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1)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2)

2017年,中国网络游戏的市场规模已经超越2000亿元人民币,并占全球市场规模的27%,成为全球最大的游戏市场。

在名为《宏业霸主》的战争策略游戏中,存在一个聚集了众多游戏神豪的顶端圈层,这些有钱人动辄在氪金游戏里充值几十、上百万,是众人仰视的人民币大 R 和神豪玩家。财富成为权势的计量单位。一切的基石无外乎金钱。人民币玩家被几股无形的力量牵扯,进入氪金的莫比乌斯环。每个人都在试图寻找着什么。

游戏神豪的金钱世界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3)

顶层

小茗是个资深游戏迷,没上小学家里就买了电脑,从《CS》、《红警》,一路玩到《QQ 飞车》、《穿越火线》、《地下城与勇士》,时下流行的《英雄联盟》、《绝地求生》,他也贪玩。

但这么多年,只有《宏业霸主》他玩得最凶,最沉迷的那阵子通宵达旦,每天几乎 20 个小时泡在游戏里。

《宏业霸主》是 2017 年推出的一款战争策略手游,玩家从荒芜中一座孤零零的小城堡开始,通过收取资源,建造堡垒、升级科技,打造更高级的兵种,进而掠夺他人,扩展殖民地。游戏里一旦断了保护罩,暴露了坐标,就可能被其他玩家杀得片甲不留,重新造兵耗时耗力。玩家也可以选择不计成本地花钱,俗称「氪金」,以此加快造兵进度,迅速提升等级。

小茗起初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联盟,只充了 100 块钱,第一天就打了其他联盟的几个人,对方盟主迅速还手,还骂骂咧咧。小茗一上头,砸了几千,把对方全都干掉了,后来待自己不薄的盟主大哥被围攻,他一下子又充了五六万。

打急眼了,他往往不计后果,「咔咔充好多钱」,充完就后悔了。这个来自吉林工业小城的男孩挺腼腆,个头不高、婴儿肥,黑色冲锋衣、黑色哈伦裤,一副不起眼的学生打扮,说上两句话脸上泛起红晕,不像是大三就凭借创业月入百万的 CEO。

游戏里的小茗是个好勇斗狠的刺儿头,特能聊,聊天频道上总见他唾沫星子飞溅,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人。玩上瘾那阵子,他跟盟友四处征战,土豪们一起攻击平民,趁着月黑风高杀人越货,动辄三十多人在凌晨三四点齐刷刷上线,只为联手扳倒一个巨头。

游戏里眼疾手快、懂得搭配兵种当然有点用,但充值多了,这些都不顶用。金钱是这里的硬通货,更有钱可以忽略技巧。一年多下来,小茗累计砸了 20 多万。

当氪金金额足够多、成为「人民币大 R」(R 指代人民币)后,小茗无意间跨入了最顶端的圈层,一个未曾料想的世界徐徐展开:游戏顶层聚拢了如此多有权势的有钱人,他们遍布全国,掌握着各路资源,有上市公司的一把手、某省的厅级干部、军队里的、莆田卖货的个体户,还有睡一觉起来拆迁多了两千万的北京土豪。

年轻多金的富二代们也在游戏中隐姓埋名。充值最高的玩家是上海的曹老板,砸了近千万,家住汤臣一品;另一个家族企业的董事长叫小强,在浙江做快消品,年销售额几十个亿,朋友圈里晒着和马云、各种政要的合影;云南的房地产老板小国家里有矿,在超跑圈很出名,结了婚家里不让玩跑车了,他打了个包,卖给了上海的秦奋,总额 1.5 亿,贵的一辆 6 千多万,而秦奋在游戏行业出名,是因为据传闻在网游上花掉了 1.2 亿……

《宏业霸主》的人民币玩家氪金到一定金额,便自动获得了「全明星」大佬微信群的入场券。早期的门槛是当时游戏里 VIP 顶级的贵族 15 级,需充值 5 万,后来水涨船高,16 级 10 万,17 级 20 万,18 级 30 万。据说玩家充值到 500 万时,会获得一个「至尊阁」的头衔,联盟组织线下聚会,由游戏方承担费用。

这个 330 多人的微信群里时常会响起金钱碰撞的声音。逢年过节,一笔发几千甚至两万红包的不在少数。群里的宝爷养了条金毛,年初晒图发牢骚说吃的不如狗,因为狗狗要吃火鸡肉、刷牙、洗澡、美容,给狗狗办的卡,账户余额显示 29890。小国前阵子在群里哭穷,给老婆买了个宝石,一千三,单位是万,发了下最近的流水,存款还剩一千多万。有些大佬为了制霸全服,会给盟友义务充值。56 区一个老板不仅自己氪金,还经常让公司财务 10 万 10 万地打款,分发给联盟里的高战力玩家。

