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管益农鲁迅与讽刺民谣(随笔管益农鲁迅与讽刺民谣)(1)

鲁迅与讽刺民谣

作者 管益农

鲁迅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讽刺大师。他那充满喜剧色彩的泼辣尖利的讽刺语言,几乎贯穿在所有的作品之中。他掌握讽刺艺术的天才的造诣,是与他熟悉和喜爱讽刺民谣,重视讽刺民谣的研究与创作是分不开的。

劳动人民的讽刺艺术很高明,这集中凝炼地体现在他们的口头创作中。鲁迅很善于从中发现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在不少文章中,他曾把乡间流传的讽刺民谣引证出来而加以推崇。

如,《准风月谈·偶成》中引用过一首绍兴人民嘲讽“群玉班”“戏做得非常坏,竟弄得没有人要看”的歌谣:“台上群玉班,台下都走散。连忙关庙门,两边墙壁都爬塌(平声),连忙扯得牢,只剩下一担馄饨担。”这首民谣,生动地揭示了这样一条真理:“看客的取舍”,乃是判断艺术作品成败的客观标准。对此,鲁迅深为赞赏,认为作此歌谣的“乡民的本领并不亚于大文豪”,并引用来对国民党办了刊物却无人愿看的情景,作了辛辣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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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尤其重视能够揭示旧社会黑暗现实的民谣。在《南腔北调集·谈金圣叹》中,曾引用四川民谣“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愤怒鞭挞了国民党反动统治者这些“流官”、“坐寇”们对老百姓残酷压榨剥削的罪行。“梳”、“篦”、“剃”三个意义递进的词汇,不仅逼真地摹写了“贼”、“兵”、“官”贪婪凶残的本性,而且进一步突出了重点暴露的目标,正像鲁迅所说,那些国民党反动官吏“不仅剃尽毛发,就是刮尽筋肉,也永远填不满的。”民谣的这种修辞法,加强了讽刺的效果,具有力透纸背的艺术魅力,不愧为鲁迅所啧啧称道的“精华的结语”。

对于外国的讽刺民谣,鲁迅同样非常关注。《准风月谈·华德保粹优劣论》中,他引证了世界著名的德国民谣《跳蚤歌》的一节:“跳蚤做了大官了,带着一伙各处走,皇后宫嫔都害怕,谁也不敢来动手。即使咬得发了痒罢,要挤烂它也怎么能够。嗳哈哈,嗳哈哈,哈哈,嗳哈哈!”这首民谣,用拟人化的手法,把法西斯德国当朝的大官比做跳蚤,进行了无情的讽刺挖苦。希特勒之流从跳蚤的艺术形象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嗅出了这首歌谣是“非德意志的”,是抨击法西斯独裁专制的,因而如临大敌,横加禁绝。而鲁迅则称赞它“讽刺大官”,不但打击了德国法西斯,同样也打击了中国法西斯,不失为人民群众同反动统治者斗争的一种有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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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民谣的政治意义与艺术价值,给予鲁迅以有益的哺养,如同他重视从其他形式的民间文艺宝藏中汲取养料丰富自己一样,他也将讽刺民谣中刚健、清新的有益成份“吸入自己的作品中,作为新的养料”。鲁迅曾娴熟而又有创新地运用民谣的形式,写下了许多政治讽刺诗,给龌龊的旧社会和国民党反动统治以致命的打击。

如,《南京民谣》、《赠邬其山》、《报载患脑炎戏作》、《二十二年元旦》、《赠蓬子》、《好东西歌》、《公民科歌》、《“言词争执”歌》等。这些作品,出色地发扬了讽刺民谣的艺术特色,主题思想深刻,语言幽默冷峭,战斗气息强烈。如在一九三一年春书赠日本朋友内山完造的诗(《赠邬其山》)中,“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把国民党反动派残害人民,相互倾轧的丑恶嘴脸和反动本质,揭露无遗;“忽而又下野,南无阿弥陀”,则暗示了蒋介石之流必然灭亡的命运,尤其是后一句语意双关,一方面讽刺那些下台的军阀政客双手沾满人民的鲜血,却装模作样地诵经拜佛。另一方面又从正面点明,在人民看来,这些杀人魔王终于下台了,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短短四句诗,艺术地勾勒出一幅多么动人的反面典型形象啊!讽刺的力度,入木三分,让人过目成诵,经久不忘。

再如,脍炙人口的《南京民谣》,撷取国民党两派在中山陵谒灵时默哀的镜头,仅以二十个字就把这伙强盗假装正经,表面上“统一合作”,实际各怀鬼胎、互相暗算的肮脏内心世界,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大家去谒灵,强盗装正经,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国民党反动头子们假装谦恭的伪君子相,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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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歌创作中,鲁迅一向是主张大众化的,既不避“俗”,又不求“雅”,这种主张在他写的讽刺民谣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比如《好东西歌》、《公民科歌》、《“言词争执”歌》三首白话诗,深刻揭露和鞭挞了国民党反动派在民族危亡时刻投降卖国的罪行和腐朽透顶的恶迹。这些诗,都是作者遏制不住的愤怒之情的喷射,但在形式上却生动活泼,不拘一格,语言明白如话,通俗易懂,然而又绝不流于油滑浅薄。辛辣的讽刺中蕴藉着冷峻的剖析,自然流畅与含蓄精炼熔于一炉。尤其是其中丰富多彩的方言土语,随手拈掇,意味深长。如在《公民科歌》中,完全运用亦庄亦谐的群众口语,痛快淋漓地揭穿了所谓“公民科”的反动内容和实质:“第一着,要能受,蛮如猪罗力如牛,杀了能吃活就做,瘟死还好熬熬油。第二着,先要磕头,先拜何大人,后拜孔阿丘,拜得不好就砍头,砍头之际莫讨命,要命便是反革命,大人有刀你有头,这点天职应该尽。……”这对那个“捏刀管教育”的湖南军阀何键鼓吹尊孔读经,推行奴化教育,借以维护自己反动统治的罪恶行径,是多么辛辣有力地嘲讽啊!很显然,这首诗狙击敌人的火力之猛,与作者博采民众口语有着极大的关系。

鲁迅重视讽刺民谣的研究与创作的业绩,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闪闪发光的一页。我们应当从中受到深刻的启示,像鲁迅那样向“不识字的作家”学习,正确对待民间文艺,认真吸取其刚健清新的养料,发展社会主义新文艺,创作出更多的富有中国气派和民族特色的优秀作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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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管益农,从军23载,转业后办报28年,在城市金融报任职多年,资深编辑、记者,曾获中国新闻奖报纸副刊作品金奖。专著有《兵法谋略辞典》等,散文、小小说多篇见诸国内报刊。退休至今仍活跃在采访写作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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