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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梅自有后来人(李铁梅之死第三)

李铁梅自有后来人

一,打老子!

田革委长到18周岁,秋天征兵,他就报名参军去了。那些年,小伙子们参军最吃香,当几年兵,腰杆笔直,人变得精干神气,没有姑娘看不上眼的。

田革委当了三年义务兵就复员回到家里。人真正变了模样,腰杆笔直,人也帅气。他高个儿,高鼻子,大眼睛,只是显得有些瘦,脑袋也小。这都当兵三年了,也没胖壮起来。他的二姨赶忙给介绍她村里的一个姑娘。两下里都没有意见,就定下了亲。谁知道这天走亲认亲时出了事。

定了亲的女婿,第一次到岳父家认门认亲, 田革委父母给置办好了认亲的礼物。他也学会了骑自行车,连拖带挂地就上了路。准备先到二姨家去,二姨再带他到岳父家去。 谁知他半路过河沟时,自行车摔倒了,人没摔着,可是那猪肉和馒头全摔了出去。猪肉不要紧,从水里再捞出来,可那馒头被水冲走了一些,被水泡了一些,没法再吃了。没办法,他又跑回家去。田跃进一见,来不及发火,必须重新去买馒头。他跑了两个村子的馒头房,才勉强够认亲用的。 他一头汗地跑回家,打发儿子赶紧上路。谁知道人家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亲家那边认为这边儿反悔了,于是生气地去告诉了田革委的二姨,说不必再来认亲了。二姨连忙来姐家告知,半路上正好碰见田革委,才知道事情原来如此,只能怪田革委不小心摔倒,唉声叹气之外,没有法子。

这天中午,田跃进喝了一点酒。想想儿子这亲事不成,以后找对象更不容易了。都怪儿子。于是说:“嗨!你但凡争点气,小心了,骑车不好,你用扁担担着去也行啊。你办的都是些啥事!”

田革委听了不服气,说:“我愿意这样了吗?我愿意亲事不成了吗?这是天注定的,我打光棍就打光棍,没啥了不起!”

“放屁!” 田跃进生气地喊道。“你不骑车不行啊?你不借车不行啊?往年都是挑着担子去认亲,人家都一样成了亲。非得骑洋车子,你把馒头磕进水里还能吃吗?啊?”

田革委也极不开心。他见老爸喝酒,一定对这事没完没了说下去, 就上前去收拾他的酒盅儿,想不让他再喝了酒发酒疯。 田跃进阻止田革委拿酒盅。 田革委手快,一把抢过来就把他的酒盅扔到了院子。田跃进一见,勃然大怒。“反了你!欠揍了你!”他想按住儿子,揍他两下子出气。 田革委起身去扭住老爸的手,不让他打人。妈妈一见吓得慌了,忙跑出去喊人。“他叔啊!他叔快来呀!快呀!打起来啦!——”

他二叔果然听见了,跑来一看,田革委正把他老子放倒在地。忙喊道:“你干嘛?畜生,哪有打老子的!”

田革委一见二叔来了,鼻子哼了一声, 大步走出家门去。那田跃进,一边骂一边哭。“你这畜生!不孝子,不争气的东西,你要争气就滚得远远的,别再进家门。呜呜呜呜呜,怎么养了这么 一个不孝之子呀!”

二叔闻见满屋子的酒味儿,就知道他又喝酒喝醉了。

“你又喝醉酒。你少喝些酒,还会有啥事儿?你整天醉了醒,醒了醉的。”二叔说。

“不是,他叔,今天不管酒的事。我刚开始喝的,我刚说了他两句呢,他就把我的酒盅扔了,把酒桶给踢倒了。这就管不了他了?谁家孩子这样啊?呜呜呜……”不知他羞愧呢,还是心疼酒,他哭得很伤心。

老婆也说他,这兄弟也安慰他,过了半天田跃进才心情平复。不过他反复让兄弟替他想法子,儿子当兵刚回来,说一个亲不容易,以后可就更难了 。怎么想法再给说个亲,或者找个好工作也行,不脱产半脱产也行。二叔一听,这还是个正经主意。他想起县委招待所同村里的大厨讲的一件事,等他再问去一个明白,说不定侄子的问题也很好解决呢。

二,休假回村

果然,经过二叔走动,田革委成功到 县委招待所去工作。

过了不知多少日子,田革委回到圣母冢村,只见他脚穿皮鞋,上面脖子上系着红 领带,白衬衣扎在腰里,蓝西装大开怀的。有个老头遇见问他在哪儿工作,他说在县委招待所。我的天!那老头惊得差点掉了下巴,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