小茗粗浅估计,拿一个区约 1000 人举例,充 100 万以上的超 R 一两个。充 30 万以上、100 万以下的大 R,差不多 30 个。10 万到 30 万算是中 R,约 50 个。中 R 很容易被刺激跳成大 R。小 R 充 1 到 10 万,有约 100 个。平民玩家充 1 万以下,几千、几百的占百分之七八十。极少有不充或者是充几块钱的。

氪金玩家们不多久都会跟小茗一样顿悟,《宏业霸主》的乐趣并不是游戏性,而是社交,是金钱赋予每个人的地位和权力,它模仿现实,但来得直白、惨烈,并且最终以一种更真实的方式反馈和弥补着现实。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4)

发泄

对于身份的焦虑弥漫于当下社会中,在《宏业霸主》里,游戏机制将焦虑进行过滤提纯,转化成为一种浓度更高的情绪:屈辱。

右小死是游戏行业的知名主播,始终抱着体验的目的上手新游戏。他起初玩《宏业霸主》没太花钱,在一个贫穷边远的小联盟里发育,后来有个人攻击了他和盟友辛苦建设的盟,他立刻就「秒了」,一个星期内猛充了 20 万,成了区服老大。盟外的人之前没什么好脸色,等到他实力壮大之后,上门来谈联手的人们络绎不绝,「这区还得靠你」。

游戏中,玩家被攻击「推平」稀松平常。右小死印象中每天都能看到有大佬被推平。彰显着屈辱的捷报满天飞,游戏内的国家频道、微信上的游戏圈、各个区和全明星群里的人们奔走相告:谁谁谁升天了、几亿战斗力推完后归零,大快人心。一旦大佬被人打、被集结破城,损了战斗力,皇帝没拿下,或者打跨区对战输了,「颜面扫地、晚节不保」。右小死见多了玩家打得对手退游后,在群里破口大骂 loser。

游戏里有抢皇城的玩法,赢家成为皇帝,制霸整个服务器,生杀予夺,可以封官,给敌对联盟封侮辱性的秀女、厨子等头衔,减弱敌对盟的战力和防御力,钦定世界各地的矿产产量,还能找女玩家封皇后。

纷飞的战火中,「推平」「屠城」是最刺激、最血脉偾张的词语。一旦被推平,几个月、半年乃至一年的心血全没了,损失掉的是大把的钞票。

右小死感到「特别爽」的时刻,是几个大佬相约推一个高战。对方保护罩一掉,他们用「行军加速」,一个 5 到 10 块钱,可以让进攻的时间缩短一半,一帮大佬「狂点点到空、大加速按到底」,几千万战斗力的人,「3 秒废了」。当时 1000 万战斗力约等于 1 万人民币,相当于几万块钱打了水漂。

人们的仇恨真实而强烈,凌晨三四点一个电话,就能叫上一拨人起来推人。「气得牙痒痒。这么多人都是心理素质那么好的企业家,都能因为游戏这点事不共戴天,这游戏不是很神奇吗?」右小死说。

玩家 Az 三十出头,口才伶俐,是右小死口中游戏里最好的指挥,曾当过游戏的官方解说。在《宏业霸主》里,他充值 70 万,却连连摆手说自己不算大佬。最开始促使 Az 充钱的原因就是棋逢对手,他不想输,好在也赢得起。对他来说,玩游戏在技术和战术上是种赢法,钱上也是种赢法,没太大区别。

有阵子大家每周比赛杀人,谁杀的兵最多,谁的积分就最高。Az 这样的大 R 玩家红了眼,见人就杀,看到建城市就飞过去打,至少踏平了上百个城池,留下一座座冒着烟的废墟。为了多杀人,他们会定个五六点的闹钟,有时没日没夜地杀到夜里两三点。

碾压他人是种难得的发泄。「充一百块钱就踩到十个人头上,充一万块钱能踩到一百个人头上,这种花钱的快感,很多人在现实生活中体会不到。」Az 眼里别的氪金游戏是我比你厉害,我排名、战力比你高,我强你也强。《宏业霸主》是我强,我花钱把你打光,你的损失会更大。「在文明社会里,在北京上班的时候,再不爽,又能怎么样呢。」

他回想起远古网游时代的《传奇》。《传奇》的画面粗糙卡顿,却风靡全国,也有很多人花很多钱玩。唯一的特点就是玩家可以攻击玩家,把对方在野外掐死,然后从他身上抢东西。

现实有现实的规则,人们难以直接掠夺和攻击别人,但在《宏业霸主》里,暴力以一种虚拟的形式发生,代价更低。小茗打了个比方:现实中咱俩不认识,我骂你一句,或者我抢了你女朋友,那不是打起来嘛?但在这里面,我骂你一句,你只能听着,你如果没处理好关系说错话得罪了人,人不会提醒你,直接搞你了。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5)

