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余年的世事沧桑,承载着两代人的苦难经历,古老的北京城如同一座巨大的舞台

,舞台上演绎着中华民族近代史上的大戏,各色人等粉墨登场,或喜怒或哀乐,将一世的悲欢离合重重演来……

闽西汉剧选段(戏连城)(1)

第二十四章

早清,蔺兰庭在院子中央咳嗽起一院子人,自个顺着北孝顺胡同,溜达出来,过了正阳桥一拐弯,这是准备去自个那练跤场子,练身手。

‘’有孤王在帐中心神不定,想起了当年好事不伤心,恨刘邦用张良诡计毒恨……‘’

蔺兰庭抬脑袋,只见城墙垛口那坐了个人,正嗷嗷地唱着《亡乌江》,听这主儿唱的是气短声竭,恐怕得有三天没吃饭啦,没吃饭还怎么大谱,他还孤王?真拿自个当了霸王?

蔺兰庭立定身形,摆开架势,一招一式打自己的太极拳。

城楼墙头上坐着那位刚才见有人来,收了唱口,巴搭着眼看这位青衣白褂的爷,是个什么来头,见是位吃饱撑得练晨功的主儿,他又接着唱:…有淮阳小韩信用兵如神,孤纵有拨山力又何足论……‘’

城墙上这位,听唱口不咋滴,可那唱词,用的真准,一字不错,一字不落。

蔺兰庭就仔细瞧了瞧那主,破衣烂衫是个叫化子,正骑在垛口,就像骑着项羽那匹乌骓马上,怪不得他唱这段戏文。

‘’孤一人怎能杀冒敌冲锋,叫美人你与孤把酒斟定……‘’

见是个撒疯地叫化子,蔺兰庭没想理睬,继续打他的太极拳。

‘’孙子!我认识你个小兔崽子。‘’

瞧了瞧左右没人,这不就是冲我骂?唉,这叫化子怎么张嘴骂人啊?蔺兰庭停下自己的拳头:‘’嗳!叫化子,你是饿晕了吧,怎么出言不逊啊?‘’

‘’小兔崽子,你不就是鲜鱼口,泰和班戏园子里那小王八羔子?‘’

哟!这叫化子还真认识我?‘’他是谁啊?

‘’孙子,前二年还跟三头桥上跟我叫板,我那景泰楼,是不是你个王八羔子给我烧的?‘’

‘’庆熙!‘’蔺兰庭听明白了,这个叫化子就是庆熙那个老贼,景泰楼前些年夜晚着了把大火,从那往后,那个自称庆熙的小王爷就消声若迹,蔺兰庭一直在打听,这老东西踪影。

前二年听人说过,有人见过个要饭的象庆熙,可落差太大,不敢确认,敢情这位真成了落草窝的凤凰啦?

‘’你个老东西还没饿死你?‘’蔺兰庭叉着腰仰着脸,挑战似的骂着。

这话问得庆熙没言声,几天没吃正经饭了,他可是真饿,饱吹饿唱,今儿个肚里无粮,他骑在城楼上望风景,看着当年景泰楼那片地界,庆熙想起当年衣丰食足的日子,想那雪燕漂亮的姑娘,那婊子寡情薄意,自个没了银元,她就丢下自个寻了新家,如今儿自个啥也没了,就落下这副惨德性,我可不就像垓下被困的楚项王……?

庆熙,项羽都拨刀子抹脖子啦,你瞅瞅你这副德性,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你都混到这份上了,你还骑在城楼子上耍脾气?要是我这命,我就从城楼上折下来摔死!‘’

城墙下这孙子,还往上甩刺心窝子的话。

好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听着话,庆熙没言语,这好日子咱过了,苦日子咱熬了,没大烟膏子忍过来,没女人咱扛过来。可没饭吃啦,我可真受不过,我吃过人家折箩,抢过人家剩碗,扒过垃圾,掏过泔水,啥白眼我都受过了。今儿个,我怎么受不了这个小兔崽子的几句抢白话啊?庆熙后悔了,我今儿个裹着冷风,空着肚子,我招惹他干嘛?这主儿抬腿下了他的乌骓马,迎着墙头的风,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和连呼带喘的火车,奔东边走了。

