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荫

说起汪豆腐,可能有人想起了汪曾祺笔下的《豆腐》一文,用汪曾祺的话来说,叫做“烫”,弄不好要把舌头烫下来的。

高邮汪豆腐出周巷,汪曾祺并未品尝过周巷的汪豆腐,他在文中写到:“周巷汪豆腐很有名。我没有到过周巷,周巷汪豆腐好,我想无非是虾子多,油多。”也许他没尝过,还真写不出周巷汪豆腐的味道,除了烫,更主要是鲜,鲜就鲜在那个汤头上。

笔者年轻时曾到过周巷,紧邻司徒,那时还是人民公社,可惜还没有个私餐饮店,自然也没有品尝到正宗周巷汪豆腐,有些遗憾。不过在周巷的农家品尝过,是用煨猪爪的汤做的,虾米和猪油用得不少,既鲜且烫。据说,四、五十年代周巷有三家的汪豆腐烧得好,分别是锅喜子、卢顺元、时福楼,不知道这手艺有没有传承下来?

前几年,笔者专程去周巷,为的就是尝一口汪豆腐,可惜周巷古镇已不复存在了,和临泽合并了。随便找了家饭店坐下来,点了道“周巷汪豆腐”,价格不贵,才20元。其实,几乎每个饭店都在经营这道菜,都说自家的菜是正宗的。与其说汪豆腐是菜,不如说是羹,鸭血豆腐羹而已。但当地习惯了这种叫法,顺其自然,好吃就行。

汪曾祺笔下的高邮湖(汪豆腐并非汪曾祺杰作)(1)

高邮汪豆腐,加了猪血的

汪豆腐上桌了,防止把舌头烫下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调羹,用嘴巴吹了吹,送进嘴里。可惜并不烫,几乎是温热。都说“一烫抵三鲜”,汪豆腐不烫就尝不出那种味道了。也许天气寒冷,出锅后即凉了,有些理解。

周巷汪豆腐是用高汤烧出来的,所谓高汤即老母鸡、猪大骨吊出来的汤,入口醇香丰腴。高汤煮沸后,倒入已经劈好的豆腐和猪血,加上虾米、榨菜末、生姜末、盐等主副材料大火烧煮。煮熟后,立即用淀粉勾芡,边倒淀粉水边搅拌,待浓稠后倒入几滴麻油起锅,洒上葱花,放上熬好的猪油,就可以端上桌了。

有人说汪豆腐是高邮作家汪曾祺先生的当家菜,错了,此“汪”非彼“汪”,取油汪汪、水汪汪之意。汪曾祺笔下的汪豆腐不是用高汤烹饪的,直接用酱油汤,所谓酱油汤即在清水中滴入酱油而已。汪曾祺《豆腐》一文中这样描述:“豆腐切成指甲盖大的小薄片,推入虾子酱油汤中,滚几开,勾薄芡,盛大碗中,浇一勺熟猪油,即得。叫做‘汪豆腐’,大概因为上面泛着一层油。”

关于酱油汤,有必要叙述一下,汪曾祺先生在多篇文章中提及过。笔者知晓,高邮人煮面条和馄饨是用酱油汤的,主要是提高鲜度。至于汪豆腐用酱油调味,未曾尝过。汪豆腐属于淮扬菜,淮扬菜追求的是原汁原味原色,诸如类似于汪豆腐的扬州文思豆腐即是这种做法。也许是笔者孤陋寡闻了吧。

汪曾祺笔下的高邮湖(汪豆腐并非汪曾祺杰作)(2)

兴化汪豆腐,加了蟹黄和龙香芋

兴化也有汪豆腐这道菜,吃得不少。如果高邮汪豆腐吃得是一个“烫”,兴化汪豆腐则是一个“鲜”。

兴化和高邮同属里下河地区,都是鱼米之乡。高邮出产鸭蛋,兴化则以螃蟹闻名。兴化汪豆腐是加了蟹黄的,故味鲜,考究的大厨会最后上这一道菜的,吃了这道菜,尝别的菜就没有滋味了。我曾想,如果高邮汪豆腐改良一下,加点咸蛋黄,是不是更能体现高邮餐饮文化特色?

兴化的汪豆腐不用猪血、鸭血,是有一定道理的。血很腥的,豆腐本身有豆腥味,就有了“食材相冲”的问题。兴化盛产龙香芋,垛田里生长出来的,入口糯香软甜,兴化汪豆腐少不了芋头这种食材。汪豆腐中有了蟹黄的鲜、芋头的香,正好弥补了豆腐本身的鲜味不足,也算食材互补吧。

兴化籍的中国饮食文化大家聂凤乔先生曾对中国烹饪法有过研究,他认为“汪”是一种烹调法,类似于“烩”但又不同于“烩”,“烩”菜的原料形状较“汪”为大,且烩菜的汤比汪菜少,“汪”是对中国烹饪法的丰富且有其独特性。故,兴化汪豆腐与高邮的区别是猪油用得少,非“油汪汪”之意。

正宗的兴化汪豆腐的食材比高邮的要多点,除蟹黄、豆腐、芋头外,还有五花肉丁和蚬子肉。五花肉是整块煮熟的,冷却后切成丁,上锅煸出油脂后与芋头丁同炒,芋头吸足了猪油后更加肥厚。蚬子是兴化水乡的一道美味,小型贝类,大如一元的硬币,其肉柔软洁白,奇鲜无比,豆腐煮出孔隙后吸进蚬子汤汁,简直是人间美味。

记得汪曾祺先生在其散文中提及过高邮也盛产蚬子,兴化和高邮都属于水乡,又相邻,两地河流相通,猜想高邮的蚬子与兴化应该没有区别,正如高邮人喜欢养麻鸭,兴化人喜欢养白鹅是一个道理。高邮人喜欢用韭菜炒蚬子肉,笔者也曾多次品尝过,春韭味鲜,二者相结合,当然是春天的味道了。不知道高邮汪豆腐中怎么没有蚬子这道食材?

汪曾祺笔下的高邮湖(汪豆腐并非汪曾祺杰作)(3)

蚬肉汪豆腐,鲜美无比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兴化汪豆腐,我所爱;高邮汪豆腐,我亦所爱。走进这两座县城,无论是乡野小店,还是高档酒楼,都有汪豆腐这道菜。一道“汪豆腐”将天地与自然调和,一勺入口,味道的厚薄,生活的百态,流露心间。汪豆腐虽然是平平淡淡的一道菜,却在平淡中蕴涵地方浓浓的乡情,品尝的是乡风民情。

人生沉浮,平淡即是境界。

汪曾祺笔下的高邮湖(汪豆腐并非汪曾祺杰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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