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东北文艺复兴吗?

我是东北人,生活在东北。但是我不知道从物质到文化,我所生活的场域哪里复兴了?

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还是在梁文道先生的节目“八分”中,听他和贾行家的对谈。

这一期对谈,他们竟然从《野狼diso》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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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人生不潦草呢?那就先潦草地谈谈《野狼disco》吧!

我不喜欢这首歌,但我八岁半的儿子喜欢。每天早上起床后,他就会对着小度说:“小度小度,我要听《野狼disco》。”

白岩松在他的“对白”系列演讲中曾说,哪怕让我多谈两次恋爱,我(年轻的我)也不回你们这个年代,一是因为现在的歌太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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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可没老白说得有底气。只是私下里想,或许因为我已经三十多了,这些依然虚无缥缈的歌并不是写给我这种上有老、没有社保,下有小、天天起早的,没闲工夫人类吧!

第一次听儿子叫“小度”播放《野狼diso》,我吓了一跳。这是哪儿听来的歌曲。他应该长在我的体系下,被保护在我的思想里啊!但,他非常骄傲地告诉我,是书法老师课后放给他们的。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流行过一阵的《纸短情长》。我的这点儿流行歌曲的“知识”,算起来都是儿子课外班的老师间接普及的。

坦白说,“野狼”节奏感很强,偶尔听一次两次还算新鲜。但是天天早上一起来,又是穿天猴又是画条龙的,这事对于一个自诩成熟理智的人,真就不那么可爱了。

尤其是儿子,童音清脆。就是可以给广告配音的那种童音,然后完全用一种“小流氓”腔调的:“小皮裙大波浪一扭一扭真像样……没有事 没有事 我对着天空笑一笑使劲儿扒拉扒拉前面儿……”

顿觉,一种扑面而来的东北文化!

有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他让小度放,我就用手机关。他放一次,我关一次。最后,他以为小度坏了,总算停止……(究竟是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哪个母亲会希望孩子的道路杂草重生呢?但是,面对他的时代,我能糊弄或者左右到什么时候?

忽然有一天,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比儿子现在大几岁的时候,听得还是张学友的《饿狼传说》呢?道长说“老舅”在歌里唱的粤语他是听不懂的。巧了,当年的我,也会用那种广州人都听不懂的粤语唱上两句呢。

《饿狼传说》的歌词记不清了,连问度娘的兴趣都不大了,但仍记得那首歌给人的感觉还蛮脸红心跳的……

大约就是有了这段回忆,我就放弃了在细节上对儿子的干涉,他生在这个地区,长在这个年代,呼吸这里的空气。好的,不好的,或者我们现在还说不上好或者不好的。他都注定要接触的。

童年无论怎么认真,在东北人的回忆里,大约都会感慨一句“糊弄糊弄就长大了……”

所以,谁的童年不潦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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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多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是东北一个倒春寒的早晨!我戴上耳机,打开“看理想”,揣着“道长”去上班。贾行家的名字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他谁啊?道长竟然请他来对谈?谈的还是东北文艺复兴?他东北哪人呢?他能行吗?他有什么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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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行家,作家,文字高手,著有《尘土》《潦草》等书,得到专职作者

也许谈别的地方,我就不会这么敏感了。也许,我读过他的作品之后,再被他“代表”了,就不会这样觉得莫名其妙了。

怪只怪,相遇太潦草了。

但是总算对谈是不潦草的。

我对这个男人很沉静的语调,公共场域谨慎的尖锐,冷静的深刻,慢吞吞而不是抖机灵般的黑色幽默还是比较满意的。

我是东北人,我想知道这里的知识分子是如何看待这片土地的。

贾行家像一个不带情绪的在场者,这样的性格在东北并不常见的。在他对于东北这片区域特质的描述里,有一段话让我特别深刻的:来到东北的这些人,长期被告诉:你要听我的,你要按照我的做,忽然有一天,这个声音没有了,人们“自由”了……但是,有些人要的不是自由,是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但是现在唯一能给他们的就是自由。

我们这一代八零后,年轻的时候都会背一首当时很酷的翻译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但是,成年很深的时候终于明白了,自由是有重量的,不是人人都能承担的。

四季的分明本来应该造就分明的性格。但是我以为,正是这种更替轮回,好像让我们看到了日子的尽头似的……

我后来查到,贾行家在一席上也做了一个题为“《纸工厂》:九十年代的东北失业潮”的演讲。不过,视频已经找不到了。只能在豆瓣上看到文字版了。尺度大,敏感多,不宜广泛传播。但是,你找到看看,或许就明白,这片黑色土地上的一些人们,曾经经历了什么。

但是,哪片土地是没有伤的呢?

