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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河村纪事第八回 古镇汉子第四回

三角河村纪事第八回 古镇汉子第四回

(网络下载 转载 作者长江的风)

来到“鲁旭裁缝铺”,见门关着,但没有上锁。推了一下没有推开,看来是从里面闩上了。

  也不晓得老鲁闩着门在做些啥子,都是吃夜饭的时候了,他也不晓得回家。财旺叔又使劲敲了几下,但还是没人应。

  于是财旺叔拐弯朝着后面走去,后面有一道小门。可以直接进入到铺子后面的小院子。小院子里有厕所和老鲁徒弟们做午饭吃的炉子。

  一推小门,开了,财旺叔进入院子,又叫了一声老鲁,接着朝着里面走去。里面就是鲁裁缝平时休息的小屋,再前面就是当街的铺面了。

  没有人应,财旺叔又叫了一声,上前敲了敲小屋的门。这时鲁裁缝应话了:来了,来了,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又等了一下,门终于是开了,鲁裁缝慌着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忙着系着裤腰带,上衣还敞着扣子,露出了里面白白的肚皮。

  “我说老鲁呀,都啥子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睡瞌睡。”财旺叔笑着问。

  “没有呀,我没有睡呀……我……是,我都睡着了。”鲁裁缝语无伦次。

  “老鲁,你晓得我今天做啥子去了?”粗心的财旺叔似乎并没有发现异常。

  “你今天做啥子去了?”鲁裁缝一边扣着扣子。

  “我问你呢,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我今天一天都在这铺子里,哪里晓得你做啥子去了嘛。”扣好衣服,鲁裁缝像是定下神来,掏出他那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脸。

  “我今天去钓鱼去了,去白龙潭钓鱼去了。”

  “你去哪里钓啥子鱼嘛,那里水深得很,以前淹死过好多的人。”鲁裁缝不无担心地说。

  “有啥好怕的嘛,我赵财旺多深的水没有见过?”财旺叔哈哈一笑又道:你猜我钓到了啥子?

  “鱼呗,钓鱼还能钓到金子?看你乐成这个样!”鲁裁缝好笑。又回头看了看。

  “瞎扯!我啥子时候说过钓到金子了?我钓到了一条大鱼,一条你都没有见过的大鱼,我回家称了,足足有三十二斤重。”

  “三十二斤重的鱼?你这才是瞎扯呢。”鲁裁缝实在相信不起来。

  “真的,我啥子时候说过谎?我来这里就是叫你早点回去,我不晓得恁个大的鱼啷个弄了才好吃,怕到时你不喜欢。”

  “恁个说你还真的钓上大鱼啦?”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回去就晓得了。快点,我和水生还没有吃晌午呢,早饿得不行了,赶紧回去做饭吃。对了,今晚我们好好的喝一回,水生去叫老张去了,他也喜欢喝一口,加上又有恁个好的下酒菜。”

  “哟嗬,我说财旺呀,有恁个好的下酒菜,你啷个把我这个老哥子给忘了噢!”话声刚落,陶太爷从鲁裁缝身后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你……也在这里?”财旺叔觉得怪,他这个时候还在老鲁这里做啥子?

  “噢,是恁个,陶太爷让我给他做两身衫子,今天到这里来是找我给他量尺寸的。我们刚才就正在量尺……寸。”鲁裁缝急着解释。

  “啷个哟?财旺,你是不舍得叫我去吃你钓的大鱼了?”陶太爷走近身来。

  “哪里话,如果陶太爷喜欢,那就和我们一起去好了。”财旺叔心里有些不快,但他还是不能做得太小气,更何况老鲁就在身边。

  “好的,我一定去,你们回去做就是了,这酒嘛由我负责,我屋头正好还有两瓶好酒,今晚都把喝了。”说完陶太爷走了出去,顺手整理了一下长衫。

  “老鲁呀,今天好得是陶太爷在这里,要是一个女人在你屋里的话,是不是被我捉在床了。”财旺叔说完哈哈一笑。

  “你又乱说!尽拿我开玩笑!你看我啥子时候和别的女人好过,以后不许你乱说。”鲁裁缝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又用手帕擦了擦脸。

回到家里,张屠夫和黑子并没有来,水生说是没有找着他们父子。

  “黑子准是又到处疯玩去了,这个老张嘛,一定又是找他舅母子鬼混去了。”财旺叔心想。

  鲁裁缝见到这条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鱼,自然很是兴奋,又好好地夸奖了财旺叔一番。

  财旺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有啥?就算是再大的鱼我都弄得起来。”他说着笑笑,然后忍不住用手摸摸了裆部,心中暗骂:王八糕子,这鱼的尾巴也太大劲了,老子这裆里的伤还在痛呢。

  因为鱼太大,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鱼剖干净,财旺叔亲自下厨,忙得不亦乐乎。鱼大,虽然只做了一半的半,但还是弄了一大锅。满屋子都是香气,馋得水生在一边直流口水。

  鱼刚做好,陶太爷就带着好酒到了。这让水生等得着急的夜饭总算是开始了。

  “财旺呀,这三十斤的鱼要在水里,可有上百斤的力气呢,再说鱼滑,想抓也使不上劲,你还真有本事。”陶太爷尝了一口鱼,又笑了笑。

  “今天好得有水生帮忙,要不我一个人还真是拿这条鱼没有办法。”财旺叔喝了一口酒。

  “水生也能干了,能帮你爹钓大鱼了。”陶太爷看着水生笑。

  “我没有做啥子,只是帮着抓鱼杆,这鱼的劲的可大了,害得我爹都受伤了。”

  “水生,你说这个做啥子?”财旺叔急忙打岔。

  “老赵,你伤着了?伤到哪儿的哟?你啷个不说一声嘛?要不要紧?”鲁裁缝很是担心。

  “就是!你伤着了,也不说一声。”陶太爷跟着问。

  “没有……没有啥子的,一点小伤,过一天两天就好了。”财旺叔有些不好意思,他怕说出来,他们就会要看他的伤处,而这个伤又真不是个地方,也不好意思让别个看的。于是他忙说不碍事,侧头瞪了水生一眼,免得他又乱说,让自己难堪。

  这顿酒喝得还算是开心。只是因为陶太爷的到来,多少让财旺叔有些不自在。

  最后陶太爷带着酒意告别回家,财旺叔又赶忙拿出一大块鱼来对陶太爷说:你把这点鱼带回去吧,也让你们家桃儿尝尝,我们水生早就闹着要给桃儿送鱼了,另外也好让大少爷和夫人尝尝。

