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劳苦大众欢庆洪家关聚义、建立工农革命军的时候,灾难突然降临了,新生的革命政权,先后两次遭到反动派的攻剿4月初,贵州军阀龙毓仁旅进犯桑植,我军迎战失利,我随部队转移到红土坪6月下旬,黔军西撤,我又随部队回到洪家关,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峥嵘岁月txt?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峥嵘岁月txt(峥嵘岁月第七章)

峥嵘岁月txt

七 万死投荒

正当劳苦大众欢庆洪家关聚义、建立工农革命军的时候,灾难突然降临了,新生的革命政权,先后两次遭到反动派的攻剿。4月初,贵州军阀龙毓仁旅进犯桑植,我军迎战失利,我随部队转移到红土坪。6月下旬,黔军西撤,我又随部队回到洪家关。

6月底,桑植团防陈策勋突袭洪家关。陈策勋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他的突然到来,有如晴天霹雳,瞬息之间,宁静的洪家关变成了喧嚣的杀人场,变成了一片火海。刺耳的枪声、骂声、哭声、喊声,震得人心都裂了;千百条熊熊燃烧的“火蛇”,更是令人心惊肉跳,万分伤心。陈策勋公开宣称:“茅草要过火,岩头要过刀,贺家的人要斩尽杀绝。”贺龙有个哥哥被杀死,嫂嫂被迫跳崖自杀。有个侄儿被关进澧州监狱,惨遭杀害,尸体抛在城墙脚下,不准收尸。

在这场劫难中,有一惨景使我至今难忘,它所造成的心灵的创痛将永远无法抚平。贺龙有一个叫五儿的侄子,天天和我们躲在一起。五儿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娃娃,长得目清眉秀的,活像一个姑娘。不久前,他还缠着我教他剪纸,剪老鼠娶亲贴到墙上。他很聪明,又学得认真,剪得细致,很快就学会了。有一天,敌人突然搜到我们躲藏的地方来了。五儿在外边玩,来不及逃回,便慌忙藏在草堆里。

我们远远看见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从那草堆走过,竟没有管他。我以为是看在五儿年少,放他一条生路,正在为他庆幸,忽然,只见这个士兵大喊一声,掉回头来猛地用刺刀向草堆捅去,顿时便听见五儿的惨叫声。紧接着,又上来几个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刺刀疯狂地在五儿身上乱捅。我远远看到五儿痛苦挣扎的惨状,真如万箭穿心,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血液都似乎凝固了。我紧闭着眼,不敢看;紧捂着嘴,不敢哭。

眼泪像泉水一般在脸上流淌,我仿佛感到眼中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敌人对贺氏族人如此凶狠地残杀,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红色政权遭到人疯狂的摧残。这是革命同反革命的较量,是人与兽的搏斗。陈策勋欠下这笔血债总有清算的那一天。

陈策勋为什么这样凶残,当然主要因为他是国民党反动派,对革命人民有着刻骨仇恨。但是,还要看到,他还打着“为叔父陈图南报仇的”幌子,所以扬言要杀尽贺家的人。

其实,陈策勋是贺龙一手培养起来的,送他进讲武堂深造,让他当机枪营营长,提拔他当了团长。但是,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恩将仇报,丧尽天良。所以贺家的人无不感慨地说:“这真是蓄山养虎,虎大伤人。”

陈策勋穷凶极恶,红军家属四散逃亡。我与贺锦章一家逃到罗峪一位亲戚刘大姐家中避难。贺锦章这一家人,男女老少十几口,有他的父亲贺士奎(我称二叔),母亲刘氏(我称二娘),他的夫人谭小妹,大名叫谭兰佳,他的嫂子、贺锦斋的夫人戴桂香,姐姐贺月姑、贺望姑。此外还有贺桂如的母亲陈桂英、妻子刘彩姑,贺植卿的夫人金受章、贺秉炎的女儿芍姑,贺文松的夫人陈氏,还有贺善卿以及几个小孩子。

