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极宝钗、宝玉的金玉良姻才是作者设定的真配和正配,所以宝钗嫁给宝玉乃是书中必然的结局,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妙玉为何能成为十二钗?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妙玉为何能成为十二钗(郑无极宝钗宝玉的金玉良姻才是作者设定的真配和正配)

妙玉为何能成为十二钗

郑无极宝钗、宝玉的金玉良姻才是作者设定的真配和正配,所以宝钗嫁给宝玉乃是书中必然的结局!

在曹雪芹的脂评本原著中,唯有宝钗、宝玉之间才具有愤世嫉俗、淡泊出世等思想意志层面上的精神契合,黛玉、宝玉则仅为情绪情趣层面上的知己。在思想意志层面上,二玉恰恰是相互隔膜和疏远的,远远不及二宝之间那样灵魂相通!因此,脂砚斋明言:“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至颦儿于宝玉似近之至矣,却远之至也”、“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是要紧两大股,不可粗心看过!”(庚辰本第21回双行夹批)曹雪芹更是盛赞宝钗、宝玉的金玉良姻:“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事实上,对宝钗、宝玉之金玉良姻的热烈推崇,以及对黛玉、宝玉之木石姻缘的批判反思,也正构成了脂评本《红楼梦》尊钗抑黛的主基调。这一立场跟后世拥林派红学热衷于捧林诬钗的做法,乃是完全相反的。换言之,过去拥林派红学对于《红楼梦》的各种歪曲性解读,均与曹、脂本意完全背道而驰。唯有切实回归脂评本原著原文,才能真正看懂曹雪芹的创作本意。

(一)宝钗、宝玉之间“较诸人皆近”的精神契合

脂评本《红楼梦》中,唯有宝钗、宝玉之间才具有愤世嫉俗、淡泊出世等思想意志层面上的精神契合。这主要是体现在二宝均猛烈抨击当时官场黑暗的思想立场之上。宝玉平生最深恶痛绝的就是以贾雨村为代表赃官污吏,认为这些口口声声“文死谏,武死战”的文武官员均是沽名钓誉、不知大义的“禄蠹”。而除了宝玉之外,书中唯一跟宝玉一样痛恨这些赃官酷吏,并且一竿子扫倒当时所有读书做官之男人的女性人物,就是宝钗!而关于宝钗的愤世嫉俗,书中有很多具体描写。最为突出的就是以下三个实例:

1.第32回中宝钗讥讽贾雨村的投机钻营:

“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不在家里凉快,还跑些什么!”(第32回)

此处,宝钗对于贾雨村之类赃官的反感之情,鄙夷之态,已经溢于言表。

2.第38回宝钗作《螃蟹咏》“讽刺时事”、“借蟹讥权贵”:

宝钗接着笑道:“我也勉强了一首,未必好,写出来取笑儿罢。”说着也写了出来。大家看时,写道是:“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看到这里,众人不禁叫绝。宝玉道:“写得痛快!我的诗也该烧了。”又看底下道:“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众人看毕,都说这是食螃蟹绝唱,这些小题目,原要寓大意才算是大才,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第38回)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六之“借蟹讥权贵”条有云:“宋朱勔横于吴中,时有士人咏蟹讥之,中联云:‘水清讵免双螯黑,秋老难逃一背红。’盖勔少曾犯法,鞭背黥面,故以此嘲。至嘉靖朝,张、桂用事恣肆,有人于御前放蟹横行,背有朱字,世宗取阅,乃漆书璁、萼姓名,此大珰辈所为也。其后分宜擅权,枉杀贵溪,京师人恶之,为语曰:‘可恨严介溪,作事忒心欺。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一蟹之微,古今皆借以喻权贵,然亦一蟹不如一蟹矣。”清·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亦载:“宋人咏蟹诗曰:水清讵免双螯黑,秋老难逃一背红,借寓朱勔之贪婪必败也。”宝钗这首《螃蟹咏》就显然继承了古人“借蟹讥权贵”的讽时骂世传统,大力讽刺并猛烈抨击了那些如“螃蟹”一般的赃官。故此,大观园众姐妹都赞美宝钗此诗曰:“这是食螃蟹绝唱”、“这些小题目,原要寓大意才算是大才,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而宝玉读了宝钗的这首“讽刺时事”、“借蟹讥权贵”,亦不禁为之叫好,高呼:“写得痛快!”

