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鹿爻，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赵大树的案子过去了快半个月，可是霍老板却一个案子也没再接，整日里不见人影，办公室里只有张小满和地精大人呆呆坐在里面，面面相觑。
地精大人猜测，可能是卖了蜘蛛精的元丹让她狠赚了一笔，所以给自己放了个假去别地方快活了。
张小满说：“你觉得老板像那样的人吗？”
说到人，她又停顿了一下。
蜘蛛精死前说一千年前就已经见过了霍观音，地精大人说霍观音常拿在手里的那把伞是冥府的神器，那么她就不是人了吧？
那她是什么？也是诡？
张小满满腹疑虑，连带着订的外卖也不香了。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铃铛。
小姑娘探进来一张小脸，笑眯眯地说：“小满，忙吗？帮个忙呗。”
张小满道：“不忙，老板不在。”
“知道观音姐不在，特意来找你的，”铃铛走进来，手里还拿了份文件，“柏草你还记得吧？”
张小满回忆起一个时常叼着香烟的大叔：“你是说柏经理？”
“对的，是这样的，柏草呢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组，他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我们也就一直没给他配搭档。
昨天分了一个案子给他，可是从他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实在不放心，就想着找谁去找他一下，可是其他几个经理都出任务去了，就剩你们组了。我也知道，观音姐姐不喜欢我们多叫你去帮忙，但我这手里确实也没人了……”
她说完，可怜兮兮地拱了拱手，“小满，你帮忙去瞧瞧呗。”
张小满听她这么说，赶紧道：“没事没事，柏经理救过我，我去看看他应该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这里有这份案子的文件，你路上还可以看看。”
张小满接过文件，还没打开，就听到地精大人说：“你怎么自己不去呢？”
铃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我出不去啊。”
张小满忽然想起来，之前第一次带地精大人来的时候，他似乎说过，铃铛是个万年老诡……
想到着，她咽了咽口水：“没事，我闲着，我去。”
铃铛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张小满身上：“那就太麻烦你了，下个季度的业绩评分，我会偷偷给你们组加分的！”
“呵呵呵，谢谢谢谢。”
张小满目送她欢快地走了出去。
“哎，你说霍老板回来知道你擅自出任务，会不会扣你奖金呢？”
张小满撇撇嘴：“我的奖金没了，你的苹果也没了。”
地精大人光着一双嫩白的小脚，狠狠地在沙发上一跺：“不说就不说！哼！”
2
张小满按照资料上给的地址，坐地铁坐了半个小时总算到了杨浦区。
那是个建在杨浦区中心医院旁边的小破楼，只有四层高，一楼开着几家连着的水果店。
张小满沿着马路绕到小楼后面，找到单元门，上了四楼。楼里有一排长长的走廊，左右似乎都有人在住，最里面的那间，就是407。
张小满走过去，叩了叩门。没成想里面居然有人回应，还是个很好听的女声：“谁啊？”
张小满愣了一下，随后道：“您好，我……我来找人。”
门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来：“你找谁啊？”
那是个十分成熟且妩媚的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裙，一对酥胸若隐若现，极为迷人。
张小满道：“小姐你好，请问昨天有没有一个叫柏草的男人上门啊？”
女人想了想：“没有啊，怎么了吗？”
“呃……他是我的同事，昨天他说他会过来这里，结果就没回去了，我今天来看看，想说您有没有见过他。”
女人微微一笑：“来我这找老公的多了，来找同事的倒是头一回，要不要进来坐坐？”
张小满直觉这里不对劲，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好啊。”
女人屋里也都是粉嫩的装扮，粉色的窗帘，粉色的纱窗，粉色的床单，粉色的沙发，甚至连地毯、衣橱都是粉色的。
张小满开始怀疑她的职业。
“你那朋友长什么样啊？”女人倒了杯水给她。
张小满道：“个子很高，有小胡子，经常叼着根烟。”
“你这也太笼统了吧，现在哪个男人不留胡子不抽烟？”
张小满仔细想了想，忽然道：“他会弹火星子！弹一下烟头就能着火！”
女子哈哈哈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杂技表演吗？”
张小满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他还会捉诡！”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你这么说我就有印象啦。”
她转过身朝身后的书架走去，然后从上面抽了本书下来，“柏经理嘛，人又帅，又多金，我喜欢得紧，一点也舍不得他走。不过你瞧，我把他啊变成了一个皮影人，这样他就永永远远地在我的故事里了。”
女人从书里拿出一个皮影人给她看，那个小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牛仔裤，嘴里还叼了根香烟。
女人笑道：“来呀，你也变成我的皮影人好不好呀？”
张小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倒在了地上。