秩序

刚上大学时,小茗还只是北京某重点大学的院学生会干事,有回北京三所高校的学生会主席在饭店吃饭,房间里站了十来个干事,楼道里站了二十来个,像保卫大佬一样。这套森严的体系给了小茗挺大冲击,他攒着劲,最终也当上了院学生会主席。大四时小茗休学创业,目前的身份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板。

类似于学生会干事和主席之间的壁垒在游戏里更加坚硬,无所不在。小茗眼中的零充玩家和平民等同于分母,存在的必要就是给高级玩家打的。

「这游戏本来就社交性比较强,投入那么多时间还能一分钱不出的,挺有病的。」小茗笑出声,「人家发生个什么事,你喊 666 都没啥权利。」

底层玩家扮演着流放者、局外人的角色,像 QQ 升级似的今天充 200,明天充 500,对提升地位没有任何作用,得天天开罩躲着,连参加活动的资格都没有。在人民币玩家眼里,平民谈不上游戏体验和存在感,被各种人打又打不过任何人,靠花海量时间「爆肝」攒上三四个月资源,大 R 玩家过来,几秒钟归零。平民玩家唯一的泄愤途径就是骂。仇富的情绪蔓延开来,一些草根玩家动辄无缘无故地爆粗:我是你爸,你这杂交出来的狗。

虚荣心作祟下,几乎每个区都有一个人给大佬当衬托,竭尽全力砸钱,打肿脸充胖子,月光族刷爆信用卡的也不少。Az 盟里有个很努力的工薪阶层,年收入百万,但他会把赚的钱全撒到游戏里。

除了被碾压,平民玩家还扮演着围观膜拜的角色。右小死在战力全球第一后,感到索然无味,特意去新区找乐子,注册了个小号充了一千块钱,假装自己很弱、「萌新」。有天群主加了他的微信好友,看到他排名最高的号,「群里画风一下就转变了,说我们有大佬了。」右小死说,「这是游戏的炫耀性做得好的地方,带给你的满足感非常非常充足,大家现实中缺这个嘛。」他理解游戏是个黑盒,在游戏里花了几十万,大家就觉得在现实世界中是身家几个亿的人了,会怀抱最高的期望去迎合。

右小死现在是公司老板,却连连感叹现实中老板是最惨的,上得对投资方负责,下得对员工负责,每天得看员工脸色,何况有的 90 后也不在乎,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反正家里有房呢。赶上今年行情不好,老板们个个郁闷,很多行业都变成老板要哄员工。但在游戏里,纪律和秩序鲜明多了,哪怕老大真犯错甚至骗了人,自己人也无条件站队挺他。

小茗跟过的联盟大哥暴力熊,在成都做资产信贷,早已实现财务自由,甚至有私人飞机。他当初不理解为什么那样一个人,还会在乎游戏里的吹捧。但他逐渐发现在游戏里有时候的确比当老板快乐。在公司的工作群里反馈问题,有时候零星几个员工慢悠悠地回复,但游戏里点名和组织就不会。他不禁怀念起以前做学生会主席的时候,一发信息,群里 13 个人唰 12 个「收到」,瞬间刷屏,跟部队似的。

然而金钱构筑的秩序并非永远牢固,会依据实时投入发生戏剧性的崩塌和错位。小茗充值十多万的时候,飞到其他盟的领地一待好几天,打散过很多盟。一个战力中等的玩家跟他求饶,天天追着他大哥长、大哥短。小茗没在意,但半年之后,对方突然砸了 100 多万。现在他要追着对方喊大哥,有时主动发很长的信息,对方只回几个字,「嗯,好,OK」。

他完全想象不到,充 100 万的对充 500 万的玩家,也会「大哥大哥」地舔着套近乎。一旦跟不上对方的充值节奏,能明显感觉到态度的转变。没充值的时候,别人指着小茗的鼻子点名道姓地说「你你你」,充完值都「哥哥哥」地叫,等他稍有疲倦不充值了,又回到了「你你你」的循环。

对于强者的仰视,存在于这片虚拟疆域的犄角旮旯里。小弟们在国家频道上分享大佬的坐标,彰显其城堡等级。游戏内的排行榜每小时更新一次,详细到每一类指标,仅个人排行榜就有战力、王城、杀敌数、君主等级好几种,可以换算出充了多少钱、买了多少加速卡。

「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攀比了,而且是赤裸裸的数据放在那儿。」玩家赢哥淡淡地说。他印象中最夸张的是全服的一次爆战力的比赛,为了挤进前十,争夺一个绝版的永久皮肤,大佬们都跟风爆兵,每个人至少得扔个几十万,而那个皮肤的加成换算成钱,赢哥估计只值两三万。

