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杏坛闲人 图:来自网络

“送信”,是我们苏北老家对“报丧”一事的民间俗称。某某人家“老人”了,要差人去亲戚家送信,大老执根据这户人家亲戚的多少,路途的远近和方位,排出路单,写清楚姓名住址和丧事的日程安排,然后派人去送信。

徐州孝子报丧下跪(苏北老家的报丧)(1)

这个差使,只要是派到你,哪怕是割麦炸豆,家里有事要办,也要停下来,去应承这桩每个家庭早早晚晚都会遇到的差事。因为世间没有比“死人了”更当紧的事了;也是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义不容辞的。

不过,大老执在派差的时候,也是尽量找家中能抽开身,有交通工具的青壮年们。

可是,甄美人的老爹去世时,村子里传承多年的这一习俗,却在甄美人老爹的丧事上,却遭到了颠覆性的抵制。

甄老爹是吃晚饭时咽的气。咽气后,按传统流程,要喊来族人,请来大老执,然后是指路和哭丧。邻里间听到哭声,就赶紧过来帮忙搭丧棚,砍安丧棍等等。

可是甄老爹的死,并没有在村里引起反应。除了喊来的本家族人和大老执,其他的邻居没有一个露面的。

往日里,像甄老爹这种情况,邻居们听到哭叫声,饭碗一推,就赶紧过来帮忙料理后事。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天刚黑,又不到睡觉的时间,怎么就一个人也不来呢?

大老执到门外转悠了一圈,回来对甄美人兄弟们说:天晚了,人们干一天活也该休息了。你们先把送信的路单排好,把日程安排好,明天早上我派人去送信。

第二天一大早,大老执拿着昨晚排好的送信的路单,去派人送信。可是派了一圈,一连派了十几个人,都说不得闲,不能去。理由也是各种各样,你说怪不怪?

要说这甄美人,这几年在村子里也成了个人物。别看他长着一张镰刀脸,可头脑活络,再加上那张厚得能切两碟子菜,却又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这几年在“扒树坑”这个行业里干得风生 水起。

特别是一些急用钱和只有女人在家的卖树的人家,更是把价格压到底线以下,在卖家一再讲求下,再三块五块地增加,最后“不能再多”时,其实才只到正常价格的底线,卖家只好无奈地认可,因为急用钱。

可他又送一片大大的人情:你看看,这两天行情不行了!我这个价买,是看着你急用钱,这桩买卖根本没钱赚,不赔钱就行了。你这个忙我不帮,等大兄弟打工回来,我都对不起他!谁叫咱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呢?

就这样,渐渐地,甄美人腰包鼓了,肚子圆了。为了显示一下老板的派头,整天皮鞋擦得锃亮,大背头发梳得蚊子落在上边也得劈叉,只是那身西服穿在身上总是皱巴巴的,领带常常斜歪着。

徐州孝子报丧下跪(苏北老家的报丧)(2)

不知是谁背地里给他起了个与他的长相大相径庭的“美人”的雅号,渐渐的他“甄要强”的本名被“甄美人”所替代。

有钱了,衣、食、住、行都要提质上档。衣,就不要说了;食,更不用说了,他家门外的猪圈里常有倒掉的鸡鱼肉蛋和发霉的方便面、豆奶粉;行,自行车换成摩托车,在村里也是创下第一!住,更得要变成新花样。

到底整天走南闯北见识广,不知他从哪个村学来的样子,把新房的房顶建成四角楼的形式,确实是在村里鹤立鸡群。

落成典礼上,他大晏宾朋,请来名厨,摆了五桌,尽是吃皇粮拿工资的头面人物和村干部。礼花放了十多筒。第二天,不少村民争相打听,这是谁家放的礼花?没听说谁家办喜事啊?

就这么一个风光无限的甄美人,怎么老爹死了连个送信的人都找不到呢?

大老执正纳闷着往回走,正巧碰到几个刚才说“有事不能去送信”的人下地干活。大老执拦住了他们:“你们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还下地干活?”

“这干活不就是事吗?”

“我还以为是啥当紧的事呢,活就晚天干,送信去,送信当紧。”

“他美人家的信用不着俺送!俺这些庄稼汉给他家送信,那不就是丢他的人吗?”

“你这说得啥话?送个信还给他丢啥人?他也不是城里的官?”

“他比城里的官还要乖!你忘了他盖好屋请的几桌子客吗?人家请的都是当官的,有钱的,有头有脸的。送信的差事,让他的那些有头有脸的朋友去吧!”

大老执这才恍然大悟。

大老执连忙找到美人的族爷,商量如何破解这一难题。

这位族爷倒是个明白人,听了前因后果以后,气急败坏来到丧屋,对美人就是一顿臭骂。

族爷立马让美人掏钱,派族人去镇上买来最好的香烟,亲自和大老执一块,拿着香烟,让美人身穿重孝,手持安丧棍,从南地转到北地,又从东地转到西地,好话多讲,磕头赔礼,总算找够了送信的人。

徐州孝子报丧下跪(苏北老家的报丧)(3)

地里干活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下活计伸头探脑地打探。待美人一行转身回村,他们交头接耳地说,这一回“美人”丢人丢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