终北狄联军不敌,再次退回大漠。战后,兵家损失惨重已无余力分兵驻守,各州乘势派遣精锐入驻中州意图扩大影响力,天下进入大争之世。

酒摊里,四个乾州打扮的公子正在讨论天下大势。边上不远处坐着一对青年男女。

男子一袭白衣长衫,以斗笠遮发。胸前银甲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女子一袭红裙,以轻纱遮面,头上一株青云点翠蝴蝶钗,做工精致栩栩如生。

一边喝酒,一边安静听着四人的对话。

“甲兄,你听说了么。姬寤生杀弟囚母不忠不孝,把本家特使都砍了!”

“乙兄,你这都八百年前的消息了。”

“我还听说,姬寤生已经和云梦山结亲,姬家和姜家怕是要大干一场。”

“哼,这两家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那姜小白答应北狄单于,让狄人入驻九州,又怎会有那场大战!看看这中州城外,简直是民不聊生。”

“丙兄所言甚是,那姜小白越俎代庖,更像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丁兄,依你所见是如何?”

“三位兄长难道看不出来么?如今姜禄病重,云梦山家主继承人还未定下。这九州名门可都是有礼数的,家主只能由长子继承。”

“丁兄的意思是,姜小白怂恿北狄作乱,觊觎家主之位已久?”

“正是,姜小白战功显赫,他那两位哥哥却连吃败仗如同草包,这不是明摆的事么?”

“说得有理,为兄敬你一杯。”

“兄长抬举了,来来来,诸位哥哥饮酒!”

白衣少年眉头一皱,脸上颇有不快之意。正欲发难,双手却被死死摁在桌上。

红衣女子淡淡说道:“鼠辈之言何足挂齿,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中州,位于九州中心,天下会的比试场地设立在此。各州按原本方位排列在八方,设立道场。

中州城内,有一个偌大的集市,各地商贾在此买卖特产,兴建客栈,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所以中州除了是学术文化中心外,更是各州之间互通有无的商业聚集地。城中,有一尊姜太公的雕像,乃是当年离州夺冠时专门建造。其目地主要是为了鼓励寒门学子效仿姜太公,传播离州不分身份不论地位,有教无类的办学思想。

当然,在其他州的人看来,这雕像真正的作用远远超过了其原本的意义,为此机关阁还特别研发了一个装置。只要有人在雕像周围有什么不文明的举动——包括但不限于撒尿吐口水刻字等等,这个装置就会自动触发,守卫可以根据装置里记录的资料抓到这个倒霉的家伙,然后送到一个未知的神秘地点进行思想改造。具体的工作原理和改造方法没人知道,那些回来的人个个精神萎靡,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在会场东边,有一家名为六扇门的客栈。奇特的是,同样开门做生意,这家客栈却是大不一样,大门长年紧闭,从里到外只有六间房,光是院子就比普通客栈大上数十倍,而且价格不菲,客人大多身份神秘,入住还得提前预定。

掌柜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婆婆,由她主管店内的一切事务。上头还有一对夫妻,是这家客栈的幕后老板,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传言是早已成圣的隐世道侣,而这家店主要就是为那些不愿显露真身的左道高人提供方便。

除了饮食起居,六扇门连车马出行也一并负责,只要住客有需求,即使半夜三更也能出行。

红衣女子与白衣男子来到客栈前,轻叩了三声。

从门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你是卖什么的?”

答曰:“贩米至西南。”

门这才缓缓打开:“主客已等二位多时了。”

小二将两人引至南院,还未走进院门,就听见里面有人骂骂咧咧道:“大哥,掌柜怎么还没到,在这几天,都快闲出个鸟来了。”

小二道了声:“贵客,您等的人到了。”

正屋大门哐的一声,打开了。

从里奔出一位气度不凡的白衣公子,连鞋都没穿,后面跟着位长须老人。

“王兄,你终于来了。”

“不才王诩,见过姜老板,见过鲍老先生!”

还没等姜小白上来迎接,一个黑脸汉子兀自冲了上来,抱住王诩眼泪哗哗的的往外流:“掌柜的,想死俺老张了!光冲这三年不见,你得陪俺先喝上三大碗!”

王诩脱下斗笠哈哈一笑:“如烟,你也把面罩取了吧,怪累人的。”

“掌柜的,听说你和嫂嫂这几年行侠仗义,去了不少地方,快给俺说说!”