一个联盟、一个区,大家会默认战力最强、属性最高的人是老大。在赢哥玩的一些游戏里,他的实力是那个区最强的,他连盟主都不是,在联盟群里也不声张,但人们会主动敬他一声老大。

神豪们热衷于独霸,同区的两个盟本来联手能傲视群雄,往往也非得决出个雌雄。游戏里的九鼎联赛以联盟为单位,每个区的联盟都可以参加,为了拿名次,一个区的资源要整合起来。2018 年的九鼎冠军联赛 S2 总决赛,总共有几百只参赛队伍。结果总决赛成了 56 区内战,其中的一支队伍给整个团队花了三百万左右。

大佬之间示威都不用动手,平时在群里发截图、晒属性。晒道具测试图的,晒战报、战力截图的,动辄甩个上百万充值记录的。还有人对飙红包,两人吵起来,嚷嚷我发 200 你跟不跟,发着发着谁不发谁就了。

让玩家们激动的是财务报表一样枯燥的数值,测试图被视若珍宝来回传看。上海的曹老板很高调,平时总会写测评,边写边秀。大家一看他的攻击属性竟然能加到 1000%,纷纷表示震惊,这得投入 50 到 100 万。很多神豪为出名,每新出一个武将,硬生生砸钱升到顶级,再拿两个武将一配套做个实验,截个图。一个武将平均约 3000 块钱才能拿到最低配,点满得 2 万,兵法再点满得 5 万。

「这帮人都是看有多少个数字就高潮的人。」右小死说。

游戏是真实世界变本加厉的映射,价值观是成王败寇、金钱至上,右小死承认自己是被炫耀性和虚荣心所牵绊。《宏业霸主》里他花了几百万,游戏本身花了 70 万,重点花在养别的号,不时五千、五千转账。逢年过节甩个大红包,稳固自己在各个群「红包第一人」的地位。「大家都围着你,你就会感觉,不错」。

但他也在当中体验了真实的江湖和人性。假如以后有小孩,他情愿花 100 万,让他在游戏里锻炼情商。游戏里人的上下跨度大,高人、大佬和小人鱼龙混杂,每个圈层的人平时怎么说话做事,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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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 MBA

2019 年跨年的时候,右小死去了趟上海,跟全明星群的 20 多个大 R 在 taxx 喝酒,当天百大 DJ 黄爪在现场。他们订了两个最前台的卡座,点各种酒花了 15 万。全明星群的群主,一个在《列王的纷争》花了一千万的大佬,开了辆劳斯莱斯来接他们。

右小死跟几十个《宏业霸主》的大 R 玩家有线下往来,除了全明星群,他们还有个 50 人的小群,基本都见过面,平均每两个月相约玩一次。在全明星群里,每个人充值几十万、上百万,汇聚成一个上亿的资金池子。这种大手笔的投入成为了一个富人俱乐部的准入门槛。

金钱在无形间筑起了一座信任的堡垒。「如果有这么多钱来充游戏,你基本是个有地位的人,或者是个好人吧。」小茗表示。正因为这个游戏挺烧钱,大家看得都很重,被打被偷袭了,互相之间搭把手,欠的人情都是钞票。

在很多玩家眼中,游戏关系的纯真性,在于不以利益为基础发生接触。大多数人玩游戏起初没有抱着目的性和功利心,现实中身份的鸿沟似乎被虚拟世界抹平了。

但在右小死看来,《宏业霸主》这类游戏「相当于开了一家店,大家去店里边坐坐、聊聊天。现在大家就把游戏当成一个 MBA 在读。」有实力拔尖的联盟甚至办起了年会,一等奖是一辆奔驰,二等奖数部 iPhone X。

全明星群的玩家分布在各行各业,经营范围五花八门,有着各种各样的政商资源,很容易建立商业合作。右小死最近要采购一批化工原料,在群里问谁家里做这个,立刻就有三人应声,省去了「陌生拜访」的成本。小茗所在的区有个做建筑工程的玩家,盟主则是手里头放工程的,起初相互不知情,后来盟主感觉这个玩家挺好,于是几百万、几千万地甩给他单子。

跟现实中朋友相比,小茗反倒跟游戏玩家聊得更多。校友圈认识的人刚毕业不久,坐拥的阅历和资源没到大 R 们的程度。游戏里小茗结识了很多有价值的人脉,他做活动策划和执行需要承接甲方的项目,群里就有人牵线介绍。

