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川的味道
文/姚骏骊
至少在某一个阶段，想去青木川看看的愿望比较迫切。后来，几次朋友组织活动邀请我，皆因诸多原因未能成行。直到今年7月15日，在一位媒体长者的组织下，才与许多同事、朋友相约，终于有了这次不寻常的釆风。
社会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感觉这没意思，那没意思，不知道在其眼里究竟什么才有意思。在去青木川前，我们在宁强县釆风，虽多年来我也数次来过宁强，但却因来去匆匆，从未到过青木川。好多人嫌路远、惧颠簸、怕劳顿，一提青木川，就说"没意思"。这次来宁强，当我提出要去青木川时，果然21人中就有几个人说"没意思，没啥看的，纯粹是给腿扛劲呢，给车轮子寻事呢"。在意见出现分歧时，我与另外三位朋友，固执己见，力主要去青木川，这样，就有了16位的响应者。
青木川之名，源于此地过去放眼望去是漫川遍野的青木树，由于该镇历史悠久，地形独特，富于传奇，故叫青木川古镇。
2005年，青木川古镇上曾经的风云人物魏辅唐的五姨太瞿遥章去世(资料上记载的是87岁，实际是95岁)，新闻媒体报道其为"中国最后一位姨太太去逝"。引起著名作家叶广芩女士的极大关注。于是，她深入青木川体验生活、走访青木川古镇的高龄老人，以五姨太的谢逝，了解到青木川镇红帮大爷、民团团总魏辅唐的诸多故事。进而历时两年，于2007年1月创作出版了长篇小说《青木川》，并获得诸多奖项。小说出版后，在文坛和读者中引起巨大轰动，青木川很快成为人们竞相造访的神奇之地。该书至今已再版2次，印刷16次，发行逾百万册。2008年，陕西省政府将青木川魏氏庄园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1年，长篇小说《青木川》成为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前20名入围作品。2014年，《青木川》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一代枭雄》。从此，古镇青木川一夜之间成了川、陕、甘最火的旅游景点。
魏辅唐1902年生于宁强县青木川镇，原名魏元贵，国民党员，小说和电视剧里叫魏富堂。民国13年(1924年)，杀青木川镇民团团总魏征先而代之。从此任团总、区团长、自卫队长，宁羌县独立自卫大队长、川陕甘九县联防办事处副主任等职务。官兵多达1400人，统治青木川长达25年。其间，包种鸦片、扩张武备、保家卫民;重视农桑、兴修水利、开堰抬田、修路架桥;兴办地方文化教育、创办私立辅仁中学、重教助学、组建辅仁剧社;兴街重商、重建回龙场、开办辅友社、百货店、"唐世盛"绸布店、"同济堂"药铺等。1950年1月，率300多人向人民政府缴械投诚。1952年4月，因反革命罪处决于青木川。1987年5月，县法院重审此案，认为魏辅唐属投诚人员，故撤销1952年的刑事判决，对其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魏辅唐是一个传奇式风云人物。一生娶过六位老婆，今天我们能看到的两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一座建于1925年，一座建于1932年，号称魏氏庄园。这里是魏辅唐办公、生活、起居、指挥军事、进行重要活动的地方。 庄园建筑风格独特、用料非常讲究、石刻木雕琳琅、办公生活场地奢华，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大户人家。
据说，魏氏庄园院落里的石头地面，石块与石块间是卯榫相套的，解放后，镇上曾在此办过公，也将房子分给村人住过。村人发现石头下边是空的，就猜测地下肯定埋有不少金银财宝，他们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工具，使尽一切手段，可就是撬不开石头，至今也无人知晓这大院地下到底有没有秘密。
院子看不到排水管道，但从不积水。每个院子的四个角落分别有一个大石缸，雨时可以蓄水，晴时可以防火。由于所有建筑都是砖木结构，而且是名贵木材，防火实际是这个院落的一项重要任务。院内有弹药库、警卫室、副官间、会客厅、办公室、值班室、议事厅、膳食坊等。
五姨太瞿瑶璋的地位最高。魏辅唐共有7个孩子，其中，瞿氏生魏树武、魏树楷二子。母以子贵，魏眷顾五太太有加，让之独住一房，别室而居。后育子成人，终老魏家。其余老婆共生了5个女儿。值得一提的是，三姨太大赵葆贞(1915-1988)与六姨太小赵是亲姐妹。大赵16岁嫁入魏府，生魏树满、魏树庭二女，后随女定居甘肃碧口。魏辅唐去岳丈家时，还是姑娘的小赵从小窗户探头向外观景时，被魏辅唐一眼看中。遂向岳父提亲。岳父觉得一对亲姐妹嫁给同一男人有些不妥，怎奈魏府财大气粗、家业殷实、锦衣玉食，也就答应了。就这样，小赵成了六姨太(1997年7月去世，享年78岁)。魏辅唐最爱年轻、漂亮、乖巧的六姨太。不仅让她住独屋，还为之配有古琴等乐器。为了规避其他五位太太的嫉妒，他在母亲居室的一隅偷开了一扇隐蔽的小门，直通一墙之隔的六姨太居室。每次，他以给母亲请安为名、以母亲为掩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去与六姨太缠绵。