  陶太爷接过鱼哈哈一笑:财旺你想得真周到,多谢你了!然后他就推开门走了出去。鲁裁缝急忙送出门外才折回身来。

  “这老张也不晓得做啥子去了,恁个好的鱼他也吃不成,这大热的天,要再放上一天就坏了。”鲁裁缝不无可惜地说。

  “怪他自己,反正又不是我们不请他。再说就算是给他了,他也会拿去填他舅母子去了”

  说完,财旺叔和鲁裁缝忍不住哈哈大笑。

  饭吃饱了,人就发困,水生早就困得不行了,财旺叔让他先洗了去睡。

  收拾完毕,鲁裁缝就要上床休息,他很少恁个晚了还没有睡觉的,加上下午又和陶太爷一番激情,他实在是有些累了。

  但他刚躺到床上,财旺叔便进去叫他:

  “老鲁,你先别睡呀,我还找你有事呢。”

  “啥子事明天再说嘛。”鲁裁缝确实很困。

  “你是不是有药?拿来我用点。”

  “你要药做啥子?”鲁裁缝还是躺在床上不想动。

  “吃饭时不是说过了嘛,我这伤是叫鱼尾巴给铲的。”

  “你不是说不要紧的嘛!啷个又要药了噢?”

  “你这个老鲁,罗嗦得很,叫你起来你就起来!”财旺叔说着把手里的煤油灯放到床头的柜子上,然后一把将鲁裁缝给拉了起来。

  “你轻点,我给你放就是了,神秘兮兮的!”

鲁裁缝起得床来,坐到床沿上问:你的伤在哪里嘛,我先看看。

  “在这里!”财旺叔一把扯下了裤头。

  “你脱裤子做啥子嘛?”

老鲁一惊,他没有想到老赵会站在他面前脱下裤头。

老赵嘟嘟囔囔地骂道:“这条王八羔子鱼,今天下水去抓住它的时候,被它挣扎的尾巴用力一甩就伤到我这儿了。”

老鲁这下可惊呆了,弄得他是面红心跳,小心脏砰砰的直跳,绯红地脸偷乐道:“打了一辈子的鱼,今天居然被鱼打伤了,千古奇谈……”

话是这样子说,但对老鲁来讲给老赵上药简直就是对他一个幸福的折磨……

给老赵上完了药,老鲁趴床上只想睡觉了,

“我说老鲁,你让我去哪里睡哟?”财旺叔问。

  “和水生睡呀,你不一直都和他睡的嘛。”鲁裁缝有些奇怪。

  “以前是,可今晚不行,我要睡你这张床。”

财旺叔也不等老鲁回答,一下躺到了床上:水生不会睡觉,我这个伤要和他睡,再让他蹬上一脚,我可受不住,要真让他一脚给我踹坏了,以后没地方尿尿就麻烦了,所以今晚就只能挤着点你了。

  “原来是恁个呀,没有问题,我可是巴不得和你睡呢。”鲁裁缝笑着上了床,靠在财旺叔的旁边躺了下来。

  “巴不得和我一起睡?”财旺叔有些不明白。

  “是,我就想和你一起睡。”鲁裁缝说着伸手搂住了财旺叔的腰。

  “尽开玩笑!和我一起睡有啥子好。”财旺叔推开了老鲁的手。

  “这好多着呢,等有一天你懂了就晓得了。”鲁裁缝嘻嘻一笑,又伸手搂住了财旺叔的腰。

  “我看你就是想女人想疯了,我今天可是累了,没有心情和你逗,先睡了。”财旺叔没有再去推老鲁的手。许是今天在白龙潭和大黑鱼周旋费劲不小,累得很,加上有伤,又喝了不少的酒,不一会就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鲁裁缝这下却睡不着了,看着身边财旺健壮的身体,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手轻轻的放到财旺叔一鼓一鼓的肚皮上,在美好的思绪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生活往往都是事与愿违,所以人类总会是在得与失之间苦恼。

  然而生活中也总会有惊喜发生,而且总是发生在意料之外。

  窗外,月色正浓。

一早醒来,财旺叔发现老鲁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睡得正香,不禁心中好笑:这个老头子,睡瞌睡和水生一样也不规矩,搂得老子都动弹不了。不过好在他还没有动到自己的伤处。

  轻轻地拿开老鲁的手,起床到外屋一看,水生也睡得正香。看着他可爱的样子,财旺叔脸上便又挂上了知足的微笑。他一直把水生看成是他唯一的寄托,一种无形的精神支柱。穷点怕个球!只要水生能健康成长,将来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他赵财旺这一生也就别无他求了。

  收拾完院子,财旺叔坐在石凳上抽上了他这一天里的第一支山烟。

  来老鲁家已经有些天了,也有些时间没有撑船了,在山洪中受伤的额头也已经好利索了。山洪所给他带来的损失和精神打击也已在他的心头淡去。

  刚开始来到老鲁家时,多少还让他不太习惯。他一直认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只有自己的家才是最温暖的地方。但这些日子以来和老鲁的相处,他开始喜欢上了老鲁这个家。

  或许是因为这里更像是一个家吧。

  以前他总认为养花养草是女人的事情,但来老鲁家这些日子以来,他开始变得喜欢上了花草,他已经习惯于每天早晚给花草浇水的日子,看着一盆又一盆的红花绿叶,让他有着某种的感触。

  也许生活本来就应该如花一样具有色彩。

  但不管怎样,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他还是应该要抓紧时间把自己的房子重新修建起来。虽然自己的财物被洪水冲得干干净净,但他有的是力气,砍上几根树,就可以再搭一间小木屋了。

  财旺叔想着心事,看着靠墙一棵开得正盛的桂花树,洁白的小花朵含露带娇,楚楚动人,让人怜悯。幽幽花香散落一院,似有还无。

  看着这桂花,财旺叔又想起了香香。

  在财旺叔的心里,香香是比花还要好看的女人。

  香香也是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自小青梅竹马,那时他就发过哲要娶她为妻。但因中间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与香香终究没有花好月圆。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痛,是他一生的愧疚。

  他最对不起的女人是香香,最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还是香香。

  而他一生最恨的人是陶太爷。如果没有陶太爷,也许他和香香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一对。于是他便把所有的帐都记在了陶太爷头上。

  这是一个连陶太爷自己都不晓得的秘密。

  但经过与陶太爷的一些接触,财旺叔又开始对他有了新的认识,至少,陶太爷也算是一条汉子。虽然他人是老了,但他相信,陶太爷一定会给香香带去幸福。至少比跟着他赵财旺这个穷光蛋要幸福得多。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过得幸福,如果香香跟着陶天一会更幸福,那他愿意让自己一个人承受失去一个人的痛苦……

  “老赵呀,你每天都起恁个早做啥子嘛,又没得事做。”正在沉思的财旺叔被鲁裁缝的话声打断。

  “嗨!我生就苦命,天亮了就睡不着了。”财旺叔回过头笑笑,顺手将烟斗里的烟屁股在花盆沿上磕干净了。

  “我昨晚没有碰着你的伤处吧?今天是不是好些了?”