玩家赢哥初中时出国念书,在加拿大、英国一直读到硕士,回来后国内没那么多同学和朋友,想认识些跟自己条件差不多的、比较有共同语言的朋友,缺乏渠道。玩这个游戏其他的不说,大家充了几十万才聚在一起,某些方面还是契合的。游戏里绝大多数人的教育水平不如他,但他们懂他不懂的东西。

浙江快消品家族企业的小强做实业,赢哥就觉得挺有意思,「而且比我有钱,是吧?」有时候赢哥在朋友圈给小强点个赞,对方电话就打过来了,一唠好久,「兄弟啊怎么样啊」。小强是老板,平时少不了应酬,但真想结交些同龄的、能平起平坐聊天的朋友,或许也没那么容易。「我只知道他平时挺寂寞的。」赢哥说。他明白一个游戏要想坚持下来,得赶快找到一个群体,如果里头很多人实力相当,就会玩得更带劲些,有归属感。

有钱人还是愿意跟有钱人玩,对此 Az 不否认。这层人脉对他而言,是现实中社交网络的一个空缺,锦上添花。要不是因为游戏,他跟小国的身份差距非常大,有了游戏这层介质,各种生意上的合作机会才存在。小国之前在北大光华上 MBA,本来那年 Az 也差点要去,有次两人聊起这茬,小国说同学一块见了。

其实 Az 已经很久不在游戏里打架了,打够了、也疲了。现在不弃游还是因为朋友处这么久了,天南海北,都私下里喝过酒、吃过饭,后来他跟小国说:「你玩吗?你要玩我就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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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面容姣好的白坨画着精致的眉眼,巴宝莉米色大衣里露出考究的金链子,戴着玉坠手环,比一般 95 后要圆熟许多。她以前是校学生会会长,擅长跟人交流、「拉帮结派」,毕业后在老家武汉有着份体制内的安稳工作,「不用担心奋斗这回事」,但春节前,她辞掉工作,独自来了北京。

她的新工作是一个创业项目,直接上司是著名的互联网大佬小刀,大佬的另一重身份是《宏业霸主》里白坨所在联盟战力第一的神豪。

在亲眼见到小刀之前,白坨没想到他的时间如此分秒必争。会面按分钟计算,一个会开完后迅速清场,继续下一拨。别人的评价里小刀是个严厉、很有眼界的老板,而白坨知道他过着一种双面人生,游戏里挺逗趣,跟谁都能开得起玩笑,时常三四点不睡觉,拿着手机点点点。用小刀的话说,在游戏中,「我想做一个开心的人」。

小刀的氪金经历很有代表性:被人打了、蹂躏了,那我必须得干他干回来,毕竟现实中我也不怂,有钱,充钱干他,干完了觉得不爽,我想干更多人。钱就开始往里撒了,现在充了一百来万。

白坨热络豪爽,是游戏里的小红人。遇到她之前,小刀的个人战绩在区服里面排第一,第一个战力过亿。但在白坨眼里,他是个落单的神豪,远在一个 20 名开外的小联盟,只会充钱,不知道怎么玩、怎么管理。一个土豪在兔子窝里,第一都第一得很孤单。

后来两边合盟,白坨成了小刀的盟主,他不用再操劳琐事,盟里人员的情绪,联盟的整体发展、调兵遣将、外交都无须过问,每天只要告诉他干谁,空闲时间打打人、发泄发泄就行了。小刀曾跟白坨说「你就是武则天在世。」白坨却说,我是超级奶妈,你把我当成神辅助吧。

在小刀身上,白坨看到了高处不胜寒的落寞。「他在游戏中得到很多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东西。现实中有权有势了之后,真正能说话的人真的就不多了。」但在游戏里精神上有了寄托,哪怕压力很大,今天打开游戏,一群人陪着,多么温暖。小刀亲口告诉白坨,「你们都是我见过的有血有肉的一群人,我想跟你们继续这样维持下去,但如果我不玩这个游戏了,咱们的关系可能就断了,哪怕私下有联系,那种感情肯定就变了。」

「一个神豪极的人物,他跟我们有着同样的情感。钱我们可能是没有办法匹配的,但是情感这个基础上是可以匹配的。」白坨说。

白坨曾经还为小刀流过泪。一天夜里三点多,白坨被国外盟友一个电话震醒,发现小刀掉了保护罩,敌人一下涌来十多个。她瞬间清醒,一连给小刀打了一二十个电话,没人接,眼睁睁地看着他 1 亿的战力被推到只剩九百万,只剩下个裸堡,城里一个兵都不剩,兵力净损失得有十万人民币。

白坨一晚上没睡着,恨不得不玩这个游戏了,太难受了,没办法帮他,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弃游。第二天小刀回了句「没事,小事,昨天喝多了」。不敢吭声的白坨眼圈红了,只说了一句,「你不弃坑,联盟我保证永远不会散。」后来小刀又反反复复被推平过好几次,还是把兵力爆上来了。「已经这样很多次了,这个人,总是喝醉。」白坨笑笑。