3.第42回“蘅芜君兰言解疑癖”时,宝钗更是一竿子扫倒当时所有读书做官的男子:

“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第42回)

在宝钗看来,男子读书做官的目的是为了辅国治民、维护社会正义,而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光宗耀祖。但宝钗同时又认为当时并没有听见有这样的清官、好官,那些读书做官的男人一个个倒是“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因此,宝钗专门强调,如果做不了能够辅国治民的清官、好官,就不如索性不做官,“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

综合以上事例来看,宝钗内心追求的乃是社会正义,是“月浦空余禾黍香”的政治清宁,而不是拥林派红学所诬蔑诋毁的“醉心功名富贵”云云,也并不以重振家族、光耀门楣为第一归旨。在宝钗看来,做官就是要辅国治民、造福社会的,如果做不了这样的好官、清官,就不如干脆不做官而从事耕种买卖。不论是个人的功名利禄,还是家族的兴衰成败,都不应该违背社会正义这个更高的原则。这才是宝钗对于经济仕途的真正看法!而宝钗这种坚决反对官场黑暗的愤世精神,跟宝玉痛恨“禄蠹”的想法,在思想立场上其实是根本一致的。所不同者仅仅在于,宝玉只是单纯地想要逃避,直接躲入女儿国中,而宝钗主张还是要再拼搏一回,尝试一下改变社会,实在不行再退回去隐居也不迟。故,宝钗之劝宝玉读书仕进,根本不是要宝玉去跟贾雨村那样的赃官同流合污,恰恰相反,宝钗是期望宝玉通过掌握权力,消灭这些如横行“螃蟹”一般的赃官,还天下一个清宁世界。正所谓“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是也!宝玉最初因宝钗劝学而一度对宝钗产生了误解、排斥的心理,错以为宝钗是“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第36回)。但仅仅两回之后的第38回,作者即写了“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一大段文字,让宝玉亦为宝钗的《螃蟹咏》高呼“写的痛快”,等于狠狠打了宝玉的脸,证明宝钗不仅没有“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正好相反,宝钗这种猛烈抨击官场黑暗的愤世思想,还恰恰构成了这些“国贼禄鬼之流”的精神死敌!所以,在反对当时的官场黑暗方面,宝钗、宝玉的选择看似相反,实则殊途同归且本质相通。而这也就是脂砚斋所说的“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

而除了共同的愤世精神之外,宝钗、宝玉在佛、道等出世哲学方面也有灵魂相通的基础。比如,第22回宝钗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将《山门·寄生草》推荐给宝玉,便当即引起了宝玉强烈的精神共鸣:

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道:“只好点这些戏。”宝钗道:“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那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词藻更妙。”宝玉道:“我从来怕这些热闹。”宝钗笑道:“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热闹不热闹。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你何曾知道。”宝玉见说的这般好,便凑近来央告:“好姐姐,念与我听听。”宝钗便念道:“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林黛玉道:“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说的湘云也笑了。(第22回)