  “没有,没有,你比水生会睡,再说我这里好多了,也不痛了,今天我一起床就把包着的药布扯了,刚才还撒了好大一泡尿呢。”财旺叔笑笑。走进屋子准备做早饭。老鲁吃了饭要上裁缝铺,水生也该吃了饭看书。

  “老赵呀,真的很感谢你来到我这里住,是你们父子让我感到了这里依然还是一个家。如果没有你们,我一个人还不晓得该啷个办呢,不怕你笑话,我真的是连稀饭都不会煮。”

  “哈哈,这感情好,只要你不嫌弃,我和水生就在这里住下不走了。”财旺叔一边开玩笑,一边用水洗着菜叶。

  “真的?老赵,那我们可说好了,你和水生就一直在我这里住下去,也好给我作个伴。”鲁裁缝很真诚。

  “那就多谢了!”财旺叔还是笑笑。当然他心里明白,老鲁要他做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和水生的小木屋已经被山洪冲走了,如果老鲁不收留他和水生,那他父子俩就没有住处了。于是财旺叔很感动,望着老鲁说:老鲁呀,我赵旺财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心里晓得好歹,能认识你老鲁,我赵旺财也算是不白来陶家镇了。

  “老赵,你话说重了,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说份外话嘛。”鲁裁缝说完,又开始细心修剪他花白的边胡。

  “是,我们是朋友,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呢。”财旺叔还是讪讪的笑。

吃完早饭,太阳刚一爬出东边的山头,天就一下热了起来。

  水生的好朋友黑子来找水生玩。水生正看书起劲,不想去。财旺叔就笑着说:水生呐,你这成天的看书写字,也别太累了,和黑子一起出去走走,听说脑壳用久了也会出问题呢。

  见爹爹同意了,水生便放下书本,和黑子一起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水生一走,财旺叔闲着没事,脱下裤衩看了看伤势,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有些肿,但并不疼痛。于是他找出昨晚老鲁给他用的药,自己又擦了一遍。然后躺在靠椅上暗自好笑:他奶奶的,弄了一辈子的鱼,到头来差点让鱼给废了,老子这可还有用着的呢。

  陶太爷一向是养尊处优,现在人老了,但身子骨依然健朗。

  他已经开始学会享受生活。年轻的时候,也正是军阀四起的时候,那时的地盘可真谓是一天一个主,虽然他也曾经给军阀头子做过贴身保镖,但他却从来不以此为荣。而最让他自豪的事情就是,在一次军阀相争的战斗中,他借机杀死了自己的老大。

  当然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再后来他组建了自己的队伍,在腥雨血风中凭着他一身的功夫,硬是杀出一条路来。

  他一直认为他的那次选择是对的,那是一个武力就是真理的年代,他也正是借此而坐稳了川陕鄂交界的陶家镇这块风水宝地。

  现在他是名也有了,钱也有了,他想要得到的似乎都已经得到。现在他老了,一切的争斗好强之心已渐渐的远去。九曲河村那一村的土地,还有川陕鄂这一带的盐业经营,以及生意红火得不得了的陶记酒馆,足够让他八辈子孙也吃不完用不光了。

  现在他更加的体会到,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时还不是要去住那一把黄土堆成的“万年屋”?于是他开始把经营交给下人去做,自己很少过问。只是每月查一次账面。

  陶太爷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想着过去那些曾经使他热血沸腾的岁月。这时孙管家过来叫:老爷,晌午饭好了,请老爷回饭厅进餐。

  “恁个快就吃晌午了?”陶太爷还不感觉到饿。

  “是,老爷!夫人、少爷和已经在桌上等着了。”

  “那就吃饭!”陶太爷站起来伸了伸腰。

  “夫人,你们吃就是了,用不着等我。”陶太爷一进屋便笑着说。

  “老爷不来,我们敢吃吗?”陶夫人香香姐姐似乎很是不快。

  “是我来晚了,让夫人久等了!”陶太爷笑笑。不管怎么样,他一直对夫人都是客客气气。他认为香香这样好看的女人,跟着他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爹爹,你看今天还有鱼呢。”桃儿说。

  “噢,你喜欢吃鱼,今天就多吃点,这是昨晚水生他爹送给你们吃的,这条鱼可大了,足有三十多斤呢。”陶太爷一直把桃儿看成是他的掌上明珠。

  “是水生哥呀,他真有能耐,能抓住这样大的鱼了。”

  “你也不想想,水生能抓住恁个大的鱼?准是你财旺叔抓的。”香香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还是夫人说得对,在陶家镇也只赵财旺才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听说这鱼也有水生的一份功劳呢。”陶太爷还是笑着。

  “我就说嘛,水生哥可有本事了。”桃儿嘟着嘴。

  陶太爷看了桃儿一眼,没有说话,他一直反感桃儿叫水生为水生哥。一个女孩子这样去叫好像有些不妥。又转头看着大少爷:强儿,你多吃点。

  “要得,要得,嘿嘿!爹爹也吃。”陶大少爷强子虽然人长得傻,可还是知道尊重父母的。

  “强儿,你晓得你今年多大了吗?”陶太爷问。

  “爹爹,我三十了。”大少爷憨厚的一笑。

  “那你现在心里最想啥子吗?只要是你想的爹爹都给你弄来。”

  “爹爹,我不想啥子。”大少爷大口的吃着鱼。

  “那媳妇呢?你想媳妇不?”陶太爷又问。

  “媳妇?嘿嘿,我不晓得……”

  “看你这个样,在爹爹面前还有啥子不好意思嘛,爹这就给你安排,给你找一个好看的媳妇回来。”

  “要得,要得,我都听爹爹的安排……”大少爷只顾吃鱼,头也没抬。

  看着强儿的样子,陶太爷不免感伤,一直以来,他都为了打拼事业而常年在外闯荡。想来是对强儿的关心少了一些。强儿大了,也该让他成家了。虽然他人傻,但傻点又怎样?我陶天一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就连县太爷还让我三分呢,只要我出去提亲,哪家的闺女不盼着能有一天嫁进我陶家大院?