一年后两人见了面,小刀一眼看出她有想要证明的心,当即提出跟自己一起干,手把手提携指引。白坨觉得他和自己是一类人,每一句话直扎到她的内心,二话没说,只身来了北京。

白坨不是小刀在《宏业霸主》里面挖的唯一一人。目前他的新创业项目管理层只有三人,一个是联盟里的武神,他本人,一个是盟主白坨,一个是盟里产品经理背景的谋士。金融专业出身的白坨负责商务,这跟她在联盟里做的事差不多,谈合作、谈项目、拉投资。

谋士、盟主和武神三个人曾经坐在一起感叹,管理盟,就跟管理企业一样,各司其职。盟主就像企业的老大,保持对外的拓张性,武神需要保障有不断的资金流,维持整个盟的体面,谋士则分析事情可不可行,如何正确执行。

熟悉之后,白坨更明白了小刀的双面人生究竟意味着什么。尽管小刀骨子里健谈、亲和,但他的职业属性和地位,不允许他表露这一面。身居高位时,他看到的只有眼前中高层往上的人,看不到底层的普通人最真实的样子。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10)

木偶

神豪们尽情地挥霍着钞票,在这片虚拟国土上,有钱似乎可以买到一切特权,但想自由却很难。充再多钱始终是在游戏开发商设置的条条框框里,被牵着鼻子走。

「坑得很,我告诉你,无底深坑。」有玩家愤愤地一字一顿,「这只是还没开始刨坑呢,刚铲了一下。」

游戏运营方的新招式层出不穷,每个都瞄准了人民币玩家们的钱包:增加攻击的城堡皮肤、武将技能,增加属性的神兽,再之后是龙脉。每个兵种有相应的龙脉,分绿、蓝、紫、橙四档,凑齐一套八个顶级橙色龙脉,一条金龙从城堡扶摇直上,盘踞在上空,成为身份的象征。衡量一个区的实力,就是数有多少条金龙。

永远有更高级的城堡,30 级,35 级,40 级。升级城堡后期需要星尘,只能通过官方商城购买,但即便得到星尘的所有机会都花钱,仍然需要积累几个月。

日常每两周累计充值活动给的道具,小茗发现是原先充值几倍、几十倍才能有的。想继续玩好,必须得跟着这个充值节奏走。九鼎之战联赛,每周会随机匹配两个区去打。大家都得买各种东西准备。游戏会定期出很多武将,必须得培养成顶级才好用,一次性得充很多钱。

抽各种道具被玩家们称为「大数据杀熟」:充值越多,抽到好东西的概率似乎越低。小茗最开始不怎么充值,皮肤很容易抽中,到后边得抽 6000 块钱,靠兑换才能换到。赢哥要是一段时间不玩,再上线抽东西,运气就会特别好。

推陈出新的节奏越来越快。前一个需要充钱的点还没有完全被消化,很快又出了另一个。起初一个月充 5000 到 1 万就可以力争上游,目前一个月 5 万块只能勉强跟上。一切都在飞速贬值,想要账号保值就得源源不断地充钱。一条金龙最早玩家计算是 18 万左右,现在只要四五万。

研发在做游戏的时候,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可控。杨飞是奇虎 360 页游事业部的前运营总监,他解释一个逐渐贬值的货币系统是游戏厂商量身打造的。这基于厂商对于游戏的诉求,是要赚快钱,还是从游戏本身的乐趣去考量。现在最赚钱的就是纯数值的游戏,简单粗暴。玩家用钱买来数字上的快感。它在设计上就是快速贬值,促使你冲钱的动力更强。

在游戏研发的角度,玩家就如同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精心操纵。玩家们意想不到的是,他们每天、每周、每月要玩什么,都是被提前规划好的。甚至连看似自然形成的氪金食物链,也依据其经济投入提前分好了层级。非 R、小 R、中 R、大 R、神 R 每类用户每天能获得多少游戏资源、拥有哪些权力,全都在研发的精密设定中。

开氪金游戏先河的是一款叫《征途》的游戏。2006 年,史玉柱正式进军网游,推出的《征途》成为当年「免费模式」网游的代表作,改变了最早的点卡收费模式。「时间免费、道具收费」的盈利模式开始全网推行。

2009 年国内进入页游时代,页游加速了端游的商业化节奏,数值做得更极端了,四年后手游市场兴起,直接继承了页游滚瓜烂熟的商业技巧——偏向数值、短期爆发和快速换皮。

