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怯别离梦不成,
晓风淡淡夜云轻。
忽然一阵流星雨,
许愿此时应最灵。
这首七绝应该写于1993年夏初。
有一次周末结束,大哥要返回学校,好像要带什么东西,但是他一个人拿不动,于是一大早,我帮他送到村头,直到看着他上了车,我才回家。
当时从我们村子到县里,每天只有一班路过的小巴车,而且还要走三里多路,才能到达发车点。
因为时间太早,天色还没有大亮,瓦蓝色的天空上闪烁着几颗残星。
晨风已经略微带着些凉意,露重草滑,走在田间的小路上,鞋子都被打湿了。
黎明将至,曙色降临,几片云彩在天上飘来飘去。
突然,广漠的天空上,几点流星坠下,刹那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说,流星坠落之时,只要及时许下愿望,最容易实现。
于是,我连忙虔诚祝祷,希望能获得一份好运。
这个愿望究竟是什么呢?
是祝愿大哥一路平安,来年高考得中?还是希望自己摆脱束缚,早日浪迹天涯?
现在的我,自然早已忘记。
只记得后来,我曾把这首小诗拿给大哥看。
结果毫不意外地被他冷嘲热讽了一番,他说,这也叫诗吗?顺口溜还差不多。
而且我怎么没看到什么流星?简直是异想天开。
好吧,那天究竟有没有流星,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但即便是没有,起码也是我心中的一份美好的向往吧。
其实从我开始写东西到现在,真正写给家人的并不多,而这首送大哥,应该是最早的一首。
心怯别离,其实肯定说不上,那时我每天恨不得长上翅膀,翱翔九天,逃离身边那个狭小的牢笼,又怎么会害怕别离呢?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此后的半生中,我竟是亲身经历了无数的别离,不论是和大哥,和朋友,还是和其他一些蓦然闯入我生命中的人。
也曾经壮志飞扬,对酒高歌,也曾经满腔抱负,指点江山。
但一年年过去,所有的豪情与梦想都化成了一身的落魄,漂泊异乡,潦倒不堪。
正如辛弃疾所说: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
毕竟不再是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的青春年华了。
一场别离,就是一次落幕,谁也不知道何日可以重逢,又或者,一旦转身,即是永别。
这些道理,不经过岁月的磨砺,又怎么会真正明白。
所以,即便是现在的我穿越时光,回到那个清凉的早晨,把这番道理亲口告诉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又哪里会相信呢?
前段时间,大哥再次出发,前往越南谋生。
临行前,他毕竟不放心家里,所以千里迢迢,甘愿被隔离半个月,又回了趟老家。
好好陪伴了母亲几天,然后才动身。
我知道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一路平安”几个字,发送过去。
良久,才收到他的回复:放心,你也照顾好自己!
毕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虽然平时疏于联系,但有些话,彼此都心有默契,根本不必说出口。
现在,哪怕没有什么流星,也不必许下什么愿望,只要各自安好,我们就可以期待着下次相见。
怀着这份思念,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心中,也就有了牵挂。
这才是真正的冷暖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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