8月下旬的一天,贺锦斋突然到来。自从8月1日工农革命军改为红四军之后,贺锦斋任第一师师长。他长得很清秀,有一种儒将的风度,但他却身经百战,智慧过人,有着坚强的性格、钢铁的意志和敢于牺牲的革命精神。只见他全副武装,打着绑腿,穿着草鞋,一身出征前的装束。

贺锦斋的突然到来意味着必有要事通告。他告诉我们,红四军即将开赴石门一带开展游击战争。红军一走,敌人就会更加肆虐,而罗峪的团防刘子维十分反动,必将乘机生事。因此,贺锦斋郑重地说:

“这里住不得了”你们要马上转移。看来,这一回爹妈和大家更要吃苦了,我不能尽孝……”

未等贺锦斋讲完,二叔便开口说道:“你放心去,不要担心我们。忠孝不能两全,自古而然。”

“弟媳又有身孕,老弱妇幼,我实在放心不下,好在锦章年轻,事事你要多担待点。”他说的弟媳是贺锦章的夫人谭小妹,当时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即将临盆。

“春生啊!”二叔叫着贺锦斋的乳名说,“你跟着文常、逸群干革命,解民倒悬,兴复中华,我是一直支持你的。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过多地考虑私情。”

接着他又说道:

“残唐五代时有一个叫魏仁浦的青年男子,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很有志气。为了平息五代十国那种乱哄哄的局面,他决定离开父母亲友去闯天下。为了表达自己不平定天下决不回乡的决心,他把母亲亲手缝制的一件绸衣沉入黄河之中,后来,他当了后周的宰相,成了宋太祖的重臣。

“今天,我与你母亲不要说绸衣,连布衣也拿不出一件送给你。但是,为父还是要送你一件东西。什么东西呢?送你八个字:‘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贺锦斋重复着这八个字。

“这是汉朝名将霍去病的一句名言。意思是说,敌人没有消灭,哪里还顾得上安家置业呢?其实,这些年来,贺家也好,民众也好,不都是只顾杀敌不顾家的吗?”

“多谢父亲如此深明大义,听了父亲这一席话,孩儿更是信心百倍。”

“刚才,你说要我们转移,往哪里转移呢?”

“莫家台。”贺锦斋回答说。

“莫家台?那就是去你娘家罗!”锦斋的母亲指着谭小妹说。

“看样子,今天就要走罗。”戴桂香说。

“是的,等天黑以后走,现在可以收拾一下行装,做些准备。”贺锦斋回答说。

“收拾行装?陈策勋杀来,我们跑都跑不及,什么也没带出来,连衣服都换不下来,哪里还有什么行装。”贺锦章的两个姐姐月姑、望姑叹道。

“尽管如此,也只能等到晚上再走,否则会被敌人察觉。对了,你们转移的时候,千万要隐蔽,不要有声响,要走小路,路上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我们会注意的。”贺锦章说。

“锦章,你是全家惟一的壮丁了,孝亲二字,全落在你的身上了。”贺锦斋拉着贺锦章的手深情地说。

贺锦斋回过身来面对父母说道:“红军会打胜仗的,革命会胜利的。等到胜利之后,我一定会来接你们。”说罢,向其父母长跪拜揖。又与大家一一握手告别,然后迈开虎步,跨出门去。

转移这天夜晚,真是令人难忘。

我们出发不久,天是越来越黑,路是越走越险,山是越爬越高。衣服挂破了,手掌流血了。小孩子害怕,想哭。这时,只要大人吓唬一声:“陈策勋来了,敢哭!”小孩就不敢哭了,“陈策勋”这个名字比妖魔还可怕。

“手拉紧点,掉下去就找不到人了!”在许多危险地段,向导不断地发出警告。

在这寂静而恐怖的黑夜里悄然潜行,除了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之外,秋夜是死一般的沉寂。