想到这里,陶太爷心里很知足,虽然强儿继承不了他的事业,但他可以继承他的家业。而且有一天他一定能给他陶天一生一个孙子,一个能真正做陶家接班人的孙子。

  于是陶太爷哈哈大笑,他是想着要给家里办喜事了。

  香香夫人一直不做声,也不怎么吃东西。桃儿就是活泼可爱,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爹爹,一会又看哥哥一眼,她总觉得家里有点怪怪的,妈妈和爹爹似乎有仇一样,平时很少说话。而且是妈妈从来不主动找爹爹说话。所以一般父母都在场的时候,她一般不太敢讲话。但今天听说爹爹要给哥哥娶媳妇了,她还是高兴得很,虽然哥哥很傻,但她们兄妹关系一直很好,哥哥也一直很听她的话。

  “香香,你多吃点!”陶太爷往夫人碗里夹了一块鱼。

  “桃儿,你也多吃点,这可是你财旺叔送的呢。”香香又给桃儿夹了一块,然后低头将鱼吃了,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给陶太爷扇风的孙总管,站起身来回到了她自己的东花园。

  “唉!”看着香香的背影,陶太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老爷,夫人她……”孙总管一边给陶太爷扇着风,一边想说啥子。

  陶太爷盯了孙总管一眼:“以后有夫人在的时候,你注意自己的言行。”然后一甩衣袖,走出了饭厅。

  “是!老爷!国芳记下了。”孙总管嘴里应着,但他的心里很是不快,他越来越发现老爷对自己态度是大不如前了。

  走出大门来到院子,陶太爷一抬头就看到院子上方正飞着两只大风筝。一只画着孙悟空的样子,一只却画着一具骷髅。他不禁暗骂一句:是哪家的娃娃,好的不画,画一具骷髅做啥!

  念头未尽,突然发现两只风筝的绳子象是绞在了一起,在空中盘旋了两下,就直往下落,不偏不歪正好落在了陶家大院东花园的屋顶上。

  这正是香香夫人居住的房子。

  “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家的野种,敢把这鬼骷髅放到我家的屋顶上来。”陶太爷大怒:孙管家!孙管家!快去把这放风筝的野杂种给我抓过来。

  看陶太爷这动怒的样子,孙管家吓了一大跳,老爷可是已经好多年没有动过这样大的肝火。他应了一声赶紧出了院子,吩咐两个护院去找这个放风筝的人。心想这是哪家的娃娃,啥子地方不好放,偏要到陶家大院这跟前来放,又偏要把这鬼骷髅落到陶家大院的屋顶上,这不是明摆着和陶太爷过不去吗。本来老爷就最相信鬼神了,骷髅落到屋顶,这还会有好?看老爷今天不是要剥了人皮?

  陶太爷还在生着气,两个护院一人揪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正是黑子和水生。

  “老爷,我们给您抓过来了,就是这两个小杂种。”孙管家边说边喘着气,一边不停的扇着扇子。

  “杂种,快说,你是那家的?”陶太爷瞪着黑子问,可能是他还认不出黑子是谁。

  黑子一向胆大,看陶太爷如此生气,他也毫不在乎:我是张屠夫家的,叫黑子。

  “黑子,你好大的胆子,你为啥子要把风筝落到我家屋顶上?”陶太爷大声呵斥。

  黑子抬头看了陶太爷一眼,没有理会,把头扭到了一边。

  “小杂种!快回我家老爷的话,你为啥子把骷髅头落到我们屋顶上?你是不想活了?你晓得这里是啥子地方吗?”孙管家在一边大吼。

  “啥子骷髅哟?这是白骨精,连这个也不认得,难怪叫做假女人!”黑子却不给孙管家好脸色。

  “说啥?你说啥?你敢骂我……你……老爷,您看,他们这也太嚣张了,根本就没有把老爷您放在眼里。”孙管家气得说不出话来。

  “来人,给我好好收拾这个小杂种!”陶太爷真的生气了,他一向叱诧风云,岂能容得一个黄毛未干的娃娃在这里撒野。

  “是!老爷!”听到陶太爷的吼声,两个看门的护院上前就将黑子按在了地上,抬起头问:老爷,你看啷个收拾他?

  “给我把他的裤子脱了,狠狠的打他的屁股,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这里的棍子硬。”陶太爷大声说。

  “陶太爷,我说,这风筝是我不小心落到屋顶上去的,与黑子无关。”见黑子要遭,水生急忙拦在黑子面前。

水生,我晓得你是一个好娃娃,你站到一边去,这里不关你的事。”陶太爷说。他本来就认得水生,平时也总听桃儿提到水生,知道水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成绩好,人也长得清秀,于是他对水生是心存喜欢,加上看在财旺的面子上,陶太爷并不想对水生怎样。

  “陶太爷,这本来就是我的事,这白骨精是我的,孙悟空才是黑子的,要打就打我,你放了黑子吧。”水生说。

  “水生,你不要管,这风筝本来就是我的,你的才是孙悟空,你就让他们打吧,看他敢把我打成啥样子。”黑子还在一边不想告饶。

  “水生,你给我让开,你们给我打。”陶太爷不理水生。

  得到老爷的命令,哪个还敢不听?一个护院将黑子死死的按在地上,扯开黑子的裤子露出整个屁股来,另一个护院将用来担盐用的竹棒狠狠的打在了黑子的屁股上。

  这一下来了真的,黑子也顾不上凶了,嘴里哎哟哎哟的大叫起来。

  “不许打了!不许打了!要打就打我,是我弄的。”水生吓得哭了起来。

  “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孙管家在一边鼓劲。

  “你再骂人是小杂种!”水生气得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孙管家,他最狠别人叫他小杂种。

  “你还敢凶!你本来就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孙管家可不怕,这里有老爷给他撑腰呢。

  “你这个假女人!老杂种!”孙管家的话再次刺伤了水生的心。他再也顾不上黑子了,一头向孙管家撞去,孙管家哪里想到水生会来这招,加上他平时斯文,哪受得住水生这半大小伙子狠命的一撞?当面就来了一个四脚朝天。