普通的多人在线类商业手游,杨飞估计寿命周期也就半年到一年。生命周期比较短的数值类游戏,基本都是靠 20% 的人贡献 80% 的收入。

从业者张坤在游戏厂家工作了很多年,目前任某资深游戏公司的媒介副总裁。在他看来,重度氪金游戏主要是传奇类的中年怀旧游戏,比如前段时间很火的《贪玩蓝月》。他们曾针对头部大 R 玩家做过线下调研,大部分人在沿海沿江地带,闲暇时间很多,除了打牌、赌博没有更多的爱好,青少年时期没有足够的资产和时间在游戏里消费,有钱有闲了,想要弥补年轻时候的遗憾。

某资深游戏公司董秘丁建英发觉,2015 年的资本狂热之后,很多创业者不安心于做游戏,急于到资本市场上割韭菜变现。伴随着行业的寡头效应越来越明显,很多游戏公司面临生存压力,丧失了做好产品的初心,推出越来越多的氪金产品。

游戏厂商越来越冒进的结果,是玩家的力不从心。右小死觉得《宏业霸主》到了最后疯狂宰割的时期。付费点的更新愈发频繁,每个新武将都是逆天的,只要不更,号就废了,相当于人每个月换个器官一样。流失大量玩家的区纷纷合并,官方的运营需要不断刺激玩家的争斗——有人打架才玩得下去。

游戏运营让大 R 们多花钱的策略,右小死清楚无非几种:安排托儿,安排全服竞技,大佬间的排名,以及搞线下活动。但是还是托儿的刺激来得快。右小死见识过一位托儿的手段:大佬间原本相安无事,托儿潜入他的联盟、获取信任,继而在微信群里以他的名义四处挑拨,伎俩低级可笑,问候对方大佬的家人啦,说自家大佬「比你有钱」啦,或者四处打人、爆坐标,跑到敌队不让他当皇帝,放了很多狠话。后来经过一番调查,托儿的真实身份是该游戏厂商的员工。托儿心虚怕被揭发贼喊捉贼,四处去找他的现实朋友,反咬说他才是托儿。

氪金了成百万,费钱又耗神,人民币大 R 们只想真金白银地花钱。可现在这方净土越来越少了。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11)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12)

不也都是泡沫吗

玩家大波是嘉兴一个家族企业的富二代,家里做成衣面料,做纺织业的都去了邻近的江苏盛泽,整个镇是个纺织城。他记得 2005 年时,镇上就跑着很多豪车,如今法拉利、兰博基尼很常见。大波手头有一辆敞篷和几辆家用车。

但现在一到晚上,除了和朋友喝个茶、洗个脚,他根本不知道出去能干吗,很多东西玩腻了。1992 年出生的他自嘲年纪大了,蹦迪也蹦不动了,酒吧里充斥的都是 95 后和 00 后。嘉兴为打造「红船精神」,所有会所去年下半年基本都关掉了,变成类似量贩式 KTV,不能出现陪酒等任何有偿服务。他玩手游只是为了和朋友一起打发时间,空余五分钟了,上线点一下,乐趣也日益寡淡。

玩家鱼哥在福州当地一家龙头民企做高管,在乱世里前前后后投了 30 万。负责销售的他,十几年来工作循环往复,思考公司业务量的增长,了解竞品,考虑在市场要怎样调整。每个调整都很痛苦,不可能预知对错。这种厚积薄发没有明确的回报率。而游戏利用规则给了他很明确的东西,能看到数值、城堡的点滴积累,他可以不断获得更多的额外收益,这个过程是量化的、可控的。

赢哥掏出 iPhone X,打开《放置奇兵》,一个他眼中特别差劲的手游,但钱也没少花。点开本服榜单,第一名就是他,称帝了,势力 9 亿多,第二名是他的一半。这款游戏可以离线挂机,每 8 小时上线收下经验、收下钱,设置下竞技场阵容,每天不到 10 分钟就搞定。如果说这能给他带来成就感,他自嘲可能太 low,但一分钱一分货,钱全都反映在数据上,给人一种积累的满足,毕竟也算是花心血一点点打造的,就放在这里,看着也踏实。

三十出头的赢哥自称算不上名利双收,仰仗家庭物质条件还可以,但终究平淡。他渴望认同、存在感,但通过事业,暂时没法自我实现。他挤破头也未必进行业前十,但在手游里,实打实的排名,让他确认自己是个重要玩家,他人对他比较尊重,或者比较害怕。「假设我是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总经理,可能快感就没那么大了。」

赢哥讲起话来慢条斯理,在咖啡厅坐定后有条不紊地擦拭着桌面。做二级市场交易像走钢丝,几秒钟几十万上下,每天盈亏五六万是常态。他能做到行事审慎,但玩游戏没那么理性。在《宏业霸主》里他充了七八十万,每年在游戏上花销将近一百万。