《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又名《山门》,是清初剧作家邱园所作昆剧《虎囊弹》中的一齣。讲的是鲁智深因打杀恶人,避入五台山佛寺,却又因个性张扬,为佛门的清规戒律所不容,最终被逐出山门的故事。《山门·寄生草》即是鲁智深被驱逐出山门时的唱辞。此曲前半截均是带有浓厚孤愤、反叛色彩的辞句,到了后半截则改为潇洒、遁世之语。由前至后,则正好反映了剧中鲁智深从忧世、愤世,转而走向遁世、出世的心路历程。那么,像“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还有“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这样张扬鲁智深离群、洒脱之态的曲文,为什么会独得宝钗的钟爱?为什么宝钗刚一将此曲推介给宝玉,就立即引得宝玉欢呼雀跃,称赏不已呢?原因无他,就因为在宝钗和宝玉的内心深处,他们都有一种愤世者的孤独感。——他们都是现实社会的强烈批判者,都试图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世道的黑暗。这就注定了他们的人生道路必然会荆棘丛生,困难重重,以至于成功的希望渺茫。因此,在壮志难酬之际,老庄和禅宗所宣扬的“出世”之路,也就正好给他们苦闷的内心提供了精神抽逃的空间!相比之下,黛玉就完全不能理解宝钗、宝玉这种由愤世嫉俗走向淡泊出世的心路历程,就在宝玉为宝钗推荐的这首《山门·寄生草》大声喝彩,一面“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一面“又赞宝钗无书不知”之际,她只能以一副小儿女的心肠在一旁拈酸吃醋,说些风凉话。套用脂砚斋的话说,这就叫做“慧刀不利,未斩毒龙之故”(见庚辰本第22回双行夹批)。

事实上,第50回宝钗、宝玉、黛玉三人的灯谜诗,也体现了二宝之间远比二玉之间思想上更为亲近的格局:

宝钗《镂檀锲梓谜》云:

镂檀锲梓一层层,岂系良工堆砌成?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宝玉《天上人间谜》云:

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节过谨隄防。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

黛玉《騄駬谜》云:

騄駬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

宝钗《镂檀锲梓谜》感叹的是世人不能领会佛法禅宗的“梵铃声”,宝玉《天上人间迷》关注的是来自天界的“鸾音鹤信”,黛玉《騄駬谜》热衷的却是为“主人”效犬马之劳,以获取世俗意义上的“独立名”。宝钗心向于佛、宝玉心向于道、黛玉心向于儒,这已是书中不争的事实。而《红楼梦》中总是一僧一道联袂,却从无大儒与之携手。足见,在思想意志的最深层,宝钗与宝玉之间远比黛玉与宝玉之间更为亲近。

(二)黛玉、宝玉之间思想深处的隔膜与冲突

宝玉、黛玉之间的感情却是建立在一系列的幻想和误读之上的空中楼阁。在思想深处,二玉的价值追求恰恰是相互隔膜和冲突的。宝玉一度误以为“林姑娘从不说这些混帐话”、“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对黛玉痴迷甚深。但实际上,黛玉根本就不是宝玉所认知的那种人。黛玉不仅拿所谓的“混帐话”劝过宝玉,而且书中还属她劝的次数最多,态度也最积极。比如以下三个最为明显的实例:

1.第9回中黛玉一听说宝玉要去上学,便鼓励他将来去“蟾宫折桂”:

彼时黛玉才在窗下对镜理妆,听宝玉说上学去,因笑道:“好!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去了。”(第9回)

2.第34回在宝玉挨打以后,黛玉要他从此改掉那些不求上进的老毛病:

此时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听了宝玉这番话,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宝玉听说,便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第34回)

3.第79回中黛玉要宝玉结交孙绍祖。宝玉不肯,黛玉甚至不惜为此斥责宝玉是“一年大二年小”,即越活越不懂事:

……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外面却不肯露出,反连忙含笑点头称妙,说:“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快去干正经事罢。才刚太太打发人叫你明儿一早快过大舅母那边去。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想是明儿那家人来拜允,所以叫你们过去呢。”宝玉拍手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儿还未必能去呢。”黛玉道:“又来了,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一年大二年小,……”一面说话,一面咳嗽起来。(第79回)

三组事例环环相扣,证明在曹雪芹的笔下,惟有林黛玉才是真正最热衷于劝告贾宝玉立身扬名、走经济仕途的人!对于第1、2个事例,拥林派红学尚可以强辩说那是玩笑话,或者说是基于对宝玉挨打的担心。但对于第3个事例则完全没办法替黛玉遮掩。要知道,早在小说第78回中,作者就已经写明:“近日贾政年迈,名利大灰,……近见宝玉虽不读书,竟颇能解此,细评起来,也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况母亲溺爱,遂也不强以举业逼他了。”可到了第79回中,黛玉还要宝玉改掉那些不肯结交峨冠博带之徒的老脾气,不惜为此生气斥责宝玉。这又说明了什么?能用前述所谓玩笑话或者担忧宝玉挨打的理由来解释么?所以,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黛玉根本就不像宝玉所认为的那样反对经济仕途,相反,她实际上比别人更热衷于此道。宝玉不过是眼拙,看错了人罢了。

