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心不止,轮回不脱——《绣春刀2修罗战场》影评

艾礼虎

绣春刀影评全集(杀心不止轮回不脱)(1)

早春本是一个充满生机盎然的世界,草长莺飞,莺歌燕舞。但在公元1619年的辽东萨尔浒的三月却是大雪纷飞,阴云密布。飞雪之下,血流成河,残尸遍地,兵器林立,犹如人间炼狱。开启了明帝国衰败的萨尔浒之战,也给剧情中的人物抹上了深重的悲剧色彩。沈炼摇摇晃晃地从尸堆里爬起来。那壁厢,后金的胜利者正忙着杀掉俘虏好回去喝酒吃肉。胜王败寇,其实失败一方往往连寇也是做不成的,在胜利者面前,俘虏的生命仅是耽误他们满足口腹之欲的罪魁祸首而已,帝国士兵的死亡并没有产生多少黍离之悲,后金将士的胜利也没有多少家国豪情,有的只是战后的疲倦和饥渴难耐。阴雨密布下的战争只有血腥的残忍,只有死神发出的狞笑,只有漫天的雪花相随,只有蚀骨的冰冷相伴。沈炼和被救的陆文昭面对着伏尸遍野的战场。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乌云,照在笼罩着黑暗的战场上。经历了血雨腥风的俩人面对着阳光,感叹道:“若不想这样死去,必须要换个活法。”面对着“剩征夫残血,沙场犹渍”的人间荒原,一行字幕排开——阿修罗,为天龙八部众之一,与天神作战,是为修罗战场。

希望虽然美好,但在现实的生活中依然充满了阴郁的灰暗。开始站立于黑暗的沈炼并没有摆脱黑夜的束缚,浓重的黑暗仍然笼罩着他们,他们依然穿着锦衣卫的官服,行走于暗夜。夜色深沉之时,百户沈炼带着下属们意外地发现了一桩油水很大的肥差。一家酒店,掌柜和伙计悉数毙命,掌印太监郭真也死于当场,钱财被掳掠一空。生命依然没有任何的价值,除了能够为自己和手下带来一些油水而已。对于生命的漠视,其实历来已久,自然死于车轮之下的亡魂们只能怨怪运气太差。

但对这样的肥差,岂能轻易到手。于是总旗凌云铠带着属僚们出现在酒店之中,和沈炼抢夺案件的归属,最终沈炼凭着官大一级,拿下此案。在断案之时,凌澄顺口讲起皇帝落水一事,被凌云凯记录在无常簿上,命令手下抓捕凌澄准备将其打入诏狱。佛经云无常断生死,但生活中,无常是不会现身人世的,现身于世的只是那些时刻准备着纸笔记录他人言行以作罪证的鹰爪。看到此处,我眼前恍然浮现了鲁迅先生曾经写过的话:“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但在这里,是不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伪饰,单凭言语便可夺人生死,甚至连笑都可作为罪证。但我忽然害怕起来,想起屡屡在民族危亡之时,汉奸们为何会层出不穷。我终于知道了为何先人们一再强调谨言慎行,并非是胆小怕事,实在只是苟延残喘的护身符而已。

沈炼在萨尔浒一战中早已将豪情磨灭殆尽,在得知凌云凯的真实身份后,面对魏忠贤的万般要挟,最终做了杀人的帮凶。自诩为兄弟凌澄出面的的裴纶在追查北斋时,不惜威胁无辜的和尚,终以在反动言论记录在无常簿上作为要挟,最终追查到沈炼和北斋有嫌疑。沈炼在面对裴纶质问时,轻描淡写说他并不认识裴纶所说的静海和尚。裴纶怒而问道:“朋友这二字,在你这里也是一文不值”之时,沈炼却反击裴纶构陷他和北斋为同谋。裴纶虽替友出头,却夹杂着以查大案为升官的私心。在生活这个残酷的修罗场中,每个人都是非神、非鬼的存在,情义注定只能隐藏在层层的伪饰之后。

