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7年,刘小东曾在春夏两季,两度来到格棱兰西海岸外的一座岛屿乌玛奈克(Uummannaq),执行一项极地计划,这次的绘画对象是当地的乌玛奈克育幼院(Uummannaq Children's Home)。毕竟是世界的尽头,每往北方接近一点,人烟就再稀少一些,位于地球最北端竟然有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儿院,刘小东在出发前想象着一种遥远的诗意与脆弱的美丽。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

刘小东从乌玛奈克岛上看着对面的一座山,「这座山像一张大桌子一样,平平的趴在海上」。(图说:刘小东,Uummennaq,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第一趟旅程在五月初,刘小东出发时北京正值春光明媚、鲜花盛开的季节,他乘坐大飞机、小飞机、直升机,辗转于七个机场之间:从北京搭十小时的飞机到丹麦哥本哈根,再飞八小时到格陵兰的军事基地康克鲁斯瓦格镇(Kangerlussuaq),然后花三小时到首都努克(Nuuk),三小时到伊卢利萨特(Ilulissat),一小时到凯赫苏特(Qaersut),最后搭半小时的直升机,落地在仍旧天寒地冻冰封的乌玛奈克。从直升机上鸟瞰乌玛奈克,岛上耸立着心形的山,细长的晨雾缭绕,有如仙境一般。这是刘小东首次造访孤儿院,也是这座孤儿院首次接待画家。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

「远处的往近处走,近处的往深处走」,刘小东将融化的冰画得好像悬在头顶上。(图说:刘小东,融冰,2018,油彩/画布,300 x 40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乌玛奈克育幼院成立于1929年,在那个年代常有流行病,如霍乱横行肆虐,夺走成年人的性命而遗留下许多孤儿。如今流行病绝迹,反而70年代之后因经济发展社会快速变化,产生了自杀、酗酒一类的严重社会问题,因此育幼院持续敞开大门,收容双亲离异、父母自杀或者遭遇家暴等家庭失能状况下的孩子。来到乌玛奈克育幼院,刘小东发现孩子们并非完全是原先所预设物资匮乏的「苦娃」。他们的年龄从七岁到二十七岁不等,在安妮院长的有心栽培之下,他们能打猎、驾驶狗雪橇,训练极地生存,更拥有国际级的音乐表演能力,能演奏大小提琴和钢琴、写歌、歌唱,巡回世界各地表演。在育幼院管吃管住的热情招待之下,刘小东说自己反而像极了孤儿,随时等待照顾。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3)

刘小东,塔莎,2017,油彩/木板,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刚抵达乌玛奈克的头几天,安妮院长率领着雪上摩托车队,让刘小东看格陵兰狗赛,或者安排乘坐「狗爬犁」(狗雪橇),带他驶进冰海深处,浏览他们的当地文化与风光。当孤儿院男女老少浩浩荡荡骑着雪上摩托车去看狗赛时,「玉一般的冰川,精灵般跳跃在左右两侧,一只海豹在不远处的深蓝色冰川上游走,」凉风扎进刘小东的肺,他觉得自己肺太脏,都不好意思在这儿呼吸了。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4)

刘小东,木爬犁,2017,油彩/木板,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5)

刘小东,红船,2017,油彩/木板,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6)

刘小东,白爬犁,2017,油彩/木板,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孤儿院曾经接待过一位音乐家,音乐家从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踏上格陵兰之后都不曾取下,即使在室内也拉上窗帘,竖起耳朵倾听风声、鸟声、狗声,冰雪在阳光下融化的声音,他全神贯注用听觉触摸格陵兰,临别都不曾打开眼睛看过这里一眼。刘小东听到安妮院长讲的故事之后,晚上也辗转难眠,尝试静静地用耳朵触摸乌玛奈克的白夜。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7)

刘小东,白夜2,2018,油彩/画布,24 x 3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8)

刘小东,白夜1,2018,油彩/画布,24 x 3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到了白昼,刘小东穿上海豹皮衣、北极熊皮裤,在冰海上的冰川铲出冰坑放调色油罐,这时他得用一双敏锐的鹰眼触摸乌玛奈克的人、景、物了。在桔红晚霞的映照下,冰川在他眼前幻化成一座神庙,迎光面反射出金色,山顶的斜坡披上纯纯的紫罗兰色,背光处散发人工颜料难以调和的沁蓝,冰雪缝间则透出轻盈的翡翠绿。艺术家收进眼里的冰雪世界,色彩如此斑斓。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9)

刘小东,冰川1,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0)

刘小东,冰川2,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然而白霭霭的景色是一块画布,上帝用光影在大自然里创作,面对明信片上的美丽景致,刘小东提到曾经一度画到心灰意冷。「灰度、亮丽、炫目的美景都不是人造颜料所能达到的……手眼的配合完全达不到身心的体验」,白茫茫的雪发光,也使得他难以目测真实的距离。七月份第二趟回到乌玛奈克时,冰雪已经融化,露出看上去「像是马路一般死灰色、硬梆梆的海水」,又出现新的挑战:「最困难的是风大,云彩变幻莫测,眼前的风景不断移动,像是对着放映中的电影画画儿一般。」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1)