  可水生还不解气,骑上孙管家的肚子照着他的胸部就是一阵拳头。

  “哎哟!打死人啦,老爷快救我!”孙管家只有干嚎的劲。

  “你也太大胆了!给你面子你不要。”陶太爷一把抓起水生,然后用劲一扔,将水摔在了地上。

  水生顾不上痛,从地上爬起身来,上前就要找陶太爷拼命。

  “水生!你看起来长得斯文,啷个和你爹爹一样的莽撞德性!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站着,再惹我生气,小心我打肿你的屁股!”陶太爷很生气的瞪着水生。

  面对陶太爷深沉的目光,水生一下老实了下来,他好像是被陶太爷的威严震住了。其实他从小就知道陶太爷的厉害,他也自小就崇拜武艺高强的英雄。陶太爷是不是英雄他不晓得,但陶太爷的功夫了得他是晓得的。此时面对着面前站着文风不动,威风尽显的陶太爷,加上刚才被陶太爷轻意的扔了出去。他一时站在那里,不敢再动。

  “老爷,您就好好收拾这个小杂种吧,唉哟!我的胸膛,我的屁股……”孙管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拍着屁股上的灰,一边叫着痛,一只手指着水生想骂又骂不出来。

  “老爷,你这是干啥?你啷个可以这样的去打一个娃娃。”陶夫人香香姐从东花园里走了过来,桃儿也跟在母亲身后。

  “夫人,这事不用你管!”陶太爷的气还是没有消。

  “老爷,人家都还是孩子,你这样做说不过去。”

  “我管他啥子孩子不孩子,要今天让这两个黄毛未干的娃娃把我给干吃了,那我陶天一的脸往哪里放?我还想不想在这个陶家镇混了?”

  “老爷,也许你错怪了,他们只是放放风筝而已,又不是成心这样的。”香香夫人接着说。

  “不行,孙管家,你给我打!”陶太爷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是,老爷。”孙管家听了陶太爷的吩咐,拿起地上的一根竹棍就要朝水生打去,虽然他明知老爷是让他打黑子。

  “你敢!”桃儿一下子拦在了水生面前。

  “唉哟!老爷您看,也学会帮外人了……唉哟!老爷,我的屁股……”孙管家挨了水生的打,心里可实在想不过,但又不敢得罪桃儿,只好请求老爷支援。

  “你给我站开,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掺和!”香香姐没有好气的对孙管家吼了一句。然后又回过头对着陶太爷道:

  “陶天一呀陶天一,我看你现在是真老了,老了只有本事找这样的小娃娃呈英雄了。这要传将出去,我看你才真是没有脸面在这陶家镇混了。”一向温柔贤顺的香香姐说完哈哈大笑。

  “小杂种,看我今天不给你拼了。”孙管家抽机会又要朝水生打去。

  “孙国芳,你给我住手!”香香夫人大喝。

“夫人,老爷说了让打的,再说了,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本来就该教训。”孙管家应着。

  “孙国芳,你也太目中无人了,不要忘了,我才是这个院子里的夫人,你少在这里卖乖卖俏!”

  “夫人,您这是……”孙管家一下愣在了哪里。

  “够了!都给我住口!”陶太爷一声大吼:今天就先放这两个小兔崽子回去,若以后还敢来惹事,看我不剁了你们的腿。说完背起他的双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他的房间。

  弄得孙管家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护院见没有讨得好气,也慌着要走开。

  “你们朝哪走?还不赶快上房去把两只风筝给我取下来!”受了一肚子气的孙管家,只有将怒火往两个护院身上撒了。

  “是!孙管家,我们这就去取。”护院慌着走开了。

  这时陶大少爷从旁边花盆后蹿了出来,拍着手叫着:孙伯伯打输了,孙伯伯遭打了,孙伯伯打输了……

  孙管家狠狠的瞪了大少爷一眼,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开了。

  香香夫人走到水生面前:水生,你们回去吧,顺道给你爹带句话,就说是感谢他送给我们的鱼。

  “多谢夫人!”经过这一阵惊吓,水生也不想久留,拉着黑子跑了出去。

  午饭早就做好了,等了许久也不见水生回来。财旺叔只好将饭用锅盖盖好,准备锁了门出去找找。这个娃娃,一和黑子到一起,就玩得不晓得回家,明天就要开学了,也不晓得回家做一些准备。

  正想着呢,水生回来了。财旺叔急问:水生,你这半天都去哪里了嘛,也不晓得回家吃饭。

  “和黑子玩去了。”水生低着头进了屋,不敢看爹爹的眼睛,他怕今天和黑子惹火陶太爷的事让爹爹晓得了不好办。爹爹可是从来不许他在外面惹事生非的。再说他也从来没有在外惹过事,但今天第一回惹事,就惹上了陶家镇人见人怕的陶太爷。

  见水生不理,财旺叔也不再问,他想水生可能是玩得累了。便端上饭菜,让水生吃饭。这在外玩了半天,又在陶家大院一番折腾,水生也实在是饿了,硬是吃完了几大饭的白饭。

  吃完饭,水生也没有看书,躺上床便睡,财旺叔发现水生今天有些反常,但又不晓得发生了啥事情。

  鲁裁缝回家吃夜饭时,水生还没有起床。财旺叔就有些急了,问他他也不理。

  当然水生心里也在生着闷气,今天虽然他和黑子在陶太爷家闹事并没有让爹爹晓得,但他却又因此而有了他自己的想法,今天孙管家又骂他是有娘生无娘养的杂种,这让他很是想不开,他晓得他应该是有母亲的,但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难道他真的是一个没娘的杂种?

  吃夜饭的时候,香香姐还是不理陶太爷,陶太爷也没有说话,今天的陶家大院经过水生和黑子一折腾,陶太爷也一天没有好心情。见陶太爷心情不好,平时叽叽喳喳的孙管家和桃儿也不敢言语。

  吃完饭,香香姐早早的睡了,陶太爷轻轻的推门走进了她的卧室。

  “你到我这里做啥?”香香姐意外,开始还以为是桃儿。

  “香香,你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还在生我的气?”陶太爷问。

  “我哪敢呐!”