事实上,还有很多实例可以证明黛玉恰恰是重名重利,最热衷于世俗名位之人。小说中有许多歌颂皇权、表露渴慕功名之思想的诗句,都是出自黛玉之手或者黛玉之口: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第18回,《世外仙源》)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第18回,《杏帘在望》)双瞻御座引朝仪。(第40回,《牙牌令》)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第50回,《騄駬谜》)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第76回,《中秋联句三十五韵》)

黛玉最为热衷的就是“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之类的世俗荣耀,渴望如千里马騄駬一般,通过为“主人”效犬马之劳,来博取鳌头独占的富贵名位。试想,这“独立名”三字不恰恰就是“立身扬名”的简称吗?黛玉何止不是“自幼不曾劝他(宝玉)去立身扬名等语”,她最渴望的就是这些出人头地的风光荣耀!而同样能说明问题的,还有二玉对待贾雨村的态度。宝钗、宝玉均对贾雨村其人充满鄙夷。而贾雨村却恰恰是黛玉的启蒙老师。黛玉对她这位恩师从未表示过任何形式的不满或者异议!而如果换了宝玉,别说安心做贾雨村的学生,便是见上一面,他也是极不情愿的吧!

那么,黛玉的价值追求明明跟宝玉完全相反,却又为何能够让宝玉一度错认知己,误将黛玉当作自己的同路人呢?对此,曹雪芹、脂砚斋均站在宝玉的立场上,指责黛玉玩弄心机,通过“滚香芋”的手段,伪装宝玉同类,等于是欺骗了宝玉:

“……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庚辰双行夹批:凡三句,暗为黛玉作评,讽得妙!】此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众耗忙问:‘如何比他们巧呢?’小耗道:‘我不学他们直偷。【庚辰侧批:不直偷,可畏可怕。】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庚辰侧批:可怕可畏。】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庚辰双行夹批:果然巧,而且最毒。直偷者可防,此法不能防矣。可惜这样才情这样学术却只一耗耳。】……”(第19回,贾宝玉语)

曹雪芹借宝玉之口,将黛玉比作了“黛山”、“林子洞”中的一个偷香芋的小耗子精,讥讽她为达到目的从来都是“不直偷”,而是变成对方的同类,再来上下其手。脂砚斋更是明说作者以“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十二字来“暗为黛玉作评,讽得妙”!这些都是曹、脂对于黛玉“滚香芋”,伪装宝玉同类的心机所提出的批评。不过,从黛玉追求世俗名位的角度来看,她这样做也是势所必然的。黛玉所出身的林家,门第比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要低微很多。黛玉初到贾府之际,看荣国府三等仆妇的吃穿用度都要仰视,以为“不凡”,一举一动都唯恐遭到“荣婢”的耻笑。惟因受到贾母的极度宠爱,一切待遇都压倒三春,几乎比肩于宝玉。黛玉要想名正言顺地保住这一切,自然只能死死抓住宝玉,争取坐上“宝二奶奶”的位置。也正因为黛玉知道宝玉恶劝,在她的地位稳固之前,她从来都不会像宝钗、湘云那样实心眼,“一味固执死劝”。这就给宝玉产生了极大的错觉,误以为黛玉才跟他同心同德,一起反对官场仕途。然而,到第66回贾母已经明确选定黛玉做孙媳妇之后,宝玉那些不求上进的老毛病就再无法为黛玉所容了。于是,我们就看到了第79回黛玉急于训斥宝玉“一年大二年小”的这么一幕。而脂评本中二玉之间一场最为深刻的思想冲突,也由此拉开了帷幕。

(三)“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

也正由于脂砚斋比后世读者更清楚地看到了宝钗、宝玉在思想意志层面上的精神契合,以及黛玉、宝玉在价值追求方面的隔膜、分歧,所以脂砚斋特意用“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十二字来概括了《红楼梦》原著中宝玉与钗、黛的思想远近关系。其完整的批语乃是:

奇文!写得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何也?宝玉之心,凡女子前不论贵贱,皆亲密之至,岂于宝钗前反生远心哉?盖宝钗之行止,端肃恭严,不可轻犯,宝玉欲近之,而恐一时有渎,故不敢狎犯也。宝钗待下愚,尚且和平亲密,何反于兄弟前有远心哉?盖宝玉之形景已泥于闺阁,近之则恐不逊,反成远离之端也。故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至颦儿于宝玉似近之至矣,却远之至也。不然,后文如何反较胜角口诸事皆出于颦哉?以及宝玉砸玉,颦儿之泪枯,种种孽障,种种忧忿,皆情之所陷,更何辩哉?此一回将宝玉、袭人、钗、颦、云等行止大概一描,已启后大观园中文字也。今详批于此,后久不忽矣。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是要紧两大股,不可粗心看过!(庚辰本第21回双行夹批)

同时,对于宝钗猛烈批判官场黑暗的愤世精神,脂砚斋也有一条批语专门进行了概括:

宝钗诗全是自写身份,讽刺时事。只以品行为先,才技为末。纤巧流荡之词,绮靡秾艳之语,一洗皆尽,非不能也,屑而不为也。最恨近日小说中一百美人诗词语气只得一个艳稿。(庚辰本第37回双行夹批)

显然,在脂砚斋看来,宝玉和宝钗原本就具有“较诸人皆近”的本质。只是因为一些表层的隔膜,才导致了二人表面的和暂时的疏远。比如,宝钗行止庄严肃穆,宝玉不敢狎犯,而宝玉既沉溺于闺阁,宝钗欲洁身自好,就只能越发地严守当时男女交往的限度,从而致使二人在成婚以前始终没有足够的机会来敞开心扉,以至于产生种种误会。但这种表面的疏远,又毕竟改变不了钗、玉在本性上的共通,所以,一旦误会被澄清,他们仍会显现出较他人更为接近的思想本色,“故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而这种“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的精神契合,实际上就体现在宝钗勇于“讽刺时事”、“借蟹讥权贵”,且“只以品行为先”的愤世立场,跟宝玉完全一致等方面。反过来,宝玉与黛玉虽然亲昵到了极点,但他们之间却反倒缺乏这种共通的本性,因而他们只能角口不断、猜忌连连,以至于最终分道扬镳,使黛玉落了个“泪枯”而尽,“莫怨东风当自嗟”的结局。而弄清楚这一点,又正是读者理解《红楼梦》爱情主线的要害所在。事实上,整部小说的爱情主题也正是倚靠这两股内在逻辑,作为其腿脚而支撑、站立起来的。故曰:“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是要紧两大股,不可粗心看过!”

(四)关于宝钗、宝玉婚后夫妻恩爱的预示

也正因为宝钗、宝玉才是思想意志层面上的真正知己,所以脂评本中不少原文都预示了宝玉日后必将移爱于宝钗,宝钗、宝玉婚后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的境况。最为明显的就是以下一些正文及脂批:

1.甲戌本第8回标题诗——《金玉姻缘赞》明言:

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

“凤髓香”:由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酿成的奇香异酒,名曰“万艳同杯”。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系“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所制也。这里比喻至浓至厚的爱情。“翠斝”:翠玉制成的酒杯,比喻世人狭隘的心胸。“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古老的鼎器,刚刚烹煮出清新无比的麟髓凤乳之香,小小的酒杯,又哪里盛得下这琼浆玉液所散发出的奇香?比喻世俗的人们,不能体会至情至爱的真谛。“绮”,带有花纹或图案的丝织品。“縠”,有皱纹的纱。诸葛亮《治人》:“绮罗绫縠,玄黄衣帛,此非庶人之所服也。”“绮縠”,犹言“锦衣”、“纨绔”,指代贵族子女。“娃”,本意是美女。“金娃”,即指薛宝钗。“郎”,年轻男子的简称。“玉郎”,即指贾宝玉。“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不要说贵族子女的婚姻没有爱情的风韵,请看宝钗与宝玉的奇缘吧!——曹雪芹的本意正在于强调宝钗、宝玉婚后颇有如“古鼎新烹凤髓香”一般醇香浓烈的爱情“风韵”,不仅如此,他还要告诫那些妄自诽谤金玉良姻的拥林派读者闭嘴“莫言”!