他的观念中,花多少钱不重要,花多少时间才是,几千、几万买件衣服,可能穿不了几次,但游戏每天要耗上好几个小时。出国坐次头等舱几万,酒店住套房一晚几千、一万,而一万块在《宏业霸主》可以 happy 一星期,性价比显然更高。除了没法买架私人飞机,他不缺什么,也不大倾向于去吃喝嫖赌,有时候刚好某段时间比较空虚,「假设我特别想花钱,那我应该把钱花在哪儿呢?」

家人朋友难以理解,觉得人民币大 R 在游戏上花这么多钱,特别没有意义。但对他们来说,对游戏的痴迷是一种本能的、天真的热忱。个人爱好这种东西不能纯粹靠金钱去衡量。

几乎每个大 R 在面对家人时,对游戏上的花销都遮遮掩掩,有人感慨让两个老头(老板和老爸)知道就完了。大家打趣过,把《宏业霸主》的账单寄到家里会怎么样,得出的结论是,游戏基本上就倒闭了。

这事还真发生过。《倩女幽魂》有回给玩家寄礼物,封面写着「充值 20 万以上玩家专属」,很多都是玩家老婆收到的,寄出去后玩家头像灰了一大片,很多大 R 再也没有上过线。「这么多年了,玩家的形象并没有提高。玩游戏还是一个不被理解的事。」右小死说。

大 R 群体里拿私房钱玩游戏不在少数。大波没结婚,父母不会查账。他充了 60 万,花的都是自己赚来的钱,心安理得。56 区的一个老板花了大几百万,老婆问花了多少,他吭了声不到 10 万。他手下的一个玩家怕老婆查账,甚至借别人的卡充值。

右小死的父母认为这是玩物丧志。家人从来不给他现金,觉得男孩得穷养。右小死称创业都是白手起家,现在有所成就,但父母对他玩游戏的态度还是老样子,争执没少。「但是挺好的,我非常快乐。唉。」右小死叹口气。

如今右小死不怎么玩《宏业霸主》了,小茗总共也玩了不到一年。跟他们同批的人民币玩家,半年到一年间,走了将近三分之一。游戏里零充和充值几千的差不多淘汰光了,留下来的打底也要两三万。

在右小死的描述里,被推平的大佬选择继续爆兵的很少。起初的耻辱、懊恼逐渐释怀,终于有个理由离开,不用背负背叛兄弟、不爷们儿的声名,再也不用被游戏套牢了。

大波放弃游戏,理由可能在于自己「不是真正的神豪」。一个月几万块能玩,到最后砸进去 10 万、20 万,没任何效果,再玩下去就是无底洞。他们以前调侃说,这游戏比吸毒还贵,「真的吸个毒,一年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赢哥在连续两次被推平后,有点心灰意冷,感觉特不值。有阵子不玩,错过了一些活动提升的机会,再去追永远是落后别人。好多游戏他玩下来千篇一律,习惯性地每天做做任务,他在等一个契机,有一款真的更值得玩的、资产可以保值的游戏,再去多投入一些。

神豪们普遍觉得疲惫、麻木,冲动消费少了,越来越量化投入产出,纷纷怀念起最初的纯真时代。前期打不过不会想到充钱,先叫上几个兄弟夜里去偷袭,到了一打人对方就损失几万块的时候,反而没有那种乐趣了。

右小死氪金最多的一款网游是《剑灵》,青春几乎搭给了那款游戏,后面的《天涯明月刀》、《天域》、《逆水寒》,多少也会花一些。跟《宏业霸主》很像的《真龙霸业》,又花了几十万。起初他每个都觉得特别有前途,这游戏能好,玩了一个月,钱被坑进去后发现凉了,投资失败。

他以后还是会在游戏上付费,称这跟去夜店、去酒吧,去打篮球没有区别,他认定了氪金游戏的目标玩家永远存在,只要换个好看的模式,一定有它的优越性和快感。

「为一个完全无形、随时可能消失的东西氪金,你会在意这个意义感吗?」

「意义?这其实就是那个互联网大佬说的,泡沫。互联网泡沫也好,游戏泡沫也好,大家每天吃穿用,都想穿最好的,都想玩最好的,享受最顶级的,不也都是泡沫吗?所以他说泡沫是不存在的,本来这个世界就全都是泡沫,不用太在意。」█

(为了保护文中玩家隐私,游戏名称做了修改,小强、小国为化名)

做一款游戏到底有多难(一款游戏花百万的人是怎么想的)(13)

感谢王程程和游戏行业资深从业者闫艳接受采访

感谢右小死提供的帮助

监制:杜强

撰文:杜祎洁

编辑:谢如颖

插画:姜疆

美术编辑:默菲

微信编辑:Rob / Bej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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