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里,吕秀才和姬无命之间有一段经典对白“我是谁?”

按吕秀才的说法,“我”有本我、自我之分:

姬无命是代号,你可以叫姬无命,他可以叫姬无命,谁都可以叫姬无命,一当抛却这一代号,“我”就是失去任何特征、只有最原始欲望的本我;

“我”作为人称代词,谁都可以用以指代自己,而使这个“我”与别个“我”区分开的,是有个体特征的自我,姬无命之所以是姬无命,在他无恶不作,阴险毒辣,是与盗圣并驾齐驱的盗神,也就是有他自己的东西,就像《月亮和六便士》里的施特略夫,充其量不过蹩脚的画家,可是他的画卖得出去,庸俗的商业价值是其画作的闪光点。

本我、自我以外,还有超我,即迎合道德规范的“我”,孔子的“克己复礼”就在超我的范围。

一个人想要在世间安身立命,不得不抑制不合于社会的非分之想,接纳外界施加的种种,取舍难免,就有避之不及的莫可奈何。

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振保立志当一名顶天立地的男人,涅槃重生,就必得在取舍间挣扎,忍耐欲火的熬煎,毕竟坏人易做,好人难当。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1)

1.

振保出身寒微,若不是争取自由,出洋得了学位,学成归来在外商染织厂谋得差事,怕就要做店伙,一辈子出入在愚昧无知的小圈子里,难有大的出息。

他做人做得兴头,不但对工作抱有莫大的热情,常常汗流浃背,一副穷形极相的样子,在其他方面也是尽力而为。

侍奉母亲,他颇为周到;提拔兄弟,他甚是热心;待朋友,他尤其义气、克己。他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人物,也是最合理想的现代人物,就算有些方面不尽合理想,他也要设法使之理想化,力求完美。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2)

振保的自律,一方面源自良知和责任感,一方面在营造人设给人看,毕竟好的声名是无形的财富,给个人形象加分不少,所以在他母亲与烟鹂产生不合、负气回到江湾的老宅后,他很是不满,叫别人怎么看他这个做儿子的?

因而,振保的为人和做派,既有自我要求,也是为迎合外界的期待。

虽然如此,他还是忽略不得本能的召唤,竟至受制于它,险些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3)

2.

在外国留学的时候,振保半工半读,用度充裕了些,因也结识了几个女朋友。

他的初恋,是一华侨名唤玫瑰的,着装轻简,谁都可以在她身上捞一把。

两人随随便便的,然而玫瑰到底是正经人,在他回国前夕,在野地的汽车里,分手在即,即使她忘我地贴在他身上,他还是坐怀不乱,没做出过分的举动。

​过后,振保每每把这件事告诫自己,“那时管得住自己,现在就管不住了么?”那时的举止多么光明磊落,惊奇赞叹之余,他也不无懊悔。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4)

回国后,见着王士洪的太太王娇蕊,振保的欲火再度燃起,但不是一触即发,究竟受限于自制力,欲火虽盛,也还是经历了些波折。

虽说朋友妻不可欺,娇蕊成熟的妇人之美令振保难以释怀,而且她虽是有夫之妇,却也不乏情夫,多他一个应当没问题。

尽管如此,他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惭,虽然用不着对她负责,他不得不对自己负责,就打消了这一念头,避免与她接触。

及至看见娇蕊坐在他大衣旁,让大衣上的烟味笼罩着她,还不够,又点起他吸残的香烟,把烟灰掸在他使用的烟灰盘里,他彻底被她征服了,因为“婴儿的头脑和成熟的妇人之美是最具诱惑的组合”。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5)

振保成了娇蕊的情夫,而她也毫无缘由地爱上了他,并自作主张,为他要同王士洪离婚。

这下振保慌了,如果社会不答应,毁的是他的前程,他好不容易打拼得来的天下会因此灰飞烟灭。

​于是,理智重获主导权,振保主动结束了这实在不该有的爱情,为它画上了永远的休止符。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6)

其实,早在娇蕊提出与王士洪离婚以前,在一次与艾许太太短暂的会面后,振保就有了悬崖勒马的念头。

艾许太太让他想起在爱丁堡上学的时光,想起她母亲如何托艾许太太给他寄钱、寄包裹。如今是报答母亲的时候,他应当一贯地向前、向上,而不是自甘堕落。这样想着,偎依在他身旁的娇蕊连同她咻咻的鼻息成了身外物,就连他为这不该有的爱情留下的眼泪也一样成了身外物。

娇蕊就如玫瑰那样,退居在振保内心神圣而感伤的一角,成为抹不去的过往。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7)

振保爱的是热的、放浪的女人,可是这样的女人娶不得,只得遵从母亲的意愿,娶了身家清白、面容姣好、性格温和的孟烟鹂。

然而他不爱她,他对她的兴趣只在婚后最初的那段日子,时间一长,她所有的少女美变得稀松平常,​无聊感袭来,就成了他眼里乏味的妇人。

自此,振保开始宿娼,起初还有所顾忌,在他发现娇蕊和裁缝的私情后,就无所顾忌了,经常地不着家,回到家非打即骂,就差把妓女带到家里。

砸不碎他自造的家,只有砸碎他自己。振保受本能驱使,又一次堕落了。

然而有一天,他夜半苏醒,朦胧里看见烟鹂的鞋子仿佛在苦苦哀求着他,不知怎么良知和责任感随即涌上心头。翌日,振保改过自新,做回了好人。

为什么白玫瑰和红玫瑰都喜欢白的(红玫瑰与白玫瑰)(8)

​3.

《月亮和六便士》里,文明社会里的思特里克兰德可说是怪人一个,他抛妻弃子只身去到异国他乡被说自私,他在不惑之年改行学画画被说天方夜谭,荒谬不堪。在那里,思特里克兰德是不被理解的,孤独的。

在塔希提这一远离人类文明的所在,思特里克兰德收获了同情,不再是旁人眼里的怪人。究其原因,是因为他跟那里的很多人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仅此而已。

用毛姆的话说,塔希提岛上的人或许明白,“人一般都不是他们想要做的那种人,而是不得不做的那种人”。

《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振保严于律己,然而未尝不想如脱缰的野马肆意挥霍一通,也曾弃理智于不顾,沉浸在欲念里不问西东。

只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不能对不起自己,不能不回应母亲温情的期许,不能不遵循社会规范。

​振保就如毛姆说的,去做不得不做的那种人,把“我想要如何如何”适当隐藏,个中的牺牲和无奈只有他懂。

现实里的人大抵如此,各人有各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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