“你个黑脸贼!口无遮拦,是想再和我喝两坛不成?”

“不敢不敢,大姐你海量,我老张领教过了!”

“哼,那就别胡说八道。”柳如烟取下面纱“见过姜公子,见过鲍老先生。”

“柳姑娘同王兄这一去北漠就是三年,可是吃了不少苦?”

“那你可得问这只乌龟了。”柳如烟从张翼手中抢过酒碗,一饮而尽。

“王兄?”

“我们的事稍后再说,方才我在酒摊上听闻寤生公出事了?”

“哎,王小友你有所不知啊!”鲍叔牙叹了口气,望了姜小白一眼。

姜小白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他说下去。

“上次大战过后,玄门关元气大伤,姬氏本家以寤生公囚母为由借机发难,想要控制玄门关的军政大权。没想到,派去的特使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寤生公斩了。这还了得?据我们所知,姬氏本家那边已经派出了三门精锐进军玄门关,打算将寤生公就地正法。”

“他们难道忘了还有云梦山?”

“这件事情,云梦山不方便出手,恐落人口舌。”

“哦?这又是为何?”

“王兄你走得太久了。”姜小白尴尬的笑了笑:“前几天,玄门关派人来了。”

“可是求援?”

“不,是悔婚。”

“悔婚?这又从何说起,寤生公怎么会选在这个时间悔婚?”

“悔婚的不是寤生公,而是公子忽。”

“我这就去玄门关,把那姬忽捉来问个清楚。”柳如烟一拍桌子,起身欲走。

“柳姑娘,且慢!”

“怎的,你还想包庇那家伙不成?”

“非也,事前我已经派三叔去玄门关问过,是姬忽亲自回答的。他说,如今玄门关事态风云变幻,不想把小妹也牵扯进去。”

“哦?那这么说来,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柳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先前寤生公亲送公子忽在去本家学习,就把本家田里的麦子割来喂马,早已埋下隐患。如今囚母一事外泄,正好被抓到了把柄报复。”

“哼,怎么可能。寤生公那样的正人君子,怎能干出如此不孝之事?”柳如烟拼命摇头,一副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此事证据确凿,恐怕早已传遍九州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父亲说的,当年公子段作乱,被寤生公亲手诛杀。前去打开城门和公子段里应外合的正是我姑姑,寤生公发誓,永世不与姑姑相见。可后来,有位艮州的老者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件事,便跑去玄门关找寤生公。”

“后来呢?”

“这位老者也算有点名望,寤生公就接见了他。好酒好肉的招待,这位老者倒好,一口也不吃。寤生公心生疑惑,就问缘由。怎奈老者说,家中还有一母,平时都吃得一样,想要把食物带回去。”

“然后寤生公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老者明显是来当说客的啊。那也没什么啊?”

“和王兄所料不差,这老者的确是去说服寤生公的。关键就在于,这老者出了个馊主意啊。”

“哦?”

“小友你有所不知。”鲍叔牙接着说道:“这艮州的老先生们最重礼教,时刻都把仁义礼孝挂在嘴上,就连我见到这位老者也要尊称老师。可每个州情况不一样,关主无家事,寤生公听信谗言,挖了一条地道,每天夜里和母亲黄泉相见,这哪是正人君子所为?”

“黄泉相见?这老者的主意倒也贴切。”

“后来,这老者跑去艮州大肆宣扬了一波,姬家丢脸丢大了,自然就找寤生公的麻烦。寤生公也是,一怒之下就把本家特使斩了,还是个我们老熟人。”

“老熟人?”王诩眼睛一转,回想起来。

“可是阵前督战那位向特使?”

姜小白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道:“正是”

“所以姜老板,你是打算如何?”

“近年来姬家势大,连云梦山也被安插了数位监察使。以追查潜藏的荒神残党为由,在山内四处搜罗我姜家的罪证,主要负责的就是姬宫湦”

“又是那衰神?让他找呗,姜家能有何罪证?”

“哎,王兄,你一走就是三年,这些事晚些再说,等会我让店家做几个你喜欢的菜,权当我为你接风洗尘!”

王诩笑了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我这里倒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姜老板你想先听哪个?”

“小友,你就直说吧,公子最近都寝食难安了。”

“天山如今动荡不安,恐北狄再次南下。”

“好消息呢?”

“我已拜会过呼延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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