走完山路,渐渐地进入丰草长林,野兽凄厉的嚎叫和凶猛地奔跑,更是叫人毛骨悚然,彼此手拉得更紧,身体靠得更近。紧握的双手表达着鼓励,紧靠的身体表达着安慰。

忽然,夜色中闪现出一对青蓝而明亮的光团。

“有狼!”有人惊叫。

我们被这一惊叫吓坏了。

“别怕!只管走!”向导在喊。

我们加快了脚步,没命地奔跑,这是在同命运竞赛,这是在同敌人角逐……

天边逐渐露出鱼肚白,回首俯瞰山下,竟是万丈悬崖,如同刀切斧削一般。羊肠小道宛如丝带,婉蜒于丛山之间。

站在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山峰之上往下一看,我想,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像我们这样一群老弱妇幼不要说是深更半夜,就是大白天,要想攀上这峭壁悬崖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人的这种奇迹,也只有在战争中才能创造,平时是不可想像的。而且,这荒无人烟的草丛林莽,只有战争才能使之变成人们足迹可至的地方,也只有战争才会把它变成杀人的战场。

莫家台到了,谭小妹的亲戚见我们逃难到此,十分同情,十分亲热,纷纷表示:“有我们的就有你们的,事事放心就是了。”

在谭小妹的娘家没住多久,风声又紧起来,陈策勋派人四处跟踪追捕,眼看就会暴露,大家十分着急。这时,亲戚中有个老人献策说:

“从前反正(指辛亥革命)时,这山上有个干洞(旱洞),藏过人。我带你们去看看,要得要不得?”

于是,我们随着老人往深山老林中走去。行至一个半山沟边,老人指着下边说:

“洞子就在下面,是个天窗口。人要下去,须得用绳子把人捆起来,梭(滑)下去。”

这山洞真是活像在峭壁之上凿开的一扇窗户。在这耸入云霄的山峰之上竟有这么一个鬼也找不着的洞穴,真是我们的运气。大家看了都说这个地方保险。老人听到大家赞扬,高兴得笑容满面。他又把腰上的布带解开,一头拴在树上,我们一个个用绳子捆好,然后再拉着布带陆续爬进山洞。

我们一进山洞,岩缝中的蝙蝠就像瞎眼苍蝇似的盘旋着到处乱飞,发出吱吱的叫声。地上白皑皑地铺满了一层硝。洞中还有一个更为深邃的洞口,冷风直往外窜。我们都捏着一把汗,惟恐那阴暗的洞穴之中会钻出什么凶禽猛兽来。这山洞倒也干燥,约有4米多高,十几米深,虽然光线很暗,但空气很好,一点也不憋闷。

“好个所在!修仙还找不到这个石屋呢!”贺士奎满意地笑着说。

“二叔说好,我们就赶快收拾。”我说。于是大家七手八脚,赶走蝙蝠,打扫蛛网,又将树叶杂草厚厚地铺在地上,那就是睡觉的床褥了。那使人心神不宁的黑森森的洞口我们索性将它封上。这样,我们总算有了一个“理想”的落脚点了。

住进洞穴,安全是没有问题了,但是生活上却遇到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刚来时,不适应,小孩子哭着要回家,梦里面常常喊“我怕……”,小脸上成天挂着泪痕,虽然谭家的亲戚常常送些包谷、红苕来充饥,但是,饱一餐饿一餐的,一个个愁眉不展。

日子一久,更大的困难来了,这就是病。因为洞内没有井,附近也没有水,只能喝那死水困里的水。那水绿莹莹的,都可看见孑虽在游动。用舌尖舔一舔,怪苦的。起初,口渴时喝上一口,一股恶臭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全吐出来了。可是,喉咙干得冒火星,水再苦再臭,还得喝。日子一长,邪毒久羁,我们都长了一身毒疮。由于无药医治,这种脓疤疮结痂之后,开始流出一种黄稠的脓液。毒疮糜烂之后,难闻的腥味弥漫在狭窄的洞子里,令人恶心不已。