3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戏台上，手脚都绑着线，她干巴巴地躺着，一动也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在四处瞟着。
忽然，她在不远处看到了柏草。
柏草也跟她一样，只不过他是站着的，而张小满是躺着的。
柏经理！柏经理！
张小满想叫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疯狂地喊叫着。
正当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鼓点，似乎有什么大戏要开场了。
随后，她感觉自己手脚上的线被一股力量牵扯着，让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边的舞台渐渐有了灯光，虽然台下还是漆黑一片，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阵阵掌声。
“今日风和日丽，段郎必在河畔等候奴家，待奴家装扮一番，好前去赴这良辰之约。”
张小满发觉现在自己连说话都控制不了了。
那根线指挥着她朝一旁的妆台走去，那上面全是些胭脂水粉，可是丝线并没有控制手指，因此她用起这些来简直就是灾难。
化完妆，已经成人间惨剧了。
“段郎，你来了！”
张小满发现柏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台了，此刻他亦步亦趋地走来，活像个丧尸。
“段郎！”张小满扑进了他的怀里，“今日你为何来得这样晚？”
柏草开口道：“小娘子，路上堵车。”
张小满：“……”
这尼玛是个古装戏好吗？！哪里来的堵车？哪里来的堵车！
“啊，不好意思，用错词了。”柏草接着道，“路上马饿了，走得慢。”
张小满想要翻白眼。
“段郎，你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是什么日子？”
“讨厌，今日是你我喜结连理的日子。”
张小满心道，你这个剧本还能再垃圾一点吗？喜结连理？刚刚不是赴约吗？
“噢噢噢噢，你瞧我这记性，居然都忘了。”柏草揽着她道：“小娘子，快随我回房吧。”
张小满被他揽着，转了个弯，舞台尽头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
不会真的要洞房吧？张小满内心一万个暴击。
这时候，突然，在舞台底下的黑暗处，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破戏，我要看《三打白骨精》！”
4
张小满吓了一大跳，这下面怎么还有人呢？
“上回那个妓女的戏也不错，怎么不出了？”
“大上回那个蓝若寺的也挺好的，你也没演完啊。”
“这个女主角太丑了吧，还没之前的好看？之前那个呢？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上回看她演戏，身子都臭了。”
“你还能闻着臭味？”
“我怎么闻不着？”
“你死了八百年了！你能闻到个屁啊！”
“八百年怎么了？你死了一千年你了不起哦。”
……
……
张小满听着这些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来这下面全都是诡！
找失踪同事时被一女人迷晕，醒来发现躺戏台上，周围没活人。
这时，她身边的柏草忽然说话了：“哥几个今天挺捧场啊，全来了吗？”
这声音分明就是柏草自己的。
张小满一愣，随后她顿时感到浑身一松，整个人跟解脱了一样，身上的线全都消失了。
她看着柏草，欢喜地叫道：“柏经理，你没事吧？”
柏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有什么事，铃铛那小东西就这么小瞧我，不就是一天没回复她消息嘛。”
“她担心你。”
“没事，我就是觉得实在好玩，想多玩玩一会儿罢了。要不是你进来了，我还真想再多待几天。”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朝着台下道：“你们打算群殴，还是单挑啊？”
台下鸦雀无声，仿佛刚才的争论都是幻觉一样。
“装聋子？好吧。”他的指尖莫名蹿出一团火焰来，“那咱们，就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那火焰瞬间变成一条火龙，呼啸着朝黑暗里飞去，借着这股火焰，张小满这才看到这里的模样。
在这舞台下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诡魂，他们拥挤在一起，呈半透明状，足足有成百上千只。
“这回我真的赚大发了。”柏草笑眯眯地说。
那火龙徘徊了一阵，紧接着张开大口，像吸尘器一样，将这些诡全部都吸进了自己的肚子，随后一卷，卷成了个男士书包，落在了柏草的脚边。
柏草踢了一脚拿书包，里面顿时噼里啪啦地撞了起来。
“还想逃？逃了这么些年了，冥府都登记在册，谁也跑不了。幽姬老祖救得了你们一时，难道还能救你们一世？”
他说完，那些骚动便渐渐小了下来，柏草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乖。”
他看了张小满一眼：“你老板呢？”
“有点事。”
“还真是个大忙人。”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舞台，“行了，该到你了，幽姬。”
他的话音刚落，这舞台上就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粉色戏服，化着浓妆的美艳女人。
