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古人的病态足恋——用绣鞋传递酒杯
缠一对儿三寸金莲（之八）
小脚的普遍，反而使一双天然的女足显得又大又蠢，成为一种刺眼的生理特征，把某些女子从人群中区隔出来，成为少数，成为另类。人们开始歧视天足，把不缠足当成一种耻辱。
《红楼梦》里的傻大姐形象很能代表人们对这一类大脚女子的看法。傻大姐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作粗活简捷爽利”，而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因此她经常被众人拿来取乐，又称为“呆大姐”。典型化的人物，脚大之外，又是愚顽无知识，行事出言不符合常规，所以傻大姐是贾府里专做粗活的丫头，上不了台面。
不过，变形的小脚让人步态不稳，把女子弄成了半残疾。小脚的女子如果嫁到普通人家，没有婢女、老妈子可以支使，推碾、提水、淘洗的营生全要她自己去做，这个小脚的女人就有一辈子也吃不完的苦头。如果嫁的又是一个粗莽的汉子，根本不懂欣赏什么摇曳步态，那么，缠足就是一件毫无益处的蠢事。
在某些特殊的场合，大脚也显出超越小脚的优越性。
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苟才私下里带着小老婆到吴家去赴寿宴，被他的大脚夫人找上门来，好一通厮打。小老婆不曾提防，已经失了先手，自己又是一双站不稳脚跟的小脚，打斗当中吃亏不小：
只见他两个在天井里仍然扭做一团，妇人伸出大脚，去跺那婊子的小脚；跺着他的小脚尖儿，痛的他站立不住，便倒了下来，扭着妇人不放；妇人也跟着倒了；婊子在妇人肩膀上，死命的咬了一口，而且咬住了不放；妇人双手便往他脸上乱抓乱打，两个都哭了。
小老婆的小脚裹成畸形，被苟才夫人的大脚狠命一跺，必定相当痛苦，所以她盘膝坐到地上，痛得“双手握着脚尖儿”，再次挣扎起身时，走路已经一步一拐的，很可能伤到了骨头，相当痛苦。
缠足滥觞于唐末、五代，演变于宋、元，到明、清两代泛滥成灾。当初雅士们别出心裁的一点小趣味，历经几百年的演化传扬，最后流布四方，反而让许多文人雅士感觉“臭不可近”，让另一些雅士嗜之成癖，其间的差别与转化，令人深思。
今天看来，女性缠裹之后的一双脚，畸形而丑陋。但我们不能因此嘲笑古人愚蠢。人的审美观总是在变化。许多民族历史上都曾使用各种办法改变身体的外观，比如文面、文身、儋耳，对人体自然美的崇尚出现的时间比较晚。
历史的轮回让人慨叹，今天，当人们又像李白一样，欣赏那“一双金齿屐，两足白如霜”时，逝去的千百年间，亿万妇女的隐忍、苦痛和追求，还有什么意义吗？
●完
节选自 《闷骚——中国古典气质的十一个样本》 于左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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