两天后,蔺兰庭听来福说:从正阳门城楼子上,跳下个叫化子,摔死在正阳大街上,听人家说:就是庆熙那老头。

‘’他活该!‘’

闽西汉剧选段(戏连城)(2)

这几日泰和戏园不年不节,却从里到外,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透着喜庆。泰和戏班的男男女女,也是洗澡,剃头,刮脸,修面,穿新衣,戴新帽个个是笑逐颜开。引得路人驻足观瞧,有人就打听:‘’您这泰和戏班要办啥喜事?‘’

‘’婚喜!’‘

‘’呦…男主儿是谁呀?‘’

‘’男主儿是泰和戏班的头牌花旦,花玉书。‘’

‘’花老板啊!那女家是谁家姑娘?‘’

‘’女主儿……嘻嘻……‘’

花玉书要结婚了,誉满京城风流倜傥的花玉书,要娶媳妇啦,这没过门的姑娘,竟然是京城大款,商业巨贾温兆明的妹子。

‘’哟…这可是才子配佳人,玉树挂红花啊!‘’

怎么大的事情,可让她金崇雅没猜到喽?前些年,她知道花玉书是温兆明的朋友,男人跟男人腻歪在一起,这违背常论啊?坊间也有传闻说俩人是对面首,听着倒是新鲜,她向蔺兰庭打听过,让丈夫给数落一顿,真撅面子。这回可好,那些个谣言,不攻自破了。

虽然花玉书在京城有点名气,是个角,可这年头,戏子,对于京城有钱有势力的主儿,就是个消遣的玩意,真要把自己亲妹妹嫁给一个唱戏的,温兆明疯啦?

蔺兰庭把媳妇揽在怀里:‘’哼…一个想嫁,一个还不想娶哪!‘’

‘’有这事,花玉书该是吃错药了吧?‘’金崇雅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丈夫。

蔺兰庭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笑得金崇雅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个。

见媳妇好似得了多大的包袱,蔺兰庭叮嘱媳妇:‘’嘿…这事情,可不许到外面胡说啊!‘’

‘’哎……不说,不说……‘’金崇雅一边笑,一边应承到。

哼…能不说嘛?女人的嘴,像孩子的屁帘子,遮风,不遮丑。有啥丑儿事,它要搁在肚子里头,那就像憋了个屁,非落下病不可,瞅不冷的,她得放出去才痛快喽。

第一个知道的是齐炳泰的媳妇储怀玉,第二人自然是齐炳泰……。

过了两日,但凡跟戏园子有点牵扯的老板,朋友,伙计,都知道头天晚上蔺兰庭在被窝里,跟金崇雅说的话:花玉书没过门的媳妇是温巧巧,而温巧巧有张大马猴的脸,就连刘妈,也知道了怎么个梗。

五月初五,泰和戏园子贴出告示牌‘’五月初八,泰和戏园子息业三天!请社会各界父老、兄弟、姐妹海函!‘’

五月初八花玉书大婚,各路宾朋好友,在泰丰楼海吃一顿,众人然后汇聚泰和戏园,唱了三天大戏。

中午时分,戏园子里巜甘露寺》刚开锣,金崇雅跟家里换了套衣裳,准备出门去瞧戏,只见院门外站着个女人,这女人打着太阳伞,戴着遮阳帽,就连脸上也像遮了片纱帘,一副西洋人打扮,虽然衣妆不同,金崇雅还是觉察到了什么?