  “不生气就好!我也是为夫人着想嘛,你说他们把那个啥子骷髅头落到了夫人这房子顶上,我能忍下这口气吗,再说,我今天开始也只是想吓他们一下,没想到这两个兔崽子还挺硬的,逼得我没有办法,所以就叫人打了他们几下,可也没有伤着他们呐。”陶太爷在床沿上坐下来。

  “老爷今晚兴致倒是不错呀,你不会是走错了房门吧,孙管家可会不高兴的。”

  “他敢!……夫人你说笑了,他凭啥子不高兴嘛,你是我的夫人,我到夫人你这里来不是很正常吗。”

  “你来我这里才不正常呢。”香香姐说完,侧身用背对着陶太爷。

  “香香,可能是我平时对你关心太少了一些,但我到底对你如何,你应该是心里明白,我可从来都没有在你面前说过一句重话。”

  “我心里当然明白,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喜欢的是孙国芳而不是我。”

  “夫人,我晓得你心里有怨气,但你也晓得我确实是老了,有些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陶太爷笑着说。

  香香姐没有吱声。

  “夫人,你睡进去一点!”陶太爷想上床睡觉。

  “算了吧,你有劲还是去找孙国芳使吧。”香香反而将身子往外挪了挪,陶太爷更无法上床了。

  见夫人不愿,陶太爷笑了笑:夫人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出去。说完他起身走了出来,并顺手掩上了房门。他一直尊重香香,但他又一直不晓得该如何面对香香,他想要弥补对香香的愧疚,但他又不晓得从何下手。

  而且,今天这个不明不白就落到香香屋顶的骷髅风筝,让他隐隐地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种不祥的预感又让他的心神无法安宁。

因为心情不好,陶太爷也没有了月下散步的兴趣。也懒得再叫孙管家为他按摩身子,回到西花厅早早的睡了。

  可孙管家却睡不着,以前每晚都离不开他按摩身子的老爷,这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叫他按摩了。细心的他早已发现了老爷对他态度的改变,老爷是越来越不给他好脸色看了。这让孙管家很是想不开,想他孙国芳为了老爷的家业是呕心沥血,可以说是把一生的精力都献给了陶家大院。过去那些曾经风光的岁月已不复存在,他不奢望能得到太多,但他希望能在他真正老了的时候,有一个他孙国芳的栖身之处。但现在的他对未来的生活已经是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赵财旺有关。赵财旺是他的肉中刺眼中钉,赵财旺才是他孙国芳真正的威胁。

  孙管家是想得越多,就越是生气。但气也是白气,因为他清楚没有谁能左右得了老爷的思想。

  于是他打算闩了门睡觉,但这时虚掩着的门却开了。

  大少爷推门走了进来,也不说话,站在门口看着孙管家嘿嘿傻笑。

  “哎哟,我说大少爷,你这深更半夜的也不带一点动静,你是成心要吓坏你的孙伯伯嗦?”孙管家没有一点好气。

  “嘿嘿,是孙伯伯你说的要我不要大声嘛。”大少爷挠着头看着孙管家。

  “屁话!我让你小声点也不是让你不声不响的摸进房来嘛。”孙管家笑了笑:你不好好在屋子里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做啥嘛?

  “我……我想孙伯伯。”

  “想我做啥?我不用你想,都半夜了,你快回去睡吧。”

  “不嘛,我想和孙伯伯睡。”

  “不行!不行!”孙管家急着说。

  “可……可我就……是想,我只喜欢和孙伯伯你睡。”大少爷不听,赖着不走。

  “你小声点!”孙管家吓了一跳,赶紧走到门口看了看,担心有人听到。又回过头轻声说:大少爷听话,你赶紧回去睡觉,不然孙伯伯就不喜欢你了。

  “不嘛,不嘛,我就不回去,我就要和你睡嘛。”大少爷似乎有些急,声音越说越大,干脆脱了衣裤,钻进被窝不走了。

  看大少爷这样,孙管家也没有办法,又怕弄得急了,大少爷一吵闹起来就更麻烦了。于是苦笑了一下:大少爷,孙伯伯这里可说好了,这是最后一回,不然的话孙伯伯以后就真的不理你了。

  见孙伯伯不赶他走了,大少爷开心的笑了起来:就孙伯伯喜欢我,我也只喜欢孙伯伯。

  “还好意思笑!”孙管家没有办法,闩好门回到了床上。

  ……

  收拾完碗筷,财旺叔将一大盆洗澡水放到院子里的时候,鲁裁缝已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财旺叔心里不免有些心疼,看来老鲁也是太累了,加上现在自己父子俩吃住在这里,也无形的给老鲁增加了负担,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上前轻轻的推了推:老鲁,你还是洗了澡到床上去睡嘛,小心着了凉。

  鲁裁缝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老赵,看总是麻烦你侍候!”

  “啥话哟,你先洗了我好洗。”财旺叔又转身走进屋里,见水生已经睡熟,没有再叫他起床洗澡,心里暗自好笑:这娃娃,不晓得是今天又是为啥子事生气了。

  接着走出门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裹上山烟,有滋有味的享受起来。

  见财旺坐在一边,正站在一角洗澡的鲁裁缝有些不好意思的急忙背过身去。他从来不敢在别人的眼前光着身子。

  “老鲁,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嘛?”财旺叔在一边打趣。

  “没……没有呀,我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嘛。”

  “我就说嘛,这个屋里都是男人,看你还总是扭捏得很,平时连光膀子都不敢打。”财旺叔总觉得老鲁有些害羞,除了晚上睡觉只穿着裤衩外,平时总是穿得体体面面。不像自己这样在大热天时狠不得光着屁股来得愉快。

  “你以为都像你!光起屁股也敢在大街上走。”鲁裁缝回过头说。

  “是!我是胆大,可也没有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走过嘛,再说我这一身黑皮,就算是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转上十圈也不会有人敢看我一眼,不过像你这样又细又白的光着身子在街上走一趟,可就招人看了,哈哈……”财旺叔兴趣不错,现在和老鲁说话越来越随便了。

  “你尽取笑我,我这一身白肉哪有你那一身紧肉好看,你那才招人看呢。”

  “不行了,现在是老了,是没有人愿意看的了。”财旺叔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喷出的烟雾于朦胧的月光下轻轻飘散。

财旺叔洗完澡回到屋里时,鲁裁缝正靠在床头借着油灯看着一本破旧的医书。

  “嗨,文化人就是不一样,睡瞌睡都要先看两页书。”财旺叔一边打笑,一边靠着床边坐下来。

  “这医书多看看还是有好处的嘛,你看你胯里的伤要不是我找药给你敷,说不定你的家伙早就没有用了。”鲁裁缝笑了笑,似乎一下想起了啥子:我差点忘了,今晚还没有给你上药呢。

