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elinda Luscombe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Time（2023年4月20日）
导演盖·里奇以刻画英国底层人的暴力滑稽行为的电影而成名，也因与麦当娜的一段婚姻而获得了不少关注。如今，他带来了自己的第一部战争电影，《盟约》以美国驻阿富汗武装部队为背景，聚焦于美国陆军中士约翰·金利（杰克·吉伦哈尔饰）和他的阿富汗翻译艾哈迈德（达尔·萨利姆饰）之间的联系。
《盟约》
近年来，里奇的电影产量激增——《盟约》是他在几个月内拍摄的第二部电影——他在另一部战争片《非绅士战争部》位于土耳其的片场接受了本刊的采访。坐在他即将炸毁的小镇的布景前，他谈到了他的新片是否表明了他的政治倾向，他如何看待诚信，以及他对执导迪士尼真人电影《阿拉丁》的经历的真实看法。
问：与你此前的电影相比，《盟约》感觉更具政治色彩。你是否试图唤起人们对被遗弃在阿富汗的翻译员的困境的关注？
里奇：政治意味着一种两极分化和族群归属。我并不想卷入这种纷争。但是，我发现其中有一件事非常有趣，那就是个人之间的联系，以及他们为了尊重这种联系而准备做的事情。
问：那么此次对暴力的描述是否也与你其他电影不同？
里奇：并非如此。对我来说，拍电影关乎于如何在发自内心的兴趣、智力上的刺激和情感上的启发之间达成合适的平衡？我希望能得到娱乐的效果，而暴力恰好是娱乐的其中一个组成部分。我想要的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说明我为什么要呈现这些动作。我只是不希望为了满足观众对动作色情片的需求而提供暴力。
问：你目前还正在拍另一部战争片。拍摄关于真实冲突的电影，包括你亲身经历过的冲突，是否改变了你对战争的看法？
里奇：我认为，一般来说，战争充满了丰富的情感主题，它不可避免地会在某个时候会进入叙事的模式。但它很适合我的性格，而且这个主题的故事常常很简单。我很喜欢讲一个简单的故事。
问：真的吗？
里奇：好吧，也许《绅士们》的故事算不上简单。要把各种细节和不同的线索串联在一起，是很难的工作。而我非常喜欢《盟约》，因为它是一个简单的情感点。我试着尽可能多地做一些自己不熟悉的事情。
问：如果有人找你拍一部以当前发生的战争为主题的电影，你会从哪里开始找故事呢？
里奇：问题是，这样的话就过于新鲜了，不是吗？我会觉得我没有必备的敏感度来理解那种情况下发生的所有复杂情况。我喜欢《盟约》的一点是，你不需要了解所有政治地理上的阴谋，你只需要了解一个人有很强的动机去偿还另一个人带给他的债务。
问：贯穿这部电影的是忠诚的概念。你为什么对这种特殊的美德感兴趣？
里奇：因为保持忠诚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我认为人们低估了被腐蚀的复杂性、诱惑性和微妙性——无论是信守诺言还是契约。人们可能会说自己永远不会做某件事，但某天他发现自己做了那件事，然后开始编造各种借口，以使之合理化。忠诚会从自身慢慢扩展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所以，同样，这是一个人们无法摆脱的经典主题。如果你认真审视内心的忠诚，就会意识到，你一路走来所做的各种妥协，最终可能都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问：能不能举个例子，说明你本人在什么时候因为忠于自己或没有忠于自己而后悔不已？
里奇：在某种程度上，要找到不忠于自己的例子要容易得多。关于「诚实/完整」（integrity）这个词的奇怪之处在于——线索就藏在这个词本身——它暗示着有不止一个你需要被「整合」（integrated）。你的一部分努力地想与自己建立一种诚实的关系，但你必须考虑到另一部分，它试图在一个物质的、相互竞争和比较的领域里生存下去，必须和他人或整个社会妥协。那么，你该如何以一种得体的方式整合这种关系呢？这绝不是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那么简单。我认为一种雄心勃勃的生活意味着抹不可避免地需要做一些妥协，而在一开始，你可能坚持认为自己不会委曲求全，但实际上你一直在进行妥协。
问：这些话仍然有些抽象，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例子？
里奇：我为钱拍过电影。但实际上，回过头来看，我对这一点很满意。我喜欢这种雄心勃勃的生活，尽管一路上会跌跌撞撞。因为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你也非常害怕人们对你的看法。我坚信，人们，尤其是有创造力的人，选择不做很多事情的理由都是他们害怕别人的看法。然后他们就得一直脚踏实地，以便在创意上有所进步，而这是有代价的。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做的事情，你必须习惯这一点，接受会被人讨厌的事实。我认为人们往往会为自己放弃的事情想出了各种令人信服的借口。如果我不那么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我就能更早地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也会拍更多的电影。
问：很多读者看到这里可能都觉得你在说《阿拉丁》。你怎么看？
里奇：不，我非常享受《阿拉丁》的拍摄。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希望我能更早一点拍更多的商业电影。我不希望只拍一种主题。我想拍大型的商业电影、小型的独立电影、挑衅性的电影、娱乐性的电影。我想尽可能多地去拍，然后就会得到更为丰富的经验。
《阿拉丁》
问：你的很多电影都探讨了极度男性化的关系空间——犯罪团伙、军队服役、扑克游戏、秘密行动——我很好奇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否是对文化中其他地方缺失男性空间的一种回应？
里奇：并没有。我想说的是，我拍的电影都是我觉得自己相对熟悉的主题。在过去的25年里，我一直在拍关于男人的电影。这些影片中所呈现的情感纽带，我不认为它是专属于特定性别的，它关乎于人际关系的纽带和复杂情况。
问：你正在筹备《绅士们》的续集电视剧。我们似乎生活在一个人人都拍续集的时代。你为什么选择这一部作为你的系列之作？
里奇：《绅士们》的迷人之处在于它就是一部电视剧的体量。我不得不说，这是对于拍电影的一次颇具诱惑的背离。当你意识到你可以在某些世界中更加沉浸，电视确实变得非常有吸引力。
《绅士们》
问：你希望人们消费它的方式是什么？
里奇：我是一个容易沉迷的人。所以我一般喜欢等到所有的剧集全都放出来，再一口气看完。我喜欢一次性做完所有的剪辑。我可以让自己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沉浸在电视之中。
问：在你的电影宇宙中，是否有一个你认为可以创造一些衍生故事的角色？或者有没有你觉得非常有趣的演员，以至于想看到他拍一部单人电影？
里奇：休·格兰特非常有趣，而且很有个人魅力。他似乎代表了现今很少有人拥有的特质。他一如既往地带给人新鲜感，而且他完全忠于自己。
问：他还能演一些秀色可餐的角色吗？
里奇：这可能是一个难题。不过，他扮演的那些角色仍然都非常有魅力。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休仍然是秀色可餐的，因为你会一直盯着他看，并喜欢上他。他以某种方式成功保留了这种特质，但也许并不完全符合人们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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