这女人正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我早该猜到，公司的人，怎么会这么没用，看来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柏草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公司的人，还要挣扎吗？”
她笑着说：“总归，要挣扎一下吧。”
话音未落，张小满就感觉脚下一空，紧接着身体就如同跌进了万丈深渊一般。
她尖叫着下坠，忽然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姑娘，你没事吧？”
张小满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书生正温柔地对着她笑。
他的眸子微微发亮，衬着清秀的眉眼格外好看，张小满有那么一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5
这书生名叫段樾，是钱塘县有名的大才子，最擅长写戏文。
十八岁时，段樾的一段《雀花词》名震江南，戏文一出，各家哄抢。
幽梦然的父亲幽迟，也便是那时登门求戏的。
幽家世代演皮影戏，到了幽迟这辈已经是第八代了，可惜因着各种戏曲盛行，皮影戏早已渐渐衰落，幽迟为了生计，百般无奈，这才去找了段樾，只为求他一段戏文。
段樾对皮影戏倒不怎么研究，因此见了幽迟之后便随他一道去了幽家班，也是在那里，接到了贪玩上树，却不小心摔下来的幽梦然。
彼时，她只有十六岁。
之后，段樾在幽家住了小半月，终于为幽梦然写出了一段《梦回香》。
这段戏讲的是一个落魄书生和女诡的爱情故事，幽迟得了戏文，千恩万谢，带着家人连夜排演，因此也从未注意段樾和幽梦然之间燃起的那细微的，关于爱情的火花。
《梦回香》一出，果真大卖，幽家一时声名鼎盛，风头无两。
趁着这样的机会，段樾上门提了亲。
幽迟自然喜欢，很快便答应了，并且择了吉日为他二人举办了婚礼。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郎情妾意，段樾更是一口气写下了《人间欢喜》《望月》《秋意浓》三文，将幽家的皮影戏推上了巅峰。
可好景不长，一个极冷的冬天，幽梦然染上了风寒，一时不治，竟已然再救不得了。
段樾寻遍名医，皆只得一句，时日无多。
那个冬天的最后，幽梦然终究没熬过去。
她死后，段樾悲伤过度，也在第三年冬天去了，死前，用一套演过第一出《梦回香》的皮影做了陪葬。
6
“你这算是善终，为何有这么大的怨气？要害这么多的人？”
幽姬缓缓地说：“善终？谁是善终？我吗？”
她悲切地指着自己：“你觉得在这个故事里，我是谁？”
张小满道：“你姓幽，自然是幽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幽姬发出了一阵癫狂的笑声，“我姓幽，就一定是幽梦然吗？”
“你不是幽姑娘？”
幽姬笑道，“我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一个……一个影子？一个连影子都算不上的……皮影人罢了。”
“幽梦然死后，段郎便封了笔，他每日每夜，对着她送他的那套皮影以泪洗面，因着他的泪水，我第一次拥有了意识。
天地初开，万物有灵，皮影，也有。
自我得了他的心血，拥有了自我之后，我便日日陪着他，陪了他三年，直到他死去，我又殉了他。我的灵力不足，修炼也不够，只能靠着吸取人类的生命而活。我想活着，只有我活着，我才能在戏里，日日感受他曾经的爱情。”
“可那终究不是你的爱情。”
“不是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柏草冷哼一声，“你为了活着杀了那么多的人，难道心里就没有过内疚吗？”
“内疚？以前有过，现在没了，”幽姬笑了笑，“我这辈子，生也是他，死也是他，其他的，不必在意。”
“无药可救。”柏草说着，自他脚下燃起无数的火星，直奔幽姬而去。
张小满本以为要有一场大战，可惜幽姬却一动不动，任由大火烧在了她的身上。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幽姬道：“三昧真火，躲不开的。”
张小满看着她的脸，怎么看怎么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在幽姬化作灰烬前想了起来：“段樾是爱你的！”
“什么？”
“你根本就不用去体验那些爱情，因为那些爱情本来就是你的！”张小满朝她喊道，“因为你就是幽梦然啊！”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段樾时，那人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脸，正是幽姬。
7
回去的路上，柏草道：“如果真如你所见，幽梦然死后一定也舍不得段樾，因此灵魂一直陪在他身边，段樾的眼泪成了她的媒介，让她成了精，但是她忘了曾经的一切。”
“可是她就算忘了一切，爱情却没有亡。”张小满叹了口气，半晌，忽然叫道，“对了经理，你汇报的时候千万别带我啊，我老板不喜欢我跨组工作的！”
柏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的。”
三日后。
张小满接到了柏草的感谢信。
她打量着自己老板的脸色，尴尬地笑了笑：“我啥也没干，就是去看了看他死没死。”
呵呵。（原标题：《特殊房屋验收公司：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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