吃过晚饭,田革委想念小时候的伙伴们,他决定到田洪华的家去。田洪华家里肯定夜夜有玩牌的,打麻将的,赌博的。他等到天刚黑就走进了田洪华家。

田洪华吃完饭在门外剔牙,看见一个陌生人影,心想这是谁呢?那人走近说话了:“刺毛,怎么不喊叔呢?”田洪华仔细一看,果然是田革委,穿得这么洋气!简直像高级干部呢!他不敢开玩笑,慌忙称叔,虽然他比田革委大了一旬有余,可人家辈份大呀。

“ 哟,真是叔啊!快请屋里去!”圣女也听见来人,灯光里看见,唬得有些心虚,认为又来了什么干部求神问医。听田洪华喊他叔,又是哪个叔呢? 等田革委向神位打䩑作揖, 才看清是田革委,忙问叔在哪儿高就呢。田革委说:“在县委招待所。几天休假,回家来看看。”圣女忙吩咐田洪华,到南屋茶水伺侯。

南屋里早来了几个伙计,他们早开始摸起牌。一见田革委一身西装革履,立刻都站起身来打招呼。田革委一一招呼了,每人发了一支烟,掏出磕头虫打火机,啪,啪啪,每人给点上,顿时屋子里一股香烟味。其中“坦克”早把牌让给了田革委。田洪华则冲好茶,每人给端过去一杯放在眼前。这么多人沾光了,不然田洪华是不会伺候他们的。

一边打牌,这个称田革委叔,那个田革委大哥。大伙儿都问他在哪上班, 他说就在县委招待所,就是招待县委干部,地委干部,省委干部的,没啥了不起。其中一个问,你什么时候专干呢?田革伟说,这你不懂,刚到这才两个月,三个月,谁给你转干?一年后转正, 两年后才转干!众人啧啧啧声响。哦,也不容易呢 。大伙都在心里想,看人家混的,这么好的命啊!人家也真有本事,有眼光,去参军当兵,专业转到县里去了,在招待所能不经常见到大干部?“坦克”拿他的磕头虫打火机反复把玩,田革委要抽烟的时候,他马上打火儿给点上。

第二天,关于田革委在县招待所工作的事就传开了。大伙儿都心里非常羡慕。唉,自己没那好命。姑娘媳妇们看见他走过去,直馋得流口水,注目人家走远了,好久才回过身。人家不但脱产,还脱到县委招待所去了。那是什么地方?都是大干部们去的地方。看人家西装大开领的,真有风度气度呢!看系的那个红领带,白衬衫扎在裤腰里 ,西裤的裤线笔直,还有大皮鞋锃亮,能照人的影子。他的头发是三七开呢,还是四六分?一定打了摩丝,喷了香水。其中一个姑娘说,她闻出来了,那是法国香水味。

小时候他屁股后面跟着一帮孩子,现在又跟着一帮小伙子们。大伙儿到田革伟家玩 ,看到了他拿回家的名烟名酒。几瓶茅台酒是给老爸喝的,还有几盒铁观音茶也是给老爸的。阿诗玛烟石林烟是他自个抽的。他教大伙儿怎么擦皮鞋擦得锃亮,头上怎喷发水和摩丝, 伙伴们看了一愣一愣的,羡慕的要死。 无奈大伙没有皮鞋,也没有发水和摩丝。

田越进喊儿子去收拾一下新房子,把院子里的石块,砖块等等垃圾都收拾干净。这根本就不用田革委去干,一帮小伙子们三下五除二就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甚至到了夜晚,有个伙计把尿罐都给拿到房间里去。

三,第三瓶茅台

儿子拿回家这么多好东西,把田跌进高兴地直说儿子有出息,是好样的。 他看着儿子拿回家的三瓶茅台酒,暗中寻思,这酒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几百元一瓶,吓死人, 喝了肯定延年益寿, 不过总觉得自己喝了太不配身份。自己一辈子都没攒下过几百元,都是后帐推前帐,后坑平前坑过的日子,喝着几百元一瓶的酒,保不准延不了年益不了寿, 反而让他折寿!再说喝这酒的听说都是大干部,他田跃进算是个啥玩意儿, 就是个土鳖孙,不配,不配。再说自己习惯了喝散酒,没必要再换口味,万一上了另一种瘾,上哪弄这茅台酒去?

