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张小提琴碟,是我10年前购买的,但一直到现在仍很珍爱. 不不,它不是一张以录音优秀出众而知名的所谓"小提琴天碟". 事实上它今天可能也很难找到了. 但我愿意花一些笔墨向大家介绍它.这就是20世纪最伟大的小提琴大师之一——内森·米尔斯坦（Nathan Milstein）留下的一张小提琴小品集 Vignettes.
EMI的米尔斯坦小品集
Vignette这个词,意思是小的花饰,还有一个引申义是"小插曲". 这张碟收录了米尔斯坦大师在其演奏生涯的全盛时期,1956-1957年间录制的24首可爱的小提琴小品. 这些曲子最长的也不超过5分钟,短的才2分多钟,既有技巧难度高的炫技作品,也有深情款款的动人之作,内容十分丰富,更可以从中全面地反映出大师的造诣.
米尔斯坦这个人,与海菲茨大致是同一年代的,由于个性恬淡,演奏风格贵族化的原因,很大程度上被身具"个人英雄主义"的海菲茨盖过了风头. 其实,现在盖棺论定的话,不少乐迷和圈内人士把米尔斯坦的地位抬到和海菲茨齐平的地步. 他确实是20世纪里可以与海菲茨相提并论的一位大师. 我个人虽然多年来一直是海菲茨迷,但也一直同时是米尔斯坦的忠实爱好者.
海菲茨在EMI Reference系列里有一张著名的双碟装CD叫Recital,里面有整整一张CD是他三十年代演奏的小品. 那张碟我也十分喜爱,但有意思的是,我反而是更愿意听Vignettes这张小品碟. 为什么呢? 就有两个重要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录音方面的. 第二个是演绎方面的.录音方面,五十年代中后期已经是模拟录音非常成熟的时代,可以把小提琴音录制得非常优美. 而海菲茨那张碟里三十年代的录音,其音质可能是绝大多数发烧友无法恭维的.Vignettes这张碟的小提琴音,是充分表现出了米尔斯坦大师那丰润柔滑的发音特点. 而且这个录音的中频是异常丰厚的,而高频不亮,不过分展现高频泛音,这样的整体效果就很有"模拟味"甚至有些"古意",而绝不象现在的很多数码录音,高频泛音充分之余,久听易觉过亮过薄而发尖.这并不是一张小提琴天碟,或者准确说不是现在很多人认为的那种小提琴天碟（突出高解析,高频延伸 ... 等）,但确实是很具模拟味,很具肉质和韵味的录音. 这个时代米尔斯坦大师的发音也正当其时,显得非常丰厚而结实,琴音中的贵族气息浓郁,不象他晚年的一些录音那么发干而发薄(相对来说).
贵族气质的米尔斯坦
至于演绎方面我钟爱此碟的原因,可以简单地归结为五个字: "深情而自然".不要小看这5个字!! 能做到这5个字,能象Nathan Milstein那么做足的,可以说屈指可数. 连海菲茨也不是总能做到的. (他有做到的时候,但很多时候显得锋芒太露,而没有米尔斯坦的高雅气息.)听米尔斯坦拉那些深情优美的作品,每每是令人心醉的. 他的气度是那么高雅,用情是那么深而专,而小提琴表现手法上已臻完美,每个细节,每个动作,都"无迹可寻",达到了最自然,最省力的境界. 这是小提琴技巧和表现力的最完美结合,不论是从纯粹的小提琴演奏来说,还是从以声抒情的艺术表达手法来说,这都是只有极少数大师才能做到的"自如之境".碟里的任何一首抒情性小品,你可以找出别人演绎的版本,比一比,就知道米尔斯坦高明在哪里. 别人的演绎,除了极少数同样境界的大师外,都或没有他自然,或没有他深情. 大多数的,是既没有他的自然也没有他的深情.连海菲茨那样的大师,拉小提琴小品,很多时候也没有米尔斯坦的这种艺术气质和抒情魅力. 所以我才说,更愿意听这张Vignettes,而不是海菲茨的Recital.
从小提琴纯技巧来说,Vignettes这张碟同样展示出了人类在小提琴这件乐器上达到的最高境界. 米尔斯坦的纯技巧,可以说是唯一能与海菲茨齐平,真正的齐平.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只能让人有"完美"的感慨.确实,从艺术个性角度看,他和海菲茨的个性相差太远. 海菲茨是那种个性异常强烈,色调异常鲜明,寓内心的激情于外表的严格控制之中的代表（希望读懂我这句话）. 他那种手法,没有第二人能做到. 米尔斯坦则是淡雅,深情,高雅的"贵族派头". 他虽然身具可与海菲茨一比高低的超级技巧,但他的性格和审美观决定了,他永远不会去象海菲茨那样"用它",而只是根据自己的个性,将完美的技巧服务于表现音乐的深情.小提琴大师里,他和俄罗斯人奥伊斯特拉赫是一派,是那种技巧完美,但只将技巧服务于表达音乐深情的人. 感情浓郁、自然,而不去突出纯粹的技巧. 在小提琴纯技巧的领域里,米尔斯坦甚至比奥伊斯特拉赫更加接近"完美"那个神圣的境地.所以我们惊叹于海菲茨的华丽技巧和强烈个性,但陶醉于米尔斯坦自然而深情的艺术境界之中.
听米尔斯坦拉Vignettes里的那些小品,是品味一种境界,是感受人类在小提琴这件乐器上的最高表现成就. 每次听都让我神往. 那蕴涵着几分模拟味和古意的录音,更增添了这种特殊的情调.而聆听海菲茨拉那些技巧艰难的小品,则有点像欣赏杂技、体操,有点竞技体育的含义. 有时海菲茨的惊心动魄的抒情方式迹近"美国大片". 海菲茨是美国大片里的个人英雄,我喜欢他,崇拜他 ... ...... 但米尔斯坦是小提琴艺术王国里真正最接近完美顶峰的那个艺术家.
EMI的著名米尔斯坦CD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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