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节选
手把
羊肉
作者：汪曾祺
到了内蒙，不吃几回手把羊肉，算是白去了一趟。 到了草原，进蒙古包做客，主人一般总要杀羊。
蒙古人杀羊极利索。不用什么利刃，就是一把普通的折刀就行了。一会儿的工夫，一整只羊剔剥出来了，羊皮晾在草地上，羊肉已经进了锅。杀了羊，草地上连一滴血都不沾。羊血和内脏拿去喂狗。啊，蒙古狗极高大凶猛，样子怕人，跑起来后爪搭至前爪之前，能追上吉普车！
这手把羊肉么，就是白煮的带骨头的大块羊肉。一手攥着，另一只手用蒙古刀切割着吃。没有什么调料，只有一碗盐水，可以蘸蘸。这样的吃法，要有一点技巧。蒙古人能够把一块肉搜剔得非常干净，吃完，只剩下一块雪白的骨头，连一丝肉都留不下。咱们吃了，总要留些筋头把脑。蒙古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个牧民。
吃完手把肉，有时也用羊肉汤煮一点挂面。蒙古人不大吃粮食，他们早午喝奶茶时吃一把炒米，就是黄米炒熟了，晚饭有时吃挂面。蒙古人买挂面不是论斤，而是一车一车的买。蒙古人搬家，转移农场，总有几辆勒勒车——也就是牛车。牛车上有的装的是毛毯被褥，有一车装的是整车的挂面。蒙古人有时也吃烙饼，牛奶和的，放一点发酵粉，极香软。
我记得我们在达茂旗吃了一次"羊贝子"，羊贝子即全羊。这是招待贵客才设的。整只的羊，在水里煮四十五分钟就上来了。吃羊贝子有一套规矩。全羊趴在一个大盘子里，羊蹄剁掉了，羊头切下来放在羊的颈部，先得由最尊贵的客人，用刀子切下两条一定部位的肉，斜十字搭在羊的脊背上，然后，羊头撤去，其他客人才能拿起刀来选自己爱吃的部位片切了吃。我们同去的人中有的对羊贝子不敢领教。因为整只的羊才煮了四十五分钟，有的地方一刀切下去，会沁出血来。本人则是"照吃不误"。好吃吗?好吃极了！鲜嫩无比，人间至味。蒙古人认为羊肉煮老了不好吃，也不好消化；带一点生，没有关系。
我在新疆吃过哈萨克族的手把肉，肉块切得较小，和面条同煮，吃时用右手抓了羊肉和面条同时入口，风味与内蒙的不同。
朗读
曾鼎（武汉音乐广播经典1018&M-Radio936主持人）
武汉广播电视台
责编：朱青
配乐制作：曾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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