那这三瓶茅台怎么处理呢? 他寻思来寻思去,掂量掂量谁配喝这么好的酒。 第一, 村书记, 他不用说得送他一瓶。这第二瓶送给谁呢?村里有个文化站站长薛彦章,他不是同姓,但是是同村的邻居。 他老是瞧不起人。呸!你不理我,我还没看上你呢。你薛彦章也没啥了不起!他想了想,决定把第二瓶茅台给孩子他叔送去。虽然他不喝酒,但他招待客人,不挺有面子?他是村委干部,儿子这工作还多亏了他叔呢!送他是正当应该的。

还剩一瓶酒,田跃进同老伴儿研究了半夜也没研究出合适的人,满村子再也没有配得上这茅台酒的。直到他半睡不睡刚要入梦的时候,忽然,他翻身坐了起来,还有人更配! 那就是圣女!赶紧送给巫婆家去,供奉了圣母和老君外,圣女最配得上喝这么好的酒,求她留心给儿子寻个亲!这一瓶茅台酒最该送的,最值得送的,怎么就没想到呢?差点误事!

他严厉谴责老婆对儿子的终身大事不关心。他差一点儿把老婆踹下床去。“你天天埋怨我喝酒,儿子的事儿你想过没有?!”

第二天,天刚黑,田跃进已经吃罢饭,他把最后一瓶茅台酒揣进怀里,向田洪华走去。论辈分田洪华还得喊他爷爷,今天揣一瓶酒送给孙子媳妇,还不是因为求人!那孙媳是伺候圣母的圣女,来求圣母保佑,来求圣女给做个媒配个亲,如果把儿子亲事给解决了,再送给圣女一瓶茅台他也愿意。

田洪华刚要进屋吃饭去。大门口似乎有人影,他于是打招呼问 :是谁 !田跃进应道:“是我,你爷爷呢?”田洪华已经听出是田跃进的声音,他故意说:“是哪个孙子?怎么鬼鬼祟祟的?”

要是在外面,田跃进非破口大骂不可,无奈,这是在人家家里,并且是供着神的家里。他过来踢了田洪华的屁股一下,然后进屋去。圣女见是田跃进,忙请他进屋内。田跃进对着圣母和老君神位作揖打躬,然后坐下埋怨剩女道:“得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孙子,这么大了还欠教训。”他指着田洪华说。田洪华不再乱开玩笑,忙冲茶给他喝。

圣女连忙递过烟,并给他点上火说:“大爷爷很少来俺家,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是圣母显灵了?”

钱跃进忙说:“孙媳呀,圣女呀!你真的说着了。”他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那瓶茅台酒说:“这是儿子拿回家来的 ,供给圣母和老君吧,求神保佑平平安安的。”

圣女接过一看,真是好东西!这是传说中的茅台酒?这可是大干部才能喝上呢。酒鬼的儿子有这么大本事?她忙恭恭敬敬地双手把酒放到神位跟前。“圣母,太上老君,看看我大爷爷一片诚心,求你老人家保佑他长命百岁,保佑他儿子飞黄腾达有出息。无量天尊!”

田跃进心想,这这不就是好处!

圣女问他:“大爷爷,我们守着神明在此,有啥事儿你只管说。”想不到圣女如此痛快,女流都胜过爷们儿,比田洪华这龟孙子强百倍。

“孙媳呀!我儿子田革委退伍回家来,相过一个亲,这你也该知道,没有成,我们老两口干着急。如今儿子越来越出息了,到县委招待所工作,大概不久就转正,正式脱产,脱产归脱产,还得解决成亲的问题。求你给操操心……”原来如此,这老酒鬼拿这么好的酒来,为儿子的亲事不足为奇。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圣女忙说:“大爷爷,这姻缘的事,急也没用。缘分到了,水到渠成,缘分不到,捆绑都不成。上次相亲成功,认亲不成,这不都是神明拨弄的?那次姻缘要成,咱田革委不会摔倒的。”

田跃进连忙点头称是。圣女问了儿子田革委生辰八字。掐指算了一阵。忽然惊喜道:“天呀!圣母!太上老君!你儿子田革委,今年姻缘天成,并且是大成,好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郎才女貌的一对。大爷爷,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天机不可泄露。改天我问神成亲的方位,保证你家结个好亲。也许缘分的红绳早系就了,拆都拆不开呢。”

田跃进听了大喜,忙起身来向神为打躬作揖。“谢谢圣母老君保佑!”他对圣女说。“孙媳,圣女,全靠你劳神操心,等儿子成就了亲事,我田跃进一定备厚礼来谢你和神明。”

“谢我倒不比。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孙媳我给你老人家出力是应该的。圣母老君在上,我不尽心尽力,神不会答应的。请你老人家放心回去,今年我一定喝上你家的喜酒。”圣女非常痛快说道。

田跃进听圣女如此说,心下大喜。圣女做媒的亲事没有不成的,他彻底放下了心,并且一边回家去,一边划算着怎么操办婚事。回家半路上,他越想心里越高兴,不由地唱了起来:“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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