  “老鲁,用不着了,我这个好了。”

  “这可不行,这样贵重的地方,马虎不得!”鲁裁缝已经下床把药拿了过来。

  “嗨,我说老鲁,这个真的用不着了,敷上药反倒不方便。”财旺叔嘴里说,还是一边脱下了裤衩,将身子斜靠在床头上。

  鲁裁缝先在财旺叔的小腹了摸了一把,发现被鱼铲掉一块皮的地方,已经结成了半软的壳。

  “老鲁,你今天换药了?敷上去还有点冰呢。”发现不是消炎粉,财旺叔急忙问。

  “这是我今天新配的,比原来的好。”

  “看又麻烦你,还是我自己来嘛。”财旺叔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这样的活哪能让别个去做。

  “哟,你啥子时候也变得这样扭扭捏捏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嘛,我们都是男人。”鲁裁缝笑笑,就把财旺叔平时说他的话回了过去。

  财旺叔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也只好由他弄了。但他还是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把腿分开点,夹恁个紧我啷个给你上药嘛。”

  “要得,要得,老鲁,看你连这样的活都给我做了。”财旺放声一笑,就干脆躺下身去,分开双腿,好方便老鲁上药。

  但这回老鲁明显和以往不一样,上药的速度很慢,清凉的药膏加上他轻轻的抚摸,让财旺叔很是受不住。

  “老鲁,你快点嘛,今晚上药啷个慢得很哟。”财旺叔怕出洋相。

  “不着急,就好了。”鲁裁缝说。

  “前头不也是恁个上的药嘛。”

  “前头是伤没有好,没有感觉,今天伤已经好了,就受不住了。”因为太痒,财旺叔忍不住笑。

  “还好笑!我看你八成是想女人想得不行了。”鲁裁缝用白布将上了药地方包了起来。

  “老鲁呀,看你心灵手巧的,比起女人都还要心细。”

  “要不说你想女人呢,看你把我都看成了女人。”鲁裁缝笑笑:我要真是女人的话呀……我就嫁给你。

  “哈哈,有意思,要你真是女人,我就娶了你做我的婆娘。”财旺叔也笑。

  “哎!可惜我不是女人,再说就算真是女人,我也是一个没有人要的老女人了。”

  “老女人啷个了嘛,人在没有肉吃的时候,老母猪肉也是一道荤菜嘛。”财旺叔说完自己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用手捂着肚皮。

  “你这个老坏蛋那你就去找一头老母猪算了!”鲁裁缝用手在财旺叔的大腿上使劲的拍了一巴掌。

  “哎哟,看你用恁个大劲做啥子嘛,我还不是开开玩笑嘛,再说你就不想女人?你每天搂得我紧紧的睡觉,不是把我当成了女人才怪!”

  “看你还说!”鲁裁缝又要伸手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也莫打了,我的大腿都让你打红了。”财旺叔往里挪了挪:不闹了,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呢,水生明天就开学了,我还要一早送他到学校报名。

  鲁裁缝洗了手吹了灯回到床上,靠在财旺叔身边躺下来时,财旺叔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个赵财旺,脾气像驴一样倔,睡觉跟猪一样快!”鲁裁缝嘀咕了一句,将一只手放到财旺叔的肚皮上沉沉睡去。

  这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天刚一亮,财旺叔就醒了,发现老鲁的手又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腰。

  不禁好笑:这老鲁!总把我搂得紧紧的睡觉,难怪老子一晚尽做美梦。轻轻推开老鲁的手起了床,先坐到院里抽了一支山烟,接着就始准备早饭,今天水生要开学,可不能晚了时间。

  吃完早饭,鲁裁缝去了他的裁缝铺。财旺叔帮着水生收拾上学要用的衣服和铺盖。因为上中学是要住校的,所以铺盖得自己准备。

  但水生看来精神还是不太好,财旺叔就问:水生,你是啷个了哟?从昨天到现在总是不高兴的样子,又是哪个惹到你了嘛?

  “没有啥子。”水生回了一句,就背着书包在前头走了。

  “这个娃娃!脾气比老子还要倔,老子又没有惹到你。”财旺叔笑着骂了一句,扛着铺盖卷跟在水生后面朝学校走去。

  在报名处交了学费,又去见了水生的班主任张老师,然后又到水生的寝室里帮着铺好了床,看着水生进入到教室去看书去了,财旺叔才往家走去。

  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屠夫老张,便忙着招呼:老张,你家的黑子报名了没有?

  “不晓得,他反正是一早就去学校了。”张屠夫说。

  “你没有送他去?”财旺叔又问。

  “送他?老子没有打他就不错了,这个狗日的总是给我惹事。”张屠夫心情不好。

  “黑子他又惹事了?啥事哟?看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老赵,你真的就不晓得?水生回家没有和你说起?”张屠夫很奇怪的看着财旺叔。

  “说啥子事哟?”财旺叔也很奇怪。

  “嗨!看来呀你还真不晓得。你家水生和我家黑子的劲可大着呢,他们俩个昨天到陶太爷家闹翻了天,把陶太爷都差点气疯了,你家水生还动手打了孙管家呢。”

  “啥?他们到陶家大院闹事去了?你尽瞎扯!水生一向斯文懂事,他又啷个会动手打孙管家嘛。”财旺叔不相信。

  见财旺叔真不晓得,张屠夫就将黑子和水生昨天因放风筝惹得陶太爷生气继而大闹陶家大院的事讲了一遍。末了他还说:昨天晚上陶太爷还专门派孙管家到我家做了警告,要我以后好好教育教育黑子,不然要黑子再落到他们手里他就不客气了。

  “还有恁个一回事?”这下财旺叔有些信了。想到水生自昨天和黑子一起出去玩了后回家就一直不言不语,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水生可能是怕老子骂他而被吓着了,其实老子我又啥子时候舍得骂过他嘛。

  “嗨,我看你也不要再生气了,再说我看他们也还是有一定的道理,那个风筝又没有长眼睛,断了线要掉到哪里谁说得准嘛。以后管着点就是了,要吓着娃娃不好。”财旺叔笑着说。然后转身自个儿往回走。

  一路上财旺叔不禁好笑:水生这娃娃,看来还真有点出息了,以前总是太懦弱,处处都是受人欺负,这回才像是我赵财旺的儿子嘛。陶太爷又啷个了嘛!陶太爷也是人,有啥子了不起!孙国芳这个假女人本来就爱仗势欺人,水生打他一回也算他活该……

  想着想着,他又不禁想到陶太爷,他都让孙管家专门去找张屠夫打招呼了,可为啥子不也来给自己办个招呼来个警告?