2.庚辰本第20回脂批有云:

……然后知宝钗、袭人等行为,并非一味蠢拙古板以女夫子自居,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等说,不过一时取乐买笑耳,非切切一味妒才嫉贤也,是以高诸人百倍。不然,宝玉何甘心受屈于二女夫子哉?看过后文则知矣。……(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此条脂批明确强调宝钗、宝玉婚后“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的闺房生活,且宝玉“甘心受屈”于宝钗。

3.庚辰本第20回另一条脂批有云:

妙极!凡宝玉、宝钗正闲相遇时,非黛玉来,即湘云来,是恐洩漏文章之精华也。若不如此,则宝玉久坐忘情,必被宝卿见弃,杜绝后文成其夫妇时无可谈旧之情,有何趣味哉!(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此条脂批特意指明宝钗、宝玉“成其夫妇”以后抚今追昔的“谈旧之情”,乃书中唯恐提前泄露的“文章之精华”!

4.第58回“茜纱窗真情揆痴理”写藕官在菂官死后移爱于蕊官,其想法深得宝玉之心:

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

所谓“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书中写明,“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这也是在提示在二玉分道扬镳,黛玉自戕而亡以后,宝玉必然移爱于他的真知己——宝钗,而并不会像拥林派读者所期望的那样为林黛玉孤守一世。

5.第21回宝玉所作《仿南华经》有云:

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第21回)

这是《红楼梦》正文中唯一一次出现“恋爱”二字,写的却是宝玉对宝钗的“恋爱之心”,而非针对黛玉。足见,宝玉即使婚前痴迷黛玉之时,就已对宝钗产生了“恋爱”之情。婚后二宝之间的“恋爱”,自然只会更加浓烈。

拥林派红学由于不甘心承认宝钗、宝玉婚后的夫妻恩爱,经常断章取义地从《终身误》中抽出“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等语来大肆宣扬宝玉独爱黛玉一说。但实际上,曹雪芹在甲戌本第8回标题诗——《金玉姻缘赞》中特意强调:“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专门要那些胡扯宝玉“只念”黛玉、“空对着”宝钗的拥林派读者闭嘴“莫言”,早已经将宝玉独爱黛玉一说宣判了死刑。拥林派红学错就错在没有看到作者实际上是将这些“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等昏话斥责为宝玉的“终身误”的!在曹雪芹看来,宝玉错误地痴迷于黛玉,原本就是他选错了终身伴侣,而后来宝玉幡然醒悟,移爱于宝钗,才符合了癞头和尚所指明的正确方向!故有“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一语。拥林派反将作者所批判、所斥责的昏话当作“曹公本意”来固守,岂不恰是南辕北辙?这自然会被《金玉姻缘赞》所强调的“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给狠狠打脸!

同理,第36回宝玉梦中喊骂的“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也常被拥林派论者拿出来大肆宣讲,但这同样属于断章取义。因为就在同一回中,宝玉清醒过来以后,听闻了宝钗绣鸳鸯一事,他的表态便是:“不该,我怎么睡着了,亵渎了他?明日必去(参加薛姨妈的生日宴)!”所谓“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云云,作者再一次借宝玉之口将其斥责为“不该”,指明这话是亵渎了女神宝钗,并且以实际行动(参加薛姨妈的生日宴)来表示向宝钗赎罪。

由此可见,拥林派臆想中“内木石而外金玉”的这些论据,在脂评本中不仅属于孤证,而且还总是处于被批判、被否定的位置,作者不是将其斥责为“终身误”,就是直接借宝玉之口判定为“不该”。实际上,“内金玉而外木石”才是曹雪芹的真实思想立场!恰如脂砚斋所言:“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是要紧两大股,不可粗心看过!”(庚辰本第21回双行夹批)