微雨翠竹,曲径清溪,美女,油纸伞,画卷。这本该是风雅之物,本该是江湖之中的侠骨柔情,但在剧中不过是另外一个阴谋的开始。历史上,文字狱向来是政敌间相互攻伐的手段。此时出现的画卷便自然地成了某些人升官发财的捷径,于是北斋便成了朝廷的要犯。凌云铠前去追查,沈炼犯了癔症一般偏要去凑热闹,不知导演此处作何安排。北斋很自然地落入凌云凯之手,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自然只能打洞。阉党的外甥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见了美女,生理需求自然产生。自诩清醒的沈炼此刻沦为北斋的棋子,失手杀掉魏忠贤之甥凌云凯,北斋自然逃走。沈炼这个作为维护朝廷秩序的锦衣卫自此被一步一步地拉下水,先是被逼火烧东厂案牍库,在火烧案牍库时,查知皇帝落水真相,却因此牵连裴纶被陆文昭重伤,裴纶被扔进河里巧遇沈炼,因此被救。沈炼得知北斋的真正主人乃是信王后,为求生路,独闯信王府,得信王保证,但北斋却反遭同为效力信王的陆文昭师兄妹联手追杀。三人仓皇出逃,后被追杀到一座藤桥前。马因畏桥高,不肯前行,无奈只能让北斋先行。于是又一场修罗大战在曾经的同僚之间展开,又一次的伏尸遍地,最终只剩下沈炼等几个主角,然而杀戮仍未结束,信王和魏忠贤派来的兵马再次赶来,欲将五人灭掉。陆文昭在师妹实言相告“你我都是破绽”他幡然醒悟:“你我是活不过这个修罗战场了。”冲向敌军,但等待他的却是死亡。沈炼也被重伤活捉,但在崇祯即位后,被赦免再回锦衣卫,做了总旗。

陆文昭和沈炼在那次被称为修罗大战的萨尔浒战役中,共同发出了“要换个活法”的誓言。在此役归来之后,陆文昭做了千户,并成为太子心腹,虽对阉党百依百顺,却在暗中将宝船落水一案引向阉党魏忠贤,希望能藉机铲除阉党。事到临头,魏忠贤却和信王达成协议,陆文昭便成弃子,虽最终醒悟,但难逃一死。

信王朱由检为了早登大位,使大明王朝摆脱阉党的控制,在剧中不惜制造宝船沉水一案来击倒魏忠贤,却不惜一切手段铲除逃亡在外仍忠于自己的恋人妙语,为防泄漏,还派人将自己的心腹大将陆文昭师兄妹一一杀掉。但最终不得不和对手魏忠贤结为同盟。朱由校在临终时牵着信王的手,叮嘱企图暗害自己的凶手:“吾弟,当为尧舜。”权力褪下了神圣的面纱,阿修罗在朱由校遗嘱中露出讽刺的笑容。

影片中,人性的残酷在这个修罗战场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一切善恶都已泯灭了界限,一切理想和抱负如同肥皂泡一碰即破,一切丑陋都有一个美丽的容颜,一切美丽都有残酷的真相,一切权利不过是妥协的交换,一切忠诚都是建筑在利益基础上的交换。一如贯穿始终的灰暗色调,剧中的人们在这个修罗战场中,没一个是摆脱了束缚的,沈炼和陆文昭豪言换个活法,最终一个死亡,一个重披飞鱼服。即使富贵如魏忠贤,一旦失却皇权的依靠,当即命丧他乡。但崇祯的即位却还要和阉党达成协议。唯一摆脱命运枷锁的好像只有妙语一人,只因她的手上并没直接沾染血腥。剩下的各色人等,影影绰绰,宛若画外音,行走于杀戮之中,非鬼非神,亦非人。刀乃杀人夺命之利器,却偏谓之绣春,此谓阿修罗,此谓修罗战界。杀心不止,轮回不脱,是为修罗。

17.7.29周六下午6时写于听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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