‘’崇雅姐!‘’来人掀起面纱,轻声叫到。

金崇雅先是一愣,后是一惊:‘’哎哟我的活祖宗,您可回来啦?‘’她忙把来人拉进院子,回手又将院门关上。

来人收起太阳伞,摘下遮阳帽,这正是那六年前出走的墨丫回来啦。

巧了,这天花草胡同,吴德宜家里也在办婚庆,新郎官是吴德宜的大儿子,民国政府参谋总部,中校参谋吴运河。

这主儿不是在陆军部,军法局高就?不错!可三月前吴运河调任参谋部,这就是吴德宜说的:正途。

调职和婚姻是有条件的。

今儿个吴运河身边的新媳妇,正是原方鸿毅的六姨太苏儿,您说说这事情荒唐不荒唐?

三月前,当吴运河向吴德宜说:儿子要娶媳妇了。

‘’好啊!‘’吴德宜听了满心欢喜:‘’女家,是谁家姑娘?‘’

吴运河知道,如果实说娶方鸿毅的姨太太苏儿做媳妇,一准是个雷,跟老爷子讲实情,准炸喽!可这事儿,绕不开得讲啊:‘’原陆军部,副部长家的女人。‘’

吴德宜转着眼珠子琢磨,这陆军部副部长就两位啊,我一个,刘炳坤一个,可没听说炳坤家里有姑娘啊?

‘’您别琢磨了,是原方大帅的六姨太。‘’

如今,吴运河这小子翅膀硬了,他可不忶老头子,他心里早有小算盘,前几日吴德宜跟他商量,离开军法局,安排他去参谋部任职,吴运河明白老头子的意思,在他眼睛里,军法局的差事,是个偏门,那地方,少了前程,尽查些走狗丢猫的零碎案子,军人还是要走正儿八经的仕途官场。

这些日子,吴运河跟苏儿打得火热,一个想娶,一个愿嫁啦,可苏儿这身份?跟方吴两家这关系,这事情上不了台面啊?这种事情要在京城内外传开喽,能让多少人落下话把,拿这点事情当了段子讲?吴运河总在想办法,找机会,把他与苏儿这事儿,向老头子挑明喽,思来想去,那就只有拿去参谋总部任职这事,跟父亲讲条件了。

吴运河话一出口,吴德宜半晌没说话,心里拆解着这事情关系跟利弊,他在脑袋捋了一遍,儿子娶喽方鸿毅的六太太,荒唐!太荒唐啦!这搁那让人知道喽,不都得让人家笑掉了下巴,与这样的女人结婚,对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家庭百害而无一利呀。既然是无利,这小子怎么办这等的糊涂事?既草率又幼稚。吴德宜又一想,唉,男情女爱,这种事情,谁年轻时没办过糊涂事啊?想想当年,自个跟白凤凰办的那些事儿,不也是走屁股,不走脑袋。

他又冷静下来,叫着运河的小名:‘’云河呀,你这事情是慎重考虑了啊,还是脑袋一热乎?‘’吴运河见老爹没着急,没发火,还是用商量口气问他,实属意外:‘’爹我已经考虑多日,觉得该跟您商量才是,现如今提倡民主自由,生活……‘’

吴德宜摆了摆手:‘’你不用跟我讲什么新思想,新文化,去参谋部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吴运河没吭声。

吴德宜明白了,这就是条件,他沉思片刻:‘’嗯……既然喜欢了,那就娶过来,但方家的事情比较麻烦,你把她接出来,换个住处。‘’

吴运河心里一乐,怎么痛快?‘’已经接出来了。‘’

吴德宜点了点头:‘’嗯……换个姓名,再去燕京大学找下秦教育长,给她安排个学上,你看可行?‘’

吴运河信了,老头子还真是官场,情场的高人,几句话,把苏儿的屁股擦得干净,我怎么没想到?‘’是!您安排得周密。‘’

吴德宜站起身来,指了指吴运河,又点了点自己:‘’知情者你,我……嗯……参谋部那,尽快去吧。‘’说完吴德宜抬腿出了书房。

吴运河都蒙啦,随口答应到:‘’是父亲!‘’

因此今儿个,也是参谋部中校参谋,吴运河和燕京大学,女学女学生林韫秋女士大婚的日子。

闽西汉剧选段(戏连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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