(五)全书大结局: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

而曹雪芹、脂砚斋之所以如此推崇宝钗、宝玉的金玉良姻,反对黛玉、宝玉的木石姻缘,乃是因为在全书的神话框架中,宝钗实系女娲后身,贾宝玉实系顽石后身,真正与绛珠林黛玉有前缘的那个神瑛侍者其实是甄宝玉。顽石贾宝玉与绛珠林黛玉之间不过是“以顽石、草木为偶”的阴差阳错的讹缘,乃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反之,女娲宝钗才是癞头和尚为顽石贾宝玉选定的真配、正配!女娲既是顽石的创造者,当初又将顽石弃置于大荒山下,等于对顽石有所亏欠,这样一来女娲宝钗自然也就有义务、有责任引导顽石贾宝玉从红尘痴迷中拔离出来,复返大荒山。故,脂评本《红楼梦》全书的大结局,乃是宝钗主动引导宝玉悟道出家。这也正是癞头和尚之所以要特意给宝钗、宝玉安排一场金玉良姻的真实目的。而关于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书中也有一系列的原文对此进行了提示:

1.第22回的《山门·寄生草》与第63回的《邯郸梦·赏花时》:

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道:“只好点这些戏。”宝钗道:“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那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词藻更妙。”宝玉道:“我从来怕这些热闹。”宝钗笑道:“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热闹不热闹。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你何曾知道。”宝玉见说的这般好,便凑近来央告:“好姐姐,念与我听听。”宝钗便念道:“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林黛玉道:“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说的湘云也笑了。(第22回)

晴雯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又取过骰子来,盛在盒内,摇了一摇,揭开一看,里面是五点,数至宝钗。宝钗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任是无情也动人。”又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众人看了,都笑说:“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说着,大家共贺了一杯。宝钗吃过,便笑说:“芳官唱一支我们听罢。”芳官道:“既这样,大家吃门杯好听的。”于是大家吃酒。芳官便唱:“寿筵开处风光好。”众人都道:“快打回去。这会子很不用你来上寿,拣你极好的唱来。”芳官只得细细的唱了一支《赏花时》:“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才罢。宝玉却只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人”。听了这曲子,眼看着芳官不语。湘云忙一手夺了,掷与宝钗。(第63回)

在《红楼梦》所引录的诸多昆剧曲文中,唯有这两首曲子被曹雪芹全文照录,足见其关涉非常。且这两支曲子皆与宝钗、宝玉密切相关。《山门·寄生草》写的是鲁智深离开五台山时从悲凉愤懑到出世解脱的心路转变历程。故从“漫揾英雄泪”起始,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收结。此曲原是宝钗的最爱,被宝钗评价为“填的极妙”。在宝钗生日宴上,由宝钗亲口推荐给宝玉。稍后宝玉平生第一次“悟禅机”,即由宝钗所推荐的这支《山门·寄生草》给引出。而《邯郸梦·赏花时》写的是吕洞宾下凡度化世人,何仙姑嘱咐他莫要留恋人间的酒色财气,应尽快完成任务,速返天界,故曰:“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此曲被安插于宝玉生日宴上、宝钗抽取“艳冠群芳”花名签的时刻。作者专门写出宝玉听闻此曲时的态度乃是颠来倒去念叨宝钗花名签上的“任是无情也动人”,显然是有意用何仙姑对吕洞宾的劝告,来隐喻后文中宝钗对宝玉的引导。由此两曲合看,脂本的大结局乃是宝钗引导宝玉悟道出家,这已可谓是书中一个不争的事实!