刘小东,冰块,2017,油彩/木板,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画不顺手让刘小东濒临崩溃,在笔与笔之间、色与色之间、人物与景物之间细微的关系中挣扎着。每天都是一场战斗,他说只能无奈的硬着头皮「愣画」,遇到逻辑打结的情况时再搭配老办法——发呆,努力为画面整理出新的次序。几次崩溃、几次小喜悦,累得他腰酸腿疼,在改改涂涂之中,总算成就出二十五件大小油画和二十六件蓝墨水画。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2)

一艘船能够驶进乌玛奈克非常不容易,冬天海上被厚厚的冰层封锁,到了夏天时居民经常站在岸边上望向海,期盼着货运船能够靠近,带来新鲜的事物、丰富的衣食。(图说:刘小东,冬天过去了,2017,油彩/画布,220 x 26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3)

村民在海边一起分食着鲸鱼肉干。(图说:刘小东,最后的猎人,2017,油彩/画布,220 x 26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4)

孤儿院的小朋友Nuka和他的叔叔在冰上寻找适当的地点,用长竿前端的铁铲挖出冰洞,放入三百多米的鱼线,那里有大比目鱼。(图说:刘小东,Nuka和他的叔叔,2017,油彩/画布,260 x 22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5)

安妮院长口中「最后的猎人」。现在的格陵兰讲求环保,不允许商业性狩猎了。老先生曾经是打猎高手,北极熊、海豹等手到擒来,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但禁运以后海豹皮变得没有经济价值,他的狩猎技能也几乎荒废了,只剩下挂在院子里足足有三米高的北极熊皮能够证明往日的雄风。(图说:刘小东,Uunnartoq,2017,油彩/画布,33 x 23.5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Anders Sune Berg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暂居乌玛奈克的期间,安妮院长曾接到一通求援电话,说有一名小男孩要自杀,请求紧急把他接过去。格陵兰是圣诞老人的家乡,在圣诞故事中,蓄着大白胡、脸色红润的老公公会驾着超载的麋鹿车队,挨家挨户为孩子们逐一送上礼物,他象征的是欢乐与希望,然而现实世界中的格陵兰是绝望的地方,这里的自杀率为世界之最,人口仅有五万却平均每周有一人自杀,尤以十五到二十四岁的青少年最为严重。在首都努克,据说四处可见政府张贴的海报,上面写着:「没有人会孤独无助,不要被黑暗的思绪所吞噬。这是免费电话,请找我们聊聊。」乌玛奈克育幼院也不例外,时而发生令人遗憾的事件。刘小东说孩子们看上去快乐无忧,但是每一个人都背负不幸的故事,「歌舞的背后都是一个个具体的生命,他们的行为会忽然超出我的想象」。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6)

Gert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刘小东画画时经常帮忙背三脚架、照相机,特别乖巧。等刘小东离开之后,一天收到院长捎来的悲伤消息:「Gert不愿意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了,离开我们了。」刘小东以一张非常大幅的画纪念这位早逝的孩子。(图说:刘小东,Gert is Gone,2018,油彩/画布,300 x 40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在这计划中,刘小东特别为乌玛奈克育幼院其中八位小朋友画了一张大画和个别的肖像画。在遥远的北极圈,一个人必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生存与享受人生的能力融于一身,因此刘小东在小小的画布上单独地对待每一个人,郑重地勾勒出他们稚嫩的脸庞,「每一个生命都是那么不可替代,那么珍贵」,他说。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7)

在生存环境极度恶劣的北极,不仅是人,动物的生命也弥足珍贵。刘小东画了这张大画,又单独为每个孩子画了肖像画。(图说:刘小东,努卡和他的兄弟姐妹,2017,油彩/画布,220 x 260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Anders Sune Berg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直升机的螺旋桨划破冷冽的空气,一转接着一转拎起刘小东冉冉上升,不久,地面上的乌玛奈克小村消失在眼前。离开的那天「大雾乍起,遮蔽了冰山山峦,眼前山边上的海水撩起裙襬露出微微的波浪,」刘小东在日记中将夏日的乌玛奈克记录下来。前前后后在此地待了约一个月的时间,「凡是画过的脸庞仅隔两个月却能察觉到稍许变化……孩子们即使长高了也应该还能认出他们,」刘小东在心中默默许下心愿,何时再次飞越千山万水与育幼院的孩子相会,期盼看到他们安然无恙。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8)

刘小东,Inugaarsuk,2017,油彩/木板,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19)

刘小东,Nuka,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0)

刘小东,Qisunnguaq,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1)

刘小东,Jane,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2)

刘小东,Miannguaq,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3)

刘小东,Nielsine,2017,油彩/画布,33 x 23.5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Anders Sune Berg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4)

刘小东,Heidinnguaq,2017,油彩/画布,23 x 33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谷小波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5)

刘小东,Gert,2017,油彩/画布,33 x 23.5 cm丨作品为艺术家收藏,图档:版权为艺术家所有,Anders Sune Berg摄,林冠艺术基金会提供

展览现场: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6)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7)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8)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29)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30)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31)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32)

刘小东失眠的重量(刘小东北极圈的孤儿院)(33)

刘小东讲座现场

来源:誠品畫廊

-END-

联系我们

010-89515619

(微信同号)投稿咨询:13552642966(微信同号)

地址:北京市宋庄国际艺术区龙吟雅风

官网:art579

投稿邮箱:art579@1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