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剧大师陈素真百年诞辰纪念活动中,豫剧名家、陈派再传弟子徐俊霞率领西安市豫剧团在古城开封上演了她的第二版的全本《宇宙锋》。之前,在西安徐俊霞已在大明宫多场演出该剧以纪念师祖陈素真大师。

这是一个极富有争议的剧本。陈大师的折子《宇宙锋》显然太经典了,由她所创立的声腔和变幻莫测的水袖功,使得此折戏成为陈大师颇为精湛的“陈三出”,代表了陈派艺术的最高境界。对于这样一个极其成功的折子,要进行改变扩展成全本,这的确需要很大的底气和毅力,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口诛笔伐,甚至身败名裂。我记得很多演员都回忆称自己初登台时,剧团的老艺人都叮嘱他们不要接演名角儿的戏,否则很容易让自己变臭的。改编名折子也是同样的,在徐俊霞之前,豫剧界也有一版全本《宇宙锋》,即邯郸名家梅花奖得主胡小凤的《芙蓉女》,她也是凭借此剧而摘梅的。胡版本里的“洞房惊变”、“秋夜将晓”两折都不错了,但胡之后也便封山了,再无后人学习该剧了。但胡的一版没有陈派的味道,她更像个革新派,虽然她的“装疯”是陈大师亲传,但全本中已经完全淡化了,根本留不下什么印象,而且整个声腔也与陈派相去甚远。

徐俊霞演唱豫剧全集(豫剧名家徐俊霞第二版全本宇宙锋)(1)

徐俊霞的全本《宇宙锋》是在编剧石磊指导下完成的,从他改编的几个樊戏来看,陈派韵味十足,而且石磊导的戏有一个特点,他尊崇豫剧的戏曲本色,强调它的板腔体,不像时下的戏曲音乐设计那样信马由缰,根本不知道戏曲是何物,设计出来的腔调跟传统完全隔离。石磊的戏经得起品。第一版《宇宙锋》出来之后,徐俊霞的表现令人惊艳,虽然变成了全本,但并没有淡化原有的“装疯”。“洞房惊变”一折则也相当出彩,陈派意韵悠长,陈派特色的三起腔、慢板余音绕梁。对徐俊霞不由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因为对其前期的陈派戏不是太感兴趣,而这出戏则让人看出了徐俊霞作为陈派再传弟子的实力。

徐俊霞演唱豫剧全集(豫剧名家徐俊霞第二版全本宇宙锋)(2)

二版《宇宙锋》的“洞房惊变”依然惊艳,但这里只想指出一点不足:剧中寒风起,赵艳荣担心伏案而睡的丈夫受凉,便脱下自己身上的婚衣去给他盖。这其中有一个背身脱衣、理衣的动作。这个背身应该是有讲究的,徐处理的太轻慢了,显然她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妥,她甩衣服的动作有些粗俗了,一下子整个人的格调就下来了。赵艳荣是个相府千金,是有涵养的。她的这个动作应该将她的温柔体贴还有些许的愁怨都表现出来。这个背影才会出彩。二版最大的变化是对老折子里“坐龙驹出相府”这一陈派名段的取舍,因为一版中直接拿掉了,结果徐俊霞瞬间被推到了口诛笔伐的浪尖,很多所谓的陈迷对该剧也是嗤之以鼻。二版显然是根据戏迷反馈而做出的艺术调试,它将“坐龙驹”一段移至到了赵艳荣回到相府出堂的“修本”之前,能用原词的采用原词,不能用的再根据剧情编写新词。幕后的一句“可是痛煞人也”依旧令人柔肠寸断,徐俊霞的这段戏虽然前移了,可能陈大师本那里情绪更低沉一些,毕竟老爹爹又给她一刀嘛,让她再嫁二世。

徐俊霞演唱豫剧全集(豫剧名家徐俊霞第二版全本宇宙锋)(3)

此处的悲怆仅仅是因为一口剑全家被杀,自己与丈夫分隔两地,而且丈夫生死未卜。但整个基调基本是一致的,移到这里也并无不可,但从徐俊霞的“金殿装疯”来看,还是原地不动的更好些,一来在原地对于新剧并无不妥,二来也尽可能的保留了陈大师当年的桥段,这可能也是绝大多数陈派戏迷的期望吧。徐的舞台掌控很好,出场的台步把整场的基调就踩定了。“修本”一折中,哑奴很出彩,她本来是个电线杆儿一样的人物,很多时舞台处理都是这样,站干岸儿。但这个哑奴很棒,你看她在听到赵高说出“家人匡钟”时的神情很眼神,她与赵艳荣的眼神交流,以及略带些小谨慎、小紧张的连带性动作,将此时一个贴身丫鬟的本色展现了出来,她是赵艳荣的心腹,是这场变故的直接见证人,所以这个哑奴不能简单演。她要时刻关注着场上人的举动神情,又不能太露,过于抢戏。这一场戏中个人感觉徐俊霞整体处理的很好,而且她把原本的那句念白“再嫁由自身”改为一段唱词,也不觉突兀。但有∏个地方似乎应该需要处理下,一个是那个坐龙驹,似乎不应该再提龙驹了,毕竟龙驹是因为秦二世才有的,龙是特指的,赵高能指鹿为马,恐怕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坐龙驹吧。二是,这个门官可以省掉,显得很多余。三是个人觉得那句“似这等疾风骤雨摧桃李”前面赵艳荣的那个回望赵高的动作似乎能够再慢些,再稳些,更合理。“相府装疯”一折加重了哑奴的做,但个人觉得不应该删去经典的“三变脸”,在那段“哭头”之前赵艳荣与赵高的互动是很有戏的,而这里却让赵艳荣背身退后,赵高坐下了,那段唱成了单纯的唱,分量就轻了。“金殿装疯”整折不错,徐俊霞对疯得把握还是不错的,惟妙惟肖,尤其是她最后下场的笑,让人感动,不觉凄然。

徐俊霞演唱豫剧全集(豫剧名家徐俊霞第二版全本宇宙锋)(4)

个人感觉,就陈派传承而言,徐俊霞的全本《宇宙锋》要比吴素真的《三拂袖》高出几个档次。其实吴也排了很多纯正的陈派老戏、折子了,陈派的唱腔特点应该是掌握的比较全面了,但在这出备受期待的《三拂袖》中却是她的陈门新腔,而听不到一句正宗的陈腔,这是颇令人失望的。虽然《三》是出吃功的戏,但至少应该尊重传统的基础上再去翻新。而徐的《宇宙锋》则正是基于传统的新编,老树新花,能够听到陈派的醇正和典雅悠长。希望徐能够坚持这样的创作,能基于传统的未必需要新编,传统的魅力,新编的是永远体验不到的。《宇宙锋》仍有打磨空间,徐俊霞应该在尽量少改动陈大师那两折子戏的前提下再编,有时经典只需尊重即可,有它只会为新编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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