大约是很久以前,蒋方舟做客圆桌派的时候戏称,东北人见面打招呼,互相问候的都是,“你还有多少年的退休啊?”那时候,我觉得很讽刺,蒋小姐在嘲笑我们。

直到现在,工作已经过了十个年头了。虽然我有我的职业理想。但是,穷极无聊的人时候,也会和同事讨论退休的问题。还好像挺认真的。

在体制内,在大工业的循环里,个人的意义总是被机器绞杀,容易迷失自己。

所以,退休不是价值意义的结束。退休在这里,比任何地方更像一个崭新的生命的开始。拿到了退休金,以后可以傻乐呵了!“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后来,他们俩谈起了抖音、快手,自媒体领域冲刺着大量的东北人……这个是我不了解了,也没有太大兴趣了解的。

但或许真的像贾行家所说的那样,东北再一次成为一块实验地。给全国人展现,经济快速增长停下来之后的生活,可以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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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不潦草?谁看谁知道!

读书日当天,我参加书店活动,花全价买了他的《潦草》,仅剩一本的《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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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写了什么呢?

是他在东北生活下的一闪念、一片段、一言行、一场景、一旧事……

他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文字的:

从此处开始,整本都将只是一二百字一节,少有关联。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作者,拿这样的东西当书卖?可不是么,我要不是那个作者,也要和您一道骂他。

真的,340多页的书,就是这样一个个多数不相关的片段组合成的……

还记得《花千骨》吗?还记得师傅交给花千骨的《七绝谱》吗?薄薄一册,种类繁多……

正因为它的短,小,片段……所以,它是包罗万象的。每个人读得都是自己的经验,在一个截面里放进你的生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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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不潦草。

先不说故事,它的语言就是我意外的收获。

我没有想过,这种克制的理性的文字,竟然也可以是诗意的。 拷问深刻,想象独特,语言上有大胆的探索。很多文字,就是不折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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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个审视路人的回避眼神”为什么回避?这是空荡而可怕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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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洗澡时没有融化在水里也是奇迹”难道你不觉得吗?尤其是水做的女人们?宝玉想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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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有参不透的深意”无论有多科学的解释,还是有人把当前的疫情联系些封建迷信。

听过对谈之后,我猜到了他书写的方向,却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

……《活受》《无常》《畸零》《弃绝》……

看看这一个个标题,残忍无比!

“无比,”并不是说一个个故事苦难到达了某种极致。反而是,它们太平庸。

恶也平庸,痛也平庸,温水煮蛙,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你也无能为力。

被淹没在困境里的人,觉得窒息,爱无意间走到窗前,抱着胳膊朝外看,外面只有个堆废物的后院、停车场或有几家小店铺的街道,没什么景色。神色麻木地呆看很久,在别人眼里是个颓唐的背影。我不知道他们想什么,我想的是:要是能变成那个路过的人就好了。然而,谁知道他又面临什么呢。

初中的时候每年去一次聋哑学校。看聋哑学生按照手势跳舞,他们好像为了参观做了充分的准备,动作熟练、长得漂亮的排在前面,穿着新运动服,脸上红扑扑的,想笑又不好意思。我们没精打采地看着,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班主任回去以后总结说:没托生个瞎 子,聋 、子,你们得知足。

我小时候,有个老太太在居民院后的废园里上吊,她有很多理由寻死,于是就那样做了。她那天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在双脚悬空前,在脸上蒙上一块干净的毛巾,以免吓到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她在树林里挂了一夜,像个晃晃悠悠的新娘子。后来,并没人禁止我们再到那里去玩。她就是这样温顺的鬼魂。

当参杂着我的生命经验,勾连起我所看到过的那些不幸。真的,一两百字变成了一两千,甚至扩展成一两万,越读越沉重了……

书里有没有轻松的呢。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有的,在第八章,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柔软》:

快递员打电话说“我等你回来”,我说用不着,“扔那儿就行”,他说一定等。过了十几分钟(恐怕要耽误他两个活儿),见到我,说“你和我叫一个名字,我一定看看你长什么样”,掏出胸卡来给我看。我羡慕他即兴的快活。可惜我阴郁寡欢,否则就该和他合张影,各自贴到微博微信之类的地方。

当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果断决定把后一半弃了。为什么会在希望里弃了呢?大约是看见贾行家承认“我阴郁寡欢”……就好像他不说我猜不到似的,但是我必须等他自己“招供”,我才可以给它“判刑”的。

阴郁寡欢除了之于写作是敏锐的,这样的性格,对社会的意义是不大的。我不是让他对社会做贡献,做改革者……事实上,作为读者,我只是不希望被苦难压得密不透风。生活是需要出口的。

但是,我们面对的不是简单的人的问题,体制的问题,甚至制度的问题,万一我们面对的哪个,真的叫命运呢?

“30年代,曹禺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写了《雷雨》。他说我为什么要写《雷雨》呢,我就感觉到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能够把握自己的方向 、把握自己的幸福,但是所有的人都在泥潭里挣扎,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决定了我们的悲剧,但是我知道悲剧是肯定的、不可抗拒的。现代科学家把它叫作自然法则,古希腊人把它叫作命运。我都不相信,我不能够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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