  水生上学一走,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又褪下裤子看了看伤势,肿已经全消了,也不再疼痛,看来已经痊愈。便干脆用水好好的洗了一遍,免得药膏粘着不舒服。

  吃完晌午,一个人没有事做,财旺叔便关了院门出去,想到渡口去看看他那条小船。

  已经立秋多天,但天气就是不见凉快。

  太阳就像是他妈的一个火球,悬在屋顶上空,烤得财旺叔心烦意乱:这狗日的天,这狗日的老天爷,下起来要人命,这晒起来还是要人命!

  加上近半个月的持续干旱,河水比起山洪前更小了,一般成年的男人大都可以光着屁股淌过河道了。

  只是河岸被洪水冲塌的许多缺口还清晰可见,见证着曾经发生过巨大山洪的那一个可怕的夜晚。

  拴在岸边杨树上的小渡船,原来还漂在水里,这会儿已经离水有三丈开外了。财旺叔有些心痛,赶紧从邻近的老王家借来水桶,打了水往船上泼,这船要在烈日下晒得久了,要表面上镀的桐油被晒起了壳,以后就经不住日晒雨淋的了。

  浇完船,财旺叔坐在杨树下抽起了山烟,就在这个大杨树的后面,曾经有他和水生一起居住了十多年的小木屋,可现在呢?

  想着这些,财旺叔心里很酸:看这狗日的太阳要这样下去,这河水是涨不起来的了,这渡船也就没有了用场,以后的日子可啷个过?

  “财旺大哥,你也在这里呀。”有人在叫。

  财旺叔猛一回头,二愣子媳妇正站在他身后嘻嘻的笑。

“这个骚女人!找老子准没有好事!”财旺叔不免紧张。自从上回醉酒后错把她当作香香一回过后,财旺叔心里一直没有底,他晓得这个骚女人已经发现了他与香香的秘密。

  “是……是……二愣媳妇呀,天热死个人,你还出来做啥子哟?”虽然心里没有好气,但财旺叔还是很客气,他不想得罪这个握有他把柄的女人。

  “你不也冒着太阳出来了嘛,我看你一个人,所以嘛想来陪陪你。”二愣媳妇说完嘻嘻一笑,全然不知羞耻的样子。

  “二愣媳妇,看你老笑话你财旺叔……”财旺叔有些讪讪地笑。

  “哎呀,我说财旺大哥,你不要老这样叫我嘛,叫我小翠才对,这样才更亲,你说对不?”二愣媳妇挨着财旺叔坐了下来。

  “说啥话?我可是你叔呢。”财旺叔往一边挪了挪屁股,怕被人家看到。

  “哟,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可是不沾亲不带故,凭啥要我叫你叔?再说你都已经把我给………”

  “好了!好了!我叫你小翠就是了,你不要说下去了。我那回可是酒喝多了乱性,你不要见怪叔才是。”财旺叔怕二愣媳妇说出难听的话来,只好自己先行告饶。

  “就是,这才对嘛,啷个?不高兴我来陪你?”二愣媳妇说完,又往财旺叔身边靠了靠:也是,我这种粗皮粗肉的婆娘,哪能和细皮嫩肉的贵妇人相比嘛。

  “哎,我说二愣……小翠,你就别拿叔取笑了,你还是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财旺叔站起来想走。

  他已经开始惧怕这个骚婆娘了。再说这青天白日的,也怕让人看到,一个有名的骚女人,一个年过半百的光棍汉坐在一起说笑,要让人传出去,在这个本来没有事都会传得天花乱坠的镇子上,一定会是一个重大的新闻了。

  “我就说嘛,看到我你就想躲,老娘我又不是吃人的狼,再说,就算我是吃人的狼,我也不会吃了你嘛,我可是心疼你还来不及呢。”小翠是越说越不中听。

  “嗨,我说小翠,你快别说了,要让别人听到不好,如果再一传到二愣那里就更不好了。”

要在以前的话,财旺叔早就是粗话连篇的骂起来了,但如今不行,因为他得罪不起面前这个母猪一般的女人。

  “怕啥,他又不在家,昨天就到山里挖药草去了,就算他听到了也没啥,他对你财旺叔可是敬重得很呢,你用用他的女人,他也不会和你计较的。”二愣媳妇越说越不着边。

  “你放屁!我们的事哪能让他晓得嘛,那晚的事,只是我们俩个的事,不能让任何人晓得的。”财旺叔似乎有些生气,但对于面前这个女人,他又实在是拿不出一点办法来。

  “让不让外人晓得,这要看你财旺大哥自己的表现。对了,财旺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不晓得你愿不愿意?”

  “只要是我赵财旺做得到的,我一定全力做,你不用客气。”财旺叔心里不禁暗喜,想着要真是她有啥子难处,自己又帮她解决了,那也许就会堵住了她的嘴,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晚上到我家,到时我说给你听。”二愣媳妇盯着财旺叔笑。

  “到底是啥子事嘛,你这会儿说就是了,晚上我出不来。”

  “我就晓得你晚上是出不来的了,想必你又要去陪陶夫人吧。哈哈。”

  “小翠,你不要打胡乱说,这种事可是开不得玩笑的!”财旺叔有些急。

  “嘻嘻,我也晓得这种事是开不得玩笑的,可是我就担心我自己的嘴巴一不小心就说漏了。”二愣媳妇说完又嘻嘻一笑,不等财旺叔回答,扭着大屁股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财旺大哥,我今晚备好酒菜,你可一定要到哟。

  财旺叔愣着那里,不知所措:挨千刀的骚婆娘,看来还真把老子给吃住了!

  要说财旺叔也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精力充沛的男人,他也需要有女人的爱抚。他也明白二愣媳妇所说的事情是指啥子,要换了另一个女人,也许他还正求之不得呢。但这个女人他却不敢,要被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烂货缠上了,那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就算她无所谓,可老子这张老脸还要留着呢。这事一旦让香香知晓,那他赵财旺还有啥脸去面对她?

  于是他暗骂一句:哼!老子我今晚就不出来,看你能把老子给啃了!

(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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