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因为疾病,我们都患上了“鸡蒙眼”(夜盲症),视力下降,眼睛疼痛、流泪。到了傍晚,视线更加模糊。一个个形容枯槁,双眼深陷。缺吃少水,无药治病,虚弱的身体很快就拖垮了,我们全都病倒了。一个个像瘫痪了一样躺在冰凉的石洞里,张着嘴,喘着气,如同快完蛋的鱼一样,等待着死亡。我们都知道就是饿死、病死也比被敌人抓去糟蹋和蹂躏要好得多。那时,谭小妹在白龙泉生了一个女孩,为了纪念红色政权,取名红玉,也躲在洞子里。锦章劝慰大家:“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挺住,多挺一天就多一分希望。”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要气馁。”二叔经常这样鼓大家。

在那极端困难的时候,虽然也有绝望的死亡念头袭来,但是,一想到光明的明天,对敌人的仇恨和生存的希望就又支持着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二叔是前清时的秀才,很有学识,在洞中,他是最大的长辈,大家都很尊敬他。

一天,望姑叹道: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如死了干净。”

“你怎么能想到死呢?我们不会死,也不能死,我们就这样死去,岂不太便宜陈策勋那个坏蛋了吗?”我劝慰望姑说。

“要作长期打算啊!陆放翁的诗说得好啊:‘一身去国三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二叔也劝慰道。

“12年?像这样缺衣少食,卧树枝,睡茅草,我们还能支撑多久,眼看着是死路一条啊!”望姑又说道。

“孩子们,这算不得什么!”二叔坐在茅草铺上正色说道,“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发愤图强,励精图治,终于打败了吴国。今天我们亡命山林,过这野人般的生活,正是为了明天的胜利。这也是一种意志磨炼啊!”

“这几个月,确实把人整得恼火了。”二娘说道。

“你不要只看到眼前,”二叔接过话头说,“陈策勋算什么东西?秃鸦腐鼠而已。共产党要建立的苏维埃,那才是天下大同的世界。”

“天下大同就是共产主义吗?”月姑问。

“不。天下大同,古人早就讲过,孙中山也讲过。但共产主义的天下大同却有所不同,有什么不同呢?谁能解得开?”三叔笑着问大家。

“周师长不是讲过好几次吗?”月姑回答说,“共产主义就是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这就是共产主义的天下大同。“

“锦章,你说呢?”二叔对着正在看书的贺锦章问道。

“问你呢,是什么书?”望姑把锦章一推说。

“《唐诗三百首》。我查一下‘推敲'这个典故。”浦章抬起头来回答望姑的问话。

“贾岛的诗,还用去查?”望姑说道。

“家产都丢光了,还带着书跑。”二娘颇有些不耐烦。

“那么,你说是用推字好,还是用敲字好?”锦章没理会他母亲的不满,反问望姑。

“当然用‘敲'字好!”

“韩愈说过,你才知道。”

“韩愈不说,我也知道。”

“你了不起,比韩愈还高明!”

“哎呀,小祖宗,别吵了,心烦。”二娘制止住他俩的争执。

“其实——”二叔拉长声音开口了,“‘推敲'二字哪里要费贾岛那样的死功夫?我看贾岛这个人不那么聪明。他说:‘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3年才做两句诗,那么,做一首七律就要12年60年只能做五首诗,那岂不成了草包了?”二叔幽默的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还快活?真是睡到冰凌上还唱雪花飘!”二娘不解其乐,嗔怪地说。

“妈,你莫心烦,不要以为今天住岩洞不好。昔日有个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我们在洞内住这么久,以后出去,天下变了,消灭了陈策勋、蒋介石,打倒了土豪劣绅,穷苦百姓当家做主,大家过着幸福的日子,那该多好啊!”贺锦章这一席话,说得二娘笑了起来。

“你说的,我也晓得。可是,我们总不能这样过着犯人不如的生活。犯人还有口水喝,我们倒好,磨米不放水——干挨。这也不是个办法呀!”二娘焦急地说。

是啊,洞中居处局促,不是长远之计,然而,长远之计未找到,更大的打击又从天而降——贺锦斋、贺满姑相继殉难的噩耗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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