2. 戚序本第7回脂批亦明言:

历着炎凉,知著甘苦,虽离别亦能自安,故名曰冷香丸。又以谓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者。(戚序本第7回双行夹批)

点明宝钗即使面对与丈夫离别、自身沦为弃妇的结局,她依然能够做到内心“自安”,而且将天下女子所在乎的一切(婚姻、名利等等)都看冷、看空,给舍弃掉了。很显然,若不是宝钗主动引导宝玉悟道出家,她肯定不会是这种“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的大彻悟心境。

3. 第17回宝玉给宝钗蘅芜苑预先题写的楹联:

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酴醿梦也香。

酴醿,又写作荼蘼,蔷薇科悬钩子属观赏植物,别名佛见笑。因其花期在百花凋残的春末夏初,与牡丹同时,所以古诗文中酴醿(荼蘼)常与牡丹联用,代表“春归”、“终了”等意象:

不缘天气浑无准,要护荼蘼继牡丹。(方岳《荼蘼花诗》)更值牡丹开欲遍,酴醿压架清香散。(欧阳修《渔家傲·三月清明天婉娩》)纵百卉千花已离披,也趁得,酴醿、牡丹时候。(吕直夫《洞仙歌·征鞍带月》)文园今病,问远能来否。却道有酴醿、牡丹时候。(张方仲《殢人娇·多少胭脂》)

具体到《红楼梦》中,酴醿(荼蘼)又象征宝玉出家。故麝月所抽花名签有曰“开到荼靡花事了”。据庚辰本第21回脂批,宝玉最后形式上是弃“宝钗之妻,麝月之婢”而为僧(实质上却是宝钗主动引导宝玉悟道出家,就如同庚辰本第3回的回目有云“林黛玉抛父进京都”,形式上是黛玉抛父进京,实质上却是林如海主动安排黛玉进贾府一样),而宝钗、麝月正是宝玉出家的见证人,她们在书中的象征正是牡丹、酴醿(荼蘼)。故,所谓“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酴醿梦也香”,也正是对宝钗一生最好的概括:作为青春少女时,宝钗乃是大观园中“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日后即使经历了丈夫的出家为僧,她依然拥有“睡足酴醿梦也香”的内心安宁与幸福!假如不是宝钗主动引导丈夫贾宝玉悟道出家,她又怎么可能拥有这种“酴醿梦香”的内心自安呢?

4.第8回《嘲通灵顽石》首联有云:

女娲炼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

颈联“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旁,又有脂批注云:

又夹入宝钗,不是虚图对的工。(甲戌本第8回侧批)

这就等于直截了当地告诉读者,宝钗乃是女娲后身,贾宝玉乃是顽石后身,女娲与顽石正是金玉良姻男女主角的前世,所以这么一首以吟咏“女娲炼石”为主题的诗作,才会突然转到宝钗、宝玉婚后的患难与共、相濡以沫,共同面对贾府崩溃后的贫寒生活上面去。这里面突然插入宝钗的事迹,绝对不是单纯地为工仗而工仗。

由此回到首联上去,不仅上联“女娲炼石已荒唐”的主语是女娲,下联“又向荒唐演大荒”的主语还是女娲。其确切的含义便是女娲还要转世为宝钗,向这块在荒唐中诞生的顽石(贾宝玉),演说复归于大荒山的真谛!作者至此又在有意无意之间透露了宝钗主动引导宝玉悟道出家的全书大结局!

显而易见,绛珠(林黛玉)与顽石(贾宝玉)之间本无真正的前盟,因此二玉之情对于贾宝玉来说代表了一种将其拉向尘网的入世情迷。而女娲(薛宝钗)才是顽石(贾宝玉)的创生者与引导者,因此二宝之情对于贾宝玉来说代表了一种将其从孽缘情迷当中拔离出来的出世情悟。而《红楼梦》的主题是大色空,旨在揭示各种世俗欲念、情痴情迷对人心的戕害,指明破除执迷、情悟解脱的重要。套用书中跛足道人的话说,“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黛玉在意于婚姻名位,死死抓住宝玉不放,属于“若不了,便不好”。而宝钗对宝玉则纯属非占有欲的“法爱”,不在乎婚姻名位,只在意于坚守愤世出世的正义理念。最终宝钗主动引导宝玉悟道出家,属于以“了”为“好”的婚姻结局。这也就是从书外的曹雪芹、脂砚斋,到书中的癞僧、跛道、警幻等天界人物,均盛赞和推崇宝钗、宝玉的金玉良姻,批判和反对黛玉、宝玉的木石姻缘的最深层次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