好在一点，六位太太轮流掌管家务和财务，她们和谐相处、感情甚笃，乐为这个青木川的土皇上恪守妇道、打理生活、生儿育女。被传为佳话。
魏辅唐过去很穷，被抢劫时杀人夺枪，当过土匪，杀过无辜，后以种大烟发家。加之手中有兵、有武器、有职务，成为青木川威震川陕甘的一霸。但他心底善良、体恤民情、不欺百姓。种烟，但不许青木川人吸大烟，开烟馆而严禁当地人入内，赚的都是过往客商的银子。投资积极兴办学校、医院、商铺等。在他的二号老宅，设有"舍膳堂"，向穷人和过往客商提供免费食物。但懒人及不爱惜粮食者不予施舍。
他只向每人每次施舍一顿饭食。如果谁想舀第二碗，他就让其干活，使之体会不劳而获是不行的;他若发现谁吃土豆吐土豆皮，就会收碗，取消你吃舍饭的资格。他之所以这样，就是要让受益者明白，救急不救穷、自力去更生。以防止这些人产生惰性、依赖、毛病，而不去自食其力。
从魏树武瘦小、低矮的个头和微笑、谦和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代枭雄魏辅唐的丝毫影子。
据知情者说，由于魏辅唐被当年以反革命抢决，其后代的命运可想而知。直到1987年魏辅唐被平反昭雪后，子女的生活才有所改善。目前，魏辅唐7个子女中，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健在，日子过得和平常人一样。
历史就是这样，总是演绎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悲欢故事。
青木川镇有一条小河，叫金溪河。金溪河右岸，是条古街，叫回龙场。是青木川古镇最古老、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鳞次栉比的江南特色青砖瓦房、红色阁楼魏然耸立、勾心斗角、顺街蜿蜒，青石铺就的小道平坦干净、清流涓涓。祖辈生于斯、长于斯、居于斯、劳作于斯的青木川土著和蔼可亲、办店开铺，小买卖在这些小人物手中渲泄着自己在小镇上幸福生活。他们卖东西不搞价，也不砍价，一口价经营，一门子兜售，还真保留了不少传统民间习俗。
古街上有两处看点最为诱人。一是大烟馆。烟馆是青木川昔日的梦幻，青木川地处"三不管"边陲地带，一时沦为种植鸦片的专区。收获季节，天南海北的烟贩毒枭云集于此，为应合交易和吸食，烟馆应运而生。烟馆见证了烟客醉生梦死、追欢逐笑的糜烂生活。也反映了旧时的畸形繁华，可为后世之警示。
大烟是魏辅唐的主要财源，在建烟馆时，有一山石挡住了房屋，魏欲移去，不料被一风水先生拦住。言称将此山石作山墙，依山而建，盖入屋内，不正象征着魏辅唐半壁江山吗？魏采纳了此建议，果然此石常年小溪常流、阴蔽魏家、财源滚滚。
另一看点叫"荣盛魁"，是魏辅唐之兄魏元臣的产业，也叫"旱船房，实际上就是妓院。是国内少有的船型建筑物。三层，每层设若干包厢，包厢仿照轮船的船舱等级排列。主要服务于富商巨贾，是当年三省边界有名的休闲娱乐场所。其雕梁画柱、香榻玉帛、极尽豪华，是青木川一道瑰奇的景点。当年魏辅唐接待胡宗南时，就下榻于此。为了验证辅仁学堂学生的才学。魏辅唐还让学生给胡宗南演唱了标准而流利的英文歌曲。使胡长官惊讶的是，这么一个僻壤之地，竟然培养了这么多优秀学子。
如今的青木川，常住人口只有7000人，近年来，宁强县大力发展古镇旅游业，古镇上的客栈、酒店、饭馆等纷纷招来了外地人经商，带活了经济、集聚了人气、发展了产业。既使这样，每当旅游旺季，人们就餐、住宿、购物、上厕所，也不得不排长队。
天下的确有好多巧合的事，我们住在云来客栈，在与大堂值班曹女士闲聊中得知，她父亲曹宏孝就是小说《青木川》第204页提到的曹红萧的原型。叶广芩多次釆访过曹宏孝并成书后在赠送曹宏孝的扉页上写道:"感谢您对《青木川》写作的支持"。
曹宏孝是共产党，宁强县广坪人。枪毙魏辅唐时，任青木川乡长。1961年，下放到农村当教师。曹宏孝今年正月初三刚去世，享年86岁。
据曹女士讲，在他父亲眠里，魏辅堂虽然是恶霸地主，但他也是受苦人出身，早年起家是靠当土匪，有了钱后，给青木川办了不少好事。开办学校让免费上，从西安聘请老师来授课。他有很强的统治才干，有胆识、有远谋、有善心、关心穷人，是个人人畏惧，但又敬佩的人。魏树武长得像他父亲，但魏辅唐比他儿子高大一些，听说牙很像，而魏辅唐长得比较结实、饱满些。
传说总归传说，我们无法考证。但从这个传说中，可以反映出老一辈青木川人对魏辅唐的婉惜和留恋。
站在叶广芩工作室门前，想着《青木川》小说、回味《一代枭雄》电视剧，艺术作品中的魏富堂与青木川人眼中的魏辅唐交织着、渗透着、明晰着，就有了别一番味道。
一种青木川古镇独有的味道。
(2016年7月19日于墨花斋)
姚骏骊简介：
姚骏骊，资深传媒人、知名作家、青年文化学者，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楹联学会会员、西安市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新闻书画家协会副秘书长、宝鸡市国学研究会名誉会长、大秦岭父亲山文化研究会会长、供职于陕西日报传媒集团，任陕西农村报社副总编辑。
▋整理编辑：鱼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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